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股票
要赚快钱,钟慧仪首先想到的是彩票。
有几年她做羊肉汤锅,只做下半年,上半年闲的时候,她就给自己弄了间报刊亭来卖彩票。
一是为了多创收,二是无人不曾幻想过暴富。
从零零后到六零后,大家买彩票的行为都刻在基因里,她和林志成本身就是“老彩民”了,那时候弄台彩票机也能为他们夫妻创造不少共同话题和感情。
上辈子,她从35岁开始买彩票,后来自己又开体彩店,天天研究开奖号码的走势图。
一来二去,还真摸出点规律。
七星彩和双色球那种数字多的纯靠运气,但排列三排列五,这种只选三五个数字的,开奖号是真有点讲概率。
一个号码太久没出,只要舍得连续多跟几期,有时候就真的会出这个号!
当然,也需要一点运气。
很多人连续打了十几期也没出,偏偏就是没打的那一期出了,这才是常事。
但钟慧仪有点偏财运,买彩票还真没少中。
最多的一次排列三就中了二十几万,小奖次数两个巴掌都数不完。
有这么多中奖经验,钟慧仪翌日一早,就出发去了体彩店。
对着墙上的“奖号走势图”回忆半天,结果……确实是对近期的中奖号码毫无印象。
她太高估自己的记忆力了,出发前还天真的以为看到走势图这些熟悉的东西,没准会有点印象。
最后只好凭借上辈子的预测经验,对着走势图研究半天,按概率高低选了几组数字。
给钱的时候,刚好有人来买足彩。
钟慧仪一下想起来,差不多就是2000年前后,国足一路连胜唯一一次地踢进了世界杯。有一场踢马尔代夫的,因为马尔代夫是热门旅游城市,国足又进了10颗球,她印象特别深刻!
10颗进球的足彩赔率肯定高得离谱。
她赶紧问旁边的男人:“世界杯预选赛已经开始了吗?国足开始比赛了吗?”
遗憾地是,男人打量着她道:“霍,你还知道预选赛?国足是第九小组,得等到明年才踢预选赛。”
“最近都是俱乐部的联赛,你买吗?我给你推荐几个比分。”
遗憾,太遗憾。
钟慧仪果断摇头:“不了谢谢,我还是买几张刮刮乐吧。”
世界杯的比分都一场比一场离谱,各类联赛更是不保险,有那钱,不如相信自己的偏财运买点刮刮乐。
彩票买不少,但钟慧仪倒也没真把希望寄存到这个身上。
只能说是试一试“万一”。
乐观前来,铩羽而归。
第一次投机,失败。
钟慧仪正思索其他出路,手机忽然滴滴答答响起来。
是范亚仙,接通的第一句就是:“有空吗?来良木缘,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她现在无业游民一个,当然一口答应。
重逢那天没约上的良木缘,今天倒意外促成。
咖啡厅就在市中心,她与范亚仙再遇的那条巷子二楼,这家店二十年后都一直开着。
钟慧仪上楼时,范亚仙已经等在那里。
朋友还记得她的口味,招呼她坐下,推过来一杯茉莉香芽:“给你点了茉莉茶,先润润喉。”
她道谢抿一口,主动问:“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你还说呢!”
范亚仙瞪着她,很不高兴:“你离婚这么大的事,我居然还要从我女儿口中才能知道!钟慧仪,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同样的一句话,上辈子,范亚仙是失望的质问;而这刻,却是难掩的关切。
钟慧仪嘴角翘一翘:“就是把你当好朋友,才报喜不报忧。”
范亚仙又瞪她几眼,最后叹一口气:“算了,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到走投无路绝不跟别人张口。”
“离婚程序走到哪步了?财产打算怎么分割,要不要我给你找个靠谱的律师?对了——”
朋友不问离婚的原因,只认真地教她维护权益:“春熙路的门市费那么大力气,又有潜力,咱们一定要争取到!”
钟慧仪看着朋友的操心模样,生计的烦恼立刻消解大半。
“亚仙。”
她握住朋友的手,打趣似地说:“你的小眼线消息还不够灵通啊,我已经办好离婚证,门市也拿在手上,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范亚仙一怔,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这就拿到离婚证了?林志成他家的人会这么轻易放你走?”
身为最好的朋友,她太知道林家都是些什么货色。
朋友跟女儿那晚的震动如出一辙,钟慧仪竟萌生出一种,自己闷声干成了大事的自豪感。
“嗯啊,因为我净身出户,只要了麦麦和15万的债务嘛。”
这些话对女儿不能说,但对朋友却可以。
她骄傲地道:“我是不是超级有魄力?”
范亚仙一时愕然又心疼,心情像过山车,上上下下的。
她并不觉得离婚有什么不妥,相反她很支持朋友脱离那个消耗人的环境,只是……朋友这壮士断腕的止损方式,太令人震撼。
千言万语的关切与安慰萦绕于心,但最后她只是竖起大拇指,夸赞说:“真不愧是我所认识的钟慧仪!”
钟慧仪与她相视一笑,心头大松。
女儿和朋友都这样支持她、理解她,也许,未来根本无需担忧。
范亚仙喝一口咖啡,庆幸地表示:“还好我今天提前有所准备。”
她说着,从脚下拿出一个小包:“这里是一万块,你先拿去应急用。我不知道你已经离掉了,今天只想着先给你拿点钱打官司。没想到……”
根本不必多问,范亚仙也能猜到她现在境况有多坏。
她表示:“等过几天,我再给你拿两万,春熙路的门市你抓紧装修好。还有落脚的地方你有安排没,没有的话,我手头正好有套房到期了,可以给你们过度住一住。”
在2000年,能随随便便就给你三万块应急的人,一辈子真是也难遇到一个。
从前总是在被索取的钟慧仪,刹那就有些红了眼。
自己所忧惧之事,朋友三言两语就给她全安排好。
如果拿住这钱,门市的装修的确不成问题,再加上提供免费住宿,那她的生活简直跟离婚前不会有太大区别了。
可是——
她把钱推回去:“谢谢你亚仙,但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新生活才刚开始,我不想做一个只晓得伸手的人。”
钟慧仪坦荡地说:“我也还是有点要强的!”
范亚仙张口,还想再劝。
她紧接着表示:“当然,等我真走投无路了,肯定会找你借钱,到时候你利息必须收我友情价。”
范亚仙无奈地叹息:“行吧。那今天难得见面,我们一起多坐会儿,你先给我讲讲怎么突然就决定要离婚?”
八卦是不可能不八卦的。
这种事,大人小孩都一样。
钟慧仪又轻快地笑出来:“导火索还是我婆婆……”
伴随着把过程讲出来,那些沉积心底的坏情绪,也慢慢地被吹散,被阳光和煦的心情所取代。
跟朋友倾诉一番,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近来背负着这样多压力而不自知。
而看见范亚仙跟自己同仇敌忾,句句有回应,她也才明白:其实朋友并不是不愿意接受她的情绪垃圾,只是,更希望能帮助她真正地走出困境。
压力被释放,未来有兜底。
最后她们要分开的时候,钟慧仪心情大好,从包里拿出刮刮乐递给朋友。
“离婚其实是喜事,今天我去买了彩票,我分你两张好不好?”她开玩笑,“给你也沾沾喜气。”
范亚仙并不觉冒犯,笑言:“确实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你提醒我了,我要送你一份离婚礼物!”
钟慧仪指着她那一大提钱:你给我雪中送炭,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范亚仙:“你又没收,而且意义也不一样。既然你送我彩票的话,那我——”
她想了想,说:“就选一支股票送你吧。”
“也不买多了,就买500块钱的玩玩。代码可以你自己选,就当作祝愿你否极泰来的红包,如何?”
钟慧仪:!!!
对哦!她怎么能忘了股票这个来钱最快的投机大杀器!
上辈子,伴随着网络的发展,买股票不再需要去交易所,直接在APP上三两下就能买卖成功。
股票热潮一波接一波,有一阵身边人人都在做理财。
钟慧仪资产不少,银行和证券公司的经理,三天两头就来推荐。
股票这东西,她多少也还是懂点皮毛,况且,还多活了这么多年呢,总能知道几只“牛股”吧……!
这一次,钟慧仪不再拒绝。
她反而略显激动地握住朋友的手说:“特别好,咱们现在就去交易所。”
钟慧仪想好了,她也不贪心,到时候就选“茅台”、“腾讯”这种绝对稳当的股。
记忆中,后来“茅台”可是绝对的香饽饽,涨得再高股民们也仍然趋之若鹜。听理财经理说,哪怕有一年“茅台”股价腰斩,买得早的人也都还是赚。
论用先知赚大钱,肯定首选还是炒股的!
她打定主意,要靠“牛股”来赚离婚后的第一桶金。
万万没想到——
到了交易所一看,哪有什么“茅台”和“腾讯”的影子,交易板上的公司,根本全不认识……
难道普通人重生就真的发不了一点横财吗?
燃起的斗志瞬间熄了一半。
但来都来了,钟慧仪还是不死心。
想到朋友是金融业内人士,她试探着问:“我听人说’茅台酒‘是潜力股”,怎么交易板上没有?”
“什么’毛泰酒‘?”范亚仙一脸奇怪,“酒的话,94年上市的’泸州老窖‘确实不错。”
她以专业的姿态告诉她:“不愧是做餐饮的,你很有眼光,就咱们国家这个酒文化,白酒股确实很有潜力。要不然,这500就买’泸州老窖‘?”
做餐饮的,谁不知道泸州老窖!这也是后世的知名品牌。
还好她问了,这交易板上也没有泸州老窖。
钟慧仪眼睛一亮:“好,我也相信你的判断,就泸州老窖。然后——”
想了想,她还是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朋友:“我还想自己也开个账户,再买两只互联网相关的股票。现在互联网这么飞速发展,我想试一试。”
刚刚找“泸州老窖”的时候,钟慧仪有看见两个很熟悉的软件公司名字。
虽然不能像“腾讯”那种,百分百肯定是“牛股”,但从千禧年开始,互联网飞速发展是事实。她认为可以搏一搏,况且,自己还有个金融业内人士把关呢!
“就那个汉化软件,和另一个办公软件,你觉得怎么样?”她征询朋友意见。
“绝对不行!”
未料,范亚仙竟一口否决:“今年美国’互联网泡沫‘,还有’千年虫‘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互联网板块的股,连职业炒股的都不太好碰。而且——”
她非常严肃地告诫道:“我送你股票就和你送我彩票一个性质,纯娱乐。你身上就剩下这么点钱,我不许你拿来赌博。”
“你根本不懂股票,与其来这儿赌,还不如拿我的钱。我就算收你’高利贷‘的利息,也比这划算安全100倍!”
范亚仙坚决不同意她拿剩下的家底来炒股。
也许是她表现得太心动,最后干脆连“泸州老窖”也暂时没买,拉着她径直离开了交易所。
“’泸州老窖‘的股票我答应了你,肯定要给你,但现在还是先送你回家冷静冷静!”
范亚仙连交易的流程都不想让她看见,就怕她冲动,走了歪路。
一路被押送回宾馆的钟慧仪:……
她很想说,她是个成年人,要弄懂这些流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但朋友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异常坚决,她也就暂时没有反抗。
然而,当人一旦萌生了想做一件事的念头,再想克制就不现实。就像昨天试了一件喜欢的衣服舍不得买,过两天也一定会再去买下。
知道了也许能靠股票赚到快钱,钟慧仪又怎么忍得住。
那两只股票的名字是真的很眼熟,而且,她等到第二天一看,股价真的涨了,有一只直接从5块钱涨到了10块呢!
她本来就是个敢赌敢搏的人,这下更不愿坐以待毙。
眼一闭,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两只股各豪掷1000块。
结果,舍不得放弃机会,真买了又开始忐忑。
钟慧仪才离开交易所二十分钟,就又想折回去,看看这个时间股价实时变动的价格。
现在是涨了还是跌了?今天收盘价高不高,明天开盘会不会突然跌个大的?
她的记忆又真的准吗?
就像茅台这种“长红股”,后世也都有腰斩的时候。会不会范亚仙说的才是对的,在这个互联网刚开始的时候,大家懵懂不知,也许股价真的不行,得多拿住几年才会好呢?
从入手股票的那一刻起,钟慧仪的心就悬了起来。
偏偏,这个年代又不能在手机上实时盯盘,她总不能一直蹲在交易所吧!
当天晚上,钟慧仪就有点后悔。
毕竟花的是老底,她真的能靠股票发横财,而不是被现实狠狠教训吗?
*
心里压着事,这天钟慧仪接到放学的女儿时,都还在走神。
真想打电话问问范亚仙,那两只股票今天的收盘价。可跌了怕心情不好也影响女儿的情绪,涨了又怕心态不好,明天立刻想卖掉。
既然要赌,还是狠心放上一个星期,不闻不问最好。
钟慧仪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今晚一反常态地没关心女儿的校园生活。
而林麦这两天心里都想着投稿的事,压根没察觉这异常。
母女两人各忧各事,坐在公交车上彼此沉默。
结果,公交车都开过站了,她们愣是也没一个人发现。
直到车停在终点站,司机回头叫她们,两人才如梦初醒。
钟慧仪:“怎么车开过头了,你也不叫我?”
