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嘶……”
徐鹿鸣无比想知道姜辛夷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他要如何给自己,奈何姜辛夷嘴严得很,一点消息也问不出来,没奈何,他只得拿药先涂抹身上被金雕弄得到处都是的伤口。
边弄边对空间里悠闲吃肉的大沙雕说道:“我说雕兄啊,你老下次可以不这么凶残了吗,每次跟你交流,你都把我抓得浑身是伤,要是那天真把我抓残了,就没人喂你吃喝了对不对。”
雕兄一味吃肉,并不言语。
徐鹿鸣无语得要命。
他在戈壁上搜寻许久才寻到这只金雕。为了吸引它的注意,他拿了不少空间里的活物出来。可惜,不知道是空间里的家禽太小,还是这只金雕刚进完食还不饿,一直在天上盘旋,就不下来。
徐鹿鸣怕它跑了,无奈只得脱了上衣,抹上鸡血,在戈壁上伪装成一只受伤逃窜的猎物。这金雕果然上当,俯冲下来。
徐鹿鸣原打算它一进入自己的空间收取范围,就把它收进囊中,奈何这雕的速度委实太快,眨眼的工夫,便冲到近前来,给了他后背一个爪子。
幸好这一爪子也给了徐鹿鸣机会,迅速把金雕收进空间,不然他得怄死。
可这金雕进了空间,也不是个听话的,成天不是祸害空间里的活物,就是祸害空间里的庄稼。
徐鹿鸣没法子,只得利用空间把它禁锢住,天天跟它熬。可他又不是个残忍的,舍不得下死手去驯鹰,每次禁锢一会儿就心软把它放了。好在次数多了,金雕就知晓哪些是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它做得好的时候,徐鹿鸣就拿灵泉水喂它,渐渐地金雕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还能根据衣服的颜色气味,寻找落定的目标。
但这雕也被徐鹿鸣惯得一点都不知轻重,每次看到徐鹿鸣都要给他两爪子。
徐鹿鸣也不是真的跟它计较:“幸好你只抓我不抓旁人,是我把你抓来的,囚禁了你的自由,你抓我两下就抓吧。”
“……”
出了空间,便是下榻的驿站内。
这些日子,吴桐等人日日拿着玉带海雕在县城转悠,榆林县又不大,没几日,整个县城的人都知晓了徐鹿鸣这伙外乡人捉到了方三公子两年都没捉到的海雕。
来驿站看玉带海雕的人络绎不绝,笑话方三公子的人更是源源不断。
一开始,方三公子听到有人捉到了玉带海雕还不相信,他两年都没捉到的猎物怎可能有人轻而易举就捉到了?后来传的人越来越多,他手下也有亲眼所见那伙人拿着雕招摇过市的,不得不信了。但他觉得徐鹿鸣这伙人让他丢了脸,打死都不来见徐鹿鸣。
可随着县里笑话的人越来越多,方三公子再厚的脸皮也顶不住,还是找来了徐鹿鸣这儿,语气要多高傲就有多高傲:“你这玉带海雕多少钱,开个价吧。”
徐鹿鸣一点都不生气地替他沏好茶,这种公子哥要是没点脾气,才有鬼了:“方三公子,我们不谈钱,谈药材如何。”
“药材?”方三公子喝了一口茶就吐回了杯里,好烂的茶,“你的意思是说,拿药材抵了你这玉带海雕的钱?”
徐鹿鸣满意地点头:“是极。”
“也行。”方三公子想了想,觉得拿药材和银子付没甚么区别,朝徐鹿鸣伸手,“药单给我。”
徐鹿鸣爽快地把药单递给他,方三公子接过扫了眼,生气地把药单扔回给他:“你抢钱啊!”
一只玉带海雕再如何珍贵,至多比马价高上一点,两百两顶天了。徐鹿鸣这张单子上的药材,粗粗一算,至少要上千两,方三公子是纨绔,又不是冤大头。
“方三公子消消气。”徐鹿鸣将桌上他买来的茶点推过去,耐心道,“你吃点茶点,听我仔细给你说。”
当下他便把军营要跟方三公子资源置换,互惠互利的事儿说了说。
“你是军营的人?”方三公子一听徐鹿鸣说出西北军三个字,收敛了些方才的吊儿郎当气息,坐直了身体,拿了块茶点,询问徐鹿鸣。
徐鹿鸣点了点头。
“我就说县里最近怎突然冒出来一伙猎鹰的人,敢情你们这就是冲着我来的。”方三公子并不傻。
他咬了口茶点拒绝道:“这事儿我办不成,你们西北军最近腥风血雨的,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保元堂就是因为先前跟西北军走得太近,最近遭到朝廷清算,元气大伤。他们这些药商,挣点钱可以,搭上命就犯不着了。
徐鹿鸣来之前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心里并不慌:“保元堂出事是因为他们用药材帮着军中蛀虫平粮账,你寿春药铺只要不再干这种违法违纪的事儿,以后军中再出事,朝廷是不会怪罪你们的。”
“这谁能保证?”方三公子蹙眉。
“是不能保证,可这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方三公子家开药铺的就能确定不给人抓错一服药,不误诊一个客人?”徐鹿鸣娓娓道来,“如今保元堂出了事儿,但还稳稳坐着药商第一的宝座,还不是因为他们家给西北军供了两年货。”
方三公子不说话了。
是啊,保元堂只是给西北军供了两年货就这般风光,他们寿春药铺要是给西北军也供上一两年的货呢。
且,方三公子心里还有点隐秘的不足外人道的事儿。他来榆林县,其实是被家里发配过来的,他前头的两个哥哥都去了江南、西南这等有山有水,好收药材的地方,唯独他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还不就是家里人觉得他不成器,随便找个地儿打发他。他先前倒也想过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可西北这地儿,连做带草的山都没有,他是有心也无力。
若是能跟西北军搭上线,不说给他们供药材,单让军营里的伤卒只来他们寿春药铺看病这一条,就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但方三公子不想答应得这般爽快,显得他总被人牵着鼻子走。
徐鹿鸣看出方三公子有所意动,他们在榆林县逗留这些日子,也不全是引他上钩,还把他的背景、喜好、性格打听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是个性子有些傲,不甘于平庸的纨绔,得给他一个台阶下。
“这样吧,方三公子,我们去戈壁上,若是我能三天内再猎一头玉带海雕,你就答应与我合作,若是我猎不到,今日之事就此作废如何?”
“行啊!”方三公子一口应下。
心想,这可就怪不得我不跟你合作了,那玉带海雕何其难猎,你第一次是运气使然,我就不信第二次你还能有这运气。
隔日,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赶到戈壁滩上,方三公子的脸都叫徐鹿鸣给打肿了。
徐鹿鸣拿着刚捉来的玉带海雕,朝他笑道:“方三公子,承让了。”
方三公子望望天上刚升起的太阳,再看看徐鹿鸣手上新捉的,生龙活虎的玉带海雕,想不通,自己比徐鹿鸣差哪儿了。
凭什么他能猎,自己不能猎!
“你运气真好。”事已至此,方三公子再嫉妒徐鹿鸣的运气,也没破坏约定,“把契书拿来吧,十五内,会有人把药材送到军营的。”
曾桐贼有眼力见儿,忙把契书递到方三公子面前,方三公子从腰间取了印章,沾上印泥,盖上了印。
徐鹿鸣这才知晓方三公子全名,方南星,他朝人拱手致谢道:“有劳方三公子了,还请方三公子朝下人多句嘴,不见契书不交货。”
方南星觉得徐鹿鸣忒多事儿了,事情都给他办好了,还有要求,心下正不悦,又听徐鹿鸣道:“如此这般,我们今日就没来过戈壁滩,这鹰与我们没有任何干系。”
不怪徐鹿鸣小心,现如今军资库里的人大半都对他有意见,万一一个不注意,给他使个绊子,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可是你说的!”方三公子眼睛一亮,有了徐鹿鸣这话,他就能洗脱他两年没猎到鹰的耻辱。
徐鹿鸣很确定地点头:“是我说的!”
这能猎鹰的名声不当吃又不当喝的,离开了榆林县毫无用处,还不如卖方南星一个好。
“……”
方南星高高兴兴地带着玉带海雕回了榆林县,徐鹿鸣也心满意足地带着手下们回到军营交差。
周粱见徐鹿鸣真把差事办妥了,彻底傻了眼。想不通,徐鹿鸣一个军户子,怎就有如此大的能耐。
早有预料的蒋四道:“队官,你看我就说,他定然有法子吧。”
一般人听了这个差事,早愁眉苦脸了,唯独徐鹿鸣就那般怪,一口应下不说,脸上一点愁容都无,这要是没有后手,谁信啊。
周粱这会子庆幸起先前蒋四跟他说的那个法子来:“那等药材到了,就按你说的来。”
蒋四喜笑颜开地:“好嘞。”
徐鹿鸣交完差事,便没再关注此事了,因为这两日,他收到姜辛夷让别给他发消息的信鸽,说他最近半月都有事要忙,发了也不会回。
这让徐鹿鸣惴惴不安,入冬那会儿姜辛夷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有不回过他消息。这都快过年了,县衙也快要休沐了,按理说姜辛夷应该更空闲了才对,怎会半个月不与他联系,不会出事了吧?
但徐鹿鸣又觉得不像,姜辛夷不是那种有事憋着不说的人,且姜辛夷聪明着呢,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
晚上不给姜辛夷写信睡不着的徐鹿鸣,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最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惹姜辛夷生气了?
越想越慌,要真是这样的话,可怎么办啊,他离着姜辛夷千里万里远,有心想哄一哄,都没法子。
为此,徐鹿鸣夜里抹过好几次眼泪,再次恨自己是个军户子,没有办法常伴姜辛夷身边,让他一个人忍受孤独寂寞。
屋漏偏逢连夜雨。
姜辛夷这儿还没有回信呢,那边药材到了,果然不出徐鹿鸣所料,有人想冒领他的功劳,想抢在他前头把药材提前录入军医帐的库房。
幸好徐鹿鸣留了个心眼子,让送药材的不见契约不交货,何况,他这段时间没少往医帐这边跑,医帐里的人都知晓,这药材是他在忙活,一见领着药材来的不是徐鹿鸣,要录的也不是徐鹿鸣的名字,全都没动。
徐鹿鸣过来的时候,三方正僵持不下呢,他抬着最近有些肿的眼皮,似笑非笑地向蒋四看过去:“哟,蒋火长这般关心我的差事啊,可不敢劳你费心,这事儿我自个来就好。”
蒋四本以为这事儿十拿九稳,没想到中间还有这等波折,到嘴的鸭子都给飞了,眼睛都给气红了:“徐鹿鸣,你可真是好本事。”
“谢蒋火长夸奖。”徐鹿鸣这会儿满身戾气,谁惹他不爽,他就让谁不爽。
蒋四见他抖了起来,气儿更不顺了:“别以为你完成了两次差遣你就了不起了,以后在库里,你还有得受的呢。”
“这就不劳蒋火长你操心了。”徐鹿鸣跟个火药桶似的,“蒋火长还是多操心操心,冒领同僚功劳,该当何等军法处置吧。”
蒋四心上一跳,心想徐鹿鸣该不会向上面汇报了此事吧?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慌,不可能,时间如此短,何况库里的人都恨徐鹿鸣恨得牙根痒痒,谁会替他出头?
但他转念一想,库里最近新调遣来一批军需官,这些军需官可不是和徐鹿鸣对立的,相反,正是因为徐鹿鸣的出现,才让他们能够入驻军需官的职位,徐鹿鸣该不会和这些新来的官儿,打好关系了吧?
他这猜测一落地,还真有个新来的监官向他走来:“冒领同僚功劳杖五十,你们队官呢,队官监管不力,杖三十。”
蒋四瞬间吓得一哆嗦,军中的五十杖可是实打实的五十杖,这一顿下来,这一个冬他的下半身都休想好了!
想求情,可一抬头瞧见铁面无私的新监官,便甚么求情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躲在暗处的周粱一听自己也要遭受责罚,也是浑身都在胆颤,心里把蒋四骂死了,真是害人精,害人不浅。
徐鹿鸣没管这两人,朝这位新监官感谢道:“多谢邓监官为我主持公道。”
邓文滨对着徐鹿鸣的态度软和了些:“本官也是秉公处理,对于这种冒领功劳的人绝不能姑息,不然以后人人都这样干,还有谁会愿意为营中卖力。”
蒋四猜错了,不是徐鹿鸣主动去打点的新监官,而是新监官们看到了徐鹿鸣的潜力,主动找上门来的,何况他们都是因徐鹿鸣的那封信才来军资库走马上任,对徐鹿鸣多少都有两分感激在心里,只要徐鹿鸣没有犯错,他们为什么能不卖徐鹿鸣一个人情。
官场就是这样,拉拢人心,打压异己。有人厌弃徐鹿鸣,就有人想要拉拢他。
蒋四被带走后,徐鹿鸣拿出契约顺利地与方南星的人交接上药材,这边一交接好,那边军医帐的人也很快帮他记录入了库。
“你可真有本事,说给帐里弄来药材,还真给弄来了。”这会子,军医帐的人不仅没有嘲笑徐鹿鸣二百两能买来药材的想法,个个真心实意地佩服起他来,如此艰难的差遣都能完成,太有本事了,笑说着,回头定然要好好在军营里替他宣扬宣扬。
徐鹿鸣不喜这些虚名,忙道:“替我宣扬的事儿就算了吧,回头让营里受伤退伍的兄弟们多去寿春药铺看病买药就成,这次的药材都是他家支援的。”
“嗳,你放心。”军医帐中的人对这种人情世故并不陌生,先前保元堂也这般做来着,“回头我们给每个来看病的军卒都说上一说,保管他们今后都去寿春药铺看病拿药。”
这里正说着,外头来了个医卒,撩开帘子,一脸发生了大事的表情道:“大家快去看,咱们军营里来了个了不起的哥儿大夫,不仅会使冯医正的回魂三针,还新创了麻醉针法和止血止痛针法,把冯医正都给比得自愧不如,要拜这个哥儿大夫为师呢。”
“真的,这我可得去瞧瞧!”军营里哪见过比冯医正医术还要好的大夫,且还是个哥儿大夫,大家听这医卒说完,好奇心被勾得足足的,纷纷放下手上的差事,看热闹的向外头走去。
徐鹿鸣也跟在人群中,心想,真好啊,可算是有位跟姜辛夷医术一样好的哥儿大夫出现了,要是姜辛夷在这儿的话,一定跟这人有许多话聊。
只是他走到近前,越看被大家团团围住的哥儿大夫身上穿的那件氅衣,越像自己先前给姜辛夷缝制的那件。
怕自己想多了,徐鹿鸣又往前走了走。毕竟天底下的氅衣样式都差不多,西北如此冷,氅衣铺子也多,撞衫的事在所难免。
待他靠近这哥儿大夫,见到那氅衣下摆绣着的荷花样式,徐鹿鸣疑惑地揉了揉眼睛,这花样,这针线,没错啊,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姜辛夷不是说他收到了,没丢吗,怎会在这个哥儿大夫身上?
想到某种可能,站在人群中的徐鹿鸣霎时红了眼眶,待到那哥儿大夫似有所察地转过身望向他,徐鹿鸣看清他的脸,眼泪似决堤般汹涌地流出。
半个月以来的彷徨、不安、忐忑都在这一刻轰然坍塌,只余下澎湃的爱意在胸膛里肆意地流淌、撞击、蔓延,使得他整个人都被烤得暖烘烘的。
姜辛夷怎么这么好,这么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红心][红心][红心]
第42章
姜辛夷一路舟车劳顿来到西北,心里没有一点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自五岁起就没出过远门,何况是西北这个冰天雪地,道路崎岖的远门。
一路的颠簸艰辛,早把他当初决定出门的壮志雄心给颠簸没了,若不是已经走到半道上,且心里的那点子想见到某个人的余火还未消退,早打道回府了。
这会子见到了人,看他惊喜得哭成个泪人的模样,那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直往他心里砸,砸得他心里泛起酥酥麻麻的涟漪。
姜辛夷忽然就觉得,就为徐鹿鸣这一刻的眼泪,他这半个月的辛苦,也值了。
“哭什么?”
回到徐鹿鸣在军营里的营房,姜辛夷见徐鹿鸣的眼泪还在淌,忍不住替他擦了擦。
“木兰,哇呜呜呜呜呜——”
徐鹿鸣原本有好多话要跟他讲,想问他怎么来了,天这么冷,路上辛不辛苦,怎么不先跟他讲一声等等,但话一出口,全是感动的哽咽,最后更是放肆大哭起来。
“不哭了。”可能徐鹿鸣太可爱了,姜辛夷伸手抱住他,一样一样把他未尽之言道出,“我是来给你送药材的,路上有你给的氅衣我不冷,不辛苦,没跟你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徐鹿鸣整个把头埋进姜辛夷的肩膀上,伸出去回抱他的手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紧紧地把姜辛夷抱进怀里。
顿时他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那般,心里充满了幸福,满足。
好半天,他才止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的哭泣,默默淌着泪,委屈巴巴地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姜辛夷从徐鹿鸣那箍得他喘不上气来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瞧着还在哭的人,替他擦了擦泪的同时,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道,“徐鹿鸣,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我不想你一直付出,更何况分手我会跟你说明原因的。”
“我的木兰什么都不用做。”徐鹿鸣偏了偏脑袋,不想自己的眼泪砸在姜辛夷手上,很小声地反驳他。
姜辛夷这么好,他一直付出怎么了,他心甘情愿的。最好付出到姜辛夷永远不对他说出分手那一天才好。
他都不敢想,西南离着西北如此远,姜辛夷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苦,一想,眼睛又想尿尿。
“你这营房收拾得还挺利落的。”姜辛夷不跟徐鹿鸣争孩子气,怕他再哭下去,眼睛都给哭肿了,岔开话,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徐鹿鸣赶紧揩了泪把姜辛夷往炕上拖,从空间里取出煤炭来,将炕烧得暖暖和和的,心疼道:“西北的天气太冷了,给冻坏了吧。”
他可没忘记张禄来西北的时候,冻得全身上下都在发颤的凄惨样。搬过炕桌,置于姜辛夷面前,烧了水,从空间里取出他买的最好的茶来,替姜辛夷沏茶。
“还好。”炕上的火一旺,屋里的温度也跟着起来了,姜辛夷热得脱下身上的氅衣,很自来熟地蜷腿坐在炕桌边,捧过徐鹿鸣递来的茶杯,边暖手边啜着。
徐鹿鸣看着姜辛夷这一套熟悉的西北人动作,眨了又眨眼。刚哭过黏在一起的眼睫毛,都叫他给眨顺了。
姜辛夷被他的小动作逗笑:“很奇怪吗?”
