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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051


    第五十一章


    纪云栀第一次在陆玹的脸上看见这样震惊的表情。她反思了一下, 自己说得确实太直白了,不太好听。可是她不想看着陆玹误入歧途,一代英豪将帅总不能因为吃太多乱七八糟的药害了身子……


    陆玹看着纪云栀眼睛红红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气笑了, 反问:“我没有告诉过你这是避孕的药?”


    “啊?”纪云栀怔怔望着陆玹, 没反应过来。


    陆玹扶额。


    上次服药的时候, 他急得忘了说, 后来也忽略了, 一直没告诉她。


    陆玹突然想到自己不仅没有告诉过纪云栀这是什么药, 甚至他独断专行习惯了, 也没有问过纪云栀想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陆玹皱眉。


    纪云栀反应过来, 红彤彤的脸蛋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盯着陆玹,急声问:“二爷想让谁先生下孩子?”


    陆玹错愕地看向她, 气笑了。


    纪云栀恍惚间想到自己如今身穿单薄的透明纱衣,实在没个气势。她慌忙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裹起来, 只露出头,继续拧眉警惕地盯着陆玹。


    “纪云栀, 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陆玹沉声问。


    纪云栀此刻脑子里确实乱七八糟的。她想到了很多话本里后宅的勾心斗角……比如明媒正娶的妻只是义务,并不想她生下孩子, 所以喂她吃绝育的药。比如男人在外面有个两情相悦的情人,只待外面的女人生下孩子再接进府……


    纪云栀望着陆玹, 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


    可是……纪云栀在震惊之后, 理智回归。她想陆玹大抵是不需要用那些手段, 他想她如何,只是他一句话而已。


    陆玹在床边坐下, 忍着不悦,耐心地对她解释:“生孩子九死一生危险很大,我不希望你生育。当然,如果你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仍旧想要孩子,也随你。”


    “这药只是阶段性避孕,不会损坏你的身体。如果你日后考虑清楚了,可以再断药。”


    纪云栀歪着头,认真听着陆玹的话。


    陆玹习惯了给别人做决定,就算如今妥协让她自己选,也不觉得她一时片刻能想明白。他沉着脸将药递给纪云栀,道:“先吃了。”


    纪云栀困惑地望着陆玹,看着递到面前的药罐,她欲言又止,手从围身的被子里探出,捏了一粒红色的药丸,慢慢放进口中。


    陆玹又将水递给她。


    纪云栀喝了一口水,将药服下。她想自己将水杯放回去,陆玹已经直接拿走了她手里的瓷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虽然服了药,可是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她困惑极了,低着头,喃声:“我不明白……不明白这对二爷的好处是什么……”


    陆玹将手里的瓷杯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放回床头小几上。他说:“你好好的,就是对我的好处。”


    纪云栀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滋味儿,让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么。


    “我、我听不懂……”


    陆玹看着她蔫蔫的样子,沉声:“那就动动脑子!”


    他这语气实在不怎么好,听在纪云栀耳中有丝训斥的意味。她悄悄抬起眼睛打量陆玹,这才发现他脸色很难看。


    “二爷生气了吗?”她问。


    “不生气。”陆玹冷笑,“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和你生气。”


    纪云栀没想到陆玹说话还会阴阳怪气。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局促地攥了攥围在身上的被子。


    好半晌,纪云栀重新悄悄抬起眼睛望向陆玹。


    略迟疑,她扯下围在身上的被子,朝陆玹挪过去,将手轻轻搭在陆玹的手腕上。


    陆玹没搭理她。


    他是万万没想到,在纪云栀心里,他已经是个需要用药物来维持体力的老家伙了。


    实在是不想搭理她。


    虽不想搭理她,可是当纪云栀拉他的手,陆玹也没有拒绝,由着她了。


    纪云栀拉着陆玹的手,捏着他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角。她小声说:“哥哥,刚刚……弄疼了,好像破了……”


    陆玹果真转过头,立刻看见一张娇柔的芙蓉面。他指腹轻抚过纪云栀的唇角,仔细去看,果然见她的嘴角有一点红。


    纪云栀舌尖挪过去,轻轻抵了下唇角,于是微红的唇角又多了一抹水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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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栀心口怦怦跳着,心想倘若陆玹还不理她,那她也不要理他了!


    陆玹的吻立刻落在了纪云栀的唇角,在他疾风骤雨的亲吻里,纪云栀稍悬的心稍安。


    她被压在柔软的床褥之中,身上唯一的橘纱衣也散堆腰腹。


    陆玹却突然停顿了下来,他低头看着纪云栀,带着薄茧的掌心轻轻抚过她微湿的脸颊。


    “如果你决定要自己的骨肉,一定是因为你喜欢。而不是掺杂太多利益权衡,更不是因为别人都如此你便如此。”陆玹语气已经完全柔和下来,他低头亲了亲纪云栀的眉心,“听明白了吗?”


    纪云栀胡乱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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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心力去思考要不要孩子的事情,她此刻心里只是希望陆玹继续紧拥着她不要停。


    后来,她身体被逐渐灌满,这几日空落落的心里好像也渐满,将所有的烦心事都暂时抛却。


    再后来,纪云栀迷迷糊糊睡去,又迷迷糊糊醒过来。她半睁开眼,看见陆玹站在床边,似乎要走。她下意识朝他伸出手。


    陆玹看过来,握着她的手,指腹轻抚过她的手背。他俯身靠过来,亲了亲她的唇角,低声:“睡吧。我晚上就回来。”


    晚上?那现在是什么时候呢?纪云栀稀里糊涂,已然分不清现在是白日还是夜里,她在陆玹的声音里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纪云栀再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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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是饿醒的。她坐起身,唤了人进来,才知道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了。


    纪云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原来她已经两顿饭没吃了。哦,马上就三顿了。


    这顿午饭,纪云栀吃了个大饱。把今早和昨晚欠的,全部补了回来。


    “上午老太太派人过来寻二奶奶,听说二奶奶睡着,就没让喊您。”言溪禀话。


    纪云栀掐着时辰,估摸着姨奶奶午睡醒了,才赶去鹤青堂。


    “姨奶奶询问。”纪云栀弯着眉眼,快步朝老太太走过去。


    老太太一边笑着朝她招手,一边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瞧着她神色如常,才稍微放心些,道:“也没什么事情,听说你前天晚上待在纪家了,想问问你开不开心呐?”


    纪云栀抱着老太太的胳膊,将脸贴在姨奶奶的手臂上,甜声:“那还是待在姨奶奶身边最开心!”


    老太太被逗笑,让丫鬟拿来点心,捏了一块绿豆糕亲自喂给纪云栀。她笑着说:“咱们栀栀要开开心心的!只要栀栀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强!”


    “要是能被姨奶奶这么一直疼着,那才能一直开开心心呀!”


    “就你嘴甜!”


    老太太笑。一旁的李嬷嬷也跟着笑起来。


    纪云栀留在老太太这儿待了半下午,傍晚才走。她前脚刚走,老太太立刻皱了眉,重重叹了口气。


    李嬷嬷打量着老太太的神色,关切地问:“您还在担心纪家人要害这孩子?”


    老太太立刻冷了脸,压了压火气,才道:“今时不同往日,纪家不敢!他们如今只会上杆子巴结!”


    “话是这么说,可是……”李嬷嬷犯愁,“就这么一直瞒着二奶奶吗?我瞧着她心里还是有家人的,这么一直怀着期望,若有朝一日知道……”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才道:“所以,她还是不知道更好!”


    ·


    陆玹回家的时候,远远看见纪云栀站在庭院里仰着脸发呆。


    他朝她走过去,一直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枝头的几簇嫩绿。


    纪云栀后知后觉地转过脸,愕然不知陆玹在身边站了多久。她懵了一下,才说:“二爷说今晚回来,还以为要很晚。”


    “今日没去军营。”陆玹顿了顿,“一会儿就走,这次要久一些归家,大概十来日。”


    “好。二爷照顾好自己。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陆玹不答,而是叮嘱:“如果有宴相邀,赴宴的时候遇到西番人不需理会。但若西番人私下邀你,别去。”


    纪云栀忙不迭点头,一副乖学生谨记教诲的模样。


    陆玹瞧着她这样子可爱,想摸摸她的脸,可在庭院里,他忍下了。


    ·


    又过了几日,连续多日的春闱结束,陆柯和陆源归家。前段日子苦读不见人影的两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纪云栀在府里各处都能碰到他们两个。


    陆柯和陆源有说有笑,迎面看见纪云栀,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顿。


    陆源先回过神,笑着开口:“二嫂要出门?”


    “嗯。”纪云栀颔首,“今日是善和生辰,我去秦家看看她。”


    陆源立刻拍了拍头懊恼道:“居然忘了她生辰!二嫂可否稍等片刻,我速速回去取件生辰礼,劳二嫂带给她。”


    “四弟有心了。我不急,就在这儿等着。”纪云栀笑起来。她心里想着若有手足的生辰礼,陆善和必然更加高兴。


    陆源琢磨着称呼的改变,心里五味杂陈。不过他脸上什么也没显出来,又提醒了陆柯也回去取份生辰礼。


    陆柯将目光从纪云栀脸上移开,也回去取礼物送给陆善和。


    陆柯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向纪云栀立在春风里的婀娜身影。


    前段时日脑子被备考填充,如今考完,脑子里空了,现实的烦恼又立刻涌了上来,逼得他头疼。


    第52章 052


    第五十二章


    纪云栀是半下午去的秦家, 避开了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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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善和见她来,很是高兴,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将人带进花厅里, 笑盈盈地立刻吩咐丫鬟上茶点, 且玩笑般打趣:“多拿些, 她吃得多!”


    纪云栀瞪她一眼, 道:“就知道打趣我, 生辰礼我不给了!”


    “那不行!”陆善和笑着说, “每一年都不缺的, 今年也不能少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纪云栀让月牙儿将她给陆善和的生辰礼拿出来,然后又将陆柯和陆源托她转交的礼物也一并给陆善和。


    陆善和愣了一下,小心提醒:“你还是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才好。”


    纪云栀明白她的好意, 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只是碰巧遇到了。”


    毕竟都住在陆府,抬头不见低头见, 哪能完全避开呢?


    陆善和也不再说什么,开心地看着礼物。


    她举起纪云栀送她的步摇, 爱不释手地轻轻地晃着,去看晃动的流苏。


    她的衣袖向下滑去一小截, 露出细腕子上的一道淤青。


    纪云栀不经意间瞥见,愣了一下, 赶忙问:“怎么弄的?”


    陆善和立刻将袖子往下推了推, 笑着说:“不小心磕着了。不碍事。”


    纪云栀蹙眉, 道:“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要更小心些才是。”


    “我知道的。”陆善和微笑着点点头, 继续摆弄手里的步摇。


    纪云栀重新打量起陆善和,道:“怎么瞧着比上次还瘦了?旁人有孕都不是胖起来吗?怎么你一直瘦。”


    “吃不下。”陆善和胡乱道。


    她确实胃口不佳,甚至胸口压得慌,全身上下哪哪儿都觉得难受。尤其月份不对,她如今又在肚子上绑了束带,更是让她憋得难受。


    纪云栀也知晓这个事儿不宜多说,转移了话题,道:“本来还有一对簪子,和这支步摇是一对的。可惜师傅拖工,没如期做出来。说是还要十来日。到时候我再拿来给你。”


    “好啊。那我等着。”陆善和拿着步摇往自己发上比量着想戴。


    纪云栀赶忙站起身,亲自帮她戴上。


    她弯着眼睛笑:“我就知道我的眼光错不了,特别适合你!”


    陆善和立刻让丫鬟给她拿铜镜,开心地照了照镜子。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丫鬟进来禀告秦鹏程回来了。


    纪云栀笑着站起身,道:“那我就先走啦,可不打扰你们啦!”