林麦:“妈妈没听到报站吗?”
母女俩互问对方,然后又异口同声地回答彼此:
“我在想事情。”
钟慧仪伸手点一点女儿的小脑袋:“你这个小小人儿,想什么这么入神?”
林麦筹划着要突然拿出稿费给妈妈惊喜呢。
“秘密。”她嘿嘿笑着糊弄过去,转而问:“那妈妈又在烦恼什么,是不是门市的装修?”
钟慧仪惊异于女儿的敏感,居然连这个都能猜到。
女儿这么“聪明”,她却有点难过,她其实并不想女儿如此早慧。
于是掩住情绪摇摇头:“没,妈妈只是在思考,之后咱们房子要租在哪儿。”
“哦!”
林麦眼睛一转,正想提议以后要拆迁的城中村。
公交车掉头,又要往市区方向发车了。
妈妈立刻拉着她的手跑上去,然后,又变魔术似的拿出两张刮刮乐。
“回去还要很久,麦麦跟我一起刮奖吗?”妈妈问。
彩票!
林麦的思维瞬间跑偏,回忆起上辈子。
她记得妈妈的彩票运超级好,有一次直接中了二十万大奖,她激动之下发微博感叹运气玄妙,结果还被人追着骂是为了推广彩票赚提成……
虽然她家的确开过彩票店吧,但她真的不是打广告!
但林麦自己手气就差得很,别说买彩票了,就是开盲盒每次都开到不喜欢的。
她当即摆手:“不不不!妈妈你来刮,我当观众就可以了。”
上辈子妈妈中二十万的时候,是穿刺结节的时候。
现在妈妈刚离了婚,没准也能中个大奖呢?
林麦坚决不允许自己影响到妈妈的“欧气”。
“那不行。”
妈妈却坚决不同意,一定要分给她一张:“咱们母女有福同享,一人一张,你要不刮那我也不刮了。”
林麦拗不过,只好接了一张过来。
但她迷信得很,表示要再等两分钟,等到了十点整再开刮。刮的时候还小声“念咒”:玄能救非,氪必改命!
看得旁边的钟慧仪直乐,她女儿也太可爱了。
她赏女儿入迷,最后林麦都刮完了,她还没开始。
“诶,玄学果然救不了非洲人……”女儿苦巴巴地望着她,嘴里还念叨着属于小朋友的语言。
钟慧仪一笑,握住女儿的手说:“别难过,这张我们一起刮。”
林麦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她也想试试“欧洲人”能不能救自己这个“非囚”。
结果——
又再一次刮到最后一格机会上。
林麦屏住呼吸,手心出汗,简直比她高考的时候还紧张。
下一瞬,她骤然欢呼起来:
“啊啊啊,中奖了中奖了!妈妈真的能改变我的命运!”
钟慧仪心中一动,以为自己的偏财运真的这么灵,低头一看……只中了10块钱。
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中10块钱就这么高兴啊。”
弄得她还以为中了头奖五万元。
林麦却宝贝地抱住彩票:“妈妈你不懂,这可是我第一次彩票中奖!”
也是,小孩子路边套圈套个娃娃都要高兴半天,这是好事,代表她的宝贝女儿还保有珍贵的童真。
钟慧仪摸摸女儿的脑袋:“那下次妈妈再买回来跟你一起刮奖。”
“好呀好呀。”林麦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真正的小孩。
公交车平稳而缓慢地穿过夜色,将迷糊的母女家安全送达。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麦突然翻了个身。
“妈妈。”
“嗯?”
“其实今天坐公交车的时候,我在想我投稿的事。我给杂志投稿了,被选中的话,有稿费哦~”
她的姑娘憋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没忍住透露了她的小秘密。
黑暗中,钟慧仪笑得很温柔:“真的呀?我家麦麦这么厉害,才十岁就会写文章了!”
难怪后来能在网上做博主。
那时候她极力反对女儿辞职,但其实后来女儿发的每一篇文章、每一个视频,她都认真看了。
她一直没有告诉女儿,她其实觉得女儿非常棒——有勇气在网上创业,还做成功了。
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够补上。
“杂志叫什么?妈妈一定买来支持你。”
林麦这时候反而不自信了:“万一没选上呢?”
钟慧仪说:“那更要买,我们麦麦看看选上的文章是什么样的,下次再投稿一定能行。”
“是《儿童文学》,现在最红的儿童杂志哦!”
“收到,妈妈明天就安排上。”
林麦幸福地笑,抱住妈妈:“天啦,我妈妈好爱我哦!”
钟慧仪心里酸酸涩涩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翘起来,她太幸福太幸福了。
幸福到已经完全将“炒股”的忐忑抛诸脑后。
月光照进来。
林麦看见妈妈终于抚平的眉头,悄悄松一口气。
第22章 奥数天才(一更)
林麦周末也开始补习了。
因为妈妈最近很忙,宾馆环境复杂,即便是白天,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被困在十岁身体里的成年人林麦很无奈,但她理解妈妈的担忧。
为了不让妈妈有后顾之忧,她只好周末也乖乖去班主任家“上学”。
其实毕业多年的林麦并不讨厌上学,但这个年代的小学内容真的太简单太无聊了……
在学校上课还好,她坐在最后一排可以随意摸鱼;可班主任家就那么点大,她是真没有自学的余地。
周六,林麦不情不愿地来到班主任家,一进门却惊呆了。
好多人啊!
平时晚上来补习,其实就她和那两个寄宿的女同学。
毕竟才小学,又还是2000年,一般人谁会天天接送孩子补习。像周晓晴那样,周末报点兴趣班的居多。
但今天,林麦竟然在班主任家看到两大桌人,数一数起码有十来个人,而且有一半的人她还不认识。
她下意识看眼门牌号,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林麦你真的来啦!”
屋里,坐在左边饭厅的冯莹激动跟她招手,“快来这一桌坐。”
冯莹就是那天送她小霸王掌机,寄住老师家的女孩之一。
第二天,林麦回礼了一块电子表,两人开始结伴出入班主任家,一来二去就已经混熟了。
林麦扫一圈没见李老师人影,坐过去问:“什么情况,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冯莹瞄一眼珠帘里面客厅的一桌人,小声说:“隔壁桌都是来学奥数的尖子生,他们只有周末才来。而且哦——”
冯莹声音压更低地跟她八卦:“你知道我们班那个男生黎越吧?他奥数特别好,经常满分,李老师就开特例,给他免费辅导!”
林麦很惊讶,但不是因为什么黎越的八卦。
“原来李老师家一直办奥数班吗?”她赶紧追问,“那要进奥数班有什么条件?”
她最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报竞赛赚奖金。
冯莹就住在班主任家,清楚得不得了:“很简单啊,李老师有一套专门的卷子,只要得60分就能上隔壁桌。”
她表示:“我和李思琪都做过,但那个题好难的,我们都没及格……”
李思琪就是另一个寄宿的女生,但她是隔壁四班的。
此刻被提到,她也点点头:“是的,而且隔壁都是每个班的第一名,我们这桌的人就都别想啦~”
难怪刚刚在门口晃眼看过去,感觉都是不认识的人,原来还真都是外班的。
林麦只隐约记得,他们这代人有“奥数热”,因为参加竞赛拿奖中考高考都能加分。
但应该是五年级才正式开始参加考试,初试名额很多,当初好像全班前十名都能去参加。
记忆中都是学校全权安排,她以为时候未到,才遗憾的买了奥数题自己来刷。
没想到——奥数小灶班竟就在身边!
林麦看了看他们这一桌,除了李思琪和冯莹,全是本班的倒数。
小小一个周末补习班,分成了“奥数桌”和“差生桌”。
而“差生桌”的林麦决定当叛徒。
“李老师呢,她怎么不在?”她问,“我可以做奥数班选拔的卷子吗?”
她也想上“奥数桌”做卷子!
闻言,“差生桌”一桌的人都瞪眼盯着她,每个人的表情仿佛都在说:干嘛要去受那个罪?!
“李老师印卷子去了。那个,额,嗯……做是可以做。”冯莹看着她欲言又止,“就是……万一。”
万一全部不会做怎么办?
像她和李思琪,两个人平时数学也都是九十分以上的,结果做那套卷子居然只能得三四十分,当时她们难过了好久。
更有甚者,像对面的方圆同学,全班倒数第二名,林麦转学来之前的倒数第一名。
他第一次见到隔壁桌时也好奇心满满,求着李老师拿了卷子来做。结果,一道题也没答对,得了个大鸭蛋。
两桌的人笑话了他好久!
方圆脸皮厚,被嘲笑也没感觉,但林麦可不同。林麦父母才离了婚,这个时候再考个0分,她怎么承受得住?
冯莹急死了,抬肘撞撞她:“要不还是别做了吧。”
她委婉地说:“我们这桌全都没及格,有那个时间,不如早点写家庭作业!”
小同学们就差把“你绝对不可能及格”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林麦明白他们的担忧,但她现在是33岁的林麦,可不是那个考66分的笨蛋林麦了。
“上次考试我那是还没适应转学的环境。”她提前就为自己找好“开窍”借口,“其实我成绩很好的,以前都是年级前三。”
林麦不顾大家劝慰,在班主任印好卷子进门的瞬间,就跑上去说明诉求。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说服李老师,没想到对方直接就首肯:“行啊,你写完家庭作业就能做。”
想来是先前经历过太多“差生们的不自知”。
反正也不会做,劝说还不如把卷子丢给他们做着玩一玩。
林麦后悔死了。
她以为今天会很漫长无聊,昨晚就故意没写作业,哪知道居然能干正事!
她太想快点加入奥数桌,于是干脆也不演了,刷刷刷,不到十分钟就当众搞定作业。
两桌的同学和班主任都惊呆了——还能有人糊弄得这么明目张胆的?
谁会相信一个差生能十分钟写完全部作业啊。
班主任拿起林麦的练习册,打算把错的都圈出来,理骂她的态度和玩心。
结果一眼扫下来,居然全对,再仔细检查,真的全对!
班主任盯向她,显然有很多疑问。
但她还是忍住了,先去拿来奥数班选拔试卷:“你做吧,午饭前给我就行。”
林麦接过来,又激动又忐忑。
正常教材内容她固然觉得简单,但这次可是奥数题,那些奥数尖子生都是“怪物”,她即便重生也只是普通人。
冯莹和李思琪在班里都是前十名,她们都不能及格,会不会这套题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会不会她这个普通人根本没有奥赛天分,不配赚这个钱?
林麦紧张地扫起第一道题目:
“7年前,妈妈的年龄是儿子的6倍,儿子今年12岁,妈妈今年()岁”
“Yes!”
十秒内就口算成功的林麦在内心呼喊一声。
当然,她也没有过度骄傲,第一题送分很常见,全卷简单才是真的简单。
她继续往下看,果然,越往后难度越高。
比如填空最后一题:
“在1,2……2022,2023中最多可选出()个数,使选出的数中任意两个的和都不能被8整除。”
林麦就解了很久才有答案,而且还不能保证其正确性。
还有很多题,她一眼就能看出有简便方法,但毕业多年的她实在想不起,只能用笨方法硬算。
一开始她还很轻松,后面越做越严阵以待。
哪怕最近刷了不少题,做到中途,林麦还是一度产生了从前那种,在网上做小学题而不会的恐惧感。直到看见“鸡兔同笼”、“游泳池进水放水”的应用题,她差点喜极而泣。
感谢互联网曾帮她复习过这类题目,否则她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最后交卷时,林麦远不如做第一题时轻松。
班主任批卷,她就站在旁边实时受刑,每打一个勾,她就松一口气,每打一个叉,她心就悬起来。
主要是,围观阅卷的人还不止她一个,他们差生桌这边的同学也都凑了上来。
刚才林麦三下五除二写完作业,李老师居然没纠错时,他们就已经很惊讶。
后来,林麦居然一个小时就交卷,他们更是震惊不已。要知道,他们当初都是两小时起,只有黎越才能一小时交卷!
是不是都不会,乱写才这么快?
肯定是!
一颗颗好奇的脑袋凑上来,搞得林麦压力山大。
要是她这个大学本科生真的没及格,那也太丢脸了吧!
做题一小时,阅卷五分钟。
终于,班主任龙飞凤舞,一个鲜红的“78”落在卷头。
合格了!没丢成年人的脸!
林麦如劫后余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多少?!”
得鸭蛋的方圆同学一把扯过卷子,不可思议地睁圆眼睛浏览卷子:“倒数第二都只考0分,倒数第一怎么可能考78分!李老师你是不是批错了?”
旁边,冯莹他们同样见鬼一样,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林麦:……
好羞耻,人家小学生能得100分的题,她这个本科生连80分都没有,还引得一群小豆丁怀疑……
然而,就是这个78分,就已经足够震撼班主任了。
李老师亦惊讶又不解地看着她:“你奥数题都做得又快又好,能得78分,怎么期中考才60几分?”