他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很地道的西北话:“额穿越以前是山西人,对这些东西熟得很哩。”
“啊~”徐鹿鸣没被姜辛夷这清冷男神突然变路边土疙瘩的语调给惊到,反而后知后觉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上海或者北京人。”
姜辛夷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因为你家很有钱,你还很讲究,一看就出身北上广深。但徐鹿鸣不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
姜辛夷像是有读心术,捧着蒸腾着热气的茶杯,浅浅笑道:“你不知道明清时的晋商吗?”
“知晓,看过一部晋商少奶奶的电视剧。”徐鹿鸣好奇地问,“你以前是晋商大少爷吗?”
姜辛夷没有否认:“差不多吧。”
徐鹿鸣顿时惊叹起来:“哇,那你家是不是有古城那么大的宅院。”
姜辛夷轻嗯了声。
徐鹿鸣惊叹连连的同时,脸还有些红。他们这恋爱一谈,怎么有点像,穷小子爱上富家少爷的戏码。幸好姜家父母都是开明的,不然怕不是还得虐恋情深一会儿。
好在徐鹿鸣很快想起姜辛夷一路舟车劳顿的,恐怕半个月没吃上顿好饭了,顿时干劲满满:“饿了吧,想吃什么,刀削面?拉面?踢尖?剪刀面?焖面?”
一溜地山西特色面艺,像是要把姜辛夷这么多年对家乡的思念,一块弥补给他。
姜辛夷望着徐鹿鸣跃跃欲试的眼睛,抬手捻了捻他的耳朵,对他蛊惑道:“想吃小鹿耳朵可以吗?”
徐鹿鸣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声如蚊呐地说可以。
姜辛夷说的“小鹿耳朵”就是山西的特色面食猫耳朵。
将面团搓成条,切成小块,捏出猫耳朵的形状,或炒菜或做汤,都很好吃。
“……”
这厢徐鹿鸣正做着猫耳朵,那厢在营里听说徐鹿鸣的夫郎来了,且徐鹿鸣的夫郎还是个比冯医正还要厉害的大夫的曾桐等人,对姜辛夷都快好奇死了。
十个人一起凑了点钱,从库房里兑了条鱼出来,来到徐鹿鸣的营房:“头儿,头儿,我们给你送鱼来了,能进来吗?”
这个天,风雪大,谁的营房门都是关着的,何况徐鹿鸣他们小两口久别胜新婚,曾桐等人也怕打搅到两人。
“进来吧。”徐鹿鸣就在门口的灶上做菜,闻声,先看了眼炕上的姜辛夷,见姜辛夷点了点头,这才打开门,让他们走了进来。
徐鹿鸣这间营房是由一间通铺改造出来的,灶和炕都在屋里,徐鹿鸣为了不让锅里的味道窜到炕上的被褥上,用木板在炕头上隔了隔。尽管这样,屋里的情形还是尽收眼底。
曾桐等人一进来就瞧见端坐在炕上对他们点了点头的姜辛夷,顿时有股无从下脚的感觉。
实在是姜辛夷身上的气度一点都不像个大夫,倒像个当官的,还是当大官的那种。
这让来看热闹的他们,忽然有种自惭形秽,想立马低着头就走的冲动。
徐鹿鸣却是不管这些,提了茶壶到他用木板搭起来的长条桌上:“都愣着做什么,过来坐着喝喝茶,驱驱寒啊。”
再怎样人家也是带着礼上门的,没道理一杯茶都不让喝,就让人给走了。
曾桐几人无法,只得窘迫地坐上板凳。姜辛夷早在他们过来前下了炕,这会儿坐在主位上,替他们沏茶:“有劳诸位平时照拂我夫君了。”
声音清清脆脆的,沏茶的手法雅致到他们闻所未闻,接茶的时候吓得曾桐等人都想点头哈腰几下,连连说道:“哪里,哪里,平时都是头儿照顾我们。”
徐鹿鸣看着这群平时在他面前没轻没重,在姜辛夷面前乖得跟群鹌鹑的手下们,不禁笑弯了唇。还想看我热闹,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家木兰的厉害。
“头儿,我们那屋还炖着肉呢,我们先走了。”一顿茶喝下来,曾桐等人都快把自己的住址在何处都秃噜给姜辛夷,眼见徐鹿鸣的饭快要做好了,一个个全都找借口溜走了。
他们一走,姜辛夷朝徐鹿鸣道:“你这群手下,圆滑而胆气不足,只适合打下手,若是委以重任的话,怕是难以胜任。”
徐鹿鸣一边给姜辛夷夹菜,一边点头:“我来时,他们就是营里的怠懒货,要是个有本事的,也不会分给我了。”
姜辛夷咬着徐鹿鸣做的清清脆脆的猫耳朵说:“懒人也有懒人的用法,单看你如何用了。”
“像那个曾桐,油滑又一肚子花花肠子。”姜辛夷一点一点教导徐鹿鸣,“这样的人,你不要跟他玩心眼,待他以诚,说话尽量对着他眼睛说,如此不出半年,他定对你心悦诚服。”
“再有那个钱贵,一看就是个不甘于平庸但又自己没本事的,这样的人,你时常多提点他几句,让他感觉到自己受到重视,你在有意提拔他,几次下来,他就对你马首是瞻了。”
“还有申铁、牛轱辘……”
姜辛夷讲起徐鹿鸣的手下来,如数家珍,比徐鹿鸣还要了解他们。听得徐鹿鸣看姜辛夷的目光连连放光。
别看他这群手下,现如今对他的态度挺好,但这是建立在徐鹿鸣对他们大方,没让他们执行太困难的差遣上。
若是有个比徐鹿鸣职位高的人,随便许些承诺,他们便能把徐鹿鸣卖得一干二净。
姜辛夷现在教他的,不仅仅是让他怎样当好一个领导,还有让他的这群手下如何对他死心塌地,任何人都拉拢不走。
姜辛夷说完,抬头看着徐鹿鸣亮如星辰的眼睛,顿住:“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木兰你真厉害。”徐鹿鸣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
姜辛夷不以为意:“你就是比我晚出入社会几年,若是你读完大专出入社会,就凭你这什么都肯学的劲头,不会比我差的。”
姜辛夷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徐鹿鸣是真的很好学,再难的知识他都愿意去啃,且动手能力极强。他只能上大专,一定是前世身体情况不好,又没遇到个会点拨他的老师。
一提起学历,徐鹿鸣真想把自己塞地缝里。他岔开话问姜辛夷:“木兰,你前世多大啊。”
“二十六。”姜辛夷回问徐鹿鸣,“你呢?”
徐鹿鸣更想钻地缝了,不敢想姜辛夷要是知道,他比他小十岁,还是个未成年,会是个什么想法,红着脸虚报了一点点:“……十八岁。”
姜辛夷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猜到了。”
徐鹿鸣这不谙世事的小孩模样,料想年纪也不大。幸好成年了,不然他老牛吃嫩草,吃到未成年人身上,那可就太尴尬了。
“……”
“要不要睡会儿。”聊完,徐鹿鸣见姜辛夷有些乏了,便撤了炕桌问他。
姜辛夷点头:“要的。”
这一路太累了,他孤身一人,又是个哥儿的性别,夜里不敢睡太死,徐鹿鸣这儿又太舒服了,舒服到令他不想乏都不行。
徐鹿鸣用空间把屋里的饭菜气息给收走,另外取了套干净的被褥出来,铺在炕上,让姜辛夷躺上去。
待姜辛夷躺好,徐鹿鸣才想起一个问题来:“木兰,你来西北住哪儿啊。”
姜辛夷是借着寿春药铺给军营送药材的名义,才进来军营的,且军资库日常有民夫出入,算不得军机重地,他才能在徐鹿鸣的营房里住上几日,但长久住在这儿肯定不行。
“住你家啊。”姜辛夷躺在徐鹿鸣的枕头上,舒服得不想起,抬手点了点徐鹿鸣的鼻子,一点都不害臊地说。
他的手凉凉的,带着点兰花的冷香,落在徐鹿鸣鼻尖,香到徐鹿鸣都舍不得呼吸,嘴里咀嚼着姜辛夷的话:“我家?”
“你该不会以为我来你这儿看你一眼就走了吧。”姜辛夷点完徐鹿鸣的鼻子,又去摸他的脸。
这小孩热热的,烫烫的,在西北如此冷的天气下,脸上都跟煮沸水似的,暖得人舒服。
意识到姜辛夷要主动去见自己父母的徐鹿鸣,脸蛋儿更烫了,姜辛夷真是直白得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但他好喜欢姜辛夷这样的,一点都不马虎扭捏,跟他谈恋爱有种,很稳定,很踏实的感觉。
徐鹿鸣没忍住在姜辛夷的手心蹭了蹭,满脸期待:“那我要不要给你准备些东西啊。”
毕竟见了父母,姜辛夷要跟自己分手的概率,又低上许多。
“真可爱。”姜辛夷被徐鹿鸣可爱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不用,我都准备好了,你明儿只管带我去你家就是。”
姜辛夷打了个哈欠,要不是自己一个人跑去徐家未免太奇怪了,他其实军营都不想来,直接去徐家多舒服。
不过今天这趟军营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遇到个挺有意思的军医,说不准能当个人脉。
徐鹿鸣见他困得不行,给他拉好被子:“快睡吧。”
人都在这儿了,睡醒了,他们还有更多时间聊天说话。
姜辛夷轻应了声,靠着徐鹿鸣的枕头便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徐鹿鸣一直看着姜辛夷的睡颜,怎么也看不够。这会儿他回过味来了。回春堂和寿春药铺都是姜辛夷交好的药商铺子,无论他选择哪一家,西南都会有药材运到军营来。
所以姜辛夷不是临时起意要来西北的,早在他们确定关系的那一瞬,他就有意要来西北了。
姜辛夷连他父母不住县里,心里都很不舒服,为了他,他居然愿意离开父母这么久,不远千里来到这儿。
呜呜呜呜呜。
和姜辛夷谈恋爱真的太幸福了。徐鹿鸣,你何德何能啊。
“嗯?”就在徐鹿鸣要抬手揩泪的瞬间,床上的姜辛夷像是察觉到什么,倏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徐鹿鸣连泪珠都停在了脸上,轻声问,“怎么了?”
姜辛夷看着他迷迷糊糊道:“有点冷。”
徐鹿鸣擦了擦眼泪,立马起身:“我再去给你拿床被褥。”
姜辛夷拉住他的手,有点儿一言难尽地说:“我说冷呢,是想你抱我,不是让你给我拿被褥或者做氅衣,明白了吗?”
徐鹿鸣顿在炕边,全身红得跟煮透的虾子似的,好半天,他才期期艾艾地爬上炕,掀开被子,把姜辛夷抱在怀里,大气都不敢喘,闷闷地说:“明白了。”
以后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
木兰:“愣”
小鹿抱住。
木兰:“棱”
小鹿抱住。
木兰:“稜”
小鹿抱住。
第43章
翌日,徐鹿鸣去告假归家,新来的监官邓文滨笑呵呵地告知他一件事:“你这次给军营买药材的事儿办得很好,营里决定擢升你为副队官,不过……”
“不过什么?”徐鹿鸣初听自己被擢升为副队官时,还挺高兴来着,但一听到这个不过,心里一个咯噔。
凡事最怕不过这两个字。
邓文滨犹豫了一会儿,也没瞒他:“不过营里年后会暂组几个新队与老队角逐,你若是想当队官,可以调你去个新队,但这个新队是要做出功绩来的,若是比老队差,甚至跟老队齐平都要面临被遣散的可能。”
徐鹿鸣明白了,这是军资库里的新官们上位,要开始培养自己的人脉,跟老官们竟逐了。
一旦去了新队,那他就上了库里新官们这条船。以后肯定会被老官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
徐鹿鸣现在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因此,徐鹿鸣很识时务地主动请缨道:“属下愿为邓监官效犬马之力。”
有现成的大腿不抱去贴别人的冷屁股,那是有毛病。
何况,徐鹿鸣在老队这边就是一个副队官,还要忍受上头新队官打压,去了新队可就完完全全由他自己掌控,更能发挥出他的能力。
他为什么要拒绝。
“哈哈哈,好。”邓文滨很满意徐鹿鸣的识趣,立马投桃报李,“正好过年没几日了,好好和你的夫郎家去休息,待到年后再回军营。”
徐鹿鸣的夫郎来营里,徐鹿鸣感动得哭了一路的事儿,营里不少人都看见了。
采买营十个队,总共才五百多人,这点事儿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营里。不少人笑话,徐鹿鸣眼窝子浅,成婚了都没长大。
“是!”徐鹿鸣回答得铿锵有力,他正愁,姜辛夷来了西北,他该怎么挤出时间陪陪他,现在有邓文滨这话,至少他们可以在一起好好过个年。
至于,军营里传他的那些笑话,徐鹿鸣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传呗,要是他们的媳妇、夫郎如同姜辛夷一样来军营,保管他们比自己还哭得厉害。
“还有件事儿。”徐鹿鸣开心完,也不忘记正事,“还请邓监官将属下的那些个手下一并调进新队,这些都是属下用熟了的人,去了新队才能让属下更快地掌握新的差遣。”
如同邓文滨上位要培养亲信一样,徐鹿鸣也需要培养自己的亲信。曾桐等人虽然不是聪明,甚至还有点懒,但徐鹿鸣现在已经知道如何使用他们。去了新队,都是一群新人,重新花时间掌握这些新人,还不如带着这批老人,能节省不少时间。
徐鹿鸣的那些手下本就是老队里的怠懒货,处理起来不要太容易。邓文滨笑着应下:“行,年后你就见到他们了。”
“多谢邓监官!”
从邓文滨的营帐出来,徐鹿鸣被外头的风雪一吹,晕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些。
他升职了!
他又升职了!
虽然这个职位只是暂时的,要完成许多差遣才能够正式坐稳,但暂时的那也是升。
好多人,这辈子想要这个暂时的官儿,都要不到呢。
何况,他这才回军营多久,他就又升了,坐火箭也没他这般快的!
想起姜辛夷曾经在绥鱼村跟他侃侃而谈的那些话,徐鹿鸣心头火热地跑回营房,还没进门,扒在门口就对姜辛夷说:“木兰,你就是我的风!”
刚起床,擦了把脸冻得不行的姜辛夷:“???”
终于有一次,姜辛夷猜不到他在说什么的徐鹿鸣,得意地翘起唇。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他还记得他看红楼梦电视剧的时候,学到的这句诗。
他若是柳絮,姜辛夷就是那股能把他送上青天的风。
“……”
徐家这边,一早得了徐鹿鸣从军营里差人回来说,姜辛夷来了西北,要来他们家做客的事,都给高兴坏了。
不说徐鹿鸣从西南回来,整日里张口闭口都是姜辛夷,一颗心都挂姜辛夷身上的模样,但说姜辛夷是徐鹿鸣救命恩人这一条,他们就怠慢不得。
慌里慌张地把窑洞里里外外都给收拾了遍,怕姜辛夷觉得不够重视,徐家今日都未曾开门营业,全在家勤等着姜辛夷到来。
熟料这个节骨眼上,三年没回家的徐小姑,带了个俏生生的哥儿回来,见过徐爷爷徐奶奶后,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句,要把这哥儿说给徐鹿鸣。
不说她三年前干的蠢事儿,徐老大和杨秀莲心里还有怨气,且说今儿是个什么日子?哪敢应下这事儿!
徐老大和杨秀莲连忙拒绝了。
谁知,徐小姑竟还来劲了:“我这侄儿不说百里挑一,那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水灵,这样的你们都看不上?哥哥嫂嫂莫非还在气我前些年的气话?”
徐老大和杨秀莲心说,哟,还知晓几年前干过事儿啊,还以为你年纪轻轻得了健忘症,把这事儿忘了呢。那是一个当姑姑的人,说得出来的话吗?
但碍于徐爷爷和徐奶奶在场,徐老大和杨秀莲还是给她几分薄面:“过去事儿暂且不提,总之这事儿就是不成。我们鹿鸣今日要带贵客上门,没空招待你,你若是没旁的事儿,快家去吧。”
徐小姑今日来就是要促成这桩亲事,好消了三年前的恩怨,顺便让徐老大和杨秀莲欠她个大人情,这样她以后才好上门讨要好处。
目的没有达成,怎甘心离开,当下坐着没动道:“甚贵客啊,还不许我这个小姑见了?”
再怎样,这里也是她以前的家,徐老大和杨秀莲也不好赶她赶得太过,见她就是不走人,只得再三叮嘱她,待会儿贵客上门,不许提今日之事,不要给里添乱。
“哥哥嫂嫂放心,我又不是那不通礼数的人。”徐小姑笑着应下了,心里却是气乎乎的。
甚么贵客上门才会如此三令五申不让她提今日之事?这口气,这架势,分明就是徐鹿鸣要带相好的上门!
哼,她倒是要瞧瞧这个相好的,能有她侄儿吴春意长得娇俏可人儿?不是徐小姑自夸,她侄儿吴春意在西北找不到第二个这么水灵的,那是从出生开始就没下过地,一直在家娇养着,没风吹日晒过,脸上一丝西北的皴都没有。
且她侄儿不仅长得好,还有料得一手的好汤水,徐小姑自信,徐鹿鸣的相好的再好,还能好上她这侄儿去?