    陆善和有些不舍,拉住纪云栀的手,蹙眉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你多留留我才高兴。”


    纪云栀心想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赶上陆善和的生辰,她还是识趣些比较好。“不啦,我还要往云至坊去一趟呢。”


    陆善和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挽留。她亲自送纪云栀走出秦家,看着她登上马车,才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善和脚步沉重地往回走,走到房门外,下意识隔着袖子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处。她身上的伤可不止手腕上的那一处,更不是她自己磕碰到的。


    她拧眉看着面前的房间,转身走进庭院里,在石凳坐下,望着围墙发呆。好半晌,她抬起脸往上看才发现天幕阴沉沉的,厚厚的阴云一簇簇堆在一起,似在酝酿一场暴雨。


    她仿佛被困在了这里,阴云与围墙将她困在其中,未来将会是一场场阴沉的暴雨,并且永远看不见彩虹。


    从决定嫁到秦家那一日起,陆善和就预料到了今日。


    可是她根本没有选择。


    ·


    接下来的日子,纪云栀每日傍晚都去老太太身边陪她念经,隔了几日就往云至坊跑一趟。期间也去了纪家两次。纪云霄身体好些了,姐弟两个一起在外小聚了一次。


    果真如陆玹走前所说,宫里有宴席请她。她赴约而去,也遇到了陆玹说的西番人——西番王妃。


    不过她和西番王妃没说上半句话,对方也没有找她麻烦的意思。


    宴席将尽,太子妃单独将纪云栀请进雅间。


    “太子妃。”纪云栀福身,膝盖还没弯下去,太子妃身边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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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将她扶了起来。


    “没有外人,与我客气什么。”太子妃月份大了行动不便,今日宴席她也只不过出席了半刻钟,便匆匆离席。


    她懒懒地靠在椅子里,朝纪云栀招手,让她来自己身边坐。


    “我如今身上乏,精力也不济。只两句话。”太子妃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你见过西番王妃了?”


    “瞧见了,只是座次远,没有接触。”纪云栀一边答话,一边在心里揣摩太子妃要跟她说什么。牵涉到西番,想到陆玹和西番的过节,纪云栀不由正色了些。


    太子妃瞧着她这神色,柔和一笑,道:“不是大事,就是点私事。西番王妃有一对双生妹妹,这次也一同来京城。原以为是送进宫的,可这有段日子了也没瞧着送进宫里去。我听太子说,可能是要送去陆府的。”


    纪云栀愣了一下。


    太子妃笑着说:“只是一个猜测,若真是这样,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纪云栀很快反应过来,道:“多谢太子妃提点。如今西番已经归顺,若能冰释前嫌修复关系,也是很好的。”


    太子妃打量着纪云栀的神色,笑笑没说话。


    小殿下谢昭从外面跑进来,太子妃将人叫到身边来,亲自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手,再柔声道:“你婶娘要走了,你去送她。”


    “好!”谢昭点头答应。


    向来顽皮的他在面对纪云栀的时候,却是少见的好性子,乖乖地送纪云栀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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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马车里,纪云栀想着太子妃说的事情。确切地说,她在想着若是进了府,应该将人安排住在哪儿?西番人,风俗习惯不同,也不知道会不会好相处。若是那两个西番女子不会说中原话,那相处起来可就更麻烦了……


    纪云栀从未想过陆玹会不纳妾,不过早晚的事情。


    纪云栀一下子回过神,赶忙说:“差点忘了,去宝珍阁!”


    那对给陆善和打的首饰,今日可以去取了。刚好一会儿顺路,先去一趟秦家,把簪子给陆善和。


    马车突然停下来,纪云栀疑惑地挑开车帷往外望去,看见了陆玹的马车。


    陆玹坐在窗边,正看着她。


    纪云栀一怔,立刻弯唇一笑,甜声:“二爷回来了!”


    陆玹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十日不见的小妻子眉眼间,她仍旧是如此巧笑嫣然,只是看着她的甜笑,就让他心情变好了不少。


    陆玹问:“去哪儿?”


    “去一趟秦家给善和送点东西,然后就回家。”


    陆玹颔首。放下车帷前,他补了一句:“早些回去。”


    纪云栀看着陆玹的车帷被放下,她才放下车帷。她这才恍惚已经十日没见到陆玹。不过她也有些习惯了,陆玹总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隔几日才归家一趟。


    纪云栀觉得自己这二奶奶当得很轻松,陆玹在家里的时候不多,只要他回来的时候尽心伺候着就行了。


    而陆玹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人。只要在床榻上听话些,就足够了。


    纪云栀忍不住又想,等日后陆玹纳了妾,院子里的人多起来,她兴许就更轻松了!


    马车在宝珍阁正门前停下来,纪云栀也没上马车,让月牙儿去取了那对簪子,立刻往秦家去。


    纪云栀原本想着到了秦家,将簪子给了陆善和立刻就走。却没想到没见到陆善和,秦家的婢女将纪云栀迎进花厅,沏了茶端了点心,让她稍后。


    “要不要将东西留下,咱们先回去呀?”月牙儿用打趣的语气说,“二爷在家里等着呢!”


    纪云栀本也觉得将东西留下就行了,可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瞧向两个婢女,却见她们都是秦家的人,不是陆善和身边的。


    纪云栀迟疑了一下,对侍女道:“绿珠和绿珍呢?让她们过来一趟。”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立刻去请。


    她们刚走出花厅,绿珠已经远远朝这边跑过来。


    绿珠朝纪云栀行礼,笑着说:“二奶奶,我们主子跟着姑爷出去了,您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行!”


    “把这个给她。”纪云栀将首饰盒递给绿珠。她起身往外走,经过绿珠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审视地看着她,问:“刚出去吗?去哪儿了?”


    绿珠眼珠子转了转,压下心慌,强笑着说:“是刚出去呢。去哪儿也没说,奴婢不知道。”


    月牙儿在一旁催:“二奶奶,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纪云栀想着不管怎么说也是秦家的家世,她理应下次再私下去问陆善和。


    她转身往外走。


    绿珍忽然从游廊里窜出来,哭着扑到纪云栀面前:“二奶奶,您救救我家主子啊!”


    纪云栀一下子看见绿珍手上沾的血,骇得向后退了半步。她立刻转头去看绿珠。


    绿珠也哭了,噗通一声跪下来,忍着哭腔:“是、是主子让我撒谎骗您的!”


    “带路!”


    纪云栀小跑着寻去,远远就听见了咒骂声和鞭打声,还有些碰撞声。


    绿珠和绿珠推开房门,一瞬间,浓郁的酒气散出来。


    纪云栀震惊地看见陆善和瑟缩蜷缩在墙角,秦鹏程手里拿着条马鞭往她身上打去。她的衣裳破了几处,鲜血渗出来。


    纪云栀脑子里懵了一息,一下子想到上次看见陆善和小臂上的淤青。


    看着醉醺醺的秦鹏程手里的鞭子又朝陆善和甩下去,纪云栀拿起门口花架上的花瓶冲上去,用力往秦鹏程的脑子上砸去。


    花瓶一下子摔碎,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第53章 053


    第五十三章


    纪云栀也因为返回来的力道手腕一震, 未碎瓷瓶部分也脱手摔落。


    瓷器清脆的碎裂声,让屋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秦鹏程咿咿呀呀的呼痛声。他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摸到了一手鲜血。他龇牙咧嘴地转过身, 瞪向元凶。


    看清秦鹏程的表情, 纪云栀吓到了。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别人醉酒醉得厉害时的样子, 秦鹏程眼眶里的眼白已经全是红色, 看上去十分可怖。他目光浑浊, 神志不清的模样。


    纪云栀没看错, 秦鹏程确实醉得神志不清了, 根本没有将纪云栀认出来。他沾满鲜血的手指着纪云栀, 好一顿骂骂咧咧:“哪里来的贱、贱婢,好、好他娘得胆大!看小爷不、不好好教训……”


    他连站都站不稳了,踉踉跄跄地朝纪云栀冲过去, 握紧手里的鞭子,要朝纪云栀甩去。


    纪云栀嫌弃地向后退。


    月牙儿回过神,赶忙挡在了纪云栀面前, 大声呵斥:“你睁大了眼睛看清楚这是谁?我家二奶奶岂是你能动——啊——”


    秦鹏程手里的鞭子直接甩在了月牙儿身上,又直接伸手去拽月牙儿。


    “他娘的, 爷一会儿再教训你!让开让开!”他一边骂着朝纪云栀冲,一边伸手去摸还在流血的后脑。


    瑟缩躲在角落的陆善和从恐惧中回过神, 颤着声音对绿珠和绿珍道:“你们两个看什么呢?还不把他拉开!”


    得了她的话,绿珠和绿珍这才敢冲上去, 一左一右拉住秦鹏程的手臂。


    “姑爷, 这是我们陆家的二奶奶!您看清楚啊!”


    “姑爷您醉了, 奴婢扶您进去休息!”


    秦鹏程虽然醉得厉害,好似都要站不稳了, 却有着十分健硕的身材,绿珠和绿珍两个人来拉他,也没能把他拉开。


    好在这处的动静,已经传到了前院。若是往日,秦夫人是不会管儿子院子里的事儿的,偏偏陆家的人在这里,秦夫人赶忙亲自带着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一看见屋内一片狼藉的场景,秦夫人吓了一跳,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坏了”。再看一眼陆善和的惨样子、连月牙儿身上都挂了彩,秦夫人的心是越来越沉。


    她赶忙顾不得形象地跑进来,对纪云栀赔笑脸:“让二奶奶看笑话了!家里有丧事,鹏程伤心得厉害醉得不省人事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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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急忙吩咐带来的一群奴仆,让他们赶忙将秦鹏程拉走。


    看见秦鹏程从头上流下来的血,秦夫人一呆,不由地心疼。可她知道眼下不是心疼的时候,只能狠心让奴仆将秦鹏程拉走,再吩咐下人去请大夫、给秦鹏程灌醒酒茶。


    秦夫人看着醉醺醺的儿子被拖走,她留了下来,继续陪着笑脸和纪云栀说话:“让二奶奶看笑话了。别站着说话了,咱们进屋去!翠儿、秀儿,还不快去端茶上点心!”


    纪云栀见秦夫人一句也没有关心被打的陆善和,心里更气。她板着脸,冷声道:“秦夫人还是先去看看您的好儿子醒酒了没有。这边就不用您作陪了,我需要和善和单独说说话。”


    纪云栀这般不客气地送客,秦夫人也不好硬留。她尴尬地笑笑,这才看向陆善和,笑脸道:“善和,这次是鹏程的错。但是你也知道,鹏程这孩子平日里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只是醉了酒之后就会犯浑。你向来懂事,别跟他计较。这夫妻嘛,是一辈子的事情,是陪伴到老的最亲密的两个人。总是要互相迁就包容的。先拿伤药处理一下伤处,等会儿大夫过来了,再让大夫看一遍。”


    陆善和被绿珍扶起身,她低着头,没说话。


    秦夫人也不好多说,拿出主人的态度叮嘱绿珠和绿珍好好招待纪云栀。她回头一看纪云栀的脸色,见她赶人的脸色更浓,也不好再多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纪云栀先看了月牙儿替她挡的那一鞭子。


    “我没事儿,就是破了点皮!”月牙儿对纪云栀笑,抬着自己胳膊上的鞭伤给纪云栀看。


    纪云栀心疼坏了,眉头拧巴着。


    只是眼下还在秦家,还不是关心月牙儿伤处的时候,她转过头,皱着眉看向陆善和。


    绿珠拿了件外衣披在陆善和的身上,遮去了她身上的狼狈。


    陆善和苦笑,声音绝望颓然:“让你看笑话了。”


    “我只问你,这并不是那个混蛋第一次打你对不对?”纪云栀生气地问。


    陆善和黯然垂首,没有否认。


    纪云栀深吸一口气,想到陆善和非要嫁到秦家来,更是气得不行,质问:“你不会反抗吗?就要这么忍着吗?”