对此林麦还是统一口径:“额,我那时候有点不适应。现在我和妈妈搬出去单独住,慢慢就好多了。”
李以莲回忆这个学生的经历。
先前父母又是吵架随便把人带走,又是赌债,又是闹离婚的,孩子又刚转学,生活环境确实很糟糕。
林麦这个学生转学前成绩的确又好,她便不疑有他。
李以莲没有深究,只问:“以前接触过奥数吗?”
林麦摇摇头:“没,我就最近买了本奥数书,做了几页题。”
她也不算撒谎,上辈子逆袭到班里前十虽然参加过几次初试,但后续确实与她无关。况且又隔了二十几年,完全可以算作没接触过。
“那你很有天赋。”
李老师拍拍她的肩,宣布:“等会我把上半学期的奥数卷子都给你,下午你也来隔壁桌听课吧。”
好耶!
林麦点头:“那奥数班多少钱,明天我再交学费可以吗?”
李以莲考虑到她爸爸欠债,妈妈又要离婚,大手一挥:“不用,我免费给你辅导,明年奥赛你能拿奖就是最好的学费了。”
林麦:!!!
李老师真是大好人!
而旁边的“差生桌”同学们:最后一名的林麦竟然是奥数天才,跟正数第一名的黎越一样能免费辅导!!!
*
林麦当晚就向妈妈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虽然她是“开挂选手”,但她还是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今日是如何惊艳四座,班主任又是如何夸自己有天赋,决定免费给她辅导奥数的。
她像一只快乐小鸟,归巢后跟妈妈炫耀自己的勇猛事迹。
以前的林麦从来不会这样。
无论小时候或成年,无论喜与悲、忧与惧,她都不会跟家里任何人讲。
她不跟家人分享喜怒哀乐,就躲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谋划着高中一毕业就远走高飞。
此刻,钟慧仪听得嘴巴弯起来。
若是以往,她会给一点钱,当作奖励。但现在她选择也跟女儿分享自己的生活:“麦麦好棒!妈妈今天也有大收获哦。”
昨晚她其实就有感觉,女儿很怕自己离婚后会不开心,努力地跟她分享快乐。
果然,女儿哇一声,马上激动地问:“什么什么?妈妈今天收获了什么?”
钟慧仪就跟女儿分享了,自己今天做好的装修设计。
春熙路门市的装修,她做了两手打算。
倘若股票能有不错的收益,那她就装得洋气小资一点,打造一个精品餐饮小店。千禧年是一个万事万物都在向上发展的年代,人们追求时尚,喜欢“洋玩意”,肯定喜欢这种风格。
但如果股票赔了,她便打算故意给弄得“复古”一点,就只粉刷水泥墙,弄成特色的“工厂风”。
当然,这样菜色也要非常家常,定价可以便宜一些。
这个年代什么都在变,但包容性也强,一定也有人会为这种风格买单。
“不管哪种风格,妈妈都为你留了个小角落。”钟慧仪指一指二楼南面角落的位置,“就这里,开个窗,寒暑假的时候你可以来这里写作业和发呆。”
“哇!妈妈太厉害了啦。”
林麦发出惊叹,又抱住妈妈的手臂蹭了蹭,“我一定要去店里写作业!写完了就打开窗,为妈妈吆喝客人来吃饭!”
“不过妈妈——”
她提出自己“过来人”的意见:“虽然妈妈设计的两个方案都超级棒,但我更喜欢第一个方案诶。因为我们装漂亮一点,可以选在春节的时候开张,漂亮一点才更吸引人!”
钟慧仪想想也是。
她本来就打算赶一赶工期,趁着春节人流量大的时候开业。
但如果是春节这样喜庆的日子,肯定还是漂亮繁华点更具吸引力。
看来还是必须想办法弄点钱。
最终的装修方案定下来,钟慧仪就又想起了那两只股票。
原本打算忍一周,现在想法又变了。
买股票哪能这么头铁,肯定还是要每天去盯一盯涨幅。
万一连续跌,也好及时止损,看看要不要再重新找两只眼熟的股票换着买。
翌日,钟慧仪早早地就出发前往交易所。
一大群人都等在外面,交易所门一开,她跟着一窝蜂挤进去。
满当当一屋子人都盯着交易板,握着拳,闭着气等开盘价出来。
终于——
开盘价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
周围不同语气地惊叫声像一颗颗地雷似的炸耳。
钟慧仪咬着牙一排排一列列地找过去,然后她心脏骤然一跳。
第23章 本金翻倍(二更)
涨了!
钟慧仪买的两只股票都涨了!
而且涨幅还不低,这才两天时间呢,股价居然就直接翻倍了。
三块多涨到七块多,五块的直接冲到十二块,她的本金从两千块直冲五千!
钟慧仪的心剧烈跳动,像过山车,哐当哐当在往高空开。
“科创未来卖200股。”
“我买3000块中仪汉化!”
……
周围的买卖声不绝于耳,将钟慧仪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现实。
那自己要不要也再买卖一点?
趁着现在涨势好,先抛掉一半,把本金拿回来,赚的钱就安心放里面多等等?这样心理压力肯定小得多,套回本金,输赢都不伤筋动骨了。
还是说,要赌就干脆赌大的。
涨势这么好,可以再各买500的,稳住阵脚,给它一次赚个大的?反正这是眼熟的股,看这涨势,自己的记忆多半没出错。
目前看来是“牛股”的概率很高。
钟慧仪觉得两种思路都行得通,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
卖了怕继续涨,会觉得可惜,会为自己的胆怯而后悔;再买又怕突然跌盘,自信过头导致亏得血本无归。
游移不定之时,兜里的手机忽然滴嗒嗒叫起来。
收神一看,是范亚仙。
钟慧仪陡然有些心虚,还以为是朋友也到交易所来了,立刻张望几眼四周。
还好,电话接起来,原来只是跟她交流股价。
“那天下午我就把泸州老窖买上了,今天开盘跌不少,你说想玩股票,我就给你预备了1000块。”
她说:“初始就买了500,剩下500给你拿来运作玩一阵。现在——”
范亚仙有点考验她的意味:“你来决定是抛售,还是补仓,或者什么也不做。”
钟慧仪一怔。
泸州老窖这只股可比她自己买的两只稳,后世股价都是几百倍的翻,可眼下这个年代居然会跌!
这跌得太意外,仿佛一种警示。
钟慧仪百分百笃定泸州老窖有很好的未来,别的股她不敢确定,但这只股哪怕跌穿大盘,她肯定也不会现在抛售。
想了想,她说:“要不,趁着跌直接补仓。”
“补多少?”范亚仙问。
钟慧仪不希望朋友为了自己操心一直盯盘,选择最省事的做法:“500全补吧!”
反正她确定未来肯定会涨,她们不会亏,绝对能笑着分红。
“不行!”
哪知范亚仙一口否决,就开始教训她:“看见跌了就想赶紧补仓,涨一点又沉不住气抛售,天天都盯着大盘,疯狂买进卖出。以为自己赚了,但最后一算账,成本价血亏,根本没赚钱!”
朋友语重心长地告诫道:“所以,这就是外行人不能碰股票的原因。”
原来这通电话的目的,还是为了敲打她。
钟慧仪一笑:“那我该怎么做?”
范亚仙指导她:“当然是沉住气,既然看好泸州老窖,就要多给它一点成长的时间。”
“所以你的建议是,拿住再看看?”
范亚仙也笑起来:“孺子可教。”末了又补充一句,“但你自己绝对不许碰,知道吗?”
“我知道了。”她说。
范亚仙满意挂断电话,然后钟慧仪就决定,手头的两只“软件股”不抛也不追加,就听朋友的——静观其变。
她沉住气,又观察了几天的股价。
涨,飞涨,疯狂涨!
个位数买进的两只股票,全部冲到大几十的股价,5块买入的那只甚至直冲100!
钟慧仪感觉心脏里的过山车升到了顶点,每过一秒钟,都多一分的刺激。
浑身的血液沸腾,2000块都已经块翻到50000块,她赌红了眼,居然还想贪心再放两天。
还是范亚仙的一通电话,告诉她:最近泸州老窖突然大涨,有点奇怪,最好抛一半先保住小赢。
朋友教她抛一半,保成果。
钟慧仪这时才猛地清醒,想起自己炒股的初衷——赚一点解燃眉之急的钱。
而眼下,早已超额完成任务!
犹如当头棒喝,钟慧仪仿佛看见顶点的过山车,在某一刻忽然向下俯冲。
她后怕极了,赶紧把手里两只股票全部抛售!
抛售的过程中小跌了一点,但问题不大。
短短十天,她的家底从五千块,变成了五万还有富余!
把握了先机,股市来钱实在飞快。
不过,钟慧仪还是下定决心,以后要远离股市——太折磨心态,太考验身家,也太叫人大起大落,太不利于人的健康生活!
心态不好的人,在股市里真的要疯。
这次她是运气好,下次谁能算得准?
钟慧仪揣着钱,脚踏实地的去搞门市装修了。
*
钟慧仪在股市赚得盆满钵满,林麦在学校也收到了《儿童文学》的返信!
当初投稿时,她担心会跟妈妈随时搬离宾馆,地址就留了学校收发室。
这天大课间时,班主任忽然叫她去办公室,说有她的信。
林麦激动极了,一个箭步就冲过去。
语文老师恰好也在办公室,一见她来就问:“林麦,你给《儿童文学》投稿了啊?”
林麦立刻知道,真的是投稿的返信来了!
她从善如流地点头:“嗯啊,就是那天周老师让我上台念作文给了我信心,要谢谢周老师。”
语文老师被她哄得眯眯笑,把信递给她,让她赶紧看看。
林麦接过来才发现,居然是很大一个文件袋,摸起来还厚厚的。
她记得上辈子有同学炫耀稿费,都是五十面额的钞票,这厚度,该不会有几大百吧?
林麦美滋滋脑补,手上飞快地拆信封。
打开一看,却傻眼儿了——
只见她的稿子竟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而文件袋之所以这么重,是因为杂志社给她发了安慰奖——一本最新一期的《儿童文学》杂志。
林麦:……怎会如此?!
见她如此失望,旁边两个老师都开口安慰她。
语文老师:“别灰心,第一次投稿不过很正常。林麦你很有天分,下次一定行。”
班主任跟着附和:“是,每个杂志的风格也不一样,被退稿并不代表就写得差,可能只是不符合他们的风格。”
“是吗?”林麦半信半疑。
她确实是第一次投稿,没准是她写得太成熟了,不符合少年文学的气质?
“那我学习学习被选中的稿子。”林麦说着就地翻阅起杂志社寄来的样刊。
旁边,语文老师也提议:“给老师看看你的稿子,看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林麦求之不得。
师生两人就一起开始阅读,都是看过几十年书的人,阅读速度都非常快。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开口:
周老师:“林麦你这篇文章很不错啊!”
林麦:“我觉得我的也不差啊……”
她这篇文章是写亲情主题的,还融合了童话元素。主题鲜明,寓情故事中,读起来不复杂,却又十分动人。
是她最精雕细琢的一篇投稿了!
林麦和周老师,登时都陷入沉思:
这么标准的文章,怎么就被退稿了呢?
第24章 草台班子
林麦和语文老师纳闷了一整个早上。
最后放学时,周老师还特意在走廊里等着她。
“林麦,我想来想去,觉得也许是你字写得太潦草。可能审稿人压根没看,就直接给你退稿了。”周老师很认真地道。
林麦:?
她愣了一瞬,心想不能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吧?而且——
林麦委屈巴巴地回:“我就是怕字太丑,还故意写得非常慢,尽量写得工整了诶。”
语文老师:……
她回忆刚才看到的那篇鬼画符,字丑是丑了点,但好像确实比平时工整了那么些。至少,字体终于小了,不再超出格子外。
周英就又不确定起来。
毕竟是儿童文学,面向全国的学生征文,审稿员看过的丑字肯定不比她这个教师少。
“那老师再帮你想想原因。”
周英沉吟片刻,临走时建议道:“杂志有时候也讲究题材冷热,林麦,你可以再动脑想一想,现在大家讨论得最多的是什么题材。”
的确如此,哪怕后来自媒体短视频时代,搞创作的也都一定要“追热点”。
林麦深以为然,点点头,跟周老师道谢说:“嗯!我再换个题材试试。”
千禧年什么话题最热呢?
林麦到新华书店翻阅期刊杂志,人们畅想飞进太空,开着飞船上班上学;大家反复议论“千年虫”,恐惧英特网的发展,认为年初的时间紊乱并非巧合,预言“电子人”会统治人类。
“科幻”与“英特网”是本年度经久不衰的话题。
科幻稿林麦已经写过,于是她这次选择了“英特网”作主题。
她这个从互联网时代穿越而回的博主,别的可能不行,但这个绝对的手拿把掐。
在千禧年,没有人比她更懂“英特网”!