这般正想着,一直在窑洞顶瞧着道路的徐凯南,一见路口出现两道拉着马车的身影,便跳下来,高兴地唤:“来了,来了。”
徐家人全都急忙出去迎接,徐小姑也拉了吴春意出门,想跟姜辛夷来个一较高下。
谁知道,徐鹿鸣引着姜辛夷上到近前来,徐小姑见到姜辛夷那挺拔高挑的身姿,周身的气度,额间的朱砂柳枝不像是哥儿标志,倒像是大官儿的威压,再瞧偎在自个身旁羞羞怯怯都不敢正脸跟人说话的侄儿,人都快气疯了。
既恼侄儿小家子气撑不起场面,又怒徐鹿鸣竟然找得到如此出挑的相好。
“……”
到了家门口,见全家人都出来迎接他们,担心了一路,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到位,怠慢了姜辛夷的徐鹿鸣总算是放下了紧张,开心地跟姜辛夷挨个跟姜辛夷介绍家人:“木兰,这是我爷爷奶奶,爹娘……”
姜辛夷还没进徐家门口,就被徐家人热情的目光给包围了,看了眼徐鹿鸣,愉悦地翘起唇,一点都不怯场地与他们见礼:“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哥弟弟们好,冒昧前来,打搅了。”
“哎,好好好,不打扰,不打扰。”徐家人早从徐鹿鸣嘴里听过千百遍,姜辛夷是如何如何好。这会儿见了人,端他一身正气,礼数周到,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哥儿,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好来。慌忙要把人给迎进屋:“一路走过来,累了吧,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好好歇歇。”
“不着急。”姜辛夷对上徐家人,不像是第一次上男方家门,倒像是回自己家,“初次见面,不知家里人喜好,略备了些薄礼,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说着他从徐鹿鸣牵着的马车里,取出各类物什来,挨个送给徐家每个人。每送一个人,还说一句类似“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事业有成,身体安康”之类的话语,把徐家人全都哄成了翘嘴,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杨秀莲更是拉着姜辛夷的手,欢喜地找不到魂地说:“你人来就好了,还带这么多礼来作甚,太破费了。”
“给自己家里人备礼,怎算是破费?”姜辛夷不认可地回握住杨秀莲的手,“婶婶,我这是喜欢你,愿意和你亲近呢。”
“嗳嗳嗳,婶婶也喜欢你呢。”杨秀莲的那个心哟,瞬间像是吃了蜜般,甜到心窝窝里头去了,拉着姜辛夷一顿香亲,见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进屋的一路都给他搓着暖着。
徐鹿鸣卸下马车,把马拉去关牲口的窑洞栓好,避免马给冻坏了,洗了手,进到屋里,见姜辛夷已经跟自家人融成了一片,幸福得又想落泪。
姜辛夷性子一向冷清,愿意这样亲近他的家人,这得有多喜欢他啊。
“……”
屋里,徐家人围着姜辛夷好一通嘘寒问暖的模样,生生刺疼了坐在炕沿冷冷清清没人问候的徐小姑的眼。
她也是徐家人,且她今天也带了个哥儿回来跟徐鹿鸣相看。
她还是他们亲妹子呢?
怎她就不配得到家人这样另眼相待呢?
心里嫉妒疯了的徐小姑一刻也不想在娘家待着看他们温情的模样,私心里觉得他们要落魄才好呢,拉着她侄儿吴春意,气乎乎地就往徐家门外走。
吴春意刚得了姜辛夷一包从西南带来的糕点,正坐在炕沿吃得开心呢,陡然被徐小姑拉着往门外走,连糕点都没来得及打包,抿了抿唇,不解地问:“婶婶,我们怎走了。”
“你看不出人家在有意冷落我们吗?”徐小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侄儿真是白长了这么张好看的脸蛋了,一点都不会为人处事,看看那个叫姜辛夷的,随便一比就把他给比了下去。
吴春意摇头:“看不出来啊,我觉得他们挺好的呀。”
不仅给他送吃的,还主动把热热和和的炕让给他坐,他们全都坐在冷飕飕的板凳上呢。
尤其是他今天相看的这个徐鹿鸣,他极为满意,长得好看,还不凶,是他相过这么多人里,最满意的一个。这一走,今天这亲可就相不成了。
徐小姑简直要被他给气死:“那你看不出来那个姜辛夷是徐鹿鸣的姘头吗,你还待在里面吃人家给的糕点,你心多大啊。”
“不能吧?”吴春意回忆了一下方才徐鹿鸣和姜辛夷进徐家门的整个过程,没听着他们有说任何相看的话语呀。
徐小姑恨铁不成钢地道:“笨死你算了。”
经过徐小姑一点拨,反应过来的吴春意也不好意思在徐家继续待下去了,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徐小姑身后沉默地走着。
徐小姑一想到,徐家现在发达起来了,自己半分光也沾不上,心里又气又急,又不甘心。
想到徐家现在能够起势,都是因为徐鹿鸣从西南回来得了赏开了澡堂子,才能讨好得了上峰,从养马卒调去军资库当了采买官儿。
要是没了这个澡堂子……
徐小姑回头回望了一下徐家的方向,心里很恨地想着,沾不上光的娘家还不如没有呢!
只是要弄掉徐家的这个澡堂子,光她一人肯定成不了事,还得另外找个人才行。
徐小姑想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放在曾经跟徐善学定过亲的施宝儿家。想必,她们家现在是最不愿意看到徐家风光起来的人家吧。
徐小姑心里想着事儿,没空带着吴春意,对着他说:“我还有点事儿要办,你自个先回去吧。”
“哦、好。”吴春意也没在意,这里离着吴家囤不远,他自己走回去也没甚,调头就往自家而去。
徐家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让徐小姑生出报复自家家的心思来,见过姜辛夷的徐家人,整治了一桌子好菜,好好招待了一翻姜辛夷。
晚上,徐家人特意收拾了间新窑洞,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炕也烧得暖暖和和的,安排姜辛夷住进去。
徐鹿鸣怕姜辛夷夜里要看书,窑洞里光线不是很好,伤眼睛,特意把他先前收煤时,收集的煤油做的煤油灯拿出来:“以后洞里都点这个,夜晚不用吹,你起夜也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儿,结尾还没写完。
第44章
“唰……”
姜辛夷的话音一落,徐家众人还没有反应,坐在炕沿,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哥儿,骤然眼泪一滚,捂着脸跑了出去。
“哎……小意。”他这一跑,惊醒了屋里众人,徐小姑想去抓他,没抓着,只得下炕,追着他出了徐家大门。
“这是怎么了?”徐鹿鸣看着急急忙忙跑出去的两人,不明所以地问了声。实在是吴春意这哥儿存在感太低,徐鹿鸣方才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会子注意到,也只拿他当跟着徐小姑来家里走亲戚的。心里还纳闷,好端端的,又没人欺负他,哭啥。
“你管人家怎么了。”徐家人当然知道这哥儿是来做什么的,但现在谁还有空关心吴春意的事,全都质疑地看向徐鹿鸣,“你不该好好解释解释,你和木兰的事吗?!”
头回被家里人以严肃、质问的目光注视着,意识到这是件多大事儿的徐鹿鸣,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别看他们经常在外头以夫夫相称,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是假的、不作数的,因此心里没什么负担。但家里人不一样,徐老大和杨秀莲可没有什么假成婚的观念,加之他现在又和姜辛夷在谈恋爱,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正儿八经的拜堂成亲。
但……
徐鹿鸣想到他和姜辛夷这才刚谈上恋爱,连手都没拉过,就这样跟家里说,万一以后姜辛夷后悔了,不想跟他谈了怎么办?
徐鹿鸣下意识地向姜辛夷看过去。
姜辛夷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何等惊涛骇浪的话,气定神闲地品着茶,和其他人一样,目光稳稳地落在徐鹿鸣身上,一副耐心等着他开口解释的模样。
徐鹿鸣:“……”
逐渐开始习惯姜辛夷的直白和坦率的徐鹿鸣,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意外。
“就是拜堂成亲了呗。”徐鹿鸣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开始跟家里人解释。不管了,大不了,以后他对木兰好上加好,让木兰一辈子都舍不得跟他分手。
当然徐鹿鸣也不傻,他没说两人是因为做戏才成婚的,只说自己借住在姜家,两人孤儿寡哥儿的,流言蜚语汹涌如潮,实在走投无路,就拜堂成亲了。
“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这事呢?!”徐老大和杨秀莲听完,急得满脸通红,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自徐鹿鸣从西南回来,整天木兰长木兰短的,明显对姜辛夷动了心的模样,他们做父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天南地北的离着,徐鹿鸣又入了伍,不能随意出入军营,两人往后怕是连见面都难,更别说其他。
好不容易姜辛夷不远千里来到西北,他们满心欢喜,想要使尽浑身解数好好招待,就怕姜辛夷看不上他们家,看不上徐鹿鸣。
结果这死孩子,嘴巴严得犹如上了锁,成婚这么大的事儿,愣是没有给他们这对做父母的透露一星半点!
白担心一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招待客人和招待儿夫郎的礼数能一样吗?
何况今儿还出了徐小姑这档子事,也不知人家木兰看出来没,若是看出来了,让他们今后如何面对木兰这个儿夫郎!
徐鹿鸣心说,他回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他能跟姜辛夷谈上恋爱,这叫他如何去说?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跟姜辛夷谈上恋爱的徐鹿鸣,高兴得压根就不在乎父母的责问,笑着说:“现在说也不晚。”
“你这孩子!”杨秀莲气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心疼地拉起姜辛夷的手,语气温柔又愧疚,“木兰,真是苦了你了。”
要不是为了救徐鹿鸣,他不至于搭上自己,叫他们匆匆忙忙成了婚。偏偏徐鹿鸣又不是个懂事的,回来居然一个字都没提。
要是徐鹿鸣回来就说了此事,姜辛夷要来西北,他们说什么也要派个人把聘礼送过去,再风风光光地把他接到家里来,哪能像现在这样草率。
“没事的,婶婶。”姜辛夷多会做人,表现得极为大方,“只要我跟鹿鸣两人好,这些都是次要的。”
“好孩子,我们鹿鸣能够娶到你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家里说。”姜辛夷的话说得徐家就没有一个不爱听的,把他夸了又夸的同时,还不停地拉扯徐鹿鸣:“你看看木兰,再看看你。”
徐鹿鸣对家里人这种有了姜辛夷就不喜欢自己的做法,一点都不在意。姜辛夷这么好,就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才对。
但徐鹿鸣也没想到,跟家里人坦白后,他们居然直接把姜辛夷安排到了他房间。
为了彰显出重视,杨秀莲甚至还翻出给徐善学做地没有用上的喜被,强行铺在了徐鹿鸣的炕上,说是在西南没赶上趟,回了家也不能敷衍了事,总归要个仪式。
“……”
另一边,徐小姑一路追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吴春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好不容易才追上。她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地问:“你哭什么?跑什么?”
吴春意蹲在路边,尽情地宣泄了一通,这才拿帕子把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擦掉,一抽一抽哽咽地对徐小姑说:“婶婶,他都成婚了,你还带我来相看,这也太丢人了,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吴春意因着皮相好,还有一手好手艺,给她说亲的人不在少数,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定下婚事,只因家里想给他说个好人家。
西北这地界儿,一溜的军户,别管多大的官儿,那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是随时要上战场,丢命的活计。
吴家就想给他找个家里殷实,最好在后军这类不用上战场掉脑袋的军营里当差的。
刚归家,在家里开了澡堂子还被调去军资库的徐鹿鸣就落进了吴家的眼。刚好,徐小姑就是他们吴家的媳妇,由她来做这个媒人再合适不过。
正好,近来得知徐家发达了,正愁着如何与徐家修复三年前的关系,顺便让徐家欠自己一个大人情,主动送上好处的徐小姑闻知此事,跟吴家一拍即合。
吴春意来时就知道这桩亲,是他在十里八村里能说上的最好的亲,因此心里一点都不抵触。可不抵触归不抵触,他的脸皮还没厚到要跟成婚的男子相看啊!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徐小姑在徐家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对上哭哭啼啼的吴春意,语气更是不耐烦,“我事先也不知他俩成婚了啊。你要是安安静静的,我们就当来走个亲戚。你这么一跑,不知情的都知道了。这才是真正的丢人呢。”
“呜呜呜呜呜。”吴春意本来都快止住哭声了,被徐小姑这么一说,又气又恼,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行了行了,你先回家吧。”徐小姑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地跳,觉得她这个侄儿真是窝囊透顶,一点出息都没有。
让那个叫姜辛夷的一比就给比下去了。
“哦、好。”在徐家囤子颜面丢尽的吴春意,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伤心地,被徐小姑一赶,立刻头也不回地向自家赶去。
徐小姑则是在徐家囤子村口,望着徐家的方向,久久伫立。寒风呼啸着刮过她的脸庞,吹乱了她的头发。等了好久,也没见着有人出来寻她。
想起三年前,任凭她如何哀求娘家哥嫂帮帮她家耀宗,不要让他进军营,哥嫂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的事来。
指甲掐进掌心,心里的怨恨冒了出来。
娘家有三个男丁呢,多出一个代替她家耀宗怎么了!她就只有耀宗这一个儿子,要是耀宗在军营里出了事,她下半辈子怎么活啊。
娘家出了人,她和耀宗又不是不孝敬外公外婆,舅舅舅娘了。结果哥哥嫂嫂一点忙都不帮也就算了,竟还说出断亲的话。
断亲就断亲,这样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娘家,当她稀罕回来!
谁承想,徐鹿鸣从西南转悠一圈回来,就这个穷到尿血的家里,竟然开始转运了。
徐小姑想到今日她好心带着人回来给徐鹿鸣相看,家里没给她一个好脸色也就罢了,连年礼都没人追着出来送上一份!
想到家里如今能这般风光,都是因为徐鹿鸣得了赏回来开的那个澡堂子,能迎来送往地巴结上司。
如果没有这个澡堂子……
徐小姑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心里的怨恨如野草般蔓延。沾不上光的娘家,她宁肯娘家没这些风光。
“……”
姜辛夷来了徐家,徐家人恨不得拿他当个宝贝,走到哪里都给人炫耀一通。
姜辛夷家以前就是做生意的,他愿意的话,人情世故这方面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不管面对谁,他都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没多久,徐家囤子上上下下的人,嘴里都在夸:“徐老大家的鹿鸣真是好福气哦,去了趟西南,还讨了个官儿夫郎回来,人标致得没处说,才情也好,今年怎甚好事都落他头上了。”
徐鹿鸣出趟门,感觉村里的每个人都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他。
两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的徐鹿鸣,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得意得每天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怕他得意到忘形,虽然也很喜欢看小狗摇尾巴的姜辛夷,在大年三十这天帮着徐家贴春联的时候,没忍住给他按了下去:“别人带给你的荣誉终究是一时的,村里人如此羡慕你,是因为我身上有个官身,一旦我身上的这层荣誉不在,或者你久久没有追上来,这股夸赞的风向就会转变。”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鹿鸣想到自己现在才是个临时队官,连个官儿都没混上,就算侥幸升为队官,也不过是个从九品,离姜辛夷的正七品,还差得远,那股子兴奋劲瞬间回落下去。
站在窑洞口贴对联儿都蔫儿巴巴的。
“但是我们小鹿也很厉害,这才回军营四个月就从养马卒升到了队正,开年手底下能统领五十人,距离大将军之路,又进了一大步。”姜辛夷是个很好的老师,很能及时察觉学生的情绪,立马激励道。
“那可不!”徐鹿鸣想到自己升官的速度,又立马精神起来。这才刚开始,而且他还年轻,他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奋斗。
总有一天,他也能让别人羡慕嫉妒他这样,羡慕嫉妒姜辛夷!
贴完对联,徐鹿鸣手底下的曾桐、钱贵等人,也陆续送来了年礼。
他们都是今日休沐归家的时候,被邓文滨叫去营帐里谈话,才知晓年后他们会被调去新队帮徐鹿鸣做事,当下都给高兴疯了。
徐鹿鸣指名道姓地要他们,说明什么?说明这是要重用他们呀!
而新队就意味着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们这些徐鹿鸣用顺手的人,过去了,怎样也能讨个火长、伍长之类的当当吧。
徐鹿鸣为人又大方,做了他手底下的官儿,不怕像在其他队那样,一点好处都讨不着,还要自己搭人情。
因此,他们拿了军营给他们分配的利禄,都没回家便来了徐家。
“我不缺这些东西,你们都拿回去吧。”徐鹿鸣空间里的肉类多的是,真不好意思收他们的年礼。
曾桐等人哪里肯:“今年受头儿恩惠,家里还存着些肉和鱼,过年不缺肉食,头儿你就收下吧,算作我们的一个心意。”
徐鹿鸣想到上次捞鱼也给他们捞了不少,便没再推辞地收下了。
正好,他们走后,章瑞也带着他的利禄来到徐家。徐鹿鸣哪里肯收,当下把曾桐等人带来的年礼,一块包给他。
章瑞见徐鹿鸣给了他如此多东西,吓得不行:“徐大哥,你上次给我家的米面粮肉,我家到现在还没吃完呢,如何还能再收你这些。”
“拿着吧,我这也是别人送给我的,家里就这么多人,怕是吃到开春化雪都吃不完,你带回去,也能帮我消一消。”
说完又问他在姚队官手里做事做得顺不顺,开年要不要跟他一起去采买营。
章瑞见推辞不掉,只好厚着脸皮收下。听徐鹿鸣有意要调他去军资库,他心里确实很意动,在那边多少都能捞到一些油水,比养马轻省多了。
但他也知晓徐鹿鸣为了把他从前军调到后军,费神颇多,这再从后军调去军资库不知道又要付出些什么,而他一无人脉,二无交际,去了也帮不上徐鹿鸣,还得徐鹿鸣继续带他。
思忖过后,还是拒绝了:“我在姚队官手底下做得挺好的,徐大哥还是别为我耗费心神了。”
徐鹿鸣见他不是假意拒绝,也没有强求,笑着说道:“行,开春后,我正好找你们养马营有事儿做,你在营里还能帮上我不少忙呢。”
章瑞一听他还能帮上徐鹿鸣,高兴坏了:“好啊,徐大哥有事尽管吩咐,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给办好!”
送走章瑞,徐家点了爆竹,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年夜饭,因为太冷,西北这边也没有守岁的习俗,用过饭,聊了会儿天,便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徐鹿鸣房间有他做的煤油灯,映得屋里亮亮堂堂的。今夜姜辛夷破天荒地没有看书,而是从他带来的行李中,取出一壶酒来,置在炕桌上问徐鹿鸣:“喝一点?”
“好。”徐鹿鸣难得见姜辛夷这般有兴致,洗漱了手脚,爬上炕,接过姜辛夷给他倒的酒杯,嗅了嗅,问他,“这是什么酒啊,好香。”
姜辛夷看了他一眼:“椒花酒。”
“花椒做的吗?”徐鹿鸣喝了一口,辣辣的,香香的,味道好得出奇,喝完亮起眼睛对姜辛夷说,“好喝!”
“椒花献颂,柏酒浮春。”姜辛夷笑了一下,又给他斟上一杯,端起酒碗道,“徐鹿鸣,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姜辛夷。”徐鹿鸣心里一阵荡漾,同样端起酒碗,与姜辛夷碰了碰。
新年在他们的酒碗中敲响,待到喝完酒,两人都有些酩酊地躺在大红喜被上。
姜辛夷蹭着被面上的凉意解醉,一如既往地直白问徐鹿鸣:“新年伊始,万物复苏,此情此景正正好,徐鹿鸣,今夜要不要与我赴一场,洞房花烛?”