    陆善和只是掉眼泪,也不说话。


    一起长大的姐妹,纪云栀看她这样,心疼得很。只是陆善和已经和秦鹏程成亲了,这又是陆善和一意孤行选择的人,陆善和那么喜欢秦鹏程,如今又是这样执迷不悔的样子。纪云栀就算是想管,也没法管。


    可纪云栀看着陆善和今朝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又心疼又生气。平辈关系,有些话她一直不方便说。可是今朝看陆善和不争气的样子,她终是恨铁不成钢地说出来。


    “有些话,我之前忍着没有说。今日实在是不说不快!你说说你,为什么非要婚前犯错,把自己的路都给堵死了呢!”


    纪云栀狠了狠心肠,她觉得这些话,若是她也不对陆善和说,恐怕没人会和她说!


    “我没有……”陆善和颤声,绝望地掩面痛哭。她整个人都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绝望。


    “二奶奶!”绿珍奔到纪云栀面前跪下来,哭诉:“您别再训大姑娘了,她没有做错事!大姑娘向来重礼数怎么会干出那样的混事!她是被、被欺负了才有了身孕!”


    纪云栀懵住了。


    “什、什么意思?”


    陆善和脸色惨白,全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连哭也不哭了。


    纪云栀反应过来,她冲到陆善和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追问:“绿珍说的是真的?”


    陆善和发白的唇动了动,哑声:“没有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


    “都是失了清白有了孩子,嫁不了旁人了。”陆善和眼神空洞,一遍遍重复着,“没有区别,没有区别,没有区别……”


    “两情相悦犯了错和被欺负了怎么可能没有区别!”纪云栀气地甩开陆善和的手。


    她盯着陆善和颓然的样子,压下心里的绞痛和气愤,逼自己冷静下来。


    若自己的姐妹跌入泥潭浑浑噩噩,自己要因为免得日后被责怪而由着她吗?


    纪云栀做不到。


    纪云栀深吸一口气,沉声:“绿珍、绿珠,收拾东西,立刻回家!”


    绿珠和绿珍对视一眼,一时愣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指着陆善和,怒声:“就算你脑子坏掉了以后怪我,今日我也要给你做这个主!回家!立刻!”


    陆善和茫然地抬眼望着纪云栀。


    纪云栀狠心地转过头,吩咐月牙儿:“她要是闹着不肯走,把她敲晕了扛回去!”


    陆善和一声不吭了良久,然后闷闷说了句:“怎么就气成这样了……别生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带陆善和走的时候,遭到了秦家人的阻拦。


    纪云栀捡起秦鹏程被拽走前遗下的鞭子,差点甩到秦老爷和秦夫人的脸上,冷着脸执意把陆善和带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带着陆善和刚回陆家,消息就送去了府中各处。


    苏氏正和女儿陆善静说话,听到消息一怔,惊奇道:“把善和给打了?秦家胆子够大的啊。老二今日在家是不是?”


    陆善静点头。


    苏氏冷笑了一声,嫌弃地说:“这个陆善和,有那么个哥哥,还能挨欺负,这得笨成什么样!”


    她又指点自己的女儿,道:“你二哥在家的时候不多,你多在他眼前晃一晃。日后出嫁了,靠山够硬!”


    府里这些小主子们没有一个不怕陆玹的,陆善静小声嘀咕着:“我又不是没有亲哥……”


    “你也是个笨的!”苏氏凶巴巴地用手指头去戳陆善静的额头,“在家里分一分是不是亲哥,在外头才不分,都是陆家人!”


    另一边,陆正和陆玹、陆柯、陆源坐在书房里。陆正今日得了只漂亮的鹦鹉,正向自己的儿子炫耀。


    小厮进来禀消息。


    “大姑娘在秦家受了欺负,身上好像还落了伤,被二奶奶带回来了。”小厮瞥了一眼陆玹,又补了一句:“二奶奶身边的丫鬟月牙儿身上也挨了一鞭子。”


    陆玹皱眉。


    陆柯和陆源对视了一眼,心下疑惑又震惊。


    陆玹抬眼看向陆正,提醒:“父亲,您女儿受欺负了。”


    陆正有些茫然,向长子请教:“颂焉,我现在该去问一问善和?还是让苏氏出面?”


    他又问:“要不要立刻去一趟秦家?”


    陆玹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时语塞。


    陆正有些无奈,道:“你别笑话父亲啊。这是真的向你请教。我也怕有些事情我问不方便。”


    苏氏虽然是嫡母,平日里府里庶出的向来不多管一句。陆源瞧着父亲和兄长的神色,赶忙打圆场:“不是有个说法叫长嫂如母?二嫂既然管了这事,她没提,应当暂时不用母亲出面。”


    他还想再说什么,见陆玹站起来,立刻闭了嘴。


    陆正疑惑地看着陆玹走远,才侧身问另两个儿子:“你们二哥这是要代我管了?”


    陆柯笑着说:“二哥在家,父亲也不用操心了。”


    陆玹没回自己院子,直接去寻陆善和。


    第54章 054


    第五十四章


    陆玹到的时候, 纪云栀正在帮陆善和抹外伤药。一听见丫鬟的通传,陆善和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她求助地抓着纪云栀的手,指尖都是抖的。


    纪云栀很理解陆善和对陆玹的惧怕,毕竟小时候她们都一样怕陆玹。


    “别担心, 你二哥不会凶你的。”纪云栀说这话心里也有点心虚。她帮忙将陆善和的衣裳穿好, 再让人请陆玹进来。


    陆玹迈进门槛, 目光一扫, 视线落在陆善和的脸上。


    陆善和身上的伤被衣服遮住了, 可是不巧脸上也落了一鞭子, 此刻让整个左边脸都肿了起来。


    陆玹眯了眯眼, 缓步走到陆善和面前, 低头看她,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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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秦鹏程打的?”


    陆善和点头。她一直低着头,没敢去看陆玹, 又一直紧紧攥着纪云栀的手不放。


    “原因?”陆玹再问。


    “他、他喝醉了……”


    纪云栀感觉到了陆善和的害怕,虽然是正常的询问事情来龙去脉,可问的人是陆玹, 他不笑的时候总是有些凶的。语气再不故意放得温和,怎么都有一种审问的意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让屋内的婢女全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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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过脸来, 对陆善和说:“不是都说好了吗?不瞒了,都告诉你二哥好不好?”


    陆善和反应慢半拍地点了下头, 纪云栀稍微给了她一点勇气。她慢慢松开攥着纪云栀的手,站起身来, 再慢慢抬起眼睛望向陆玹, 目光里有畏惧有忐忑, 也有丢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陆玹只是与她对视了一下,视线下移, 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陆善和的脸一下子通红,脑子里也空白了。刚刚纪云栀褪了她的衣衫给她上药,将她的束腹带解开,后来忘了再绑上去……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挡自己的肚子,向后退了半步,跌坐进椅子里。


    “怪不得急着嫁去秦家。”陆玹的声音冷下去。陆善和听着陆玹的语气,此时方知陆玹刚刚的询问已经放缓了语气。


    陆玹转身就走,不想管她了。


    “不是的!”纪云栀慌忙追上去,拉住陆玹的袖子,焦急地帮陆善和解释。“善和不是不守规矩,她是被秦鹏程欺负了,怀了孩子不得不嫁过去……”


    纪云栀说着,已然落下泪来。


    陆玹猛地转过身去,盯着陆善和:“你自己说!”


    陆善和眼泪已经止不住。“茶、茶……茶里有迷药……我不知道……”她一直哭着,说得断断续续,要仔细辨才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陆玹深吸了一口气,将火气强压下去。他盯着陆善和片刻,开口:“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第一,现在立刻滚回秦家。第二,你想留在陆家就把胎堕了。”


    陆善和哭得泪眼朦胧,怔怔望着陆玹,一句话也不说。


    纪云栀赶忙又去劝她:“不管怎么说,咱们不回去了,一定不能回去了!”


    陆善和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肚子。月份还浅,她还没有感受过胎动。她不是没有想过堕掉这个孩子,几乎每一个绝望的夜里都曾动过这个念头。


    可是她不敢。她听说堕胎伤身,她更听说堕胎是杀生死后要下地狱。她既害怕又不忍。


    陆玹目光沉沉地盯着陆善和,给她时间让她想。甚至她现在想不明白,多给她几日琢磨也可。


    “我想回家……”陆善和哭着喃声。她慢慢抬起头望着陆玹,“二哥,别把我送回去!我都听你的……”


    陆玹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决定。


    人啊,有时候困在迷雾里自己根本下不了决心,非要别人推一把才能往前走。


    陆玹点头,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自己也非一点错处没有。好好在家里反省!”


    陆善和瑟缩了一下。


    纪云栀不忍心陆善和再挨训,忍不住出声劝:“二爷……”


    “还有你。”陆玹盯过来,“你也该在家里好好反省一番!”


    纪云栀也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陆玹转身大步往外走,吩咐青山去请孙太医过来开堕胎药。他一边冷声吩咐一边往外走,脚步不曾停顿。


    他自然是要亲自去一趟秦家,让秦家知道敢动陆家人的代价。


    陆玹走了很长一段,经过假山时,陆善和却突然追上来。


    “二哥!”


    陆玹皱了下眉,生怕这个蠢妹妹脑子又进水。他皱着眉转身,沉着脸看她慌慌张张跑过来。


    再后面,纪云栀跟着陆善和追来。


    陆善和跑到陆玹面前,望了一眼青山。青山识趣地迅速避开。


    陆善和怯生生地望着陆玹,没说话先掉眼泪。


    “还有什么话说?”陆玹问。


    陆善和张了张嘴,双唇不停地发抖。她声音太小,陆玹完全听不清,追问:“什么?”


    “我、我不知道孩子是不是秦鹏程的……”陆善和鼓足了勇气才能说出这句话。


    陆玹瞬间变了脸色。


    纪云栀跑过来,听见陆善和这话,也懵了。


    陆善和身子一软,瘫坐在地,绝望地哭诉:“他、他说别人趁他出去的时候进过房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几个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善和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溢出来。


    纪云栀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也一颗一颗地砸下来。她心里生出强烈的心疼和自责。她难以想象从事情发生之日到今日,陆善和到底活在怎样的地狱里。而她居然没有发觉她的异常!她以前打趣陆善和和秦鹏程的时候,陆善和笑脸下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她甚至没有调查清楚,就做了推手,亲自送陆善和嫁去秦家!


    陆玹蹲下来,语气突然之间柔和下来。


    “假的。”他说。


    陆善和茫然地望着他。


    陆玹给她擦了擦眼泪,道:“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秦鹏程一定是说谎。”


    陆善和不敢置信。


    陆玹拍了拍陆善和的肩膀,看向纪云栀,道:“带她回去休息。”


    纪云栀连眼泪也来不及擦,赶忙过来搀扶陆善和。


    陆玹目送她们两个走远,忽然拂袖,身侧的假山山石被他砸落。


    ·


    秦鹏程已经醒了酒。他被灌了醒酒茶,又浇了两盆凉水,终于醒了过来。若是以前,秦母可不舍得拿凉水泼他。


    “母亲?父亲,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秦鹏程艰难地坐起身来,后脑一阵刺痛,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怎么能醉成这样!你闯了大祸了!”


    秦鹏程很头疼,他摇了摇头,问:“我又把善和打了?我这就去赔礼……”


    “晚了!人都被陆家接走了!”秦夫人道。


    秦鹏程愣住了。


    秦父在一旁道:“陆玹的夫人撞见你打人,直接把善和领走了!你糊涂啊,鞭子差点甩到陆家二奶奶的身上!”