灵感如泉涌,林麦当晚一气呵成、挥洒自如,不到一小时就完成一篇千字短篇。
而后,又花半小时精雕细琢,并且重新誊抄一遍。
第二天投稿前,她还特意拿给语文老师提前审稿。
周老师看了频频点头:“林麦,你比老师想的更有文采,这篇又好又有想象力。”
林麦被夸得脸蛋红红,自信满满。
语文老师把她夸成大文豪,可还是拿出亲自誊抄的稿子说:“你之前那篇也好,老师帮你抄写了一遍。这样——”
周老师建议她:“你拿两个信封,这次把两篇稿子一起投过去。我们排除一下字迹原因,今后也好更明确方向。”
林麦觉得很有道理,就点头照做了。
然后,某一天。
她就收到了两封信。
一个信封,装着绝赞“英特网”题材的退稿,和一本《儿童文学》样刊;而另一个信封,装着两张50元,和一封稿件采纳的回信。
被采纳的正是她先前被退回,后语文老师又为她誊抄的那篇稿子。
杂志社的回信上,对她的文章大夸特夸,审稿人员甚至说都被她感动哭了,希望她一定要再向本社投稿。
林麦:……
感情还真给语文老师说中了,被退稿的原因还真就那么简单,最浅显的“丑拒”。
两封信一起寄过去,丑的那封看不也看,直接就流水线退稿赠刊。
一看就是打工人划水。
亏她还觉得,千禧年万事万物都在蓬勃发展,人们一派欣欣向荣,还不会像后世的打工人那样摆烂敷衍。
万万没想到!
真是高估了这个时代。
这个世界,任何时间都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真是气死她了!
*
林志成离婚后,很是潇洒了一阵。
再没人管他了不说,手里还捏着10万块钱可以任意挥霍。
离婚的头两天,他整日整夜地在外面打牌喝酒。
累了也不回家,叫上一群麻友,直接去桑拿房洗脚按摩——他请客!
“哟,真的是摇身一变成了林总,你一天天的不着家,不怕嫂子发飙啊?”
这种时候,就该叼着烟,得意地来一句:“老子把那娘们踹了!”
要多解气有多解气。
可莫名的,林志成却还不想宣布离婚的消息。
他只吐一口烟圈,理直气壮地说:“钱都给我管了,她还敢发飙?”
掌控了经济权就掌握了话语权,家家户户,不外如是。
“林哥,你是这个!”一群狐朋狗友朝他竖起大拇指,通通不疑有他。
林志成脚翘起来,心里痛快极了。
特别是——
没两天,钟慧仪租临时摊卖粉的事传到他耳中。
林志成一下觉得,这婚真是离对了!
老婆先前闹得那么凶,又是放话不做夜市摊,又是脑壳发卡背上高额贷款买门市。
结果呢?
现在没钱还不是要靠摆夜市来搞钱。
折腾那么一通,纯粹的本末倒置。
临时摊那边位置没有主街好,老婆摆摊的收入肯定大不如从前。而且,她一个人又要接孩子,又要还贷款,还要搞装修,哪来那么多精力?
不出三天,必然就要再想起他的好。
林志成想到老婆吃瘪上门求自己,而自己宛如救世主点头复婚的场面,心里得意又畅快。
他都想好该用什么语气训斥老婆了。
想着这个,他一时也不跟狐朋狗友在外面乱混。
毕竟,救世主总不能胡子拉碴的,还散发着烟臭味儿。
林志成特意到王府井,从里到外的,买了两身新衣服。
他又不想做一个完全的恶人,想了想,又叫推销员推荐了两款女装。夫妻俩都有,女儿当然也不能落下,就又去给女儿买了一套。
转念,想起亲妈和侄子又回来住了,加上亲爹,又多买几套。
一口气花了接近一千块,林志成有点沉迷这阔绰的感觉。
想到老婆回来后,花钱也许就花不了这么痛快。他回家,干脆让他妈列了个单子,说他要给家里装点一新。
王德珍花起子女的钱可不会心疼。
儿子让列,她就真列了。
先前媳妇不买的DVD;现在没人洗衣服了,那就来台洗衣机;天气渐渐冷下来,新的电热毯也安排上,要两床,出租房一床,茶馆一床。
……最后大大小小的东西列了一长串,没个几千块拿不下来。
王德珍都想好了,先狮子大开口,等儿子不乐意再讨价还价,这样更容易达成目的。
没想到,儿子眼都不眨地一口就答应下来。
甚至,他还大手一挥表示:“都什么年代了还买电热毯,直接换空调。也买两台,家里一台茶馆一台。”
一台空调大几千,儿子也真敢说!
王德珍横他一眼:“吹牛不打草稿,你哪来那么多钱?一天不当家,硬是不知道物价了你。”
“你儿子我有钱。”
林志成这才得意洋洋地宣布:“钟慧仪不是闹离婚吗?我让她净身出户折腾去了,妈,你想买什么尽管开口!”
“真的?”
王德珍半信半疑:“就她那性格,会接受净身出户?”
林志成哼哼:“这人气急了什么蠢事做不出来,她现在如意了,等过几天有她好受的。”
王德珍一想也是,他那媳妇本来就犟得很,也就是儿子能忍。
她自始自终都认为,没钱,媳妇根本就翻不出什么风浪。
“做得好!”她目露狠光,“这次一定要狠狠收拾她一顿。”
见亲妈跟自己一样,认为老婆吃了苦,迟早回头,林志成心安多了。
他把单子上的东西全买齐,痛痛快快地做了一回大款。
想做的事全做完,老婆却迟迟没有出现。
每天回家亲妈和侄子都早睡了,除了狐朋狗友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枕边突然空荡荡的,林志成觉得很不习惯。
又过去几天,亲妈不知是用不来洗衣机,还是舍不得放洗衣粉,他的衣服总不太干净。不是领口袖口有污渍,就是烟味馊馊。
亲妈不爱做家务,出租房里也灰扑扑的,出摊的工具蒙在那放久了,油跟灰混在一起,看得人直犯恶心。
不仅不收拾,而且听说他现在有钱了,还三天两头地问他要钱买这买那,次数多了也叫人心烦。
原来家里有这么多活,原来他妈这么能烦人。
林志成开始想念老婆了。
但这都十来天了,老婆那边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出去打牌也再听不到她摆摊的响动。
是拉不下脸面,还是出什么事了?
林志成再也坐不住,终于又舍得去夜市出摊。
摊位支好,一个晚上人在整个夜市逛了一圈又一圈,连旁边卖牛仔裤的老板娘都看出了他的意图。
“别找了!”
老板娘直接告诉他,“找你前妻呢吧,她就租临时摊摆了一天,就没来过咯。”
林志成一愣。
就出了一天的摊,那她怎么赚钱?门市怎么装修,贷款又怎么还?
他试探着问:“那她说没说去哪?”
“这就不知道了。”老板娘八卦地问,“不过林哥,你们真离婚了?我说句心里话,嫂子真是个特别好的人,你可不要冲动啊。”
林志成当然知道钟慧仪是个很好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又这么眼巴巴地找到夜市里来。
莫名地,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将他裹挟。
这才出摊没两个钟头,林志成彻底呆不住,叫隔壁牛仔裤老板娘帮自己看着点,摊子也不收就急匆匆离去。
一路狂奔到老婆买的那间门市跟前。
林志成脚步猛地顿住,傻眼了——
只见钟慧仪戴着安全帽和口罩,正一边对照图纸,一边指挥工人打孔。
她态度强硬,眼里有光。明明是扬尘仆仆的环境,女人看起来却神采飞扬的,哪里有他想象中离婚的半点颓态。
而且,林志成打量门市,装修的基本材料都已入场,墙面也已经开始粉刷。
装修俨然已井然有序地展开。
钟慧仪看起来既不缺钱,也根本就不为离婚而烦忧。
可她哪里来的钱?难不成她其实还有藏私?
林志成握拳,紧紧皱起眉头。
第25章 一肚子坏水
林志成就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性格。
几乎没经思考,就马上冲上去。
“钟慧仪!”
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吓了里面的人一大跳。
施工队的人全停下来,钟慧仪一回头,就见前夫怒气冲冲地跨步过来。
但她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只稍顿半瞬,便平和地对工人们说:“没事,我前夫。你们接着做。”
工人们盯林志成一眼,继续开工。
钟慧仪这才走向前夫,与他隔着礼貌的距离问:“有何贵干?”
老婆哪有他幻想中再见时的难堪与哀求,根本就只有嫌弃和不欢迎。
林志成不知怎么就有点恼羞成怒。
来之前,本来计划要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此刻一开口却成了阴阳怪气:“看着挺逍遥的啊,净身出户还能搞装修,怕不是就凑了点定金,尾款只能赖皮拖欠吧!”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要让屋里的工人们都听见。
一般工人听到这种话,多少都会怀疑,会找钟慧仪确认。
奇怪的是,工人们只盯他一眼,就自顾自地继续钻墙了,仿佛根本不担心会拿不到钱。
林志成登时愈发觉得老婆有藏私。
特别是,对方还抱着手臂,一副有恃无恐地模样说:“林志成,如果你打的是这种坏主意,那还是省省吧。”
她强势又冷然地道:“如果我装修进度因为你有半点推迟,我就会报警,会起诉追究你的责任。”
老婆不难过不颓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急着跟他划清界限,甚至是威胁他。
林志成立刻破防。
“你告我?”他火冒三丈地回击,“我告你还差不多!”
林志成冲到她面前,大声质问:“钟慧仪,你到是说说哪里来的钱装修?一笔笔的给我说清楚,否则我才要到法院告你隐瞒财产!”
钟慧仪并不怕他,反而几分蔑视地道:“你管我哪来的钱?你如果怀疑,想起诉随便你。”
“如果你过来就为这事,那请回吧,我没什么好跟你解释的。想查我,就拿着法院的传票过来。”
话毕,头也不回地就转身。
林志成却怒火中烧。
“钟慧仪你站住!”他无能愤怒地喊一声,干脆上手拉住了她。
但屋里的工人们立刻冲出来,把他拉开,还将铁铲对准他。
工头目光不善地盯着他,警告:“你再敢动手试试。”
钟慧仪被他们护在身后,只冷眼看着,那眼神完全在说:“滚。”
可林志成其实没想真做什么,就是不甘心就是有点恨。
凭什么离婚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凭什么过得比他还潇洒?凭什么这么防备厌恶他?
林志成的幻想全部破碎,怒目而睁的眼里全是恨意。
“行!你真行!”但他又没法立刻教训老婆,只能放狠话,“钟慧仪,你给我等着!”
看到前夫走远,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钟慧仪长舒一口气。
林志成这个人没脸没皮,她其实还是有点怕他搞事。毕竟她现在没有正经收入,靠着铤而走险赚到的钱在撑,新店肯定是越早开张越好。
多亏了这几个范亚仙介绍的工人。
“谢谢你们。”钟慧仪真诚地道谢,“以后他再来闹事,你们就像刚刚那样做,我给你们涨工钱!”
既道谢,也表明她有钱。
几个人只点点头,一句话都没多说,就又返回去上工了。
他们都是范亚仙父亲在老家的老乡,别的本事没有就靠装修做工赚点幸苦钱。
但范家人会时不时地给他们介绍点轻松活。
这次的装修,也是范家牵的线。
就算钟慧仪真给不起,范亚仙也会补上,所以他们才根本不担心,只管一条心的护着老板。
林志成那边却笃定了是老婆藏私。
因为这事有前科,离婚那天,要不是他要求去银行查存款,他都不知道老婆竟然藏了10万块钱!
被怒火支配的他此刻更觉老婆钱没吐干净。
离开门市,林志成就找到妹妹,要她找人帮忙调查。
林虹玉听完全部来龙去脉,不可置信地反问哥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跟钟慧仪离婚,还要求她净身出户?”
“是。”
林志成咬牙切齿,“但她不老实,我肯定她还藏了钱没拿出来。”
林虹玉有些吃惊。
那天她虽然一气之下建议哥哥直接离婚,但内心其实觉得这婚没那么容易离掉。
因为她深知,哥哥把钟慧仪看得有多重要。
林志成一无所有时,是钟慧仪始终拉着他往上在走,所以结婚十几年,哥哥对这个嫂子有求必应。
这年头,多少人冒着被罚款的风险,想尽办法也要生个儿子。
但钟慧仪就一句不愿意,林志成就能顶住全家,甚至是全镇人的眼光,跟着老婆就背井离乡走了。
那样深厚的情谊,离婚时竟也能做到这份上。
林虹玉摇摇头,心道,这世界上果然除了自己没谁靠得住。
听闻哥哥轰轰烈烈离了婚,又怒气冲冲表示要打官司,她一点宽慰也没有,只回答说:“找律师打官司都是小意思,但你真的拿到了10万块存款这么多?”
林志成还当是打官司要钱,或者得给好处费。
他大手一挥:当然真的,只要能让钟慧仪把不该拿的吐出来,让我花多少钱都没问题!”
林虹玉才不跟他客气,当即伸手要钱:“行,那你先拿五千块我去打点,后续费用我会跟你实时核对了再拿。还有——”
她狮子大开口:“蕊蕊在学校开始上微机课了,说回家也想练习打字,事成之后你这个当舅舅的能不能送她一台电脑?”