徐鹿鸣现在醉得手软脚软的,再听姜辛夷的话,心也软了,那还使得上半分力气。
他伸手过去捂住姜辛夷会摄人魂魄的眼睛,把吻落在自己手背上:“姜辛夷,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先别急。我们这还没正式谈上恋爱,不能太快做羞羞的事。”
“还没开始?!”一向冷静的姜辛夷把徐鹿鸣放在他眼睛的手拉下来,瞪圆了眼睛,怒视着某只醉得不能人形的小鹿。
“是呀。”徐鹿鸣脸蛋酡红地把脑袋埋在姜辛夷肩膀上,呼吸着他身上舒服的香气,一样一样跟他数,“我们还没有牵手、接吻,看星星,压马路,做一切恋人应该做的事情,怎么能先睡觉呢……”
姜辛夷:“……”
姜辛夷心很累地把被子拉过来,眼疾手快地捂住徐鹿鸣全身,把他所有的声音都闷在被子里。
好了,别说了,他一点都不想听!
偏偏徐鹿鸣一点自觉也没有,他费了很大劲从被子里爬出来,一脸委屈地看着姜辛夷:“木兰,我热。”
“热就脱衣服。”姜辛夷甩了他一句。
“不行!”徐鹿鸣突然反应很大地把中衣给捂紧,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想的什么,反手把姜辛夷的中衣捂紧,明明很醉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却格外清明,“我要珍惜姜辛夷,姜辛夷也要珍惜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抓狂:寡46年了!46年了!
……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全勤,我的小红花,我过年都没请假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45章
新年头上,祭祀完祖先,走完近处的亲戚,徐老大见家里无事可做,便拿了包银子给徐鹿鸣,让他带姜辛夷出去转转。
“木兰来家里匆忙,又赶上过年,我们什么都没准备,这些钱你拿去,他看上什么买什么,也当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心意。”
“谢谢爹。”
因着家里开了澡堂子,每日进项不少,何况这本就是徐家应该做到位的礼数,徐鹿鸣没有一点负担地收下了。
回到房里打开包裹一看,足足有二十两,心里暖得不行。
家里不清楚徐鹿鸣有空间的事,不知道那些煤炭都是不用花钱的,每天算完账,都会把这笔煤炭钱单独拨出来。
这二十两,除了徐鹿鸣那五两银子的抚恤金,怕是这段时间挣的钱和他父母的老底,都给掏了出来。
可见他们对姜辛夷的满意。
将这二十两置在桌上,徐鹿鸣又从空间里取出八十两来。这八十两,有三十两是家里给他的煤炭钱,剩下的五十两都是张禄这段时间挣的。
他在徐家住了几天,挣到钱后,也怕别人摸到徐家的跟脚,从而猜到他的货都来自军营,便去镇上租了个房子,让徐鹿鸣以后把货都送到镇上去。
徐鹿鸣对他的“懂事”,满意得不行。
因此,将这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推给在看书的姜辛夷后,提议道:“他一个人在西北过年冷飕飕的,我们提些物什去看看他,顺便在镇上转转,好不好。”
张禄的事,徐鹿鸣早早地在信里说过,对于去见他,姜辛夷没有抵触情绪,反而是见到桌上堆成小山一样的银子,不解地问:“突然之间,给我这么多钱做甚?”
“我爹……给你的聘礼。”徐鹿鸣一开口,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谁有他们这样谈恋爱的,刚开始谈,就拜过堂成过亲,见完双方父母,这连聘礼都下好了。
姜辛夷见徐鹿鸣这样,逗了他一句:“只是你爹给的?”
“……还有我给的。”徐鹿鸣想到刚刚从空间取银子的时候,也没瞒着姜辛夷,耳朵有些发烫地补道。
“行。”姜辛夷逗到人,一点都不扭捏地将这些银子收到自己的厢笼里,过来抱了徐鹿鸣一下,“谢谢老公。”
“老公?!”
徐鹿鸣有点被这个称呼吓到。
“是啊。”姜辛夷也跟徐鹿鸣数,“你看,我们见过双方父母,还拜过堂,现在更是连聘礼都下了,我不叫你老公叫什么?”
好像是没有毛病。
徐鹿鸣想了想,没想出哪里不对劲来,心跳如鼓,头脑发懵地给张禄准备物什去。
姜辛夷坐在视线最好的窗边,见他一会儿拿出一堆频果,一会儿又放出一堆鸽子,就是拿不对东西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纯情的小孩逗起来真好玩。
本以为他这个状态还会持续几天,谁知道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徐鹿鸣把他拉到暗处,给了他一个满满的拥抱,轻轻在他耳边说:“老婆好。”
这下,姜辛夷笑不出来了,轮到他面红耳赤,心跳如鼓,跟着徐鹿鸣往镇上走的脚步都有些慌乱。
好在外面的风大,很快便把他的燥热吹散,不然姜辛夷都怕自己今天要出大糗。
“……”
为了装大商人装得像点,张禄在镇上租了个大宅子。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兜售出去不少货物,镇上很多人都认识了他,想要跟他结交的人不在少数。
大过年的,门前围了不少马车不说,徐鹿鸣甚至还见着两个采买营里脸熟的队官,提着礼在门口等着拜访。
也是,南方来的大商人,手头上什么物资都不缺,可不就是他们这些要采买的官儿,需要拉拢的对象么。
这两个队官见到徐鹿鸣这个军资库公敌,竟然也要拜访他们想要拜访的人。想到营里新来的官儿,开年后要搞的什么新队伍与他们竞逐的事儿,心头蹭的一下起了火。
都是因为这个徐鹿鸣,原本他们只需稳稳当当地完成上峰安排的差遣即可,开了年却要像头骡子似的,不停地拉磨上工。不然叫新队给比下去,让他们的老脸往哪儿搁。
对徐鹿鸣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待到徐鹿鸣和姜辛夷上到近前,不住地拿话刺他:“怎么,你也看上了这户商人啊,告诉你,没戏,人家其他商人都接待不过来,还能出来接待你?”
徐鹿鸣听出了他们的不待见,一点都不生气,好脾气地笑道:“试试嘛,万一人家跟我合眼缘呢。”
他正愁怎样才能让人知晓,他跟这个西南来的大商人搭上了线,他有来物资的路子。有了这两位队官的助力,想必要不了多久,整个营的人都会知晓此事。
给他省不少力气呢,他感谢他们还来不及,哪里会跟他们置气。
两位队官听完徐鹿鸣的话,心里鄙夷,这小子脸也未免忒大了些,人家认识你吗,你就觉得你合人眼缘,当自己貌比潘安呢,让人家见一面就难以忘怀,非要拉着你纳头结拜?!
正这样想着,张府的门开了,这两位队官顾不得这些想法,和其他商人一样,一哄而上地想上去递帖子。
原本只是开门想出去买些物什的张禄见到如此多人,吓得下意识地就要关门。
然而,他扫了眼门口的人群,见到站在人群后面,鹤立鸡群的徐鹿鸣,两眼放光地从门里走了出来,激动地拉上他的手:“哎呀,小兄弟,我可算是找着你了。”
一瞬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就安静下来,全都羡慕地瞧着徐鹿鸣,不知道这小子走什么好运,叫这位西南商人瞧上了。
而刚刚拿话刺过徐鹿鸣的两位队官,傻了傻眼,这小子嘴开过光,还真合上眼缘了?
张禄不管其他人,一味地按照徐鹿鸣的剧本来:“上次我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多亏你把我从冰窟窿里拉出来,不然我这条命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徐鹿鸣经他一提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惊讶道:“原来是你啊!”
“是是是,恩人请随我进府来。”张禄拉着徐鹿鸣好一顿热情地把他往屋里引。
看得其他人一阵艳羡,艳羡中还带着点嫉妒,怎么救人的不是他们呢?
两个队官也没想到最后会出现这般戏剧性的一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升出股后悔来,要是刚才没拿话刺徐鹿鸣就好了,说不得还能等徐鹿鸣出来,帮他们引荐引荐,现在不用说,一定没戏了。
“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被外头的人给撕了。”进了屋,张禄放下在外头跟徐鹿鸣做戏的嘴脸,以自己最真实的面容面对他。这会儿他才注意到徐鹿鸣身旁的姜辛夷,问道:“这是?”
“这是我夫郎,长丰县的现任医官。”徐鹿鸣不留余力地介绍姜辛夷。
长丰县的人谁不知道姜辛夷救治鼠疫的事,张禄诧异:“久仰久仰!”
姜辛夷微微颔首,并不在意这些名利。
张禄便收回目光,跟徐鹿鸣说起话来:“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卖完了,这是账本和银票。”
徐鹿鸣空间里的东西看似很多,但都是些粮食肉类,卖不上太高的价钱,一通划拉下来,张禄也只卖出二百两。
先前徐鹿鸣已经拿了五十两,这会儿张禄只给了他一百五十两的银票。
徐鹿鸣在意的不是这些钱,翻了翻账本,便取出那五十两银票递给张禄:“最近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这是你应得的。”
“这么多!”张禄拿着银票不敢置信。
他本以为这次总共才卖两百两,徐鹿鸣还要跟军营里的其他人分账,至多给他一二十两就很好了,没想到竟有五十两之多!
有了这些钱,半年之内,他母亲的药钱都不用愁了。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徐鹿鸣的时候,姜辛夷也插了句话:“你母亲的病可是因体内积水过多而造成的?”
“是!”想到姜辛夷可是连鼠疫都能医治的神医,张禄瞬间一个激灵,“腹部积水过多,排不出来,犹如怀孕般鼓胀。”
姜辛夷点了点头,道出病因:“症瘕,多数妇女产后护理不当,又多年不医治,积聚成病,又名积聚,回了西南,你把她安置到县衙医馆来,我或可一治。”
“谢谢东家,谢谢姜大夫!”听姜辛夷这么一说,原以为只能给母亲挣钱吊命的张禄,红着眼眶感谢他们。
徐鹿鸣眼中带光地等张禄感谢完,又跟他说了些话,“这一百两,你再拿去帮我买些果树苗,羊崽、牛犊之类的物什,另外再有上门结交的商人,也不用把他们拦在门外,将他们的所售之物,记录成册,后续能有大用。”
他想好了,与其自己慢慢去收集,等空间升级,还不如让张禄陆续给他买来大量的物什,能升级的升级,不能升级的养在空间当备用物资也不错。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张禄这会子正在感动上头,那可真是恨不得拿出命去替徐鹿鸣办事。
办完事情,出了张府大门,姜辛夷奇怪地看着徐鹿鸣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木兰,你真厉害。”徐鹿鸣毫不掩饰自己的夸奖,他是真没想到姜辛夷连癌症都能治。
先前张禄说他母亲得了这病的时候,他也想过让他去找姜辛夷,但又怕姜辛夷也对癌症束手无策,便没有给他添乱。
没想到姜辛夷是真能医治。
姜辛夷跟他解释:“你忘了,我最善妇科,张母这种病人,虽然少,但这么些年下来,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医治得多了,自然摸索出一套治疗之法。”
何况他还有灵泉,想要治疗这类病症,只要肯花心思,并不是很困难。
“更厉害了。”徐鹿鸣听完,心里的崇拜更甚,这样优秀的姜辛夷谁不喜欢呢。
姜辛夷被他看得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不禁拉住他的手,笑着回赠:“你也不差。”
年轻、聪明、上进、活泼、热情,可爱、纯情。每一样他都好喜欢。
徐鹿鸣的手被姜辛夷一握住,耳朵顿时失了聪,姜辛夷说什么,他压根听不见,满脑子都是,他拉我了,木兰拉我了!
他们牵手了!
“……”
可能有的时候人不能太快乐,太快乐了容易乐极生悲,等徐鹿鸣全程晕晕乎乎和姜辛夷拉着手逛完县城回来,家里发生了件大事。
“军营里今天有人给咱家传了话,不许我们再继续把澡堂子开下去。”徐老大蹲在门口,垂头丧气地说。
冬天地都被冻住,他们这儿没有大山,也不能养羊,除了在家猫冬什么也不能干,好不容易开了个澡堂子有个进项,就等着开春化冻这段时间好好挣上一笔,来年家里过个富裕年,结果不让弄了。
如何叫他不失落呢。
徐鹿鸣惊奇:“是谁过来说不让开的?”一个澡堂子,都没在军营里大肆传开,只在后军军营里打转,每天接待的人也不过一两百人,还能惊动军中大人物不成。
“还能有谁?”杨秀莲愤愤不平,“施家的好女婿,何昌智呗!”
这个何昌智也算是他们这片的名人。西北刚被划为军屯那会儿,还有许多金人未退走,他入伍时正赶上马将军组织人手击退这些金人。也是巧了,他入的左军负责追击这些金人时,他一次收割了五十个金人头颅。
一时声名大噪,擢升为仁勇校尉,手底下管着五百人呢。
徐家囤子周围都没什么大官儿,了不起就是一个伍长,火长,连个队官都没有,骤然出了一名校尉,还是杀了五十名金人的校尉,可不就出名了。
施宝儿跟徐家退亲后,转嫁给他的事,杨秀莲心里一直有点不舒服。
因为这个何昌智以前跟徐善学不对付,他不服气徐善学读书的时候,老压他一头,经常在学塾里说些有的没的。
好几次都叫杨秀莲听见。
杨秀莲打从心里就不喜欢这个娃子,后来徐善学考上秀才,何昌智没考上,她还想,没把正途用在读书上,难怪考不上。
谁知人家参军后如此勇猛。
之后施宝儿嫁给他,杨秀莲心里一直在暗戳戳地想,莫非这何昌智还在跟善学较劲,当上校尉风头盛过她家善学还不算完,还要把施宝儿抢到手,好好气一气善学?
但她看施家高高兴兴备嫁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在校尉家和她家之间,人家选择校尉无可厚非。
可现在何昌智见不得她家好,要来害她家的产业,一下就把她心里的那股怒火给激发出来。她觉得何昌智就是小心眼,抢了施宝儿不算完,还想让她家穷上一辈子!
“娘你别气,气坏了身体,别人更得意。”徐鹿鸣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怕他娘给气出好歹,上前安慰道。
一直以来,怕大哥伤心,他都没朝家里打问过宝儿姐嫁的是谁,原来是他。
心爱的人,嫁给一个从小到大就看不起他,经常在学校里孤立他,给他起绰号,各种造谣他的人。徐鹿鸣都不敢想,这些日子,大哥心里该有多难受、多痛苦。
“他是校尉,我们又得罪不起,我们能怎么办呢!”杨秀莲心里又气又急,要是换成队官之类的,她还能看看能不能使银子,走走关系。
校尉与他们之间隔得太远,人家一句话下来,他们不听也得听啊。
姜辛夷见家里慌乱成这样,主动开口道:“要不要我帮忙,我来那天,好像救了个将军,这种事儿,让他帮家里说句话就行了。”
姜辛夷救人这事儿徐鹿鸣知道,也是巧了,他来军营送药材那天,刚好有个从外头执行差遣回来的将军,后背中了三箭,晕倒在军营前。冯医正赶过去救治,姜辛夷看了一下他的手法,便开口道:“你这样下针不对,只能暂且令他回神,止不住血,他一样有性命之忧。”
而后在冯医正的疑惑中,姜辛夷给他展示了一下,止血针,麻醉针,开刀取箭,缝合伤口等一系列的操作,看得冯医正惊为天人,拉着姜辛夷,要拜他为师。
幸好徐鹿鸣过去把姜辛夷解救出来,不然他这会儿可就多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徒弟了。
“不用。”徐鹿鸣想了想,摇了摇头,“你救人是因为你的职责所致,不是为了携恩图报。”
徐鹿鸣知道,别说是姜辛夷救的那位将军,就算是冯医正出马,也能把今儿这事儿给解决掉。但不管姜辛夷找谁,都很容易给人落下唯利是图的印象。
他怎么能让干干净净的姜辛夷背上这些不好的名声呢。
“我有办法。”徐鹿鸣觉得自己在军营里经营如此之久,好歹也有点人脉,不至于这点事就把他难倒。他对杨秀莲和徐老大说,“爹娘,你别怕,明儿咱家照常营业,我看他何昌智敢不敢来关咱家澡堂子!”
“能行吗?”徐老大怕得不行,怕徐鹿鸣没这么大的本事,没解决掉事儿反而惹祸上身,这样他宁肯不赚这份钱。
徐鹿鸣肯定地回答:“能行!”