    秦鹏程又摇了摇头,眼前逐渐浮现些醉酒后的画面。他“哎呦”一声,自责道:“我怎么醉成那样……把善和打得那么重……”


    秦鹏程的两个兄长也是得了消息刚回来,站在门口对视一眼,颇为无奈。


    家丁跑着进来禀话:“陆二爷来了!”


    秦父叹了口气,急声:“还在床上躺着!赶紧下去迎人!下跪磕头也好,把人哄了!再把善和接回来!”


    一家人笑脸迎上去,又是请陆玹入座,又是责骂秦鹏程、赔礼。


    陆玹一言不发,冷眼扫过秦家人,最后盯着秦鹏程。


    “借笔墨一用。”陆玹终于开口。


    “快快!”秦父赶忙让人去拿。


    见陆玹根本没有入座的意思,秦父双手捧着纸让陆玹写字。


    陆玹洋洋洒洒落下几字,放下笔,将纸甩到秦鹏程的脸上,冷声:“签。”


    秦鹏程慌忙摊开纸,其他秦家人也凑过来看。


    “因秦鹏程是个畜生,替妹休夫。”


    下方落着陆玹的署名。


    每一个字都蕴着怒。


    秦家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替秦鹏程说话,说他只是一时醉酒,已经知错了,将人推到陆玹面前跪下。又说一家人对陆善和的喜欢,说能和陆家结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陆玹没耐心听下去,摆了摆手。青山冷着脸上前,直接拽着秦鹏程的手,摸了朱砂,在休书上落了指纹。


    青山将休书捧给陆玹,陆玹接过来,转身往外走。


    秦家所有人都明白这姻亲断了,且得罪了陆玹,所有人都心凉了半截。


    “带走。”陆玹道。


    秦家人愣住了,这事儿还没完?


    两个陆家的随从一左一右驾着秦鹏程,直接将人往外拖。


    陆玹来时,带着陆家的家仆。可陆家的家仆,没有一个没从过军。


    秦家人慌了神,不知道要将秦鹏程带到哪儿去,一边求情,一边追出去。


    四方街,是京都比较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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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一条长街,因为道路比别的几处街市更宽,所以这里也是囚犯游行之路。


    陆玹在最热闹最宽敞的地方停下来。


    青山知道今儿个要耗时了,能多久结束,要看群鸟什么时候飞过来。他机灵地搬了张椅子给陆玹坐。


    无数人群听闻陆玹气势汹汹捉了秦家人过来,不由地好奇凑过来看热闹,人越围越多,围了一圈又一圈。


    一双双眼睛看过来,看见气定神闲坐在椅子里的陆玹,也看见秦鹏程正被人浇蜂蜜。


    秦鹏程全身被蜂蜜浇透,突然被扒了裤子,惹得围观的人一阵惊呼、捂眼睛。


    青山点头示意,秦鹏程就这样被绑了起来,倒吊在长杆上。


    这条长杆,以前曾吊过死囚犯的头颅。


    秦老爷老泪横流朝陆玹跪下来求情:“小儿不懂事,王爷高抬贵手啊!”


    陆玹嫌他聒噪,抬了抬手:“一起吊上去。”


    第55章 055


    第五十五章


    谢临乘车经过, 前路被人群堵住不能前行。侍从挤进人群查看了情况,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禀话。


    “殿下,是陆将军在惩治秦家的人。问了陆将军身边的人,说是家事。”


    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谢临只能看见高高吊起来的两个人。


    谢临逆着光, 眯着眼睛盯着吊起来的秦家父子两个狼狈的样子, 笑了, 自语道:“秦家怎么把我哥气成这样?”


    他转过头对身侧的雨娘说:“你有所不知, 陆玹这个人啊, 在京城的时候可能装了, 装得像个文人儒官。这是气坏了啊!”


    雨娘静静看着谢临, 欲言又止。


    陆玹在京城装儒士?也没有吧,不是也曾当众把你扔进湖里吗?


    雨娘抿了下唇,没反驳, 只是道:“殿下要去瞧瞧吗?”


    “我脑子坏了这个时候沾边。”谢临让车夫绕路回府。


    ·


    过去了很久,逐渐有蜜蜂循着味道飞来,后来又有鸟群飞至, 落在长杆上,啃食着蜂蜜。


    陆玹面无表情地靠坐在椅子上, 听着飞鸟的振翅,也听着长杆上吊着的父子俩此起彼伏的一声声惨叫。


    围观的人群对这另类的刑罚惊奇不已。随着秦鹏程父子越来越凄惨的呼叫声, 围观的百姓开始有些不忍看,悄悄离去。


    “这些鸟会把他们两个生吃了吗?”人群里一个孩童忽然好奇地问。


    他的父亲这才意识到这样的场景不适合孩子观看, 赶忙一手捂住儿子的眼睛, 一手抱起他, 匆匆离去。


    越来越多的人不敢再围观,离开这里。


    忽然有一滴血珠掉落在沾满泥的青砖路上。


    紧接着, 一颗又一颗的血珠儿滴滴答答地坠落,慢慢在长杆下形成了一小汪血水。


    吊在长杆上的秦家父子两个惨叫声越来越微弱。不远处其他秦家人的哭声却是越来越凄惨。


    青山走到陆玹身侧,禀:“差不多了。”


    陆玹点头。


    青山摆了摆手,令人将秦家父子放下来。他们可不会轻拿轻放,绳子一解,秦家父子直接从高处摔下来。


    “老爷!”


    “父亲!”


    “鹏程!”


    “……”


    在一旁哭的秦家人一下子围上去,却见褪去裤子的父子二人下半身血肉模糊,缺肉少皮。尤其是秦鹏程的腿间,被浇了格外多的蜂蜜,被尖锐的鸟嘴一口又一口咬去,甚至此刻还有蜂蜜绕着飞。两个人脸色惨白,剧烈的疼痛和极大的恐惧让他们父子两个眼神都变得涣散。疼痛让他们鲜血淋漓的双腿不停地抖着。


    “让一让。我们将军还有几句话要单独问一问秦公子。”青山走过来,拽住秦鹏程的一条胳膊,拖着他朝陆玹走去。


    随着秦鹏程被拖走,他身下留下长长的血痕。


    秦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看着小子儿又被拖走,立刻扑上去想要阻拦,然而她还没有碰到秦鹏程,就被陆家的家丁拦住。


    秦家大郎暂时保存了理智,忍着惧怕,拉住母亲。


    青山将秦鹏程拖到陆玹脚边。


    陆玹坐在椅子里,睥着烂泥一样的秦鹏程。他俯下身来,逐渐靠近秦鹏程。


    随着他的靠近,秦鹏程眼中的恐惧越来越重。


    “迷药?”


    秦鹏程瞳仁猛地一缩,心道陆玹果然知道了!


    “除了你,还有谁?”陆玹沉声问,“你想清楚答话。”


    秦鹏程下意识地摇头。事到如今,他再无胆子耍心眼使心计,一五一十全部招供。


    “没、没有别人……我、我故意骗她的……”秦鹏程说得结结巴巴,竟是像小时候那般声音里带着恐惧的哭腔。


    陆玹冷眼看着他,没有问秦鹏程原因。


    陆玹早就猜到了秦鹏程骗陆善和,自然也猜得到原因。


    秦鹏程编出这样恶毒的谎话来骗陆善和,用不贞来捆绑着陆善和,让她觉得心中有卑,让她觉得自己只能嫁给秦鹏程,甚至感激秦鹏程的迎娶。


    陆玹没有再不停发抖的秦鹏程。他徐徐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秦家人走去。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长子扶住的秦老爷。


    “给你们一天的时间离开京城。日后莫要出现在陆家人眼前。”陆玹冷笑了一声,没有将后果直白说出来。


    陆玹转身离去,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秦鹏程。


    陆玹已经坐进马车离去,围观的人群仍在窃窃私语。仍旧留在这儿围观的百姓都是胆子大的。他们不知道秦家如何惹了陆玹,可知道秦鹏程取了陆家大姑娘,猜着也是秦鹏程待陆家大姑娘不好,被陆家教训了!


    随着秦家人相处搀扶着哭哭啼啼离去,街市上的议论变得更大声和大胆。


    “秦鹏程是不是在外面乱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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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娶了陆玹的妹妹还敢为非作歹,这真是胆子大啊!”


    最后一致得出结论:陆家人不要惹。


    ·


    陆玹回到陆家之后,直接去了陆善和的住处。


    绿珍迎上来,陆玹问:“人呢?”


    “大姑娘刚喝了堕胎药,在床上躺着。”


    陆玹有些惊讶陆善和这么快就吃了堕胎药,还以为她只是暂时不想回秦家先答应下来,还要再思虑几日。


    绿珍瞧着陆玹没继续往屋里去的意思,忙说:“孙太医说这药要连服七日才能慢慢堕去,大姑娘只是有些累躺下歇歇。二爷进去看看她吧?”


    陆玹这才迈步进屋。


    陆善和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发呆,见陆玹进来,她怔了怔,赶忙想要坐起身。


    “你不用起。”


    陆善和迟疑了一下,慢慢躺回去。


    陆玹走过去,立在床边皱眉看着她。


    陆善和局促地捏着被角,半天才反应过来,急说:“二哥坐。”


    陆玹在床边坐下,道:“挨过这几日的痛,一切就都结束了。”


    陆善和除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陆玹沉默了片刻,再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这辈子总是要遇见几个人渣,做错几件事。过去就过去了。”


    陆善和眼睛湿漉漉的,再次点头。


    “二哥会给你重新找个合适的夫家。若你不想出嫁,就一直留在家里。”


    陆善和的眼泪掉下来,她飞快用手背蹭去。她努力扯出笑脸来,哽声道:“我以后都听二哥的。”


    陆玹看着陆善和,心里有些困惑。她若早就告诉他,事情早就解决了,可她偏偏谁也没说,自己憋着忍着痛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好休息。”陆玹没有再多说。他站起身,将那张休书递给陆善和,走出了房间。


    陆善和拿起来,发现是休书,微愣之后,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陆玹走出陆善和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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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陆正徘徊在院墙外,想进来看望陆善和又不进来。


    “父亲?”


    陆正走过来,向陆玹询问了陆善和的情况,又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陆玹三言两语对他解释,没有隐瞒什么,但说得笼统,不甚详细。


    越是说得笼统,越是让人胡思乱想。陆正“哎呦”了两声,感慨:“这孩子可真是……”


    “进去看看她?”陆玹问。


    陆正却迟疑了,说:“你不是说她已经躺下了?这都马上就要天黑了,我明天再来看她!”


    说完,陆正便匆匆地走了。


    陆玹皱了皱眉,回头望了一眼陆善和的小院,回自己的院子。


    心里烦,身上便带了几分乏。陆玹沉着脸埋进屋里,环视屋内,不见纪云栀的身影。


    “夫人呢?”他问。


    言溪刚要禀话,月牙儿抢话道:“二奶奶跪在佛堂反省呢!”


    “什么?谁让她跪佛堂反省的?”陆玹沉声问。


    月牙儿眼珠子迅速地转了转,看向陆玹。那眼神明晃晃地在说:你啊!


    陆玹扶额,连坐也没坐,直接去佛堂接纪云栀。


    陆家的孩子们小时候大多都被罚过跪佛堂,可因为纪云栀听话懂事也因为她表姑娘的身份,小时候倒是一次也没来这儿领过罚。


    陆玹推开佛堂的门,一眼看见跪在蒲团上的纪云栀。她低着头,脊背却笔直。


    “我什么时候让你跪佛堂了?”陆玹大步朝纪云栀走过去,在她身前蹲下来,去捧她的脸,发现纪云栀满脸是泪。


    陆玹心口一窒,放缓了语气:“跪在这里做什么?”