还要等着妹妹为自己办事呢,怎么能拒绝?
林志成明白她的意思,痛快答应:“这还等什么事成,我明天就买了给她送来。”
想起给老婆女儿买的那些新衣,他又补充:“顺便再给蕊蕊买套新衣服,就当补她期中考第十名的奖励。”
“那我就替蕊蕊谢谢她舅舅咯。”
提到女儿,林虹玉就想起提醒哥哥:“对了,你别光盯着钟慧仪。不管怎么说,麦麦总是你女儿,等以后你说不定还要靠麦麦的。”
她说:“虽然离婚了,但你也还是要常去看看她。”
林志成若有所思,觉得妹妹讲得十分有理。
*
林家人一肚子坏水,但钟慧仪也不是毫无防备。
林志成转头去找林虹玉的时候,她想到离婚前,女儿曾被她爸爸带走过一整天,心中突然很是不安。
她想起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紫丝带”妈妈。很多男人根本就不爱孩子,但为了惩罚女人,不让她们好过,就采取一些恶心人的手段抢孩子。
刚才林志成完全就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万一呢?
想到这个,钟慧仪半点也不敢耽搁,装修也不盯了,赶紧往教师宿舍赶。
怕耽误事,招了个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赶过去。
结果敲开班主任家的门时,女儿正坐在珠帘里听李老师给她讲卷子呢。
她姑娘听得特别专注,连隔壁小同学打开门,自己走进去,她都没有发现。
钟慧仪天天去接人,寄宿的俩女孩早就认识她了,正要帮她叫林麦。
“嘘。”她却竖起食指摇摇头,不忍打扰。
最后一张卷子都讲完了,林麦才撩起珠帘出来。
看到妈妈坐在饭桌上,她猛地一愣,侧头看了看钟表惊讶问:“妈妈,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钟慧仪这时候反而不再着急,只笑笑:“今晚没什么事,就早点来了。”
林麦不疑有他:“那我写完这几道题,给李老师看了再走,行吗?”
钟慧仪自然答应,想了想,干脆走进去先跟班主任聊了聊。
她跟老师讲了讲最近离婚的事,也说了自己的担心,拜托老师帮她盯着点女儿,除了她以外谁给女儿请假都别批。
李以莲听了对她们母女心疼极了,再一次提议:“小钟啊,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让林麦来我这儿住上一阵?免得成天提心吊胆的。”
上一次班主任这样提议,还是送女儿正式来补习那天。
那时,钟慧仪压根就没考虑过,因为那会刚重生也没离婚,她想要多一些跟女儿的相处时光。但现在,如果只是小住一段时间的话,也许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那我回家后跟麦麦商量商量。”她虽动心,但还是决定先听听女儿的意愿。
起了这个心思,晚上回家时,钟慧仪就把晚上的事都告诉了女儿。
林麦:!!!
难怪妈妈今晚这么早跑过来!
她听得惊心动魄的,赶紧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把妈妈打量一番,然后问:“真的没事吗?爸爸他没对你动手吧?”
林麦想起上辈子,父母争吵时,爸爸扇的那耿耿于怀的一巴掌,顿时担心得不得了。
她很不放心地叮嘱道:“爸爸他要是敢动手,妈妈你千万别意气用事真抗着,一定要躲掉一定要还手知道吗?”
她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放心。”钟慧仪握着女儿的手,给她吃定心丸,“装修的工人都是范阿姨特意介绍的,就是为了防这个。”
范亚仙办事,林麦还是放心的,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而这时,钟慧仪才道出真实目的:“妈妈告诉你,只是怕他们恼羞成怒之下,也跑到学校去骚扰你,带走你。”
“啊?”林麦有些懵,“应该不至于来抢我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虽然离婚抢小孩这种案例很常见,但通常都是抢那种还没自主意识的小孩。
她都十岁了,而且内核还是个33岁的成年人,谁能抢走她啊?
“妈妈别怕。”林麦宽慰妈妈,“我都是四年级的大孩子了,学校又这么多老师,谁都抢不走我的。”
她表示:“你以后还是按自己的节奏,该干嘛就干嘛,我肯定能保护好自己!”
话虽如此,可钟慧仪想起上辈子,自己曾失去女儿的那段时光,还是不放心。
万一呢?
“不行,妈妈还是不放心。要不然——”
钟慧仪终于问出口:“麦麦先暂时在李老师家住一阵,等妈妈处理好林家那边,就立刻接你回家好吗?”
第26章 酸溜溜
林麦当然不想去班主任家住。
一来确实没必要,二来合宿的集体生活也不方便。
虽然班主任的丈夫和儿子都在外地,她家里都是女性,但毕竟是他人屋檐下,肯定还是不自在。
而且——
林麦问妈妈:“如果我去李老师家睡,那妈妈很长时间看不见我,不会更担心了吗?”
钟慧仪像是被提醒,忽地露出后怕的神情。
“你说得对,那样更危险!”她立刻又驳回刚才的提议,“算了,不去老师家了。”
林麦点点头,还以为此事已了。
结果,翌日吃早饭时,妈妈突然又说:“麦麦,要不然我去给范阿姨说说,让她把晓晴也送去补习?这样你身边就能一直有个人照应。”
啊?
林麦这下觉得妈妈有些过度紧张了。
她奇怪地盯着妈妈,反问:“妈妈,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压力大的事情了?其实吧……”
她坦诚地说:“虽然我不喜欢爸爸他们,但我觉得,他们是做不出你担心的事的。”
诚然林志成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他也不是那种坏到极点的人。
就像他不想离婚,把她从学校带走,最后也只是带她去玩试图收买她而已。
林麦还是愿意相信,父亲不会主动来伤害她。
至于林家其他人,从她出生那刻他们就嫌弃得很,现在婚都离了,谁会想抢她这个“拖油瓶”呢。
妈妈的担忧实在反常。
林麦继续鼓励妈妈开口:“还记得跟范阿姨和好那次吗?妈妈,我能帮到你的!”
钟慧仪看着女儿,些许失神。
她想起上辈子做大排档,有一次遇到混子客人,非往女儿身边凑。林志成二话不说,当场就给人打进了医院。
这个人烂毛病一堆,但护犊是真的。
钟慧仪当然也相信他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女儿的事,只是……她曾经历过失去,这次不知怎么就有些应激。
半晌,她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林麦有些不信,但再怎么问,妈妈都还是这套说辞。
她索性不再探听,就由着妈妈每晚都提前来接,由着妈妈时不时往班主任家打电话找她。
直到12月下过几场雨,天气一点点真正入冬。
林麦都戴上了暖呼呼的手套,她也压根没见到父亲出现。而他说着要告钟慧仪隐藏财产,其实也没真给她寄法院传票。
小半月都无事发生,林家人谁都没出现,钟慧仪的满面愁容才渐渐散了。
*
事实上,林志成倒是想告。
但就在他花大价钱托了妹妹调查的第二天,他就接到林虹玉的电话。
“哥,搞清楚了,你猜怎么着?”
林虹玉的声音满是惊讶,“钟慧仪的钱,不是藏私,而是买股票赚的!听说千儿八百进去,出来翻了几十倍。”
林志成一愣。
老婆什么时候学会炒股了?一个月以前,他们明明还形影不离的在夜市摆摊,她怎么会这个?
显然,林虹玉也为此而感到新奇。
“嫂子居然还会炒股这么厉害哦?”她几分称叹,几分遗憾,“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个,害我还被老郑说太冲动,没把事情搞清楚就去托关系办事。”
听着妹妹又是称赞钟慧仪的口吻,又是埋怨自己,林志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结婚这么多年,赚钱的法子都是老婆想出来的,她离婚了当然也有办法。
他甚至有些后悔。
但转瞬,他听到妹妹的赞叹和抱怨,又生出更多的不服气。
“她会什么炒股?”林志成一口反驳,“肯定是那个范亚仙带她的,她那个朋友不就是做金融的吗?”
他酸溜溜地道:“不过就是走投无路靠朋友,运气好才给她赚到一点!”
林志成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股票这东西本来就是运气成分居多,不然哪能让外行人赚得盆满钵?
他说服了自己,再张口就更有底气:“她要是会炒股还用背那么多贷款买门市,歪门邪道,迟早出事!”
林虹玉听出哥哥的恼怒,顺着他道:“也是。”
但想了想,还是多问一句:“那不用去查她有没有婚前的股票账户了?”
“查什么查,还嫌不够丢人吗?!”林志成一把挂掉电话。
口上说得再不屑,可他想起自己那天放的话,还是觉得难堪。
本来是要去看老婆笑话的,眼巴巴赶过去,结果倒让对方看了个大笑话。
林志成心里憋着气,怎么都顺不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自己赚得更多,才能出了这口气。
荒废大半月,林志成终于收起全部的心思,重新回到夜市出摊了。
他要证明,那种意外之财还是比不上正经生意。
然而,或许是离开太久,再回来,营业收入竟然直接砍半。
刚开始,林志成还觉得,可能是才重新出摊,客人们还不知道他又回来做了。
他决定先不看收益,降低了单价,想把客流量拉回来再说。
林志成不知道,做生意,最忌讳三天两头的关门歇业。
冒节子粉又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稀有饮食,不过是从前做出了名气,培养了顾客们的习惯而已。
他这一收摊收半个月,顾客早跑了,收益自然一落千丈。
林志成焦头烂额的,每天想着该如何找回从前的好生意,自然就没空找事了。
办法想了一个又一个,但全都无济于事。
再加上连日下雨,一场寒接着一场寒,天气正式入冬,夜市的流量也在变差。
渐渐,节子摊的生意,甚至还不如最初来夜市的时候。
林志成只能安慰自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至少,他靠着出摊,赚的钱至少还是比普通上班族要多!
大不了辛苦一点,重头开始积攒口碑。
离婚后被老婆打脸的林志成,好不容易才生出一点志气。
然而,天不遂人愿——
不知哪天,一个重磅消息在夜市的摊主们间传开:春熙路改建,春熙夜市要全部关停了!
第27章 时代洪流
“夜市真的要关停了吗?什么时候关?那咱们这两条街的商户怎么办?”
“怎么改建,王府井这些商场修起来才多久,难道又要推了重新建?”
“门市都不拆,听说就是专门整改夜市,把摊子都搬走,以后春熙路修步行街。”
“这不瞎搞吗?要不是有夜市,谁还来春熙路?把那些商场关了,扩大夜市规模还差不多!”
“哎,谁知道上头怎么想的。说是要跟时代接轨,打造什么蓉城的新中心……”
“春熙路改建”这个消息,就像一滴水落入滚油,炸开整个春熙夜市。
这一晚几乎所有的摊主们,全部都在议论改建的事。
当然,无一例外的,都是反对的声音。
赚钱的方法很多,地摊也哪里都能摆,但像春熙路这样集中能赚大钱的地方,整个蓉城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谁都不想丢掉赚钱的金钵钵。
商户们都急得不行,四处打听消息,只有林志成,站在摊子后怔怔出神。
得知这个重磅消息后,他萌生的第一个想法,不是他就要彻底输给钟慧仪了,而是——
难道这就是,钟慧仪宁可背十几万贷款也要买门市的原因?!
还有,她离婚时那么干脆放弃夜市摊,而选择要门市,是不是也是因为早知道?
但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林志成第一个想到的是妹妹林虹玉,但很快就又否决。
如果是妹妹的话,那离婚的时候,妹妹不可能不叮嘱自己把门市拿住。
可如果不是妹妹,还能是谁?
范亚仙?他又觉得她不过是个家境好的投机份子,根本没那个本事。
思来想去,林志成竟想不出一个外部原因。
最后不得不承认,他的老婆就是既有运又眼光好,总能精准地踩在风口上。
可好像,就是这样一个福将好老婆,却被他亲自推开了。
夜市里人声沸腾,兵荒马乱。
然而林志成想起老婆那天的冷漠与蔑视,却始终无法融入其中。
时代的洪流冲过来,他有些懊悔亦很迷茫。
夜市要关停了,老婆不要他了,那以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
春熙夜市要关停的消息,经摊主们口口相传,很快也传到了顾客的耳朵里。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蓉城都开始讨论此事。
“假的吧?”
“春熙夜市是蓉城最大的特色,谁敢造这个谣!”
大家第一反应都是“假的”、“谣言”,觉得就像1999年说要世界末日,今年年初又闹“千年虫”一样,谣言都会过去。
然而,没两天,官方的红头文件就发下来。
春熙路真的要改建步行街,夜市也的确要全部关停,但不是立刻关。官方也要考虑大家的生计,承诺三个月之内不会动工,而补贴方案也会在最近给出。
一纸政策落下来,满城哗然。
翻阅报纸,《蓉城晚报》、《蓉城新鲜事》,主版页面全部都是粗体黑字——春熙夜市即将关停!