姜辛夷看着徐鹿鸣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股自豪感来,他教出来的小孩,终于开始成长了,帮着徐鹿鸣一块劝道:“爹娘,你们相信鹿鸣,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哎,好,爹娘信你们一回。”徐老大和杨秀莲被徐鹿鸣和姜辛夷两人轮番劝诫,总算是止住了心里的害怕,狠起心来,打算明儿和那何昌智好好杠一杠!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暗戳戳:手拉了,下一步:压马路……
第46章
徐鹿鸣想的法子也很简单,何昌智不是喜欢以势压人吗,那他就以势压回来呗。
正好,他先前结识的马将军的家将还没派上用场呢,这新年头上又正是走亲访友,送礼祝贺的好时候。
翌日一早,徐家澡堂子正常燃起炭烟子,徐鹿鸣提着礼去军营走了一趟。
中军与后军不一样,后军多少都会有些休沐机会,中军随时都要备战,军营里不能离人。何况,马将军又不是他们西北人,他在西北也没另谋住处,把军营当家住。去军营里一准能寻到人。
当然,由于中军的特殊性,不可能什么人去送礼都能得到通报。
因此徐鹿鸣这次的手笔很大,直接推了一板车的礼去。
过年了,军营里也缺好酒好菜,尤其是他们西北这地儿,一到冬日连点绿色的菜叶子都见不到,营里只能吃干菜、腌菜一类的菜类,吃得人面色都是黄的。
送礼要送到人心坎上,一味地送金银财宝显得俗气不说,一看就没用心。
故而,徐鹿鸣这一板车翠生生的菘菜和水灵灵的萝卜,外加几瓶贴着金烧酒的好酒一推进军营就惹来不少人的注视。
中军后营营帐的人见这礼是给他们送来的,喜得见牙不见眼,再一听徐鹿鸣只是见陈家将,而不是马将军,飞快地帮他通报了。
陈家将其实已经不认识徐鹿鸣了,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要见的人也很多,如何还记得几个月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但架不住徐鹿鸣送信回来的事情大,又这般大方,经过徐鹿鸣一提醒,有点印象的陈家将很愿意卖他一个面子:“是你啊,怎这大过年的还记着给我送礼。”
徐鹿鸣多会说话:“有劳陈家将先前的提携,属下去了采买营颇受上峰看中,过年家里得了些青菜,得来感谢陈家将。”
甭管徐鹿鸣到底有甚目的,他这番话说出来就叫陈家将心里妥帖,笑呵呵地道:“你小子是个会说话办事的,行,我记住你了,以后遇到事儿尽管来找我即可。”
“当下便有件事儿需要麻烦陈家将。”打点好关系,徐鹿鸣一点都不扭捏地将事情说了说,“陈家将也知属下家里开了个澡堂子,过年营里去洗澡的人越发多了,我怕影响不好,特来问问陈家将。”
“这有什么影响不好的。”陈家将一听只是这点子事,不以为意地说,“能让弟兄们有个冬日里暖和身体的地方,该是营里感谢你才是。”
他整日里帮着马将军迎来送往,人早就练成了人精,自然知晓徐鹿鸣说这话,肯定不是简单地问一两句话的事儿。
多半都是找他撑腰来的,免得有不开眼的,眼红他家澡堂子,寻他家的麻烦。
说不好,已经有人去寻他家的麻烦了。
这点子事儿,陈家将真没放在心上,要是来找他的人,办的都是这种事,他不知要轻省多少。
“这样,你回家空出几个澡堂子,再置上一桌子好酒好菜。”陈家将想着过年他也要帮将军笼络人心,年年都去县里酒楼吃饭也没意思,不如趁此机会,把两件事儿一块办了,看着徐鹿鸣说道,“待会儿我下了值,要招待些客人,你可得伺候好了。”
“陈家将尽管放心。”徐鹿鸣立马很懂事的说,“一定都给陈家将安排妥帖,必不叫陈家将失了面子。”
“……”
出了军营,徐鹿鸣心里高兴极了,陈家将要招待的人,定然不是校尉、队官等低阶官儿。再怎样也该是统制、统领或者其他将军的家将,无论哪个,都不是何昌智这个校尉能得罪得起的。
如果招待好了,让他们记住自家澡堂,不仅可以压一压何昌智的嚣张气焰,以后也能纳入自己的人脉当中,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越来越体验到有人脉的好处的徐鹿鸣,回家的路上,又从空间里取了些新鲜的果蔬、肉类,装作刚从外头买回来的,叫婶婶钱惠芳去唤了个村里手艺最好的妇人过来,帮着整治了一桌子好菜。
中途怕人还没到菜就凉了,徐鹿鸣还在放菜的炕桌下,置了个铁炭盆,看得杨秀莲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这顿招待,不说那些这个天极为少见的果蔬和不计成本炒菜的油水,单说这个家里唯一的铁盆子就这样被糟蹋了,这要是没办成事,她心里不知要呕成啥样。
好在姜辛夷也是个极能安慰人的:“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把这群人给招待好,鹿鸣怎么花出去的钱,就能怎么赚回来。”
“真的?”杨秀莲将信将疑。
姜辛夷肯定:“真的。”
来西北转悠了一圈,他发现,可能因为气候太冷的缘故,人们都不太爱出门,冬日里,县里的酒楼都没几家营业的,及其缺少管待之处。
而军营里几十万人的上下关系都需要打有地方打点,徐家澡堂若是能把这个管待之处做起来,不仅有利于徐鹿鸣拉拢人脉,徐家往后也能多个进项。
“哎哟,那是得奉待好。”杨秀莲听了姜辛夷的话,立马不心疼那些油啊、铁的,反而帮着徐鹿鸣查缺补漏起来。
见家里的碗碟多少都有些豁口,不好看,也怕扎到贵人们的嘴,惹恼了贵人们,她还特意去村里转悠了一圈,借了些簇新的碗碟回来盛菜。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今儿这桌酒席,不说比县里的酒楼好,但也差不上哪儿去。
果然,原本对徐家菜色没报什么希望,只是简单带人来洗个澡顺便吃顿饭的陈家将,见到徐家整治的这桌子皆是些冬日里的稀罕菜色,还点缀了些频果、橘子一类在军营里极少吃到的果子,对徐鹿鸣满意极了。
心里竟然升出股,徐鹿鸣在采买营里当采买官儿,委实屈才,他这样会办事的,就该调去中军营里当个都知才好。
这个想法仅仅只是在他脑海里闪了闪,他便压了下去,都知最差也是从六品,徐鹿鸣现在连个从九品都没混上,一下就把他从散官升至六品,不说将军答不答应,底下的弟兄们也不会服气。
“哟,陈松奎,今年你下血本了。”其他人洗了澡出来,见到这桌子菜,也都诧异异常,谭星渊更是毫不客气地打趣。
“我这也是借花献佛。”陈松奎有光极了,也愿意提携徐鹿鸣,笑呵呵地把他推了出来,“今儿这桌都是托了这位小兄弟的福。”
见到谭星渊,徐鹿鸣也分外惊讶,没想到陈家将请了一水的将军,这可比统领们有分量多了。当下他压下心里的喜色,大大方方地与众人见礼:“卑职见过众位将军。”
“是你啊。”谭星渊对徐鹿鸣映像颇深,还记得他,一见到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笑道,“这是你家开的澡堂子?”
“是。”徐鹿鸣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高兴来,“得了谭将军你给的赏银,卑职不愿意坐吃山空,就让家里开了这个澡堂子。”
“不错,不错。”谭星渊心里满意,“是个有成算的。”怪不得能从西南军的层层包围下,将信给送回来。
“都是营里的弟兄们愿意给个脸面。”徐鹿鸣谦虚道,“还请将军们不要怪卑职赚弟兄们银钱才好。”
“这是你自己的本事,让营里弟兄们心甘情愿掏钱的,谁敢怪罪?”可能是桌上的这桌酒菜让众位将军给吃美了,其余将军听了这话,也都帮徐鹿鸣说了句话。
徐鹿鸣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对着众位将军谢道:“承蒙众位将军厚爱了。”
“不提这些,有这功夫,你给我们好好讲讲,你在西南是如何躲避那些搜捕你的暗卫的?”做军卒不喜这些繁文缛节,谭星渊挥了挥手,好奇起徐鹿鸣在西南的事来。
这件事,事后是他去查的,毕竟涉及军中多位将军和军需官,其中的来龙去脉不弄清楚,不知要冤枉多少人。
查到西南军,见西南军派出众位精锐和暗卫都没拿下徐鹿鸣,心里对徐鹿鸣这个极为擅长隐藏的小卒好奇极了,正想回来把徐鹿鸣招致自己营账好好问问,谁知,他竟先一步被马将军调去了军资库。
今儿也是碰巧遇到了。
这事儿徐鹿鸣已经跟营里的弟兄们说过许多回了,当下也不扭捏,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跌宕起伏地说了起来。
“本校尉昨儿有没有派人来说过,这澡堂子不许开了,既然你们不把本校尉的话当回事儿,那就别怪本校尉今儿不客气!”
屋里有徐鹿鸣的故事下酒,正推杯换盏,气氛热烈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道扰人雅兴的嘈杂声。
原来是何昌智下了值,听手下人来报,今日徐家阳奉阴违,照旧开了门迎客,心里气得不行,直接带着人上门来拆澡堂子。
听到这话,徐鹿鸣心说来得正好,刚众位将军们才说了谁敢怪罪,这就来了个怪罪的,这不是打他们脸吗?
果然,众位将军听到这嚣张的话语,“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个个脸色都很不好看。
“众位将军失陪了,卑职出去看看。”徐鹿鸣很有眼色地告了声罪,正要起身从屋里出去。
“坐着就是!”谭星渊叫住他,方才和善的语气不在,周身尽是凌冽地杀气,“本将军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的官威,逞威风逞到我面前来了。”
不得不说,久经沙场的将军就是与徐鹿鸣这种还没上过战场的人不同,只是微微发怒,一身气势就摄人得很。
徐鹿鸣当下就被这股气势震得不敢动弹,更别说何昌智那些个冲进来要对澡堂子动手的手下。
“愣着干什么!都给我砸啊!”
何昌智见手下推开澡堂子的门,全都停在门口,不往里动,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朝他们推了一把。
一下就把他们给推进了屋。
“好大的威风!”谭星渊坐在炕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准备进来的何昌智,“本将军倒是不知军中哪条军法写明了军卒家眷不许从商,要你个校尉来打砸。”
何昌智起初听到声音还在想谁这般放肆,敢这样跟他说话,在听到本将军三个字时,猛地一抬头。
瞧见炕上坐了一溜的将军,吓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给跪了下去。他这一跪,他带的十几个手下也跟着跪下。
“谭……将军,何……何将军,刘……将军……”何昌智行礼的牙齿都在打颤,“……卑职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们几位在这儿,扰了您们雅致,卑职该死!”
“哟,你这人变脸变得还挺快的。”谭星渊一副玩世不恭地样儿,“本将军记得方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卑职……卑职该死!”
何昌智把自己这辈子能想的词都给想了一遍,仍想不出替自己辩解的话,嘴巴里只能重复这一句。
“念你是初犯,明儿回了军营,自己去领五十杖军棍!”谭星渊懒得跟何昌智这种小人说话,多说一句都浪费自己的口舌,“若下次再让我瞧见你滥用职权,作威作福,就不是领军棍这等惩罚了。”
“是!”何昌智一脸肉疼地领了罚。
心里把徐家恨得半死,明明都已经落魄了,还要整个澡堂子出来拉拢人,早知晓他这个澡堂还能笼络到谭将军这等大人物,他该早些派人来砸的。
现在好了,叫徐家给报上了大腿。
何昌智想到读书的时候徐善学压自己一头,好不容易入了伍风光一把,把他压下去,出了这事儿,弄不好今后他弟弟也要像徐善学那样压他,胸口生出一股郁气来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难受死了。
“……”
何昌智一走,徐鹿鸣关了澡堂子的大门,继续招待谭星渊等人:“谭将军,何将军,刘将军……方才怠慢了。”
“哎呀,这天底下到底没有白喝的酒。”对上徐鹿鸣倒过来的酒,谭星渊抄着手笑话徐鹿鸣,“我就说今儿这桌招待人的席面未免太丰盛了,感情是你这小子请我们撑腰来了。”
“是卑职做的不对。”徐鹿鸣方才已经见过谭星渊生气的样子,知他这会儿不是真生气,很识趣地说,“卑职自罚三杯!”
一句话把场子拉了回来。
“豪爽!”其他将军见他这么识趣,也不再提方才的事,继续吃酒听故事。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徐鹿鸣回房间的时候,醉得都已经不省人事了,是徐老大扶他回的房。
姜辛夷从行礼里取出一粒醒酒药来,用灵泉喂服他吞下,不消片刻,他跑出屋,呼啦啦吐了一番,人清醒了些,拉着徐老大和杨秀莲一个劲傻乐:“爹娘,你们放心,今后没有谁在敢咱家澡堂子造次了。”
有众位将军说的那句,谁敢怪罪,除非马将军出面,否则,其他人谁敢去打诸位将军的脸。
“哎,好好好,我们鹿鸣长本事,懂得替家里分忧了。”徐老大和杨秀莲心里暖暖和和的同时心里又把徐鹿鸣给心疼得不行,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要肩负起这个家,当下又把他送回房,“醉成这样,快些歇息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也是一样。”
怕徐鹿鸣还要闹他们,夫妻俩把人送到都不敢多待,就出了房门。
“不是有空间吗?”他们一走,姜辛夷看着躺在炕上还是很难受的徐鹿鸣,替他抚了抚背,“怎么不用空间作弊?”
“都是一群人精,我怕看出端倪,不敢用。”徐鹿鸣趴在炕头,醉眼迷蒙地解释了一句,拉着姜辛夷的手说,“木兰,我以后一定要让你当将军夫郎!”
姜辛夷:“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你不知道,今天那个谭将军发火,太有气势了。我先前一直以为他喜欢看乐子,听八卦,算不得什么正经将军,今天才知晓,他也很厉害。”徐鹿鸣跟姜辛夷嘀嘀咕咕,“我以后也要变成这样,别人都以为我不厉害,我厉害起来吓死他们。”
姜辛夷好笑:“行,我等你变得更厉害的那天。”
“不行了。”徐鹿鸣胃里翻涌了一下,实在是难受得很,拉着姜辛夷的衣裳撒娇道,“木兰,我还要喝一点灵泉。”
“好。”姜辛夷没有拒绝地要起身去拿水杯,徐鹿鸣却是等不及地牵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吻,含含糊糊地说,“是不是从这里出来的。”
温热柔软的气息骤然落在姜辛夷手背,他不设防的心胆颤了下,指尖也跟着一蜷。
“不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姜辛夷没有去拿杯子,坐回炕上,伸出食指,“是从这里出来的。”
“哦……”徐鹿鸣乖乖应了声,含上指尖吮了吮,没吮到灵泉的甘甜,抬起一张迷蒙的脸,一脸疑惑地说,“木兰,给我啊。”
姜辛夷心神一动,指尖放了点灵泉出来。徐鹿鸣果然顺着手指继续吮了起来,中途有顺着指尖淌下去的,又全被他跟着舔了回去,尽力不让灵泉落在被子上。
中途还时不时用眼睛看看姜辛夷,仿佛在问,我这样乖不乖。
姜辛夷简直快要疯了,他想把手抽回来,结束掉这条不理智的喂水行动,但人早已僵硬到压根动不了。
偏偏徐鹿鸣可恶得很,吸完灵泉,就把他的指尖取了出来,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了多过份的事情,摇摇头:“饱了,不要了。”
姜辛夷:“……”
姜辛夷:“……”
姜辛夷:“……”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别听,很脏。)
第47章
过完年,徐鹿鸣要回军营入值,姜辛夷也在筹备回西南的事宜。
他来西北,告了两个月的假,加上一个月的休务,一来一回刚刚好。
徐鹿鸣并不阻止姜辛夷回去当值,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何况哥儿做官本就不易,姜辛夷在西南,他就是西南所有哥儿的表率。说不好,因着姜辛夷,会有很多哥儿走上学医这条道路。从而让天下女子、哥儿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如果在姜辛夷的事业和自己谈恋爱中选,徐鹿鸣宁愿选姜辛夷在万众瞩目中熠熠发光。因为他喜欢的就是姜辛夷身上带光的样子,他又怎会舍得将他埋没在家呢。
因此他对这次的分别,并没有多难过,他只是在替姜辛夷收拾东西的时候,心疼得不行。三个月的时间,一半都在路上,就为了跟他待十几天的日子,委实不值得。
“木兰,你以后就别来西北了,等着我去找你就好。”替姜辛夷收拾好衣裳,徐鹿鸣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姜辛夷见他小丈夫似的替自己打理好所有行李,没忍住捏了捏他可爱的脸颊,并不觉得辛苦地说:“我不来,你确定你有能来西南的机会?”
就徐鹿鸣这个一入军门深似海,一年到头都出不了几次军营的机会,姜辛夷都怕他不主动些,他们谈上十年恋爱,都见不着一回面。
然而徐鹿鸣却一反常态,坚定地跟姜辛夷说:“有!”
那天跟谭星渊几位将军喝酒的时候,他略略打探了一下,发现采买营的指挥使、监官每年都有去外地收税、采买的机会。
徐鹿鸣现在虽只是个临时队官,可他跟邓文滨这些新上任的监官们熟呀。他们才来采买营,对营里的各项事务都慌得很,哪有时间出入军营。自己提出要为他们代劳的话,想必他们不会不愿意的。
只要出了西北这地儿,他还没机会去找姜辛夷吗?
姜辛夷听徐鹿鸣说完,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爱你的人跑断腿,不爱你的人说太累。
和徐鹿鸣谈恋爱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天雷勾地火,但这种稳扎稳打,细水长流的相处,让他心里每时每刻都流淌着暖意。
所以他也愿意纵着徐鹿鸣,按照他谈恋爱的方式来:“那我们现在要去压马路吗?”
“要的!”徐鹿鸣眼眸一亮。
上次手牵手逛街的滋味太美好了,美好到徐鹿鸣每天都暗戳戳地期待,还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不要每次都等我主动,你也是可以主动的。”姜辛夷笑着牵起徐鹿鸣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教他,“我们现在是恋人,恋人之间做一些亲密举动是很正常的。”
姜辛夷知道,不是徐鹿鸣不愿意主动,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对异性做出动手动脚的行为。
他是怕唐突了自己,所以每次都要等到自己先主动。
可姜辛夷不是这个时代的哥儿,他没有刻在骨子里的那些封建教条。他的恋爱观就是,敢爱敢恨,想亲就亲,想做就做。
“好。”徐鹿鸣有些脸红,红自己总是反应慢半拍,红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恋人。
姜辛夷并没有介意地松开了手。
这次,徐鹿鸣没教姜辛夷失望,一把拉住他的手,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强行挤进他指缝,牢牢牵住。
甚至,他还无师自通般将姜辛夷圈进怀里,亲了亲他脸颊:“老婆是不是喜欢这样?”
瞬间,姜辛夷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想,徐鹿鸣真是要他老命了。
纯情的时候已经撩得他不行了,胆大妄为起来更是撩得人心里发慌。
“……”
这天,徐鹿鸣拉着姜辛夷在徐家囤子周围到处转了转,给他把周围的环境都给介绍了一遍。
因为没什么高山,田里也没有树,没什么好逛的,徐鹿鸣不想姜辛夷和自己第一次压马路结束得太草率,便带着姜辛夷去了丛林里捉野鸡、兔子。
冬天,雪地里捉这些东西不要太简单,何况徐鹿鸣还有空间,很快他就找到五六只野兔子和野鸡。
提到一块风景秀丽的地方,从空间里取出炭来生好火,寻了根干净的木头让姜辛夷坐着烤火,他则熟练地烤起野鸡和兔子来。
边烤边笑着问姜辛夷:“木兰,这样有雪地野炊的感觉吗?”
“有!”姜辛夷双手放在炭火上烤着火,看着徐鹿鸣在一旁忙忙碌碌的,手暖心也暖。
因为食材够多,徐鹿鸣没问姜辛夷想吃蜜汁的还是椒盐的,每样都做了一份,确保能让姜辛夷吃个爽时。
“救命!!!”
丛林里突然传出一道声嘶力竭的呼救声,中间隐约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狼叫声。
徐鹿鸣和姜辛夷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顾不得火堆上的烤鸡烤兔,丢下手头上的活计,飞快地向声音来源处而去。
“拿着防身。”徐鹿鸣担心姜辛夷出事,从空间里取了把弓递给他。这还是上次徐凯南要弓箭,他从采买营的库房里掏来修复好的。
“我用不上。”姜辛夷看了眼就丢回给徐鹿鸣,从袖子里取出匕首,“我有这个!”