    纪云栀哭着说:“这里更能心静,好好反省……”


    “关你什么事?哪个王八羔子让你反省的?”陆玹拉住纪云栀的手,用她的手往他嘴上打。


    纪云栀愣了一下,继而破涕为笑。不过一息,神色重新黯然下去,难过地摇头,悔道:“本来就有错。是我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轻易做了推手害了善和……”


    “她有心瞒你,你有什么错?这是她自己选的路,福祸自然要她自己担着。”陆玹顿了顿,“何况这也未必是坏事。谁都要经历些挫折,早经历早长大。跌倒了爬起来就是。不经这么一遭,她恐怕要一直这样的闷性子。”


    纪云栀懵懂地看着陆玹。她心里陷入纠结,一方面觉得陆玹只是在安慰她,另一方面又隐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陆玹伸手给纪云栀擦眼泪,纪云栀也慢慢止了哭。


    陆玹突然问:“你和善和关系最好?”


    “善静和善柔年纪小些,确实和善和走得更近些。”


    陆玹突然严肃道:“你不许学她。受了委屈不许闷在心里,要立刻告诉我。”


    “二爷?”青山在外面叩门。


    “说。”


    “秦家在收拾行囊,打算归乡。”


    陆玹漠声:“秦鹏程就不必活着回故乡了。”


    纪云栀惊讶地看着陆玹。她虽然觉得秦鹏程罪该万死,但陆玹一句话轻易定人生死,还是让她有些感慨。


    第56章 056


    第五十六章


    陆玹把纪云栀拉起来, 和她回去。两个人刚走出佛堂,迎面看见陆柯夜色里匆匆而来的身影。


    天色灰暗,陆玹和纪云栀远远看见了陆柯。陆柯却没注意到他们两个,他一边快步往佛堂这边走, 一边侧着头跟身边的小厮抱怨:“我二哥也真是的, 怎么能随随便便罚跪?又不是小时候了!瞅瞅这都下雨了, 佛堂里得多冷啊!”


    纪云栀急忙转过脸去看陆玹神色。


    陆玹停住脚步, 立在佛堂檐下, 等着陆柯走近。


    陆柯又走了几步, 终于看见了檐下的两个人, 他愣住了, 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将手拎着的食盒往身后藏。


    陆柯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嘀咕有没有被二哥听了去?大概是有吧?他自然更希望没有。他心里惴惴不安,有些尴尬地扯起嘴角, 喊了一声二哥。


    陆玹立在檐下的三层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着陆柯,神色不明。


    纪云栀也觉得有一点尴尬, 可她知道万不能多言。她想了想,也只是对陆玹道:“下雨了, 我们早些回去吧?”


    陆玹这才接过婢女递来的伞,“啪”的一声撑开, 与纪云栀共用一把伞,走下石阶。


    他没有理会陆柯的那一声应, 也没有再看他。两个人经过陆柯身边, 往前走。


    陆玹手中举着的伞略倾斜, 罩在纪云栀的头顶,任雨丝落在他的肩头。


    纪云栀不愿意陆玹被淋。已不是婚前共撑一把伞, 她朝陆玹挪了挪,纤臂紧贴着他,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陆玹看了她一眼,手中的伞还是倾到她那一侧。


    陆柯站在原地,目送兄嫂伞下紧挨的身影,眼神落寞。他心里明白,在赐婚圣旨送来的那一刻起,他就该放下,将那些心思全割舍。


    可是感情一事,怎么可能那么理智?就算他无数次地理智告诉自己应当避嫌,可仍是会有无数的冲动之时。比如今日,听说纪云栀被二哥罚跪佛堂,担心她害怕担心她饿着,纵使心里有顾虑,他还是来了……


    “三爷,下雨了,咱们回吧?”小厮苦着脸提醒。


    陆柯回过神来,重重叹了口气。


    ·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这雨竟然越下越大。陆玹和纪云栀刚迈进承风院的院门,天幕之上轰隆一声惊声炸响。


    纪云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陆玹怀里躲。


    陆玹侧首看他,说:“记得你小时候怕打雷,现在还怕?”


    纪云栀不好意思地退开些,嘟囔:“没怕……”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檐下,陆玹将伞递给婢女,顺手牵起纪云栀的手,牵着她迈进屋。


    屋子里,月牙儿和春桃瞟了一眼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迅速移开了视线。


    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春柳请示过后,立刻带着婢女端上晚膳。


    两个人相对而坐,纪云栀低着头吃起来。她心里仍旧想着陆善和的事情,不由走神。走了神,也不知道饥饱,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她将一大碗米饭吃完,陆玹那碗还没碰过。


    陆玹将自己的那碗米饭放到她面前,她浑然不觉,继续吃完了。


    陆玹看着她又吃完了一碗,眼底带着些笑地摇了摇头。


    窗外的一声惊雷拉回纪云栀的思绪,她回过神,愣愣看着狼藉的满桌空盘子,默默放下筷子。


    “吃饱了?”陆玹问,“再给你来一碗面?”


    “饱了。”纪云栀双手放下来,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肚子。


    即使桌子相挡,看不见纪云栀的动作,陆玹也能想象到她小心翼翼摸肚子的可爱样子。他笑笑。


    此时还不过是时不时响起一道惊雷,等到两个人沐浴过后在床上歇下,外面已经雷电交加,轰鸣不断。银色的闪光一道道映在窗上。


    纪云栀跪在床边,欠身去扯床幔,将床幔遮得严严实实。


    陆玹勾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到怀里,问:“小时候淋过雨被雷吓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蹙起眉,眼前模模糊糊浮现些暴风雨的可怖画面,可也只是些画面,她不记得什么难忘的雷雨天了。


    她摇摇头,乖顺地偎在陆玹的怀里,软声道:“没有什么印象。可能……小时候是谁骗我不听话就会被雷劈?哎呀,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小时候怕雷而已,现在又不怕了。”


    纪云栀话音刚落,一声惊雷突然炸响,墙壁仿佛都跟着晃了晃。


    纪云栀下意识地抱住陆玹的腰身,将发白的脸完全埋进他怀里。


    纪云栀正心里想着肯定要被他笑话了!陆玹的手伸过来,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纪云栀一怔,想要逞强自己不怕,她想拉开陆玹的手,却在刚碰到他的手背上,迟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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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默默将手放下来,重新抱住他的腰身,藏在他怀里。


    声音被他的手掌隔绝开,一下子变得安静。雨声听不见了,一道道雷声也变得遥远虚弱。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纪云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陆玹松开了手。


    纪云栀眨了眨眼睛,听外面没有了雷声,只有带着节律的绵绵雨声。


    她在陆玹的胸膛上抬起脸,似能感受到她的目光,陆玹将视线移过来。看着她贴在他怀里半天的脸颊压得红红的,他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二爷明天一早去军营吗?”纪云栀问。


    “原本是。”陆玹皱了下眉,“明早再说。”


    他伸手拍了拍纪云栀的屁股,“下去。”


    纪云栀脸上一红,这才赶忙从他身上滑下去,躺在了床里侧。


    陆玹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时辰有些晚了,纪云栀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气,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有节律地催着眠,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纪云栀睁开眼睛,发现陆玹仍躺在床外侧。他已经醒了,正沉思着。


    “二爷今日不去军营了呀?”纪云栀问。


    陆玹转头,便看见她盈着甜笑的脸庞。他在纪云栀脸上的笑靥上深看了一眼。


    纪云栀一怔,立刻压了压嘴角,若无其事地坐起身。随着她坐起身,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敞开着,里面的肚兜已经堆到了腰间。


    她赶忙侧了侧身,避着陆玹整理。


    陆玹拉开床幔,下了榻,道:“我进宫一趟。大概晚上才回来。”


    纪云栀胡乱地“嗯”了一声,仍旧没回头。


    陆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别穿了,直接换衣就是了。”


    他走向衣橱,给纪云栀拿了套衣裳,递放在床边。


    ·


    纪云栀吃过早饭,立刻去看望陆善和。陆善和早就起了,正坐在床边绣帕子。


    她神情如常,嘴角挂着往日温柔的笑。


    纪云栀陪她闲聊了一会儿,纪云栀还说等明儿个也拿着绣活过来和她一起做。瞧着陆善和有些乏了,纪云栀没有久留。


    绿珍端着今日的堕胎药进来,让陆善和服下。吃了药,她很快犯困地歇下。


    老太太过来的时候,陆善和正睡着。老太太没让绿珠把陆善和喊醒,只在床边看了看她,留下些补药,又叮嘱下人们格外上心照顾着。


    陆善和睡不沉,睡了三刻钟就醒了。她听说祖母来过,她有些责备绿珍和绿珠没有把她叫醒。


    不多时,陆正过来了。


    陆善和愣了愣,继而皱起眉,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她急急下了榻,有些局促地迎上去。


    陆正还没进来,陆善和先听见了鸟叫声。


    陆正提着个鸟笼进来。看着陆善和迎出来,他赶忙说:“你起来做什么?回去躺着去。”


    陆善和犹豫了一下,听话地坐在床边。也只是坐在床边,没有躺下。


    陆正将鸟笼放在圆桌上,道:“天天在屋子里够无聊的,它给你解闷。”


    “解闷!解闷!”漂亮的黄蓝色鹦鹉扯着嗓子喊起来。


    陆善和受宠若惊,忙说:“多谢父亲。”


    这只鹦鹉,陆正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弄回来,心里有些舍不得地多看了它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他看着女儿,却突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他向来不善言谈。原先他和明霄长公主成婚的时候,不少人说明霄长公主眼瞎看上了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陆正心里也明白自己确实除了脸,一无是处。


    在外没什么建树,在内对家人也不够好。


    想了半天,陆正才说:“以后有什么事情不想和你母亲说,那就跟你二嫂说说。”


    陆善和赶忙点头。


    陆正这下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相沉默了一会儿,陆善和主动开口:“父亲今日怎么得闲在家?”


    陆正道:“上午没事,下午得出去一趟。”


    陆善和和父亲单独相处有些不自在,忙说:“我这里一切都好,不用父亲多操心。父亲既然有事,还是去忙吧。”


    “也好。那你好好休息。”陆正立刻站起身。


    待陆正走了出去,父女两个都轻松了不少。


    陆玹下午确实要去一趟鸿胪寺,他换了身衣裳出门,在外刚好遇见了陆玹。


    “颂焉!”陆正一看见陆玹立刻眉开眼笑。


    “能不能帮父亲想条出路?”陆正压低了声音,“为父想换个更清闲些的差事,依你看去哪里比较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玹无语地看着他,问:“比鸿胪寺更清闲的地方,自然是自家后院。”


    陆正犯愁地皱眉。他确实有辞官的打算。他都已经硬着头皮上职三十多年了……实在是干够了!


    ·


    纪云栀得了云至坊送来的新糕点,她忍着馋没吃,等陆玹回来,可却等到陆玹直接去了军营今晚不归的消息。


    “哦……”纪云栀看着新得的糕点,忽然觉得不想吃了。


    第57章 057


    第五十七章


    七八日后的一天, 纪云栀带着针线活去找陆善和,和她一起做针线。


    纪云栀原也没那么喜欢针线活,不过陆善和喜欢。陆善和每日穿着厚厚的衣裳待在屋子里做小月子,做针线活便成了她打发时间的消遣。


    纪云栀也拿了针线活过来, 和她一起做。两个人时不时闲聊几句,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做着女红。


    “今天放榜是不是?”陆善和突然问。


    “是。府里一大早就派人去盯着了。”纪云栀道。“都这个时候了, 还没听见什么响动……”


    纪云栀话没说完, 陆善和已然心领神会。


    按照往年经验, 这个时辰早就出了结果。府里静悄悄的, 应当是陆柯和陆源的成绩并不是那么好。


    纪云栀没有猜错, 陆柯和陆源确实考得不太好。


    昨儿个夜里, 苏氏一整夜没睡,等了一早上消息,却等来失望。她跌坐回椅子里, 重重叹了口气。


    “就当积累经验了。”陆正劝了一句。


    苏氏瞧他神色,见他一点也不意外。她心里不舒服,忍了又忍, 还是道:“老爷是不是觉得老三就是不如老二?”