打开电视,新闻自不必说,连评书节目的内容都是——春熙夜市关停,千户蓉漂何去何从。
各种文刊杂志的封面均是——春熙夜市,一个时代的谢幕。
……
走到大街小巷,人们口中讨论的也都是这件事。
学校里,亦然。
全校同学最近讨论得最多的八卦,也是春熙路的改建。
春熙路、青年路这两条街,一贯是学生们最喜欢结对去逛的地方。
铁架子搭建起来,一格一格的商品玲琅满目,特别适合放学或者周末时,跟小伙伴们一起去“淘金”。
结果现在居然要关了。
小孩们纷纷感叹:我的童年结束了!
消息发布的第二天,几乎每个班都是这样的声音:
“天啦大噩耗,春熙夜市要关了呜呜呜”
“那我们周末一起去逛逛夜市吧!”
“哇,好好好~”
同样的事也在林麦的班级上演。
课间,他们也正讨论着,要不要一起去逛夜市。
本来气氛热烈又和谐,突然,有人坏笑着来了句:
“去,当然要去。我听说春熙夜市有家冒节子粉很香,大家要不要一起去?”
男生还故意侧头,看向隔壁组的林麦说:“林麦,特别特别好吃,你说对不对啊~”
因为林麦先跟大红人周晓晴玩得好,后又因父母离婚一事出名,班里几乎都知道她家就是摆摊的。
就算以前不知道具体卖什么的,此刻听赵飞翔这么一说,也都清楚了。
闹哄的班里陡然安静,明明这话是赵飞翔说的,可所有人却都齐齐看向了林麦。
“赵飞翔!你太过分了!”
林麦还没动,周晓晴先第一个冲了过来,像是准备跟这个男生打一架。
但林麦却一把拉住朋友。
她目光微冷地看向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同学,忽然坦荡一笑:“好啊,听者有份,那就提前谢谢你请大家一起吃粉咯。”
明明就是故意取笑她家是卖粉的,但她脸上居然一点难为情都没有,反而是非常的自信大方。
班里的同学都不由更惊讶了。
而赵飞翔本人更是直接愣住。
以前他嘲笑女生时,对方要么涨红脸不说话,要么就气得趴桌子上哭。
像林麦这样,大大方方接话的,根本没有!
他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什么时候说要请客了……”
“啊?”
境况调转,现在轮到林麦露出吃惊又夸张的表情反盯着他,“一般放这种大话约人,不都是代表要请客吗,原来你……”
她故意欲言又止,在这里停顿片刻,才摆摆手:“没关系啦,也还是欢迎你来我家粉摊。”
赵飞翔瞬间涨红脸,张着嘴巴想反驳又一时找不到词,像极了以前被他欺负的那些女生。
班里那一道道视线全部落在他身上,让他更是切身地被以牙还牙了一次。
要是不回应,就真的输了!
情急之下,他干脆梗着脖子答应:“请就请,只要你敢让我们去,我就敢请!”
女生脸皮都薄,赵飞翔赌林麦就是嘴巴厉害。
“行呗。”
没想到林麦仍是一口应承,满脸无所谓,“那这个周末,欢迎大家光临~”
赵飞翔张了张口,彻底无言。
班里的同学都惊呆了,居然有人能让赵飞翔这个混世魔王吃瘪!
要知道,赵飞翔是他们班最爱惹事生非的男生,不光喜欢欺负女生,也常常挑衅男生,三天两头的找事。
最过分的是,他有一次还故意把镜子仍在地上,去偷看英语老师的裙底,把老师都气哭了。
班主任也没少叫他请家长,甚至让他在周一朝会公开检讨过。
但是都没用。
有一次赵飞翔的爸爸气极了,操起凳子就要打他,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吓坏了。从此,老师们也不太敢每次都叫他请家长。
长此以往,赵飞翔就成了“老油条”,谁也拿他没办法。
班里的人都尽量远离他。
也不知他怎么就盯上了林麦。
周晓晴一边跟她讲赵飞翔的劣迹,一边忧心忡忡问:“怎么办啊林麦,你真的愿意让大家跟你去家里的摊上吗?万一赵飞翔以后都盯着你怎么办呀?”
冯莹也担心得不得了,给她出主意:“班里人大多数都讨厌赵飞翔,实在不行,周末你就当忘了这件事。他以后嘴贱,你别理他,就当狗在叫!”
女孩子们的自尊心都更强,她们好像都自动认为,她不会愿意让同学去自家店里光顾。
怕她会难为情。
事实上,上辈子的林麦也的确如此。
那时四年级的她,转学过来没有朋友成绩又差,跟父母也疏远,被自卑深深笼罩。
别说被男同学当众取笑了,就连天天结伴上下学的周晓晴,有次提议要跟朋友们去夜市里找她,她都惶恐得不知所措。
当林麦还是小孩时,她的确曾为父母的职业而自卑过。
害怕被关注,担心别人发现真实的自己。
不过,现在的林麦却笑笑,不以为意地回答朋友们:“放心吧,赵飞翔不会去的,他那种人也就是嘴巴厉害。”
而且妈妈现在也不做节子摊了,她也不可能把同学们带去爸爸那。
就是看穿了赵飞扬这种男生的小把戏,挫挫他的威风罢了。
她表示:“但没关系,我们到时候还是可以一起约着去青年路’淘金‘。”
青年路在春熙路隔壁,也有很多小摊子,去这既能和朋友逛街又可以避开父亲。
她虽已经没有什么“职业羞耻”,却也不想在妈妈好不容易离婚后,主动出现在父亲面前。
*
林麦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因为上辈子的自己太自卑怯懦,没交上什么朋友,直到春熙夜市关停,她也没能跟任何朋友一起去玩过。
想来还是觉得遗憾。
这一次,她决定要弥补自己,所以周六的傍晚,还是如约跟朋友们来到青年路。
万万没有想到——
赵飞翔这个小魔头这么难缠,他居然没像一般小屁孩那样从心理上就退缩,反而真的叫来几个班里的刺头一起来了。
也不知上哪儿凑的钱,赵飞翔握了一把钞票在手中扇着,坏笑着说:“我的钞票可准备好了,林麦,不知道你家的小地摊儿准备好没有啊。”
林麦:……这些小屁孩怕不是《古惑仔》看多了!
她有些惊讶,有些无语,但依旧没有丝毫的慌张与难为情。
林麦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哦,我家节子摊关门大吉了。算你厉害,我输了呗。”
说完,她就要转头叫小伙伴们逛街,别管刺头们。
结果还没开口,赵飞翔抢在她前面说:“说谎!”
男生抬手往她背后一指:“诺,那不是你家的节子粉吗?我可是见过你家小地摊的,别想糊弄我。”
难道父亲换地方出摊了?
林麦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她根本不想见到父亲,更不想跟同学去父亲的摊位上吃粉,否则妈妈知道了该怎么想?
她想干脆跑走,却又怕这几个刺头男生叫喊起来,反而引起父亲的注意。
对策还没想出来,身边周晓晴忽然轻呼一声:“糟糕真的是钟阿姨,怎么办啊?”
钟阿姨?
林麦猛地回头,居然真的看见妈妈在那出摊。
但她分明记得妈妈离婚后说她还有积蓄,决定不摆摊,专注搞装修早日开业来着。
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林麦的表情说明一切,几个刺头立刻知道那真是她家的地摊。
男生们立刻嘻皮笑脸围过来。
“怎么自家地摊在面前都不敢认啊?”
“莫不是觉得丢人,连你自己都看不上吧。”
“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他们故意扯大嗓门,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要给她难堪。
那曾经一道道叫人恐惧的视线再度投向林麦,她却浑然不觉,她独独,只看见妈妈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妈妈本来在给客人找零,闻声看过来一对上她的视线,展颜一笑。
“麦麦!”妈妈笑着跟她挥手。
林麦应该毫不犹豫立刻过去的。
但几个男生的行为如此过分越界,却令她生出几分犹豫。
她知道妈妈靠自己劳动赚钱,无论什么职业都很高尚,所以她不在乎任何人的嘲笑。
可是妈妈呢?
万一她带着人过去了,这些男生当着妈妈的面再讲难听的话怎么办?
林麦不想让妈妈多想,更不想让妈妈为自己担心。
踟蹰间,赵飞翔却伸手推搡她一把,让她往前一步。
男生一上手,林麦看见妈妈的眉立刻皱起来。
没有退路了,她想。
这个时候如果不过去,才是真的要让妈妈多想,认为自己嫌弃她的职业了。
林麦便拍开赵飞翔的手,神色不善地说:“推什么推?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幼稚!”
她转头又对周晓晴和冯莹他们笑道:“既然我家又出摊了,那就走吧。我做东,今晚免费请大家吃喝,在场的人人有份!”
跟先前一样,林麦表现得落落大方,根本没有半点的勉强与羞耻。
她真的带着一众同学们,走到自家的摊位上。
“妈妈,同学想吃我们家粉,请他们吃可以吗?”她跟妈妈说话时,也完全不避着任何人。
绝对的光明磊落,十足的自信。
钟慧仪看着女儿带着一帮同学过来,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局促。
她摸摸林麦的头,笑得温柔:“当然,昨晚你说的时候妈妈不就答应你了吗?”
嗯?
林麦有些发懵,她什么时候给妈妈说过这事啦?
但妈妈仿佛没看见她的疑惑,先变魔术似的,从摊车下拎出几个肯德基的打包袋递给她的同学。
“麦麦同学们好啊,节子粉要现拌才好吃,你们稍微等一等,先吃点肯德基垫肚子。”
这个年代的肯德基可不便宜,而且油炸不健康,家长都会严格控制小孩吃这些洋快餐。
刹那间,一群小孩无论家境优劣,都两眼放光。
就连赵飞翔叫来的几个刺头,都忍不住兴奋感叹:“哇塞,这么多肯德基!阿姨您真是大手笔!”
钟慧仪点点头,也不客气,还说:“当然,你们是我家麦麦邀请来的贵客嘛,今天的摊也是专门为你们出的。”
在处理这种人际关系时,她显然比女儿更老辣。
说着,又顺势从围兜里摸出名片来:“以后我们家改开餐厅了,这个名片送给你们,到时候给你们统统打八折。”
又是肯德基,又是定制名片,一群小鬼头哪见过这种场面。
在他们眼里,有名片的那都是最体面的工作。
“哇,原来林麦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家从小摊做到餐厅了耶,太厉害了!”
“就是就是,太牛啦!”
同学们一手拎着肯德基,一手拿着名片打探,眼里全是新奇,口中赞叹不已。
母女俩都面面俱到,坦荡大方,还把他们当贵客对待。
吃人嘴软,拿人手段,这下连嘴最贱的赵飞翔,都瞬间无话了。
他刚刚那么讽刺林麦,此刻对着香喷喷的肯德基和节子粉,那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吃也不是不吃又馋。
一整个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偏偏,他找来的同盟们,又吃得特别享受。他留下觉得尴尬,走了又怕朋友说他玩不起,连逃都没法儿逃。
再反观林麦,简直是众星拱月。
每个同学都拉着她,问东问西,夸这夸那。
林麦本来还想追问妈妈,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从天而降过来摆摊?
但她被一群同学围在中心,根本就没时间。
还是后来大家挤在一张小木桌上吃东西聊天时,周晓晴兴奋拉着她的手,悄悄说:
“林麦,原来你跟钟阿姨早有计划啊,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一脸“你不讲义气”的说:“害得我这几天都担心死了,昨天都急得跟我妈妈商量对策了!”
林麦听小公主这么一抱怨,才猜到大概。
肯定是范阿姨听说她在学校被男同学欺负了,跟妈妈通了气。
小同学们啃着鸡腿,嗦着粉条,林麦起身走到妈妈身边,帮她牵口袋递给客人。
“你怎么过来了?妈妈一个人能行,你去继续跟小伙伴们玩吧。”钟慧仪要推她走。
林麦却站定问:“妈妈今天怎么突然来摆摊?”
钟慧仪理所当然:“当然是知道我的宝贝有难,来给你撑腰啊。”
“那妈妈不怕我真的嫌弃你吗?”林麦抬头看向妈妈的眼睛。
钟慧仪摸摸她的头:“我知道麦麦不会。”
林麦才道:“所以啊,我根本不会在意别人那些幼稚的话。我的妈妈摆摊把我接到省会,还带着我越过越好,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妈妈!”
她说:“妈妈下次不要再为这些人浪费你的时间。”
钟慧仪听得眼发酸。
她当然知道,从过去到现在,女儿从来都不会嫌弃过她。
只是,在听范亚仙提起女儿被欺负时,她一下想起,上辈子有次跟林麦吵架,女儿脱口而出:
“你真正关心过我吗?我在学校被欺负,我有烦恼的时候,你有哪次主动问过我吗?你没有!”
钟慧仪听到这句话时,女儿都已经上大学了。
林麦的整个青春期,她忙生意、管丈夫、斗婆家、扶娘家,确实完全疏忽和错过了。
她作为母亲,却从不了解女儿的彷徨与恐惧。
现在,旧事重演,她如何能沉的住气?
钟慧仪对女儿眨眨眼睛,认真的说:“为我家麦麦撑腰,怎么能算浪费时间?”
“遇到这种坏蛋,沉默和不在意没有用。”
她一本正经地教女儿,“这种嘲笑你穷的人,就是要把钱砸到他脸上,才能叫他闭嘴。”
“下次别人再欺负你,一定要更大力的还击知道吗?”