他一说,徐鹿鸣想起来了,姜辛夷身上可是随时备着两把匕首的,放心地拿着弓箭先他一步去驱狼。
“咻——”
还没到近前,徐鹿鸣一看到狼的身影,飞快地射出一支响箭。
巨大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使得正在追赶两个人的狼群不得不停下脚步,观察周围,同时也吓住了那两个正慌不择路逃跑的人。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跑啊!”
徐鹿鸣见这两人停下了步伐,气得大骂了一声,脚步不敢停地从他们身前穿过,直直地向狼群而去。
“哥?”
那两个逃命的哥儿里,其中一个哥儿咬唇问了问身旁受了伤的哥儿。
“跑!”
这哥儿是个果决的,不敢往后看地拉着弟弟的手继续往前跑。
姜辛夷就在徐鹿鸣身后,知晓这种情况下最好把这两个哥儿引开,徐鹿鸣才好用空间收狼。见到这两个哥儿,主动上前搀扶住那个受伤的哥儿:“这边来,我是大夫,我能给你包扎。”
那受伤的哥儿如此一听,不敢耽搁地跟姜辛夷走。他身旁的弟弟听到姜辛夷的声音愣了愣,但也没多事,继续扶着哥哥跟着姜辛夷走。
徐鹿鸣赶到近前,发现这群狼足足有三十多只,暗道这两个哥儿可真够倒霉的,居然遇到了大型狼群。
今天若不是有他和姜辛夷在这儿,怕是在劫难逃了。
等两个哥儿的身影一消失,他立马将身前这群反应过来,正要对他发起攻击的狼群给收进空间。
同时,他自己也进空间待了一段时间,估摸着姜辛夷已经把那两个哥儿给忽悠住了,这才从空间里走出来,朝着他们刚刚野炊的地方而去。
“姜、姜大夫,徐鹿鸣真的没事吗?”吴春意蹲在火堆旁,一边看着姜辛夷给他哥包扎,一边小心翼翼地朝他们来时的方向问道,生怕徐鹿鸣对付不了狼群,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没事的。”姜辛夷对待哥儿的态度向来温柔,何况是两个刚受过惊吓的哥儿,“他出身军伍,既然能出言相救,那他就一定有把握。”
“哦。”吴春意想到姜辛夷好歹是徐鹿鸣的夫郎,人家都不担心,他担心得不行的样子,不像话,很好地止住了心里的恐慌,耐心地等着了。
“原来是你。”徐鹿鸣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见到吴春意也略略诧异,没想到随手一救,还救了个熟人。
吴春意朝徐鹿鸣身后看了看,没见到有狼,知他这是把狼群赶跑了,不好意思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都是亲戚,没事儿。”徐鹿鸣摆摆手,低头一瞧他生起来的火堆,心疼道,“哎哟,我的烤鸡,我的烤兔。”
这么一耽搁,他方才烤的东西,全都糊得不能吃了,可惜了一堆好肉。
“那个……”吴春意看徐鹿鸣有要把这些肉都给扔了的举动,弱弱地提醒了一句:“把外头的焦刮了,里面的应该还能吃。”
徐鹿鸣拿刀刮了刮,见里面的肉果然是好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刚好姜辛夷也给那位哥儿包扎完了:“只是伤了些皮毛,没多大碍,回去后不要沾水,伤好后,拿生姜和蜂蜜涂一涂,不会留疤的。”
徐鹿鸣赶紧招呼他:“饿了吧,快去洗洗手,先吃点东西,再说。”
姜辛夷便去寻了点干净的雪,把手上的血渍擦拭干净,过来接过徐鹿鸣给他挑得最好的一串。
“你们也自己挑些能吃的垫两口吧。”对上两个哥儿,徐鹿鸣也不好表现得太热情,招呼了一声,便拿着自己那串去了一旁。
吴秋韵的伤是在狼扑过来的时候,慌忙中拿小臂挡了一下,被狼爪抓伤的,没有伤在不能见人的地方,姜辛夷给他包扎好,他大方地拉下袖子,对两人拱手作揖:“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姜辛夷慢条斯理地撕着烤鸡,让他不要在意。
吴秋韵这才心有余悸地坐回弟弟身边。吴春意拿了两串糊得最黑的烤串,一串递给哥哥,一串自己吃着,一会儿看看徐鹿鸣,一会儿看看姜辛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徐鹿鸣离得远,没有看见他的神情,姜辛夷倒是看见了,也知晓他上门那天,这哥儿就是来跟徐鹿鸣相看的,但他并未说什么。
一来,他们成婚的事情并没有外泄,人家来相看无可厚非;二来,徐鹿鸣也给足了他安全感,到目前为止和旁的哥儿相处得都很有分寸。
他没必要去为难人家一个小哥儿。
吴春意看了一会儿,原本想等两人主动来问,但见两人什么也不问的举动,最后自己没憋住,声如蚊呐地对两个人说:“那个,徐火长,姜大夫,我近来时常见你们家的小姑往施家那边跑,你们最近最好留意一点。”
因为要跟徐鹿鸣相看,吴家也是把徐家打听得一清二楚,自是知晓徐善学跟施家的事。吴春意刚开始见到徐小姑跟施家接触,还没在意,毕竟乡下人家,隔得又不远,有些走动很正常。
后来两家走动得愈发频繁,吴春意这才品出几分不对劲,侄儿都跟施家结了仇,两家来往这般亲密,这对吗?
但这事跟他家又没有关系,加上出了相看这样尴尬的事情,他躲徐家人还来不及,哪里会多事。
今天有徐鹿鸣和姜辛夷的救命之恩,让吴春意觉得,人家夫夫这么好,不计前嫌地救他们,他若是不把这事儿说出来,他还是人吗?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知晓了。”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徐鹿鸣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由姜辛夷向他回复。
“不、不客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是。”姜辛夷大大方方的,让吴春意的脸愈发红了。总觉得自己在人家第一次上门的时候跟徐鹿鸣相看,做得很不对。后半程都没怎么说话,休息好,就跟哥哥再三感谢地离开了。
“……”
他们一走,从姜辛夷嘴里得知这件事的徐鹿鸣,露出一副很不理解的神情:“我原本以为何昌智来砸家里的澡堂子是因为他跟大哥的过节,没想到中间还有小姑的杰作,她图什么呀?”
家里风光了,她面上不是也有光吗?至于联合外人来害家里吗?
“这世上就是有一种见不得自家好的人。”姜辛夷从小见得多了,并不意外,“他们把自己家当竞争关系,一旦发现自己比不上家里,在这个家找不到优越感,就会产生嫉妒,得不到就毁掉等情绪。”
“我倒是无所谓。”徐鹿鸣恍然,他出生的时候,小姑都嫁出去了,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就是怕爷爷奶奶和爹娘知晓这事儿,心里难受。”
“不用告诉他们,我教你一招,保管把她治得服服帖帖。”姜辛夷说着贴在徐鹿鸣耳边低语了一阵。
听得徐鹿鸣眼睛连连放光,看得姜辛夷没忍住,也在他脸上亲了亲。
“……”
傍晚,回到家里,家里已经做好了晚饭,徐鹿鸣想到姜辛夷给他说的法子,吃饭的时候,突然对家里说道:“爹娘,军营附近就我们一家澡堂子,我们一家人累死累活也接待不了多少客人。不如让小姑家也开家澡堂吧,炭我帮她买,让她也能赚点。”
徐老大和杨秀莲一听徐鹿鸣也要让徐小姑开澡堂子,想到徐小姑那性子,心里有点不舒服。
可转念一想,徐鹿鸣说得对,他们确实接待不了多少客人,徐家就这一个最亲的人,这个钱不让她赚,让外头的人赚了去,他们心里更不舒服。
更何况,徐奶奶和徐爷爷听到这个消息,喜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我们鹿鸣真是长大了,不仅知晓帮衬家里,还知晓帮衬小姑了,真是个好娃子。”
徐老大和杨秀莲见状,只得应下:“行啊,过几天,我就去找你小姑问问,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做这买卖。”
全家只有徐善学觉得这事儿怪怪的,徐鹿鸣不是这种爱管闲事的人,何况今儿小姑又没上门,弟弟弟夫两个人出去逛了一圈,还能逛到小姑屋里不成?
怎么一回来,突然就要让小姑家开澡堂子了?!
但他看爷奶高兴,徐鹿鸣和姜辛夷脸色又没有其他异常之色,便把疑惑压在了心里。
晚上,憋着坏的徐鹿鸣睡不着觉,打开窗户,问姜辛夷:“要不要看一会儿星星。”
这个朝代还没有经历后世的各种化学污染,天上的星辰闪烁如灯,不用去屋顶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好啊。”记得徐鹿鸣有条恋爱标准就是要看星星的姜辛夷欣然答应,走到窗边和徐鹿鸣并肩看起天上的星星来。
徐鹿鸣问他:“木兰,你知道哪里是启明星,哪里是北极星,哪里是紫微星吗?”
“知道啊。”姜辛夷抬起手,逐一找到位置跟他解释,“你看这颗星星的形状……你看这颗星星的位置……”
徐鹿鸣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温柔细致地被教导过,一下就听入迷了,看向姜辛夷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更是忘记了看星星,眼睛一错不错地放在姜辛夷脸上。
“怎么了?”姜辛夷察觉到他的目光一偏头,徐鹿鸣没有丝毫犹豫地凑过去,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姜辛夷愣了愣,见徐鹿鸣碰了一下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笑了一下,主动扣上他的后脑勺,张开唇,舌尖探进他的唇齿间,去勾他的舌头。
徐鹿鸣刚开始还有些懵懵懂懂,经过姜辛夷来回一两次的扫荡,磕磕绊绊地也学会了去汲取他唇里的湿润。
接吻和亲吻不一样,亲吻只是一瞬间的兴奋,接吻却能延长这种兴奋,并加深这种兴奋。
等徐鹿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姜辛夷都已经吻到了床上,身上衣衫半褪不褪,看上去好像经历了一场战争。
徐鹿鸣压根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刚才的感觉太美好,太舒服,他还不想结束,于是他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对突然结束掉这一切的姜辛夷说:“木兰,我还要。”
姜辛夷同样也喘着气瘫在床上,却是不愿意给了:“等你到西南时,再问我要吧。”撩了我这么久,也该让你尝尝被撩的滋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大仇得报!
第48章
姜辛夷走了,走之前,担心他一个人上路,路上不安全,徐鹿鸣还把张禄也给安排回了西南。
两个人一起,路上遇到点事,也好有个照应。当然,不排除徐鹿鸣有利用他给姜辛夷护送东西的私心。
姜辛夷这次来西北,虽然什么都没跟自己说,但徐鹿鸣心里清楚,他一个新上任的医官,怎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请到两个月的假。
一定是付出了一些东西。
他一个大夫,能付出的只有医术和药方了,而他众多医术里,最出名的,无非就是医治鼠疫的药片。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县令拿到药引和药方提炼不出药片,肯定着急死了。
故而,姜辛夷来西北这段时间,徐鹿鸣每天都没闲着,不停地在空间里做烧杯、试管,搪瓷反应釜这些提炼药材所需要用到的容器。
他所有的知识都是姜辛夷教的,姜辛夷比他差的地方在于没有这些工具。现在他把这个短板给他补齐,回去之后,他也好向县令交差。
不提张禄压根就不知道徐鹿鸣让他护送的几个木头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徐鹿鸣这边,刚一回军营,邓文滨就给他派了个难题。
“咱们西北军屯自建立以来,一直都是得失自承,朝廷没给我们拨过一份茶引、盐引,如今两年过去,马将军带来的储盐早已十不存一,眼看开春后就要接不上顿了,我们采买营这次的差遣重,各队至少要采买不低于一千石的盐,你们新队要压过老队,至少得采买两千石的盐才行。”
一石一百二十斤。
两千石,那就是二十四万斤。
数量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买盐是必须得有盐引的,没有盐引,买来的盐就是私盐,几百斤的私盐还能蒙混过关,几十万斤的私盐想要蒙混,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于是徐鹿鸣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那这次库里给咱们批多少银子?”
没有盐引就去买盐引,只要钱给够,还是有不少商人愿意把盐引转卖给他们的。
邓文滨一说起这事儿,气恼得很:“库里说手头紧,我们新队刚起,还不知效果如何,这次就不给批银子了!”
徐鹿鸣:“……”
徐鹿鸣:“……”
徐鹿鸣:“……”
不给批银子拿空气买盐引吗?!
邓文滨也知这事很过份,但他跟库里闹也闹过,说也说过,库里就是不给批有甚么法子。但在下属面前,他还是要维持一下面子的:“不过库里许诺,粮仓那边的粮食,任由我们调用。”
徐鹿鸣觉得讽刺:“库里的好粮食早叫上任军需官给卖了个干净,现如今剩下的都是一些陈年旧粮,这种粮食,别说盐商了,粮商都看不上。”
如何能买到二十四万斤的盐引?!
“我知你心里有怨气。”邓文滨心想这事儿换作是他,早跟营里闹了,徐鹿鸣不仅没有闹,只是抱怨几句,脾气已经很好了,好言劝慰道,“但这差遣已下,你能完成尽力完成,完成不了,这事儿也不怨你。”
徐鹿鸣等的就是这句话,不会跟领导抱怨的下属不是好下属,什么事都答应得爽快,领导还觉得你手眼通天呢。
何况这事儿确实有点难办。
“那属下回去再好好想想。”
徐鹿鸣硬着头皮接下了,偏还有人看他不顺眼,出了邓文滨的营帐,就有酸话传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营里新上任的徐队官么。”周粱站在营帐外,对着刚从营帐里出来的徐鹿鸣阴阳怪气道,“这是刚领了差遣出来,看样子,这次的差遣,又能让徐队官大杀四方了?”
自过年前,知晓徐鹿鸣要从他队里调去新队做队官的事儿后,他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原以为,徐鹿鸣完成买药材的差遣,当上副队官,也是他的手下,是死是活,还不是任由他揉捏。
因此,他和蒋四设计要抢徐鹿鸣功劳被新来的监官抓包,挨了军棍后,心里也不气恼,心想,这仇他们早晚都得报回来。
谁知,人家抱上新监官大腿,直接与他平起平坐了,仇报不了,以后还得以同僚相称,周粱心里呕都快呕死了。
幸好,库里的大官们也看不惯新来的官儿们整出来的新队,这买盐一事,故意不给他们拨银子,就等着他们完不成差遣,看他们笑话呢。
周粱觉得,徐鹿鸣前两次是运气好,加上有点儿能说会道的本事,才能完全差遣。可这次,任凭他巧舌如簧,本事通天,也不可能用一堆烂粮食买到二十四万斤的盐。
一想到,徐鹿鸣这个队官屁股都没坐稳,就要被撸下去,他心里止不住地得意,不在徐鹿鸣面前落井下石一番,都对不起库里大官们赐的这个良机。
在周粱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徐鹿鸣就把周粱的性格给摸得透透的,这就是个胆小怕事,欺软怕硬的,越对他低声下气,他就越来劲,因此徐鹿鸣一点都不生气地回敬回去:“那可不,差遣越大,越得上峰看重,周队官,你也得加把劲了,可别到时候我官位都比你高了,你还在队官的位置上坐着啊。”
“徐队官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周粱没想到徐鹿鸣在他手底下瞧着是个软和的,这才刚当上队官,就摆起队官的谱来,面上黑了又黑,“完不成差遣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这句话也同样送给周队官你啊。”以前周粱就喜欢拿这句话吓唬他,现在还是喜欢拿这句话吓唬他,徐鹿鸣都不忍心欺负他了,拍了拍他肩膀,“现在整个军营要采买好几万石盐,竞争如此之大,西北的盐引怕是要涨翻天了,周队官手里的银子,确定抢得过其他队的队官?”
“那也比你个手上没钱的好!”
周粱方才光想着要对徐鹿鸣落井下石,倒是没想起这茬,现在经徐鹿鸣一提醒,心里一沉,哪顾得上跟徐鹿鸣斗嘴,丢下一句狠话,火急火燎地跑回营帐,要去找属下们商量。
徐鹿鸣欣赏了会儿他狼狈的身影,转身回自己营帐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脸板了起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营里还给他派了这样一个差遣,他若不在手下人面前把架子拿起来,人家还当他好欺负。
“……”
“诸位,想必你们在来之前或多或少都听过我的一些传闻,我想告诉你们,你们听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徐鹿鸣一脸严肃地回到自己的营帐,除了曾桐等人,他的那群新手下们个个气息萎靡,眼神迷茫,像是看不到前路般,一点精神气也没有。
想也知道,在他们来之前,营里的有心人们就跟他们透露过,他这个新队官在库里是如何招人恨的,进了他的营帐,以后不知要遭受多少上头的为难云云,因此徐鹿鸣一点也不废话地说。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徐鹿鸣最不怕的就是那些刁难,我能从后军营帐的一个养马卒仅用四个月的时间升到现在的队官,就是因为我敢干旁人不敢干的,敢做旁人不敢做的。”
“现在,想在我营帐内混吃等死的,可以走了。”徐鹿鸣目光如炬地扫过这群手下,见刚还弯腰驼背的一群手下在他的眼神中,逐渐挺直了背,满意道,“既然大家都选择留下,那以后便都是我徐鹿鸣的袍泽,脏活累活我不会让你们独揽,可若有人敢在我这儿偷奸耍滑,吃里扒外,跟外人亢泄一气来对抗营里的弟兄们……”
徐鹿鸣抽出佩刀,将身前的案牍,削掉一角:“便如此桌,绝不姑息。”
“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
那四十个手下,在徐鹿鸣这一通示威下,不管心里有没有信服,至少面上不敢再对徐鹿鸣有所不敬。
徐鹿鸣也不求他们对自己有多恭敬,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就行,因此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满意。
“头儿厉害!”曾桐等人见过徐鹿鸣这一番示威后,更是兴奋得面红耳赤,不住在心里给徐鹿鸣鼓掌。
早在徐鹿鸣去邓文滨营帐的时候,他们就来新营这儿跟这四十多位弟兄们熟悉了,说不好这些人以后就是他们的手下,可得提前打好招呼。
孰料,这群人就跟他们当初一样,一个个都是一群懒怠货,对他们爱搭不理的,问烦了更是把头一撇,直接不说话了。
这可让曾桐一行人犯了难,徐鹿鸣不是个性子强硬的,他们当初肯听徐鹿鸣的,是因为徐鹿鸣自个有路子,他们只负责打个下手。
但徐鹿鸣现在都升队官了,总不能还让手下打下手,凡事亲力亲为,那还不得把别人给笑话死。
好在徐鹿鸣今天震住了场子,彻底镇压住了这群新人,不用担心别的采买队伍来看他们笑话了。
收服完人,徐鹿鸣也不客气,直接宣布任务:“今年营里开春的差遣就是买盐,我们队刚成,我也不想一上来大家就觉得我偏袒自己人,这样,从此刻开始,大家都出去打听盐商,打听得数目越多越详细,五个火长和十个伍长依次排序。”
“当然,我想有些人肯定不在意这个火长和伍长的名头。”徐鹿鸣勾了勾唇,“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的队跟其他队不一样,我这儿的火长和伍长都是有俸禄的,伍长一月一百文,火长一月三百文,要不要,看你们自己的。”
至于钱从哪儿来,当然是从上次买药材的那二百两银子里拿了。
上次营里给了他二百两,让他去买一千二百两的药材,他可是一分钱都没花,仅凭一头猎鹰就搞定了。
事后,压根就没有人来问他这二百两银子的事,徐鹿鸣一点也不客气地收进了自己囊中,毕竟他的灵泉鸡也是要成本的。
现在拿出一点皮毛来犒劳这群手下,徐鹿鸣也觉得很划算,他可不想自己当了官,还累死累活的,什么事都要他亲自督查。
果不其然,徐鹿鸣的话音一落,不管是新人还是老人,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徐队官,此话当真!”