    陆正心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憋了半天,勉强扒拉出好听的话:“亲兄弟又不是仇家, 比什么比。都好。”


    苏氏不管是对长辈还是晚辈,想冷脸就冷脸, 偏偏对着陆正的时候,总是要保持着温柔形象。她悠悠轻叹一声, 哀怨道:“我只是想着都是老爷的亲骨肉, 都该一样优秀才是。”


    陆正脱口而出:“颂焉像他母亲。”


    苏氏一怔, 脸色忽地变了,旁的也顾不得了, 气恼道:“老爷是说老三像我才不够优秀!”


    “不是。是像我。”陆正说得一本正经,“老四又不是你生的总不可能像你,他们都像我。”


    苏氏噎住。


    她琢磨了半天,视线落在陆正的脸上打量着。要是陆柯和陆源都是像了他,怎么没完全承了他的优点?生得只他三五分好看呢?


    ·


    又过了三日,纪云栀受邀进宫参加春日宴。一大清早,纪云栀早早起来,梳洗之后自己拉开衣橱挑选衣裙。


    她目光不由落在陆玹的衣服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这套首饰好不好?”春桃问。


    纪云栀回过神来,取下自己的衣服,回头去挑首饰。


    今日的春日宴是皇后所办,宴请了不少朝臣家眷。听说皇后有意做媒,要给宫里几位未成婚的皇子娶妻。纪云栀想着她这样已嫁的身份,今日过去也就是个陪衬,会很清闲。


    纪云栀坐进马车进宫,马车走到半路,忽然听见纪云霄的声音。


    她疑惑地挑起车帷探头望过去,果然瞧见纪云霄骑着马追来。


    她赶忙喊停了马车。


    “果然是你的马车。姐,你这是去哪里?”纪云霄问。


    纪云栀一眼认出纪云霄骑的马正是她之前给他挑的,她微笑着:“进宫去赴宴。”


    进宫赴宴?他连宫门都没瞧过。纪云霄恍惚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和姐姐身份地位有了很大差


    忆樺


    距。


    “你呢?这是要骑马去哪儿?”纪云栀问。


    “这不是看天气好,今天想去野外跑一跑。”


    纪云栀柔笑着点点头,道:“你病才刚好,可不能太操累。跑累了就赶快回家去。”


    “好。我知道。”纪云霄笑着说,“姐你去吧。”


    两个人别过,一个往皇宫去,一个往郊外去。


    ·


    纪云栀听来的消息无误,今日春日宴主要是给皇子选妻。她安静坐在一旁,专心吃着宫里的点心,很好地当着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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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打量着几个备选闺秀,品着她们的举止。皇后目光一扫,不经意间一瞥,看见纪云栀正在吃一碟云片糕,看她吃得很香的样子。皇后迟疑了从身前的宴桌上拿了片云片糕来尝。


    也就那样啊?


    皇后继续和满意的几位闺秀说着话,每次视线落在纪云栀身上的时候,都见她在吃东西,样子专心致志,吃什么都好吃的样子。


    皇后想了一下陆玹那个老古板娶了这么位夫人,不由笑了。


    温岫一直悄悄打量着皇后的神色,她很快发觉了皇后几次去看纪云栀。


    温岫皱了下眉。


    不仅是温岫,今日这样的场合,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后,不少人都发现皇后望了纪云栀好几次。


    席间众人三三两两地结伴去秀丽园赏花,纪云栀也净了手,起身往花园去走走。


    元屏公主从假山后跳出来,吓了纪云栀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吓到了吧?哈哈哈。”元屏公主哈哈大笑。


    纪云栀甜软一笑。


    虽然因为上次的事情,她和元屏公主、元婉公主都有了些交情。可位两位公主确实跋扈,纵有些交情,纪云栀也要打起精神来,免得再一个不小心被撞进水里去。


    不过今日只瞧见元屏公主,不见元婉公主,两位公主没凑到一块,应当会太平不少。


    “走,去那边转转。”元屏公主转身。


    纪云栀跟了上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元屏公主笑着说:“刚刚皇后盯着你瞧,你知道不知道?”


    纪云栀讶然望着元屏公主,问:“可是我哪里做错了?”


    “那倒没有。就是皇后看着你吃东西,跟着吃了不少东西。哈哈。”


    纪云栀松了口气。


    其实纪云栀感觉到了皇后的几次打量。初时她是不知的,后来觉察到了也只当不知晓了。


    两个人往前走了没多久,突然遇见了皇帝一行人。


    纪云栀跟着元屏公主在路边跪地行礼,并没有多看。


    皇帝正和身边的人说话,没有停留,直接往前走。待一行人走过,纪云栀跟着元屏公主站起身。


    “颂焉,这次你去浒州,可一定要把孔兴生叫回来!”


    纪云栀惊讶地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一身黄明的天子身边,正是陆玹。


    浒州?纪云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地方。陆玹要去浒州了?


    “走,我带你去看牡丹。”元屏公主颇有兴致地拉着纪云栀走。


    宫里的牡丹开得好,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纪云栀走进牡丹园里,欣赏着这些名贵的牡丹。


    一个小宫女匆匆跑过来,凑到元屏公主耳边嘀咕了几声。


    “元婉这个蠢货!”元屏公主跺了跺脚。


    一听是关于元婉公主的事情,纪云栀识趣地装作没听见,绝不插嘴。


    元屏公主没了赏花的兴致,辞过纪云栀,脚步带风地走了。


    纪云栀却没走,而是留在牡丹园,继续欣赏着牡丹。莳花的宫人随处可见,瞧着纪云栀感兴趣,主动来给她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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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云栀听得认真,想着回去也养一养花草。


    “这想要养好牡丹并不……”宫人突然住了口,向后退了半步,屈膝行礼。


    纪云栀疑惑地转头望去,看见陆玹正朝这边走来。她微怔,慢慢将身子也转过去。待陆玹走近,规规矩矩地唤了声:“二爷。”


    陆玹问:“你快过生辰了吧?”


    纪云栀讶然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她点了点头。


    陆玹道:“你提前准备准备,届时办个小宴。”


    纪云栀一下子听懂了,这是要借着她生辰,宴请朝臣家眷,走动联络。


    她正色起来,认真点头,再请示:“好。都要请谁呢?”


    陆玹说了几个名字。


    他每说一个名字,纪云栀跟着动了动唇无声默念一遍记下来。


    陆玹看着她一次次微开又拢的唇缝,说完七八个名字,问:“记住了?”


    纪云栀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确定没遗落,认真点头。


    “其他人你自己看着宴请。”


    “好。”


    不远处的几个宫人木头人般没有表情,心里却在嘀咕这夫妻二人说话的情景可真不像夫妻。


    陆玹略沉吟,道:“如果再有变动,回家再说。”


    说完这话,陆玹欲要转身离去。


    纪云栀下意识地问:“二爷今天回府?”


    陆玹刚转身,他重新看向纪云栀,笑了一下,道:“继续赏花吧。我过一会儿来寻你,等下一起回去。”


    纪云栀目送陆玹走远,还没想明白他最后的那一丝笑是什么意思。她转过身,重新去欣赏开到娇妍的牡丹。


    陆玹处理完事情,来牡丹园接纪云栀,路上迎面遇见五六个女郎,她们从花园出来,鬓间都戴着刚摘的各种花儿。


    几个姑娘本是笑闹着追逐,瞧见陆玹,立马闭了嘴,安静地避开。


    陆玹走近牡丹园,看见纪云栀一个人坐在花坛边,欠身凑近去瞧一株粉色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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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她身边,她仍没有觉察。


    陆玹弯腰,折下了那支牡丹。


    纪云栀呆了呆,回过头,仰起脸望向他。


    陆玹将粉嫩的牡丹戴在纪云栀的鬓上,端详着。


    纪云栀有些不自在地伸手小心碰了碰,说:“太大了吧?”


    “回家。”


    纪云栀赶忙站起身,跟在陆玹身后。


    不远处的凉亭里,温岫望着这边,目光追随着陆玹和纪云栀,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牡丹园,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两个人一路上没有交谈。纪云栀跟在陆玹身后,她望着青砖路上的影子,看着那支牡丹。她走路走得格外端庄,生怕那支牡丹跌落。


    宫门外,青山看见陆玹,立刻打开了车门。


    陆玹先扶纪云栀登上马车,然后他再上了车。


    马车穿过闹市,车外的喧嚣传进马车。陆玹倚靠着车壁,合目养神。


    一路无言。


    回了家,陆玹故意让纪云栀先迈进屋,他落后半步,反手将房门落了闩。


    细微的落锁声落了纪云栀耳中,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腰身已被紧握。


    第58章 058


    第五十八章


    陆玹从背后抱住她, 纪云栀的脊背下意识地紧绷,有些不自在。


    她已经十多日不见陆玹,十多日前,他也不过在家匆匆停留一日, 在那之前, 又是离家十多日。


    聚少离多, 产生的生疏感, 让纪云栀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 有些不适应。


    陆玹敏锐地感觉到了, 手绕到她身前, 握住了她的手, 也只是这样抱着她,没有多余动作。


    纪云栀缓了一下才适应,略僵的脊背也放松下来。她主动开口:“二爷什么时候去浒州?”


    “就这几日吧。”陆玹道, “还没确定。”


    纪云栀对浒州没什么印象,模糊觉得那地方很远。她问:“要去多久呢?”


    “看事情顺不顺利,怎么也要个把月。”


    纪云栀想了一下, 也就是他去军营中间回来的那次没回来差不多?


    “想什么?”陆玹握住纪云栀的下巴,抬转她的脸。


    娇艳的粉牡丹擦过陆玹, 被碰落。


    “牡丹,牡丹!”纪云栀急急忙忙伸手去抓, 还是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它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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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心护了一路的牡丹。


    她抬起眼睛望向陆玹, 正见他俯身低头逐渐靠近。纪云栀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等了一会儿, 她以为的亲吻并没有落下来, 她睁开眼睛,近距离地对上陆玹的目光, 他就这样近近地看着她,眼底带着丝笑。


    他明明没有想亲她,是她会错了意?纪云栀顿时有些窘,尴尬地推开陆玹,转身走了几步。她走到方桌旁,端起桌上的瓷壶倒了一杯清水。


    “二爷喝杯水吧。”她半垂着眼睛,没有去看陆玹。


    陆玹朝她走过去,再次握住她的细腰,往上一提,让她坐在了方桌上。他双手环过纪云栀的腰身压在桌面,俯下身来,什么也没说,直接吻上她。


    像一场风雨,花枝飘摇,鲜花却经历春雨的浇淋越发娇妍。


    纪云栀身子软下来,不得不一手撑在身后桌面支撑着,另一只手先是攥着裙子,再徐徐抬起攀在陆玹的肩上。


    许久,陆玹向后退离结束这个吻。他仍旧近距离地望着纪云栀绯红的脸颊和水润微张的柔唇,低声道:“我一会儿要回军营。”


    他本来进宫一趟就要直接回军营,偏偏在宫里见了纪云栀,被勾回了家。


    “哦……”纪云栀偏过脸去,动作不自然地伸手去掖鬓发。


    他若再晚说一会儿,她恐怕已经要伸手去解他的衣带了……


    “陪你时间确实少。要不要搬去军营?”