被妈妈妥帖保护的林麦,听得心里又酸涩又感动。
她对着妈妈灿烂一笑,敬礼回答:“Yes sir!下次争取不让妈妈这么辛苦出摊,直接把你请到学校来收拾摊子!”
第28章 钞能力
南方一入冬,冷意就直往骨头里钻进。
林麦从全球变暖且有地暖的时代,再回到连空调都没普及的千禧年,真是有点要命。
晚上回宾馆还好,起码还能躺进热乎乎的电热毯被窝,再跟妈妈抱团取暖。
白天在学校,真是难熬的折磨。
教室门关上,空气不流通,她又坐在垃圾堆的前面。那滋味,不提也罢。
脸憋得通红就算了,最可怜的是冻成胡萝卜的手。戴上全指手套不方便写字,戴半指的又跟不戴没有分别。
无暖气无空调无发热保暖套装,这“三无寒冬”将林麦打败。
她早晨不想离开被窝,万般艰难地来到学校后,也一秒钟都不想离开教室。
可惜,外面广播响起来——再冷周一的朝会也还是要照常开。
林麦手揣在兜里,脑袋搭在课桌上哀嚎:“啊好冷好冷,不想去操场吹冷风,我能不能说大姨妈来了,请个假?”
周晓晴站在她旁边,不解地问:“你大姨妈来你家做客啦,可是这跟升旗仪式有什么关系?除非你腿摔了,不然被逮到肯定要扣班级操行分的!”
林麦:……这个年代好像还不管例假叫大姨妈。
甚至四年级,都还没几个人来例假,这计划多半行不通。
她又哀嚎一声。
而小公主把她从凳子拉起来:“快点下楼了,你冷的话,我的暖手袋分你一个。”
话落音,一个暖呼呼的小玩意被塞进她手里。
林麦低头一看,是千禧年代特有的暖手宝!
小孩巴掌大的一个透明胶袋,里面装着糖果色的化学液体,以及一个小铁片。掰一下铁片,里面的液体就会慢慢升温,并且逐渐变硬。
等温度消失后,再把暖手袋扔进开水里烫化,就又可以循环使用了。
“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
林麦怀念地感叹一声,赶紧问:“你在哪儿买的,我也要再去买几个!”
周晓晴奇怪地盯着她:“小卖部和文具店都有啊,降温都好多天了,林麦你居然还没买吗?”
林麦:“……外面太冷了,我最近都不想在室外多呆一秒,就没去过小卖部。”
“笨蛋啊你!”周晓晴一边吐槽,一边把她强行拉去操场。
学校显然也发现了学生们的怠懒,所以在升旗结束后,校领导突然宣布:
要办一个’跨越两千年‘的元旦汇演,除了六年级以外,其他所有班都要出节目。
还说他们升平小学是被选中的小学,到时候市里的领导也要莅临,要他们必须认真对待。
低年级的学生们,最爱这样的表演活动,三年级以下都非常积极。
但四五年级的学生们就不吃这一套了,报名节目不仅要额外交钱买服装,还会占用很多课后玩耍的时间。
他们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根本不上当!
周晓晴是文娱委员,她最近在碟片上听到一首粤语歌可新潮了,她想用这首歌弄一个舞蹈节目。
结果……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她只好拿着空荡的报名表,星星眼把林麦望住:
“麦麦,我最最好的好朋友,来跟我一起跳舞吧!”她可怜兮兮的撒娇,“我只有你了呜呜。”
林麦:……
南方冬天户外5度,冷成这样你叫一个33岁的阿姨,跟一群10岁小豆丁一起穿裙子跳舞,这真的合适吗?!
“要不……”
林麦真诚地建议:“你把跳舞改成唱歌吧,直接搞一个全班大合唱,挑一首类似《让我们荡起双桨》这样的歌。”
她说:“这样保证大家都愿意参加,当然,我也参加!”
“哎。”
周晓晴却低垂着头,看起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可是,我真的好想跟大家一起跳那个舞哦。”
顿了半晌,她又叹一口气说:“算了,我再努努力说服冯莹她们,实在不行就按你说的办。”
小公主受挫遗憾的模样,让林麦突然想起过去的自己。
上辈子,其实她也做过文娱委员,在转学来省会之前。
转学前的她,不仅不自卑内向,相反非常开朗自信。她是镇小学的班级第一名,既是班长又是文娱委员,每次班里要出节目,班主任都指定她来编排。
就像此刻的周晓晴一样,她也曾是领头羊。
当然,像这样“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拉人报名的滋味,她也尝过。求人报名的时候是真煎熬,但成功后登台表演了,也是真快乐。
林麦已经不记得,周晓晴这次舞蹈到底有没有组织成功。
但确实勾起了很多,早已被她深埋心底的记忆。
曾经自己也喜欢过跳舞的,只是她体弱多病,每次跳完舞一热一冷就要感冒。后来妈妈就干脆一刀切,再也不让她参加任何课外表演了。
因为心底知道“不可能”,所以每次都像刚刚拒绝周晓晴一样,会找正当理由逃掉。
从此,她淹没在沉默之中,成为只能抬头仰望别人的人。
那时候,十岁的林麦其实还不太明白。明明她以前也是闪耀在舞台正中的人,为什么转学后就都变了?
从正数第一名变成倒数第一名,从第一排落到最后一排,从领头羊沦为平庸的影子。
她开始怀疑自我。
会不会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优秀的人?是不是她真的不如城里的小孩?
好像就是一次次的受挫与遗憾的累积,令自卑深深地刻进了她骨头里。
是真的不喜欢吗?还是知道办不成,干脆直接不给自己开始的机会?
重来一次,不能再这样。
她现在不是33岁阿姨,她也是10岁的小屁孩儿!
“等等。”
林麦忽然伸手拉住周晓晴,“咱们别放弃,想搞跳舞那就跳舞。”
她心一横,豁出去了:“就报舞蹈节目,我跟你一起想办法凑人!”
“哇!”
周晓晴眼睛一亮,转身把她抱住:“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
紧接着她道:“我这就去通知冯莹,她说了,只要你参加她就参加~”
小公主快乐地飞回前排,没多逗留一秒,脸上也再看不出有任何的难过。
林麦:……?
她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不管是不是贼船,反正林麦都心甘情愿跳了,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再招募点队友。
当天下午,周晓晴就给她和冯莹,一人买了一张新专辑。
“喏,这是给你们的报名赠品~”
小公主递给她们,然后指着专辑上那首《花花宇宙》说:“我们就跳这首歌,是粤语歌特别洋气,我上周在溜冰场一听就超喜欢。”
林麦觉得这个曲名有点眼熟,试着哼了两句:
“哦咦哟哦噢噢”
“更多更多渴求”
“会有更多报酬”
“是这首吗?”她问。
周晓晴立刻崇拜地看着她:“哇塞,林麦你还会唱粤语歌,就是这首!”
原来真是2000年的“炸街”神曲。
林麦没好意思告诉小公主,她上辈子听到这首歌,是夜市关闭前夜,她家隔壁的牛仔裤摊大甩卖的喇叭在放。
她嘿嘿笑一声:“言归正传。这首歌旋律还挺动感的,很适合编舞,我们还是想个办法,先把人拉到。”
“嗯!”冯莹见她们俩都这么积极,终于也不再排斥。
三个小姑娘讨论了一下午,最后决定:先去学校广播站把这首歌放出来。
多放几次,放到大家知道这是流行歌曲,还是粤语的,也许就会有人感兴趣来报名了。
周晓晴的交际能力在这时就显现了出来。
她很快就说服了六年级的广播站站长,《花花宇宙》这首歌,在学校的广播里响了整整三天。
可最后,这歌冯莹都跟着唱会了,也只拉到一个新队友……
三个人都愁坏了。
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周晓晴一个人的战斗,林麦和冯莹的斗志也给彻底燃起。
这舞还就非跳不可了!
林麦认为,这事不能再走寻常路,到底怎么做才最吸引人呢?
她绞尽脑汁,想到晚上睡觉都在思考。
“妈妈,等你开店了,你要怎么吸引客人来吃饭?”她旁敲侧击的问,企图给自己一点启发。
钟慧仪做了几十年餐饮,这个早有计划。
她不假思索:“首先,要想个办法打广告,把新店开业的消息放出去;然后嘛,要搞出餐厅特色,具体的妈妈还不能告诉你,只能透露我打算做一些,现在所有餐饮业都没有的特色服务;最后当然还是要打折优惠,弄点像肯德基那样的优惠券,得让顾客觉得他们来吃饭赚了。”
广播站播了三天,他们的广告已经打了。节目特色这一块儿,倒是可以再动动脑筋。
至于最后一点,林麦若有所思:
“所以——其实就是要让来的人得到好处是吗?”
“对的。”钟慧仪告诉她,“饭哪里都能吃,但肯定更愿意去有福利的餐厅嘛。”
“啊!我知道怎么办了。”
林麦猛亲妈妈一口:“妈妈,你真是天才!”
翌日,林麦一跟周晓晴碰头就激动地说:“我想到招募队友的办法了。”
周晓晴跟着期待:“什么什么?”
“首先,咱们把舞蹈的形式改一改。”林麦提议,“反正是现代舞,我们直接弄男女混跳的形式,把男生也召集起来表演。”
异性之间存在天然的吸引力,男生女生一起跳舞,大家肯定会觉得更好玩更愿意参加。
这是林麦想的特色。
但周晓晴却有点怀疑:“这样行吗?男生不会觉得跳舞太女孩子气吗,而且,我觉得女生肯定也不想和臭男生们一起跳舞吧?”
半大的小孩们,确实有可能男女之间互相看不惯。
但是没关系。
林麦说:“还有第二个方案。如果大家还是不报名,那我们就设置奖励制度。告诉大家,如果我们的舞蹈入选且拿奖,就一人发五块钱的奖金。”
这世界上,古往今来最强大的力量一定都是——钞能力!
跳舞凑十个人就行了,一人五块总共也只要五十块,这完全在负担范围内。
周晓晴登时激动起来:“是哦!我可以花钱雇人来陪我跳舞嘛,林麦你真聪明,今晚我就回家跟爸爸申请资金。”
局是林麦和她一起撺的,钱当然不能只让小公主出。
她当即表示:“我俩一人出一半吧,毕竟我是舞蹈队总参谋。”
一人就出25块,就更没压力了。
两人觉得可行,当即在班里宣布这个新政策。
事实证明,在金钱面前,人真的没什么抵抗力。
消息才放出去,报名人数激增。还不到上午放学,就又有两个男生,四个女生报名。
十个人她们有九个了!
就是这男女比例有点悬殊,看来让男生跳舞是有些困难。
林麦她们琢磨着,要不要干脆放弃男女混舞的想法。
结果,她们花钱拉人的消息传了出去,隔壁相邻的两个班都向文娱委员吵着也要奖金,吵着吵着这事儿就传到了老师的耳中……
一下课,周晓晴和林麦就双双被叫去办公室。
“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学校举办的活动,你们自己在这儿发奖金!”
“搞得别的班也要奖金,怎么办,你们也出吗?”
班主任劈头盖脸一顿批评。
林麦一秒认错:“对不起李老师,我们错了。”
周晓晴却瘪着嘴抗议:“李老师我们也不想的,可是天太冷了,大家都不想跳舞。我们没办法嘛。”
“还理直气壮了你!”
李以莲跟林麦最初是同样的想法:“不想跳舞改唱歌不就行了,要灵活变通。”
“要是人人都这么想,大家全部都唱歌,那晚会还有什么意思!领导们肯定也不喜欢。”周晓晴的确是理所当然。
班主任:……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她居然被学生说服了。
沉吟片刻,班主任重新想了个办法:“那也不能金钱诱惑。这样你们回去说:如果节目能拿前三名,所有参演的同学寒假数学作业减半,到时候不用写卷子了。”
减少寒假作业!!!
此消息一出,顿时连奖金都失去诱惑力了。那毕竟是寒假诶,寒假里包含春节,少写一半的作业就意味着能玩得更痛快。
霎时间,此次元旦汇演变成香饽饽,从无人问津变成门庭若市。
什么男同学不愿意参加都是多想,“减少作业”的政策一出,连隔壁班的男同学都想来他们班参演!
林麦看得目瞪口呆,觉得有趣极了。
当晚一回家,就像只小雀一样跟妈妈分享:“妈妈妈妈,我有件事要跟你汇报!”
既然要去跳舞,后续肯定免不了要经常出去练舞,说不定还要花钱买服装。
她就先把今日趣事分享了,然后才交代:“我也要去跳舞了,要穿裙子哦,你同不同意?”
钟慧仪一听,就想起自己上辈子不许女儿跳舞的事。
这件事,她也一直特别后悔,觉得自己当初有些本末倒置。
“当然同意。”
这次,钟慧仪不假思索就答应,“跳舞不仅可以增加自信,还能强身健体,妈妈非常支持你去参加。当然——”
但她也叮嘱女儿:“你身体弱要注意出汗后别受凉,以后练习的时候你记得带一条毛巾,跳完让你的小伙伴帮你隔一隔背,知道吗?”