“当真!”徐鹿鸣当即从身上取出一个荷包来打开,将里面的银子拿给他们看,“这里面装了三十两银子,是咱们营里一年的俸禄,我现在就把它放在帐中,以后每月都从这里面支钱给大家。”
“徐队官,我现在就出去打听!”
有那机灵的,见到徐鹿鸣拿出来的银子,当即眼睛一热,告了身退,就往营帐外奔。
“我等也去打听!”
他这么一动,其他人也全都反应过来,疯狂朝外营帐外奔,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般着急去做事。
这让一些在徐鹿鸣营帐外,等着看他驯服不了手下的笑话的一群人,全都看傻了眼,这怎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有回过味来的其他队官,回身大骂自己队里的军卒:“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去一起做事啊,别让新队把盐商们都给抢走了!!!”
“……”
军营里好一通忙乱,第一天入值处理得得心应手的徐鹿鸣慵懒地抻了抻腰,甚至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还偷溜回家吃了顿晚饭。
饭桌上,杨秀莲跟徐鹿鸣说:“开澡堂子那事儿,你小姑答应了,可把我们给好好谢了一通,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软下脸来。”
“哎呀,不求她心里多记得我们的好,但求她以后别有事没事来家里找事,就谢天谢地了。”
杨秀莲是最怕麻烦的,上次她来家里给徐鹿鸣说亲的事儿撞上姜辛夷第一次来回家,她到现在心里还有个疙瘩。
木兰那般聪明,定然是瞧出了些端倪,也不知心里有没有怨上他们。
想到姜辛夷现在在回西南的路上,她又惆怅了一句:“也不知木兰现在到哪儿了,这家里一下少一个人,乍然还有些不习惯呢。”
孩子们的事儿,他们做长辈的不太敢管,何况姜辛夷还是正儿八经的医官,怕耽误他前途,徐家人更是不敢拦,帮着他收拾了一番行李,亲自目送了他远去。
徐鹿鸣就知道徐小姑会答应,毕竟家里这个澡堂子有多赚钱,徐小姑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如何不心动。
但她忘了,西北缺水,徐家的澡堂子是借助于冬日里有雪,才得益于开起来的。她现在火急火燎地去找人挖窑洞,筑澡池,等她家的澡堂子开起来,都开春化冻了,哪里还有水。
她家的澡堂子想要营业,就得等到今年入冬,从开春到入冬,有七八个月呢,期间,她还得求着徐鹿鸣给她买炭,定然不敢与徐家交恶。
就算是装,她也要在徐家装出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等到今年入冬,去年眼热徐家澡堂子的人恐怕都要行动起来,毕竟炭价虽贵,但澡堂子又不是赚不回来,这买卖他们如何就做不得了。
到时候,西北遍地澡堂子,除了徐家以外,吴家那边的亲戚肯定也有意动的。
徐小姑见不得娘家好,就见得了婆家好了?怕不是,所有开澡堂子的人,她都要恨上一遍,觉得是这些人抢了她的生意,绝了她的发财之路。
到那时,她天天恨这个怨那个的,就恨不到徐家头上了。且这么多人与她竞争,她肯定很怕给她买炭的徐鹿鸣突然断了供,一定会牢牢地巴结着徐家,徐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徐小姑再怎么说也是徐老大的亲妹妹,徐老大嘴上说着不认这个亲妹妹了,但是真要遇到事了,真能不管吗?
徐鹿鸣要的就是她以后别给家里惹麻烦,而不是彻底撇清关系。
所以,姜辛夷给他想的这个拿捏徐小姑命脉的法子,当真妙极了。
“我去给木兰写封信,问他走到哪儿了。”想到姜辛夷,徐鹿鸣放下碗筷,去了自己屋。
他养鸽子的事,全家人都知晓,只是他们一开始,不知晓这鸽子养来干嘛的,直到姜辛夷来家里,他们才知晓,这是养来跟姜辛夷通信的。
“嗳。”杨秀莲喜笑颜开应下,还在徐鹿鸣背后说了一句,“别忘了在信上提一提,我们也关心着他呢。”
“好。”徐鹿鸣在屋里应了声,急急忙忙地拿出信纸来给姜辛夷写信,把今天所发生的事儿说了说。
晚上等回信的时候,徐鹿鸣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姜辛夷走前,他们接的那个吻。软软的,甜甜的,如踩到云端般叫人觉得身心都是愉悦的。光是就这么想一想,他都觉得心里沁满了甜蜜,脸上情不自禁地就浮起笑意来。
可等到他睡着,梦里全是他和姜辛夷接吻时的触感,真实到他不由自主地就跟姜辛夷做完了接吻以后的事。
徐鹿鸣笑不出来了。
毕竟梦就是梦,梦里的场景再好,醒来也终究是一场空,那种迫切想要接吻,想要拥抱,甚至是只要看到他就行了的想念涌上来,却无法得到满足的感觉,太令人空虚了。
尤其是这种情况,并没有随着姜辛夷的离开而削弱,反而越演越激烈,直到有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把手伸向了罪恶之源。
一晚上起来洗了三回裤子,还叫徐善学给看见,并且很委婉地提醒他,注意别伤到身体。
徐鹿鸣终于理解了,姜辛夷走时那句“等你到西南时,再问我要吧。”这句话有多么可恶了。
他第一次给姜辛夷写了一封骂他的信:“木兰就是个大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愉悦)
(很快就见面了。)
第49章
姜辛夷一路快马加鞭地回到长丰县,还未来得及洗漱歇息,就收到了徐鹿鸣的信。愉悦得他洗漱完,眉眼都带着笑。
小男朋友真好玩儿。
有这么一个人时常陪在自己身旁,陪他说说话,偶尔满足一下他的恶趣味,他对生孩子的想法,也不是那么迫切了。
毕竟,姜辛夷一开始想要个孩子,就是因为想研究一下自己的身体构造,以及弟弟妹妹都长大了,他又实在是喜欢徐鹿鸣的性格,喜欢得紧。
知道留不住他,就想要生个跟他一模一样,乖乖的,有点小淘气,但又不是很惹人生厌的小孩。
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从牙牙学语再到玉立亭亭的过程真的很治愈,何况,那还是跟自己血浓于水的孩子。
“大哥心情真好。”吃饭的时候,姜苏木牙酸地跟姜慕荷咬耳朵。
先前,徐鹿鸣和姜辛夷成亲,也就成婚那天,姜苏木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大哥要属于别人了。
婚后,姜辛夷待家里和徐鹿鸣并无不同,得知徐鹿鸣离开,姜辛夷并不会跟随,心里的那点子不舒服彻底消失。隐约还有点同情徐鹿鸣,娶了大哥,得委屈他来回跑了。
如今,徐鹿鸣还没先来接大哥,大哥倒是先跑去见人,脸上也浮现起以前在家时从来不会浮现的甜蜜笑意。
姜苏木心里的那股酸意又冒了出来,有些后悔,成亲的时候,没有太过刁难徐鹿鸣,让他轻而易举就娶到了大哥。
“应该的。”姜慕荷是过来人,见到姜辛夷幸福快乐,打从心底替他开心。
大哥这般好的人,就该幸福美满一辈子才好。
姜苏木磨磨牙,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姜辛夷突然问他:“苏木,你有没有想过走另外一条路。”
“嗯?”姜苏木心里一颤,回过神来,望着姜辛夷,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个做甚。
“我这次去西北。”姜辛夷拿汤匙给自己盛了碗粥,不疾不徐地喝着,“问过你哥夫,军营里不讲出身,别说你是奴婢之子,就算你是奴,只要你能在军中立功,都能脱籍,走上武将之路。”
姜苏木早在姜辛夷去西北时,就知晓徐鹿鸣家真正是做什么的了,这会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如徐鹿鸣有肌肉的两只手,问姜辛夷:“大哥,这是想让我从军吗?”
他倒是没什么不情愿的,就是怕他这个身体,上了战场,杀不了太多敌人,立不了太大的功劳。
姜辛夷继续喝了口汤,因着他今日归家,赵二娘给他做了他爱的蘑菇鸡汤,撇掉浮油,又鲜又香:“有这个想法,但不是让你去战场杀敌,军营里除了战场以外,还有其他地方能够建功立业,当个采买官、统筹官,乃至是医官,都行,看你自己。”
“去!如何不去!”姜苏木还没有回答,赵二娘激动地替他答应了。
她小的时候傻,听家里人说,去当奴婢有吃的有喝的,还有新衣裳穿,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父母将她卖给人牙子。
在富贵人家被辗转卖来卖去,只有别人挑她的,没有她挑别人的,遇到好些的主子家还好,遇到差的主子家,那完全就是任由人宰割,打死都不必报官的,她才明白自由的可贵。
后来长丰县大旱,她和姜大年好不容易赎了身回到姜家村,把姜苏木送去读书,见他明明很喜欢读书,却因为他们的籍贯不能科举,时常在夜里辗转反侧。
后悔小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馋那么傻,若是不去当奴婢,在家熬到十五六岁,找个不错的正经人家成婚,是不是她的孩子,就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来?
现在有一条能让孩子洗刷掉他们身上奴籍的道路,赵二娘觉得不答应才是傻子!
“娘,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姜辛夷见赵二娘应得如此干脆,又跟她讲了讲从军的弊端,“进了军营,户籍就得变成军户,除非苏木能够升至五品,不然他将来的孩子依旧不能科举。”
若是人人都能从军脱籍,那征兵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多人抵触了。
“这……”赵二娘的兴奋劲一下回落下去,变成了军户,以后子子孙孙都要入伍从军的,她在儿子和孙子不能科举中和子子孙孙从军入伍中,难以抉择。
“我愿意去!”姜苏木听完姜辛夷的话,仔细考虑一番,最终应下。
和姜慕荷一样,姜苏木也不是个愿意把命运交给别人的人。如果他不去军营,他这辈子至多就只能混个书吏,不可能再往上走了。他的儿子跟他一样,不能科举,最后恐怕也是个书吏的命。
他去了军营,万一运气好,立了功,哪怕不能升到五品,七品、八品,只要有个品秩,能在军营里能混得开,就算儿子、孙子也要入伍,至少不会把他们安排去前军。
“行。”姜辛夷见姜苏木应下,也没急着催姜苏木去军营,而是道,“那你先去县衙的户房待段时间吧,好好把里面各种统筹算计都弄清楚,等你能独自上手县衙内的各种统筹事务,我再给你哥夫写信。”
姜辛夷没想让姜苏木从最底层做起,没本事的人在哪儿都受欺负,姜苏木读过多年书,与其让他去军营里跟着军卒学,还不如先让他在县衙里跟着吏员学,等他这儿学会了,徐鹿鸣那边想必也升职了。
当了大官,手底下怎能没有自己信得过的统筹。姜苏木能做他的左膀,同样,他也能助姜苏木脱籍。
“谢谢大哥!我一定认真好好地学!”此前还一直迷茫不知道做什么好,感觉进了县衙,在县衙里也是受大哥照顾的姜苏木,经姜辛夷这么一点拨,瞬间感觉前路光明,浑身的劲儿都被激发了起来。
见孩子们自己做了决定,姜大年和赵二娘没再说话,他们老了,一些想法也跟不上姜辛夷这类读过书的年轻人,既然帮不上,他们默默听着,默默支持就好。
全家只有姜慕荷有些犯难:“大哥,县令从京城述职回来,又在问药片的事了。”
姜辛夷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你鹿鸣哥都给我安排好了,待回了县衙便能回复县令。”
“嗳,好。”姜慕荷如此一听,瞬间喜笑颜开起来。
“……”
西北,有徐鹿鸣会发俸禄这根胡萝卜吊着,他手底下的人办起事来,那叫一个麻利,没几天就给徐鹿鸣把西北大大小小的盐商都给打听清楚了,连私盐贩子都没放过。
徐鹿鸣也很遵循承诺,当即按照他们打听的详细程度,将火长和伍长的职位分配好。
曾桐等人自然上榜,好歹他们也是在军营里混了两三年的老人,要是连这点子事都比不上新人,那徐鹿鸣要他们来作甚。
不过这群新人里,倒是出了个让徐鹿鸣另眼相待的人物——从良平。
他不仅打听得最详细,还自己编了个册子,让徐鹿鸣一翻阅就能知晓得一清二楚,比听其他人口述方便多了。
徐鹿鸣封了他为火长后,问他:“读过书?”
“读过。”从良平没跟徐鹿鸣隐瞒,“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一直想让我走科举来着,可惜了。”
“确实可惜了。”徐鹿鸣瞧他浓眉大眼,身子骨也壮实得很,一点都没个书生的样子,颇感意外地惋惜一声,顺手给他画了个饼,“不过跟了我,你也不算太可惜。”
从良平的眼睛亮了又亮。
身为男人,谁不想出人头地,从前读书是为了如此,现在入伍更是为了如此,如果徐鹿鸣有能力的话,尽心替他办事,跟着他一起升职,的确是条不错的路子。
“现在说些还为时尚早。”徐鹿鸣笑了笑,不会画饼的领导不是个好领导,“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完成差遣。”
“那头儿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曾桐立马问道。他们从这个新人中突然冒出来的佼佼者,感觉到了危机。迫切地想要做点事情,在徐鹿鸣面前邀功。
徐鹿鸣把从良平整理好的册子放在桌上:“当然是一家一家找上门去,问问看这些盐商有没有要粮食的。”
军营不给他买盐的银子,却任由他调配军营里的粮食,虽然那些粮食都是些陈年旧粮,但徐鹿鸣去看过了,除了小部分回了点潮,大部分还是好的。毕竟这次军营要他办的是不是小事,不可能真把他逼上绝路。
而粮食在古代可是国之重本,吃不饱饭的人大有人在,说不准有盐商有路子,把这些粮食高价贩卖出去呢。
只要能买到盐,粮食的价格可以谈。
就在徐鹿鸣都准备好,要以一个极低的粮食的价格去吸引盐商的时候,曾桐和从良平这些出去与盐商谈价格的人,全都黑沉着一张脸,一身火气地返回军营。
徐鹿鸣不禁问:“这是怎么了?”
“去他祖宗的。”曾桐气不顺地骂了一句,“一队,二队,还有周粱那个狗日的,他们居然跟每个盐商都打过招呼,说我们队的粮食是发霉粮食,叫他们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弄得我们这些一上门说用粮食换盐的人,立马就被人家给赶出来了。”
这连谈的条件都给他们拔除了。
饶是徐鹿鸣脾气再好,这次也不由得动了怒。全营上下,是不是都拿他徐鹿鸣当软柿子,好欺负。谁都想上来捏上一把?!
从良平见徐鹿鸣脸色难看,出主意道:“要不我们从营里拿着粮食出去,实实在在告诉这些盐商,我们的粮食没有问题。”
“没用的。”徐鹿鸣否定道,“人家可以说,我们的粮食就是拿出去装样子的。”
倒是可以把盐商们请进军营,打开粮仓大门给他们看看粮食,可军营重地,又是粮草这等辎重,告知给商人位置,不就等同于给敌人透露军情。
万一敌人混进来,一把火给他们烧个精光,哭都没地方哭去。看不惯徐鹿鸣的人又这么多,徐鹿鸣怎可能把如此大一个破绽露给其他人!
“把弟兄们都喊回来,叫他们别去跟那些盐商纠缠了。”徐鹿鸣磨了磨后槽牙,发起狠来,“这次我们谁也不找,等着他们主动拿着大把的银子和盐找上门来!”
徐鹿鸣觉得自己先前就是脾气太好,给了军营里他好欺负的错觉,而且库里的人摆明了不会让他好过,他若是不把这个银子的问题解决,以后还不知道要被他们以这个理由拿捏多少次。
所以,徐鹿鸣这次要玩把大的,不仅要那些盐商们主动求上门来,他还要军资库的所有人跌破眼睛,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用银子的事卡他脖子,憋屈到爆。
“好嘞!”曾桐和从良平虽然不清楚徐鹿鸣要做什么,但看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全都跟着兴奋起来。
他娘的,早看其他队那些只会下绊子,说阴阳话的人不爽很久了,这次总算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了!
“……”
西南,县令耿元亮从京城述职回来,想到这次他的同僚们,好些都因为政绩卓越而升任了,明明他手里捏着个救治鼠疫的大功劳,却因为药片迟迟提炼不出来,而打不出去,心里别提有多憋屈。
一回来就等不及要姜辛夷给他更简练的提炼鼠疫药片的法子,不然就叫他和他妹妹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既如此,我便退下这身官服另谋出路就是。”姜辛夷也不是被人给吓大的,当即便黑着脸摘下了官帽,“我就不信,我有一身医术傍身,还讨不了一口饭吃了。”
说完,便要拉着姜慕荷离开。
这下耿元亮慌了,姜辛夷医治鼠疫的事儿,全县都知晓,他若是把姜辛夷从县衙赶走,不出几天,县里的百姓都能把他的县衙给砸了。
慌忙给把人拉住劝道:“你看看我说些气话,你还当真了不是。”
“你的话跟圣旨似的,我敢不当真?”姜辛夷阴阳怪气起来很有一手。
吓得耿元亮连连鞠躬:“哎哟,我的姑爷爷,那两个字可不能随便说出口。”
这要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告他一个不臣之心,别说他头顶这顶乌纱帽了,连他的性命都保不住。
姜辛夷冷笑:“我难道说得不对吗?”