    纪云栀愣了一下。去军营有陆玹相伴?府里更舒适的生活?短暂的心里比较之后,纪云栀还是选择了后者。


    “偶尔去看望二爷是应当之事。常住总是不好的。”她规规矩矩答话。


    陆玹笑了一声,点头:“也是。”


    陆玹直起身来,顺势将纪云栀从方桌上抱下去,然后转身往外走。


    “二爷这就走?”纪云栀惊了。


    陆玹侧转过身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大步出门。


    他甚至没有坐马车,担心误了时辰,骑了快马往军营赶。


    ·


    第二天从一早开始下雨,淅淅沥沥一直到中午也没停过。


    纪云栀一直都不喜欢下雨天,有些厌烦地坐在藤椅里,缝着给陆玹做的寝衣。原本打算今日去云至坊,也去不成了。


    她在心里想着这次陆玹去浒州,等他回来,纵使她手头再慢,这套寝衣也要缝好了。


    月牙儿匆匆外面进来,摸了一把鬓上的雨水。她还没开口,纪云栀瞧着她神情,正色问:“出什么事情了?”


    “云霄少爷昨儿个去郊外骑马,摔断了腿!”


    纪云栀一下子坐直身。她将怀里的针线活放在一旁,赶忙让人备车,立马赶去了纪家。


    到了纪家,纪云栀对这宅子很熟,也没用管事引路,快步走过泥泞的庭院往纪云霄的住处去。


    纵撑了伞,她身上还是淋湿些。


    纪云栀迈过月门,忽然一道惊雷劈下来,她趔趄了一下,幸好月牙儿及时扶住她。


    雨声中,她隐隐听见幺幺的哭声。她疑惑地继续往前走,刚踏上屋前的石阶,听见屋内传来幺幺的哭喊声。


    “你既然有女儿了为什么还要生我?”幺幺大声地哭,“凭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姐姐要抢我的名字!”


    “幺幺,你别闹!”


    “我不叫幺幺!我要回家去!”她拉开房门,看见门外的纪云栀,微怔之后恶狠狠地瞪了纪云栀一眼。她往雨中跑去,故意撞了一下纪云栀。


    纪云栀向后退了半步,蹙眉疑惑地看着她。


    幺幺跑下石阶,站在雨中突然回过头瞪着纪云栀,大声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叫纪云栀!我叫了九年的名字凭什么见到你就再不许叫了!”


    纪云栀愕然。


    忽然一道惊雷,雨线似乎跟着抖颤。纪云栀呆望着幺幺跑进大雨里的背影,模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屋子里,许红玉脸色难看。


    她知道如今的纪云栀是全家都要巴结的人,可是她心里还是犯膈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不要再来看云霄了。”她说。


    纪云栀转慢地转过身去,望着这个怀念十几年的亲生母亲。


    许红玉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狠了狠心肠,冷声道:“你越是好,你弟弟越是不好!你要真心为你弟弟好,就离他远一些!”


    纪云栀安静地听着。很直白的话,她却有些听不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英毅从里间出来,听见许红玉的话,脸色难看至极,他几乎是奔到许红玉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清醒清醒!”


    许红玉摔倒在地。儿子的安危,让她再也不想听纪英毅的话去巴结纪云栀。她抬起脸瞪着纪英毅,怒声:“你要巴结自己巴结,不要再带上云霄!为了前程,连你儿的性命都不顾了!”


    “小时候就是只要她开开心心生龙活虎,云霄就会出事!把两个人分开的这些年云霄一直好好的,这来了京城遇到她,云霄不是风寒就是坠马!这都是事实!”


    “你给我住口!”纪英毅满脑子都是和陆玹的关系,警告地指着许红玉,那目光恨不得杀了这个蠢妇!


    他又勉强挤出笑脸,哄纪云栀:“你弟弟摔断了腿,你母亲这是关心则乱,胡言乱语!”


    “我说错了吗?”许红玉站起身来,怒声:“小时候云霄高烧不退,你把她带去淋雨,她一病,云霄就退烧了!”


    “轰”的一声,里屋的纪云霄想要下床摔到了地上。


    许红玉再顾不得和夫君争执,慌忙跑进去看儿子。纪英毅也下意识地跑进里屋。


    纪云栀还站在门口。


    月牙儿目瞪口呆,她回过神,打量着纪云栀的脸色,“二奶奶?”


    纪云栀回过神,扯起唇角笑了笑,轻声道:“回去吧。”


    她转身,还没等月牙儿撑开伞,已经走进了雨里。


    月牙儿赶忙撑开伞小跑着追上去。


    回家的马车里,月牙儿绞尽脑汁劝了两句,纪云栀安静坐在那儿没什么反应,月牙儿只好住了嘴。


    快到陆府,纪云栀才开口:“走西北门。”


    从纪家的宅子回陆家,走西北门最近,只是陆府的西北门后面没什么大路,且距离山不远,好几年前这道门便不怎么开通,连下人也鲜少走这道门。


    纪云栀下了车,沉默地走在被雨水浇得泥泞不堪的小路上。


    月牙儿在后面给她举着伞。


    雨越下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密集。


    纪云栀突然转过身夺了月牙儿为她撑的伞,扔到一旁。


    “二奶奶!”月牙儿赶忙捡起伞,急得团团转。


    纪云栀走进大雨里,沿着这条曾走过的路,一步步往前走。


    月牙儿跑到前面,去用力叩门。只是这道门许久不通,她敲门敲了好久也无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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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啊……”月牙儿回头,惊见纪云栀满脸湿漉,有雨水也有眼泪。


    纪云栀好像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怕雷雨天气——


    她一身泥泞敲了好久的门,李嬷嬷开了院门,弯下腰把她抱起来。


    画面一转,她趴在姨奶奶的怀里,哭着说:“好大的雨……”


    “栀栀做噩梦而已,没有下雨,一直都是大晴天呢。”


    纪云栀站在大雨里,哭着哭着忽然笑了起来。


    缺失的记忆,是姨奶奶怕她伤心,故意用谎言欺骗篡改事实,不让她从小就知道那些不堪的真相。


    一直以来,她以为父母只是偏心而已。原来他们不是偏心,而是想让她死。


    那些阴错阳差的巧合成了魔咒,催生出想要杀了她的心。她死了,他们的儿子才会长命百岁。


    纪云栀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想。可那些遗忘的幼时记忆却突然涌上来。


    晃动的马车,掉落的糖人,还有被推下马车的她,以及那段暴雨中跌了无数个跟头总也走不完的路。


    ·


    傍晚,陆玹正在议事,青山进来低声禀话:“二奶奶来了。”


    陆玹脸上没什么表情,有条不紊地尽快结束议事。


    他快步回住处,见纪云栀坐在窗前发呆。


    纪云栀转头对他笑,甜声:“云至坊新出了点心,拿来给二爷尝尝。”


    陆玹打量着她,她换了干净


    依譁


    的衣裳,青丝却湿潮。


    “出什么事了?”陆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没有呀。”纪云栀微笑着站起身,打开食盒去取里面的点心。


    她不是来找陆玹诉委屈或找撑腰,她只是……


    “只是想来看看二爷罢了。”


    陆玹深看她一眼,将她拉到膝上,纪云栀乖顺地偎在他怀里。


    陆玹没有追问,抚慰般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道:“同我去浒州吧。”


    第59章 059


    第五十九章


    “怎么跌下来了?”许红玉跑到床边去扶儿子, “你想干什么喊人就是了!怎么就非要自己下来?”


    纪英毅也走到近处,关切地打量着纪云霄的伤腿。


    纪云霄没有想到听见这样的“真相”,他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他慢慢抬起眼,盯着母亲脸上的表情, 质问:“母亲, 你刚刚和姐姐说的话都是真的?”


    许红玉脸色微僵。


    她带着小女儿从里间出来时, 纪云霄已经睡着了, 她没有想到那些不堪的事情会被纪云霄听见。


    她顿时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解释。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些事情!她了解这个儿子, 知道他的心善与单纯, 不想让他因为那陈年旧事与父母生了隔阂!


    “你现在不要多想, 最最顶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许红玉推着儿子的肩膀想让他躺下来。


    纪云霄脑子里很乱, 他皱着眉陷入回忆里,想起很多小时候被他忽略的事情。


    许红玉看他不说话,赶忙又唤:“云霄?你怎么了?是不是伤腿摔疼了?”


    许红玉语气急得不行, 恨不得自己代替儿子受苦受疼!


    母亲的关切是那么真心,越发衬得她对姐姐的无情无义。


    纪云霄皱着眉,质问:“姐姐当真是你们亲生的?”


    许红玉见他还问纪云栀的事情, 叹息不语。


    纪云霄苦笑:“我在很小的时候,你们就告诉我姐姐病死了。今年来京城得知她还活着, 你们说是我小时候生病还要念着去京城找姐姐故意骗我她去世了,后来一直将错就错瞒了下来。”


    纪云霄长舒了一口气, 失望道:“其实是你们希望她真的死了……”


    纪云霄闭上眼睛。


    许红玉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一概没有听进去。后来纪英毅也来劝, 他仍是耳中轰隆, 什么也听不见。他仿佛置身于一个辟出来的小天地里, 只他孤零零一个人。


    纪云霄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一向敬爱的父母居然有着这样狠毒的心肠,这让他一时接受不了。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 他居然在浑然不知中成为了那个害姐姐的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责、愧疚搅得他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第二天,纪云霄不顾伤腿,执意让小厮扶他登上马车,他要去陆家找纪云栀。


    等到了陆家,他腿上的伤处果真裂开,鲜血染红了他的裤子。他早有准备,在马车里换上干净的裤子,才下车去寻姐姐。


    可他扑了个空。


    纪云栀已经在去往浒州的马车上。


    一路上,纪云栀都很安静,只在刚上马车的时候,犯难地问陆玹:“我跟去真的不会给二爷添麻烦吗?”


    “只是去当一回说课,不是什么紧要的差事。”陆玹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云栀这才放下心来。


    她坐在马车窗边,时不时挑起车帷往外望去,去看马车旁倒退的景色。更多的时候,她什么也不看,只是靠着车壁半垂着眼睛发呆。


    桌上摆了些精致点心,她也没有心情去碰。


    陆玹偏过脸看向她,看她像淋过雨的花儿,蔫蔫的。


    “今晚宿在马车里。”陆玹道。


    纪云栀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马上要天黑了。


    “坐了大半日的车,下去走走。”陆玹起身跳下了马车,立在一旁把纪云栀扶下来。


    双足沾了地,纪云栀后知后觉坐了这么久马车,身上是有些酸,该活动活动腿脚。


    两个人沿着小路往前走,一前一后。


    开到荼蘼的晚霞已经谢幕,只在天边残留着一点橘晕。另一边大片的夜色正在卷来,将要将这最后的一点亮色吞噬。


    纪云栀走在陆玹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自己一直情绪低落似乎也不太好。她不愿意将坏心情递给别人。


    她快步往前迈去一步,拉近了和陆玹的距离,迟疑了一下,主动抬手,想要去攥陆玹的衣袖。


    恰巧陆玹往前抬臂,错过了。


    纪云栀抬起的手悬在那儿,讪讪地想要收回手。她刚要收回手,陆玹突然转过头来。


    纪云栀迅速抬手,掩耳盗铃般假装只是想整理一下鬓发。


    陆玹拉过她拢发丝的手,握在了掌中。


    纪云栀再往前迈去一步,由陆玹身后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往前走。


    “摘两个?”陆玹问。


    纪云栀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路边的批把树。


    “有点……”


    纪云栀的话还没有说完,陆玹已经抱住她的腰,轻易将她举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肩上。


    纪云栀惊呼了一声,先是抬起双臂找平衡,后是去扶陆玹。


    陆玹朝枇杷树走去,只几步而已,他虽走得稳,纪云栀还是心惊胆战,连声嚷着要陆玹把她放下去。


    “坐不稳,不行,真不行……”纪云栀一边说着,一边扶住已经靠近的枇杷树。


    一颗枇杷就在她手边,她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摘。真的将枇杷摘下来握在手中,她立刻开心地笑起来。


    偏偏乐极生悲,刚摘下来的枇杷还没有握牢,就从她手中跌落,摔了个稀巴烂。


    纪云栀呆了呆,立刻又转过头望向枇杷树,伸手想要再去摘。


    “往左一点。”


    陆玹将她送过去。


    纪云栀伸手摘果子。原本左手扶着树,右手去摘枇杷。可摘了两颗之后,便不再扶着树,腾出左手去拿枇杷,这样右手才能继续摘。


    陆玹看她手不够用,笑她:“你可以给我拿着。”


    “对!”纪云栀低头望去。


    三个枇杷就将她的手撑满,她还没来得及递给陆玹,其中一颗饱满的枇杷跌落,刚好掉在陆玹的头上。


    “啊——”纪云栀低呼了一声。


    陆玹笑眼看他:“夫人故意的?”