“对对对对,不对不对……”姜辛夷都快把耿元亮搞糊涂了,不敢再拿乔地道,“总之我的姜大少爷,你要如何才能把那简易的提炼药片的法子教出来?”
耿元亮可没有忘记,姜辛夷年前跟他告假时说的那些话。
“简单。”姜辛夷见目的达到,也不再拿乔,“只要你不觊觎我夫君炼药的那套容器即可。”
耿元亮还以为多大事儿呢,没想到如此简单,当即应下道:“你放心,不就是一套容器嘛,本官为人再不耻,也没必要夺人吃饭的家伙。”
可等到姜辛夷拿出一整套比琉璃还要晶莹剔透的炼药容器,耿元亮眼珠子都凸出来了,说话结结巴巴:“……你夫君,居然拿这些炼药?”
乖乖,他的夫君什么来头,家里居然有如此多的上等琉璃,且还不是拿来赏玩,而是用来炼药的。
“当然不是。”姜辛夷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若不是你的人太费,迟迟提炼不出药材,我夫君也不至于拿出这等传家宝来炼药。”
耿元亮脸上讪然,心里对姜辛夷迟迟不交简易的炼药之法怨气淡了些,他若是有这些珍宝,他也舍不得拿出来如此折腾。
有了容器,姜辛夷很快便把耿元亮的人教会了提炼药片。但新的问题又产生了,这药片他们只能用这套容器练出来,姜辛夷又说什么也不愿意献出容器。这药片,他要如何汇报给陛下?
左思右想后,原本想独吞救治鼠疫之功的耿元亮没法子,只能后退一步,在折子上老老实实写上姜辛夷的功劳,当然更多的还是他如何发觉姜辛夷这个人才,从而重用他,才使得他从鼠疫中脱颖而出之话。
消息传回朝廷,朝野震动,鼠疫乃王朝大患,几乎每隔几年,都会有一些小县染上此病,太医院对此束手无策,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此药一出,是不是证明当真陛下贤明,天降神医云云。
太医院听闻此事,更是骇然,当即派了许多太医到西南查明此事,顺便见一见姜辛夷这个能医治鼠疫之人。
这些俗事,姜辛夷一概不管,教会县令的人炼制药片后,他便躲在家里跟徐鹿鸣聊起天来。
热恋中的情侣,那是一天发百条消息,都嫌不够,看到一朵好看的花儿要分享,吃到某种好吃的也要分享,甚至连梦里如何思念对方的方式,都会逐一写出来。
相较于徐鹿鸣那毫无攻击的骂人方式,姜辛夷的手段高明且直白得多。
他会直接在信里说:“徐鹿鸣,我想你想到湿透了。”这种话。
把徐鹿鸣撩得回他的信纸都是红温的:“姜辛夷,你真的好不知羞!!!”
但每次说完这些话,他又会在后面别别扭扭地加上一句:“但是没关系,你这样我也好喜欢。”
看得姜辛夷心怀大慰,逗他逗得更凶了:“怎么个喜欢法,又半夜三更起来洗裤子?”
这让徐鹿鸣怎么回,恨不得钻进被子里一直当缩头乌龟才好,但他又每次都怕姜辛夷等急了,在被子里闷一会儿,便又面红耳赤地回上一声:“知道还问!!!”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嘿嘿。
第50章
徐鹿鸣把手下人都召回来,也没做什么,只是吩咐他们去把库里许诺给他们的粮食都搬回营帐来,在营里分给他的地盘上,建起了一座酿酒坊。
大楚没有禁止民间酿酒,民间酒业十分发达,像徐鹿鸣先前给陈家将送的金烧酒就是西北人特别爱喝的一种烈酒。
这种酒的度数高,能极快地暖和身体,下雪天饮上一口,走多远的雪路都撑得住。可在徐鹿鸣看来,金烧酒的度数最高也就二三十度,不会更高了。
这是因为他们用的是窖藏法酿的酒,度数只能达到这里。但徐鹿鸣给姜辛夷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酒精,对蒸馏酒的做法,烂熟于心。
不管多少度的酒他都能酿。
只要酿出一种比金烧酒度数还要高一点的酒,不说西北,整个大楚都要震三震。毕竟,大楚好酒的人太多了,好烈酒的人更多。
不怕新酒酿出来卖不出去。
军营里的人对于徐鹿鸣不出去找盐商洽谈盐引之事,反而在营里无所事事地拿粮食酿起酒来,全都觉得他疯了。
酒是那么好酿的吗?
普通人没有配方,酿出来的酒只能是米酒之类的谷酒,自己喝喝还行,拿去卖谁买啊!
有那手艺不好的人,酿出来的酒,直接就不能喝,甚至还会毒死人。
徐鹿鸣一下取了这么多粮食酿酒,总不能是酿来自己喝的吧,那得喝到什么时候才能喝完?何况,这么多粮食不拿去完成差遣,而是这样浪费掉。
到时候别说是军棍伺候了,直接处死都有可能,不是疯了是什么?!
军营里的人如何想,徐鹿鸣不管。他自己怕做出来的功绩被人摘桃子,在手下忙着搬粮的时候,特意去找了趟邓文滨。让他去找军资库的所有大官出具一份营中粮食尽由他调配,只要他能用粮食买来盐引,军中不得干涉他用粮食做出任何举动的文书。
“营中说话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子,何须出具这般正式的文书。”邓文滨不仅对徐鹿鸣这个要求好奇极了,还对徐鹿鸣最近的做法感到极其不理解,“你小子最近在搞什么,不会真要知难而退了吧?”
“邓大人放心。”徐鹿鸣承诺道,“只要大人能帮属下弄来这份文书,属下保证在开春前将买盐的差遣完成。”
“好!”邓文滨大喜过望地从案牍上站起来,“我今儿就给你把这份文书弄来。”
缘于军资库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的缘故,徐鹿鸣要的这份文书很快就从上到下挨个按好印章批下来。
拿到文书的第二天,徐鹿鸣就着手教人酿起了酒。由于大楚此前从来没有过蒸馏酒,徐鹿鸣也怕自己的酒酿得太好,太过惊世骇俗。
因此他没一上来就酿度数太高的酒,保持在比金烧酒多个五六度,大概三四十左右的度数。属于能令大家震惊,但又不会觉得太离谱的范畴。
果然,酒一酿出来,徐鹿鸣手底下的人都觉得不错后,带着新酒到西北的各大酒楼、茶肆转悠了一圈,酒商们很快就闻着味儿找上门来了。
“头儿,头儿,我这儿有个酒商愿意出价五十钱一罐,购买我们的西北烧!”曾桐美滋滋地跑回军营报喜。
这个时候徐鹿鸣正在酒坊里监督众人酿酒,酒坊里正在酿酒的其他人,听到这话,脸上全都露出惊喜之色。
因为坊间最便宜的金烧酒就是四十八文,他们的西北烧名声还不显,就能比金烧酒的价格高,看来这些酒商们都很看好这种新酒。
还没等他们高兴完,从良平也回来报喜:“五十钱不算什么,我这儿有个酒商愿意以八十钱的价格,包圆我们帐里酿出的所有酒!”
“嚯!”八十文这个价格一出,酒坊里更是响起此起彼伏的吃惊声。如今酒业发达,市面上的好酒多不胜数,能卖到八十文这个价钱的酒类不多,他们的西北烧刚出世,就能卖上如此之高的价钱,往后少不了挣钱。
曾桐见风头都被从良平抢去,咬了咬牙道:“既然看好的酒商如此多,我觉得我们可以待价而沽,再把价往上提提,涨到百钱一罐,也未尝不可。”
从良平低头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性,并在想,怎样才能让酒商们心甘情愿地把酒价提到他们所有人都认可的高度。
徐鹿鸣很满意手下们的良性竞争,有竞争才有动力,若是每个人都图完成任务了事,他们这个队得什么时候才能在营里站稳脚跟。
“这第一批只是试卖,叫的价格太高反而会让一些酒商觉得我们唯利是图,最后联合起来不买我们的酒,得不偿失。”他按照自己的计划道,“为了快速地把酒推入市场,我们可以装出一副迫切完成差遣的样子,只要谁手中有盐引,价格一切好谈。”
这样,酒商们就会去找盐商,帮他们完成差遣的时候,还能把他们的西北烧大力推广出去。待到西北烧名声大起,第二批酒,没了盐引这个差遣,酒的价钱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头儿英明,我们能在头儿帐下做事,实乃三生有幸。”曾桐和从良平听了这个法子,眼睛一亮,把徐鹿鸣好一顿夸赞,最后在徐鹿鸣的笑骂下,这才不得不退下去做事。
不出所料,酒商们知晓只要有盐引在,西北烧的价钱一律好谈,他们纷纷转头去找盐商们商谈,盐商们又不是傻的,骤然见这么多酒商来买他们的盐引,定要问个清楚。
得知西北军营出了一种叫西北烧的酒,比金烧酒的酒性更烈,盐商们也嗅到了赚钱的机会,觉得这钱给酒商们赚,还不如他们自己赚呢。
于是,事情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况下,盐商自己揣着大把的盐引,主动上门来找徐鹿鸣,要购买徐鹿鸣手上的西北烧。
徐鹿鸣好说话得很,只要是拿着盐引上门的商人,只要价钱不压得太低,一律同意。
没几天,他就靠卖酒买到三千石的盐引,超额完成了差遣。要不是怕军营里的粮食酿不出这么多酒,五千石他也敢买。
“……”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酿得出如此好的酒来!”消息传回营里,原先等着看笑话的一群人,全都不可置信地惊掉了下巴。
他们宁愿相信这是一场噩梦,也不愿意相信事情真实地发生在军营里。但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他们如何不相信。徐鹿鸣就是把酒酿了出来,还超额完成了差遣!
这下新队不仅不会被解散,还有可能因此而受到嘉奖,以后彻底与他们老队平起平坐了,这谁受得了。周粱更是又气又恼地在营帐内,摔摔打打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他徐鹿鸣怎就这般能耐呢!”
消息一层一层传到上头的军资库,军资库里的人也傻了眼,他们也没想到徐鹿鸣真能酿出酒来,还酿的是这般出众的酒。
一想到徐鹿鸣酿的酒是比金烧酒还要烈的酒,酒商们、盐商们纷纷抢着要购买的酒,以后不知道要赚多少大把银子的酒,就这样因为他们先前在文书上盖的一个章,变成只能看,不能摸的一座金山。
全都如鲠在喉,难受憋屈得要死。
但这还不是更憋屈的,更憋屈的是,徐鹿鸣一把酒酿出来,他就以感谢的名义给陈家将和先前帮他出过气的各位将军都送了一些。
军营里的人就没有不好酒的,徐鹿鸣这酒又比金烧酒还要好,喝了就没有不喜欢的,纷纷派人到徐鹿鸣这儿来买酒。
徐鹿鸣很大方地表示:“这个酒是军营里的酒坊酿出来的,怎么能收各位将军的酒钱呢,各位将军要买,拿粮食给我付个成本价就行。”
把各位将军哄得高高兴兴地不说。
那边,马将军喝了徐鹿鸣的酒,又从陈家将嘴里听说徐鹿鸣在库里各种为难的情况下,不仅另辟蹊径完成了差遣,还酿出了西北烧这么好的酒,又将徐鹿鸣给赏识了一遍的同时,把军资库的官儿们都叫去大骂了一顿:
“你们看看你们自己,有一点军需官的样子吗,每天不是想着为难人就是为难人,干出过一点正事来过吗?”
“一个小小的队官都知晓,军营里的粮食除了以物易物外,还可以酿成酒卖出去,你们倒好,到军资库几年,脑子里除了偷卖粮食填补自己的荷包外,还想过其他的法子吗?!”
“若是往后再把心思用在那些有的没的上,我看你们也别再军资库里当差了,把位置让给那位会酿酒的队官,去前军跟外头的那些金兵打仗去吧,这么会为难人,杀几个金人还不手到擒来!”
骂得军资库众军需官心里难受得要死,你当那酒是那么好酿的吗,随便来个人就能酿出比金烧酒还要好的烧酒来?他们要是有这等本事,何苦来军营当个苦哈哈地兵痞,挣了钱,拿银子替自己买个文官当不香吗?
至于来你的营帐里听你的骂?!
总之,徐鹿鸣在军营里一战成名,现在谁都知道采买营里除了个会酿酒的队官,别人想要染指他的酒坊都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得罪众位将军和马将军。
“……”
西南,朝廷的太医很快就赶到了长丰县,在长丰县见过姜辛夷提炼出来的药片和被治好的鼠疫患者,惊为天人。
“妙啊,天下救人的法子千千万,这从土里提炼药片的法子还是第一次听说,精妙绝伦,实在是精妙绝伦。”众位大医围着姜辛夷,把他提炼药片的容器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夸赞。
夸赞完,有个太医惋惜道:“就是这法子委实太偏门了些,不能大力推广,知晓这药片能救人,但能制这个药片的人太少了。”
他如此一说,其他太医也跟着附和:“确实,若是能大力推广,那我大楚才算是真正地灭绝鼠疫,现在倒是有种饮鸩止渴的感觉。”
做太医的,手上的权力太小,每当有疫情发生,他们都是身先士卒的一批,因此,他们对权力的欲望不大,一颗心都系在治病救人上。
就希望这天下少些病痛,他们这些太医也不必每次都冒着生命危险前去疫区救治。
太医院的太医最高只有正五品,这次院使虽然没有来,但来了个从五品的副院使,县令耿元亮怂得很,不敢前来接待。
“这有何难。”姜辛夷对上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气质依旧不落下风,反而与他们侃侃而谈,“虽说这药片不是每个大夫都能研制,但这药片可由我们大力研制,再发放给各处县医署,下次再有鼠疫暴发之地,直接去县衙取药即可。”
众位太医听到姜辛夷这话全都眼睛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就是不知这药片的药效能维持几年。”
毕竟这药片研制的时间委实有些长,若是鼠疫暴发,再由人研制出来,研制的这段时间,不知要有多少人失去性命。
提前研制能规避这些风险不说,还能让患者第一时间得到抢救,想法不错,但若是药片存放的时间过短,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却救治不了多少人,未免又有些浪费。
“存放得好,三五年不是问题。”姜辛夷微笑道,“况且这药不仅能治鼠疫,还能治疗肺痨、兔热病等疾病,大力研制出来,也不会放在仓库里吃灰。”
“当真!”这些太医听姜辛夷如此一说,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大楚每年冬天都有不少人因风寒而积病成痨,一旦得上了肺痨病,不管你是高官还是富贾,极少有人能够治愈。
若是这药真能治肺痨,那大力推广这药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真。”姜辛夷肯定,“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张榜出去寻一痨病患者,前来试药即可。”
“大善!”当即就有太医吩咐医吏们去着手操办此事。
姜辛夷也不墨迹,随即提出要求:“若是这药真能治愈痨病,诸位大人可否准许我在本县开办作坊,也为家乡做些实事。”
能推广至全大楚的药片,不用想也该知晓多赚钱,与其把这钱拿给别人赚,姜辛夷宁肯这些钱落在自己家乡的百姓头上,也算是感谢他们对自己的一番爱戴。
“当然可以!”太医们想也不想地说,他们太医院又不争名夺利,在汴京那个名利场,手上钱多了反而是件坏事,姜辛夷愿意接下这个差遣再好不过。
长丰县如此之大,要找两个肺痨患者不要太容易,他们一听到县衙给姜辛夷试药,知晓姜辛夷是个有真本事的,都愿意前来。
姜辛夷挑了几个不同症状的病人,逐一开始用药。肺病不如其他病,好得没那么快。
这个过程中,他时常与徐鹿鸣通信,毕竟徐鹿鸣前世得病多年,在一些西药的作用上,也有一点自己的见解。多与他聊聊天,也能给姜辛夷提供一点灵感。
“木兰真棒!”徐鹿鸣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姜辛夷提供情绪价值,“这么快就能治痨病病人了,以后你肯定会成为扁鹊、张仲景之类的神医。”
“都是站在伟人的肩膀上依葫芦画瓢罢了。”姜辛夷被他说得愉悦中又带着点羞耻,“还没恭喜你啊,正式升任为采买营第十一队队官,以后见了你,得唤你一声徐大人了。”
“哪有姜大人官威大。”徐鹿鸣也被姜辛夷这声徐大人给喊得飘飘然,投桃报李地喊了回来,“姜大人最近辛不辛苦,要不要接受徐大人的投喂。”
“要啊。”姜辛夷想也不想地应道,“徐大人要投喂我什么,你的敬业么?”
“木兰,你真是说话越来越过份了,你就是仗着我不能去见你,你肆无忌惮!”徐鹿鸣刚开始拿到纸条,看到上面敬业的拼音,拼了好久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脸红得不行,“是酒啦,我拿灵泉给你酿的酒,不仅好喝,还能美容养颜,缓解病痛,你试试。”
姜辛夷没多久就收到金雕送来装着酒的竹筒,可能是因为上次请他喝了椒花酒的缘故,知晓他不爱喝纯粹的白酒。徐鹿鸣酿酒的时候,加了一点果子在里面,一打开有股很浓郁的果香味飘出来。
甜甜的,带着一股酒气,混合着灵泉治愈的功效,喝下去不仅不涩口,还有股暖意在心间萦绕,舒服得令人很想放松下心神。
“徐鹿鸣,我还想吃果子,新鲜的果子。”姜辛夷其实很少向别人讨要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要自己扛,导致他很少对别人说出自己的要求,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去依靠一个人,“老了的不要,不甜的不要。”
很快,一个装着各色果子的包袱就送到了他面前,同时附赠一封回得很急的信笺:“还想要什么?”
姜辛夷随手挑了几个尝了尝,就没有一个是不新鲜不甜的。他喉头一紧,其实这样天天跟徐鹿鸣聊天,他并没有多想念他。
但是今夜,莫名地就很想他。他不是个会隐藏自己欲望的人,于是他很直接地说:“还想要你抱我,亲我。”
离开西北前的那个吻,撩住的何尝只有徐鹿鸣一个人,在他给徐鹿鸣写的那些直白的话语里,未尝没有与徐鹿鸣一样的夜不能寐。
本以为得明天才能收到徐鹿鸣的回信,但是这次鸽子回得很快,几乎不到一刻钟就飞回来了,姜辛夷以为这是他上封信的未尽之言。
但是一打开,他的眼睛忽然顿住。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我来亲你抱你了![亲亲][捂脸偷看][亲亲][捂脸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