    “我没有!”


    陆玹笑着去捏她坐在他肩上的臀。纪云栀想要躲避,也顾不得手里的枇杷,双手去抱枇杷树,甚至慌忙间抬身,从陆玹肩上逃离,坐在了树干上。


    陆玹看着她突然麻利起来的动作,仰着头看她,笑问:“你自己下得来?”


    纪云栀诚实地摇头,又扮乖甜声:“哥哥会把我抱下去的。”


    她这一句话,顿时让陆玹哭笑不得。他笑着问:“还摘不摘果子了?”


    “摘!”纪云栀笑着侧转过身去,伸手去摘枇杷。她一手捧了三个,眼巴巴望着陆玹,等着他抱她下去。


    吹在身上的晚风徐徐柔情。


    纪云栀落回陆玹的怀里。


    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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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


    “很快就天亮了。”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彻底被黑夜吞噬,周围完全暗下去。纪云栀的心情却没有那么沉闷了。


    第60章 060


    第六十章


    皇后举办春日宴, 给两位皇子指了婚。另外一个皇子暂且不提,被指婚的两位皇子中竟有谢临。


    而皇后娘娘给谢临挑的夫人,竟是温岫。


    宫里的意思递出来,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首先最接受不了的人是谢临的母妃, 静妃。


    “这是故意恶心我呢!”静妃气得在殿内走来走去, “这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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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那温岫眼巴巴留在京中等陆玹, 都把自己等成老姑娘了!而我儿和陆玹走得近!一口一个哥喊着, 比喊宫里的皇家兄长还要亲!这不是故意恶心人是什么?”


    静妃越想越气。她与皇后娘娘互相看不顺眼已经许多年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皇后拿谢临的婚事来恶心她!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


    静妃立刻下令更衣备步辇, 往太后那边去求求情。若太后那边说不通, 她再往皇帝那边求求情……


    谢临本人对这婚事自然是很不满意。别说温岫待陆玹有些微妙,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他也不愿意和别的女人成婚。


    至于温岫, 更是气得把满屋子的瓷器摔了个稀巴烂。宫中未婚配的皇子不少,怎么就偏偏是谢临这个纨绔子?谢临为了一个青楼女子闹得满城风雨,都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她怎么可能愿意嫁这样的一个人?


    丫鬟小岑瞧着温岫终于摔东西摔累了, 才怯怯提议出去走走散散心。


    温岫烦躁地起身,爱打扮的她连衣裳也没换, 就这么出了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温岫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赵宝荷这个死对头。先前赵宝荷的不如意婚事,让温岫笑话了很久。就昨日, 她听说赵、陆两家在准备婚事了,她还狠狠笑话了一场。没想到今儿个轮到自己的婚事更不如意!


    温岫心烦地瞪了赵宝荷一眼, 迅速转身避开她。


    “这不是温岫吗?”赵宝荷提声喊住温岫。她故意提高声音, 惹得周围不少人望过来。


    赵宝荷幸灾乐祸地走过去, “啧啧”两声,道:“前两日瞧着温姐姐精心挑选赴宴的首饰, 果真让温姐姐得偿所愿嫁入皇家。恭喜温姐姐高嫁啦!”


    温岫气得咬牙。她努力憋下一腔的怒火,扯出笑脸来面对赵宝荷,刺回去:“那还是应当更要恭喜宝荷妹妹了,如愿嫁到陆家去。只是在自己未来夫君的面前还是少往陆二爷面前凑,免得闹出些不成体统的笑话来。”


    赵宝荷脸色顿变,气得脸色都变白了,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刺回去,撂下一句狠话“顾好你自己吧”,恼地转身就走。


    若是以前,能把赵宝荷气成这样,温岫定然心里要畅快不少。只是她如今实在是心情不佳,仍旧没能开心多少。她沉着脸转身,往前走了没几步,远远看见前方排了一条长队。她眯起眼睛仔细去瞧。


    “云至坊……”


    温岫眸光轻转,陷入沉思。


    ·


    一路天晴,让去往浒州的行程比预想得更顺利。


    纪云栀在马车的颠簸里醒过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望见陆玹的侧脸。她后知后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陆玹的肩睡着了。她坐直身,揉了揉眼睛,人显然还没有彻底醒过来,又接连打了两个哈欠。


    天气越来越热,洒落的阳光透过车帷落进来,暖融融的,让人在午后十分犯困。


    陆玹侧过脸看着她,道:“再睡一会儿。”


    说着,他伸手握住纪云栀的肩,将她拉过来。这次没有让她靠着他的肩膀,而是直接让她躺在长凳上、枕在他的腿上。


    纪云栀困倦地又打了个两个哈欠,半睁着眼睛有些迷糊地望着陆玹。


    陆玹垂眼看着她,将她贴在脸颊上的几跟发丝挪走。他说:“再忍忍,快到了。等到了……”


    他后面又说了什么,纪云栀没有听见,她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马车颠簸,躺在窄窄的长凳上睡觉也并不舒服,可纪云栀却睡得很香很沉,连杂乱的梦也没有一点。


    直到陆玹唤醒她。


    陆玹连续喊了她急声也没将她喊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她这才悠悠转醒。


    “到了?”纪云栀推开陆玹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脸。


    “快了。前面的山路不好走,我们不坐马车了。”


    青山已经将拉车的马匹解了下来,装上马鞍,只等陆玹和纪云栀下车。


    纪云栀下了车,仰起头望着前方高高的群山。一阵风吹来,带来些草木特有的清香,她深吸一口气,再望这些山峦,越看越觉得巍峨气派。


    “上来。”陆玹道。


    纪云栀回头,立刻提裙小跑着过去,在陆玹的帮助下坐在马背上。


    陆玹交代青山不必跟进山,就近找一处城镇暂时住下。


    陆玹并没有上马,而是在前面牵着马,带纪云栀进山。


    又窄又弯的路皆是前人踩出来的痕迹,道路两旁开着生机盎然的野花。


    纪云栀望着彩蝶萦绕的野花,忽然觉得它们比宫里的牡丹还要好看。


    几只彩蝶从野花上飞到纪云栀身边贴了贴她颜色娇艳的裙子,再飞到前面去,在陆玹的肩膀旁逗留。


    陆玹看也没看一眼,随手挥了挥将它们赶走。


    纪云栀弯唇,收回视线。


    几只雀鸟低低地飞过,飞到远处去。纪云栀的视线跟着这几只雀鸟,望进遥远的山林,于是她的一双眼睛都被绿色充满。


    “外面……和京城很不一样。”纪云栀感慨。


    陆玹回头看她惊奇地看看这看看那,想了想,他问:“那是离山水近好,还是繁华的京城更好?”


    “各有各的好!”纪云栀弯起眼睛来。


    陆玹笑笑,道:“你这是才出来,只见了湖光山色之美,暂时忽略了各种不便。”


    纪云栀下意识地身子前倾更靠近陆玹,几乎趴在马背上,问:“还要走很久吗?”


    陆玹驻足,遥望前方。


    纪云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登到了山顶,雾蒙蒙的云围绕在身边,他们成了走在云里的人。而山的那一边又是像来时的路一般,郁郁葱葱一望无际。


    刚刚还在交谈的两个人都住了口,安静地瞭望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山景。


    “走吧。”陆玹翻身上马,双臂圈住纪云栀握住马缰,长腿用力夹了下马腹,慢悠悠走路的马儿终于可以撒开蹄子一路朝着山下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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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在脸上的风是浓郁的草木芳香。纪云栀先是下意识地闭着眼睛,不过她很快睁开眼睛,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去看拉出残影的绿色之景。


    在山的这一边,坐落着一处安静祥和的村落。


    陆玹带着纪云栀走到村口,将纪云栀从马背上抱下来,让她先在这里等着,他独自进村去问孔兴生的住处。


    他走了没多远,想起纪云栀不会骑马,回头看去。


    纪云栀拧着眉,手却将马缰攥地紧紧的。黑马想去一边吃草,纪云栀不懂只以为它要跑,赶忙将马缰往手腕上缠了两道。


    看得陆玹发笑。


    不过这马极其温顺,陆玹很放心。他快去快回,很快回来找纪云栀。


    紧张许久的纪云栀见陆玹回来,终于松了口气,赶忙将缠绕在手腕上的马缰解下来。


    陆玹这才看见马缰将她洁白纤细的腕子勒出了一道红痕,他顿时笑不出来了,伸手揉了两下她的手腕,再牵住她的手,牵着她往村子走去。


    路上遇见几个村民,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个人。纪云栀觉得在外面牵着手走路有些不自在,可转念一想这里又不是京城,她说服了自己悄悄反握陆玹的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玹带着纪云栀在一处小院停下。


    小院的木门开着,一老人坐在庭院里编竹筐。


    “老师。”陆玹开口。


    孔兴生愣了一下,抬头望过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玹将黑马直接拴在木墙外,带着纪云栀走进去。


    孔兴生望着陆玹,感慨道:“好些年不见颂焉了。”


    “是许多年不见,来拜访老师。”


    孔兴生隐隐猜到陆玹此行恐怕是受人之托,他笑着点点头,视线落在纪云栀的身上,问:“成家了?”


    “是。”陆玹道,“婚宴未能请老师。”


    纪云栀上前半步,福了一礼。


    孔兴生更是惊


    忆樺


    奇,没想到陆玹来这里居然会带着夫人,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山路难走,快进来休息休息!”孔兴生说着,转头朝屋里喊:“小恒、小梅,快出来!”


    两个年轻人从屋里出来,见到陆玹都很惊讶,赶忙上来打招呼。


    陆玹侧首跟纪云栀介绍:“他们两个是老师的义子义女。”


    纪云栀跟他们二人见了礼。


    已经是傍晚时分,小梅正打算做晚饭,来了客人,她立刻催小恒去地里多摘些菜,再去后院宰一只鸡。


    而她则是笑盈盈地迎上纪云栀,将人往屋里领去,给陆玹和纪云栀二人安排住处。


    “村里住得肯定不如京城,地方不大,东西也乱。夫人看笑话了。”小梅一边和纪云栀说话,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


    “哪里乱?我瞧着干净整洁得很,比我那屋子要立整多了!”纪云栀走上前对小梅笑,和小梅一起整理起来。


    纪云栀说话的时候向来温声细语,又带着丝甜意。让初次见面的人,立刻就能感受到她的友善。


    短暂的接触,小梅就很喜欢纪云栀,心道她和京城的贵妇们不大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这次外面飘来烤红薯想香气。


    “红薯烤好了!”小梅拉着纪云栀往外走,“快走,在我哥回来前抢着吃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