虽然林麦早知道妈妈已和从前不同,大概率会点头。
但真的听到答案时,还是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
见女儿如此快乐,钟慧仪这时才说:“麦麦,妈妈也有一件事要跟你汇报。”
“嗯?”林麦歪头,静候下文。
就听妈妈说:“门市装修得很顺利,妈妈得去物色大厨和服务员了。”
的确,上辈子妈妈没离婚,做餐饮前面这些年,厨师都是父亲。
现在离婚了,厨师的事是得好好打算。毕竟在这个年代,一家店能不能做起来,味道要占百分之八十的因素。
生意上的事林麦不懂,便只问:“妈妈要去哪儿招人?”
就听妈妈宣布大噩耗:“要跑好几个地方,所以下周需要麦麦自己住几天。”
她问:“你想去班主任家,还是去范阿姨家?”
林麦:……
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要去过一段合宿生活。
“如果去范阿姨家,那几天你可以不去补习。”妈妈又补充,“你可以每天和晓晴一起上学,又一起放学回家。”
看来是非要二选一不可了。
林麦思索片刻,做出选择:“那还是住李老师家吧!我喜欢奥数,我要去开小灶写卷子。”
“真的吗?”
钟慧仪想起女儿以前最讨厌数学,高中严重偏科,提醒说:“我可是要每晚打电话查岗的,你不许一个人回宾馆。”
知女莫若母,林麦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她认命地点点头:“好吧,那我还是选择去李老师家。”
“妈妈,你可要快点回来啊,我不喜欢呆在别人家!”她抱住妈妈的手臂哭唧唧哀求。
*
安顿好女儿,钟慧仪就着手出发了。
首先,她要去找好厨子。
上辈子,夜市摊关闭后,钟慧仪还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大排档和中餐。
但大排档和夜市没分别,需要开到天亮;而中餐不做预制菜的话,太累人了,厨师累服务员累,她也轻松不了。
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做汤锅好。
蓉城地处南方,城市烟火气又浓,火锅市场最广阔。等步行街开放后,蓉城的火锅更是享誉全国,多少游客在春熙路排几个小时的队,就为这一口。
春熙路的门市都有了,钟慧仪决定顺势而为,干脆就开火锅店。
而做火锅,底料为王。
钟慧仪乘上长途汽车,回了趟老家,确切地说是回了老家隔壁的一个镇子。
她要找的厨子就在这里。是上辈子做中餐时,店里一个卖酒小妹的母亲。
当时那个卖酒小妹才十七八岁,没学上但人特别机灵,是啤酒厂的销冠。而钟慧仪的餐厅生意最好,酒卖得自然也最好。
一来二去就跟卖酒妹熟悉了,聊天时才知道:她妈妈当初在镇里卖麻辣烫,味道很好本来很赚钱,结果配方被她爸便宜卖给了别人。
后来购买者注册了专利,来到蓉城做成网红麻辣烫,反而不许她家再卖。
当时店里大家都不信,卖酒妹还专门烫给他们吃了吃,并且强调她妈妈的手艺更好。
钟慧仪也尝了,味道居然真的不错。
也许是卖酒妹那时的自信叫人难忘,又或者那家连锁麻辣烫很出名,她就把这事记了很久。
麻辣烫底料和火锅底料不分家,如今既然要做汤锅,她想抢在前面,先去把合作谈下来。
虽知先机,但钟慧仪也还是有点忐忑。
毕竟当初就是听卖酒妹那么一说,具体是怎样,还是得亲自探过了才知道。
钟慧仪下了车,就四处找人问:“镇上最好吃的麻辣烫是哪家?”
一条条巷子问过去,几乎人人都说:“陈梅麻辣烫。”
她找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围满人的麻辣烫小摊,而摊子后边还站着个扎双马尾的少女在打下手。
少女才十三四岁,但眉眼跟十八岁的她已是一模一样,是卖酒妹王冬灵。
钟慧仪心里稍微有点底了,她走过去什么都没说,先点了一碗麻辣烫。
冬日里麻辣烫生意更好,约莫等了十几分钟,才轮到她这碗。
别人都是打包带走,只有钟慧仪,蹲在路边就开吃。
只一口,她就知道来对了——这味道绝对不输后世那些网红火锅店。
把陈梅挖过去肯定能行!
钟慧仪边吃边思考,要怎么做,才能说服陈梅背井离乡跟自己去蓉城打拼呢。毕竟,她总不能把未来的事直接说出来。
思忖片刻,钟慧仪先过去在陈梅眼皮子底下等着了。
从下午三四点,一直等到晚上快九点,来买麻辣烫的客人终于才散尽。
她这时才走过去搭话:“姐,你们的麻辣烫这么好吃,没考虑过开个店吗?”
陈梅收拾的手一顿。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女人已经在这等了大半天了。起初,她还以为是等别人,直到对方的视线一次次投过来,直到夜色已深还不走。
她才发现,对方等的是自己。
伸手不打笑脸人,沉默片刻,陈梅还是回答:“小本买卖,现在这样就很好。”
的确是小本买卖。
钟慧仪在这观察这么久,发现虽然从晚饭时间开始客人络绎不绝,但小镇的人流量就那么点,跟省会完全没法比。物价也更低,陈梅今天手没停过,但估计也就赚百来块。
除去成本和生活开支,她估摸着每个月顶多赚个一两千块。
和春熙夜市没法比,但在小镇,肯定是数一数二的收入。
“但我觉得你们应该不止于此。”
钟慧仪循循善诱:“你有没有考虑过去省会蓉城出摊,我觉得以你家的味道,绝对行。”
陈梅笑了:“当然想过。但出去了租房要钱,租摊要钱,还要给家里寄钱。赚得多成本也高,未必能有现在好。”
原来她真的曾想过离开。
钟慧仪想起卖酒妹曾义愤填膺地吐槽:
“如果我是个男的就好了,那样也许我爸就不会卖掉配方,直接就给我让我出来闯荡了!”
“也不对!如果我是男人,我爸根本就不会打我妈了,也就不会再有后面这些糟心事。”
“算了,也许我是儿子就不会理解我妈了。要是我妈当初能狠心点,早点带我离开家就好了。”
陈梅母女本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只可惜她们遇到了一个家暴男人。
上辈子陈梅没有离开的契机。
这一次,钟慧仪为她创造:“那如果有人出场地,包成本,免费提供吃住,你只要出手艺就能拿钱呢?”
第29章 动气
“那如果有人出场地,包成本,免费提供吃住,你只要出手艺就能拿钱呢?”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陈梅只当听笑话。
“有的。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慧仪,是蓉城来的餐厅老板。”
钟慧仪在这时递出名片:“我想请你来当我的厨师,包吃住,每个月再给你开3000的工资,你看行吗?”
能远离丈夫去省会,3000工资还包吃住?
陈梅愣住了,这基本是她现在两倍的收入,她盯着钟慧仪,满是不可置信。
这个条件相当诱人,听起来就有坑,但她一时竟也没有拒绝。
钟慧仪也没想过,仅凭两句话就能说动对方。
她把名片放在摊位上:“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这几天我都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然后她就真的走了,徒留陈梅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钟慧仪在小镇里住下,这样好的秘方,她一定要拿到。
只要陈梅的丈夫动一次手,她就有把握带走陈梅。而她现在,只需拿出诚意,耐心等待。
于是往后好几天,陈梅居然真的就看见女人天天来麻辣烫摊位前蹲守。
除了偶尔打几个电话,听起来像在安排装修相关的事情,其他时间女人就过来找她聊天。
说她怎么去蓉城打工,摆摊,又是如何离婚,贷款买门市。
陈梅什么都没透露,倒是女人自己把底露了个干净。
但陈梅不得不承认,听了钟慧仪的经历,她非常共情和动心。
离婚带着女儿单独生活,那也是她的梦想。
几次之后她就开始动摇,骗子会做到这个份上吗?
再说,她都四十岁了,骗子骗她去省城干嘛呢?
一直等到第五天。
陈梅没再出摊,她鼻青脸肿地,牵着女儿主动来找到了钟慧仪。
“钟慧仪,真的包吃住,一个月3000块吗?”她的目光一下变得决绝。
钟慧仪知道,陈梅又被家暴了。
她没有多问什么,只点点头:“我们可以签合同。白纸黑字写下来,我要是说谎,你可以上法院告我。”
陈梅似乎下了狠心,直接就说:“行,我跟你走。”
*
林麦暂住班主任家后,跟冯莹的关系简直突飞猛进。
冯莹和她一样,也是单亲家庭。
但冯莹的父母都不要她,明明双亲都在蓉城,却要她小小年纪就寄住到班主任家。哪怕是放假了,夫妻俩也都踢皮球,最后干脆都不管,直接又把女儿丢去她外婆家。
这个小姑娘,因此特别早熟。
跟她有相似经历的林麦突然也搬进来,冯莹就跟送她小霸王那天一样,特别担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姑娘故意钻进她的被窝安慰:“林麦,你别害怕,父母不要我们,但我们还有朋友。”
林麦一怔,估计对方误会了什么。
她抱抱小姑娘解释:“我只是暂住几天,我妈妈还是很好很好的。不过你说得很对,我们还有朋友,怎么样都不孤单。”
“啊,什么嘛,原来可怜虫还是只有我一个!”冯莹似玩笑又似认真的道。
林麦追问几句,才知道原来冯莹的父母都不要她,她是被迫寄人篱下。
难怪她那天会送来游戏机,今天又钻进被窝抱自己。
“没关系的啊莹莹。”林麦安慰她,“你知道吗,朋友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四舍五入,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嘛!”
她循循善诱:“而且其实和亲情一样,友情、爱情,甚至是我们对任何东西的热爱之情,都能给予我们快乐和幸福感。”
只有十岁的冯莹眨眨眼,似懂非懂:“好高深哦。”
林麦哄小孩儿一样,摸摸小姑娘的头:“不高深,等长大了你就能懂了。”·
“林麦,你好厉害好特别,你跟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诶。”冯莹抱住她的手臂,亲昵地说,“不然你别回家了,以后都住在李老师家吧。”
林麦还没开口,上铺隔壁班的李思琪终于忍不住捶床。
“你们太过分了,我还没睡呢!”她愤愤地说,“电视剧果然没骗人,感情里容不下三个人,林麦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另一个寄宿的小姑娘吃醋了。
她来之前,冯莹和对方的确是形影不离的铁磁。
林麦觉得怪可爱的,也拍拍床:“别啊,我不是来破坏你们,而是来加入你们的啊。思琪宝贝,来,我们三个一起睡。”
“噗——”
不知是谁先笑了声,然后三个女孩一起笑起来。
不过“三人行”的确不太好处理,林麦的入住,让李思琪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这几天,李思琪只要一下课,就往她们班飞奔而来。冯莹做什么,她都要跟着,就连她们课后练舞,她也寸步不离地跟着。
结果,周晓晴又不乐意了。
“不行,你是隔壁班的,不许你偷看我们班的节目!万一你回去说漏嘴,被拷问,你们四班学我们的舞怎么办?”
小公主每次都坚持要赶李思琪走。
不仅如此,之后练舞她都跟FBI间谍似的,一边严防死守,一边还去检查四班到底有没有抄袭他们。
林麦有些哭笑不得,感觉像上辈子成年后,在网上看什么“小孩快乐图鉴”视频。
然而,饶是周晓晴如此小心翼翼,他们的练习还是进行得不太顺利。
但并不是因为李思琪泄秘,而是怪本班的刺头搞事。
也许是上次赵飞翔取笑林麦却被打脸,他似乎就盯上了林麦。
一开始,他还比较收敛,只是喜欢起哄林麦。
老师上课抽问,他直接起哄说“林麦知道”、“林麦要回答”、“问尖子生林麦啊”这样的话。
每当这时,班上的刺头们就跟他一起笑。
换其他女生肯定受不了。
但落在林麦这个成年人眼里,根本就是小儿科,她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眼光,也就无所谓。
林麦就是懒得理熊孩子的心态,可赵飞翔却觉得她这是在挑衅。
于是“攻击”蔓延到舞蹈小队。
每次他们选好训练场地,赵飞翔就带着一群男生过来,说这地方是他们看中的。
女生们见不得他这么欺负林麦,团结起来共同反抗,居然把他们给赶走了。
下一次,赵飞翔就干脆从他们舞蹈队内部瓦解。
他们开始嘲笑那些来跳舞的男生,讽刺他们娘娘腔,不如也扎辫子穿裙子。
说得多了,男生们就不想来练舞也不想再参演。
汇演舞蹈的练习只好被迫中断。
周晓晴和冯莹都气出哭腔了,一群女生忧愁地聚在一起商量:是干脆剔除男生重新编舞,还是去跟班主任告状。
她们不知道,林麦也是真动了气。
这熊孩子必须得收拾收拾了!
林麦先到小卖部买了一把手工剪刀,然后她开始观察赵飞翔的活动轨迹。
最后,她挑一次大课间,赵飞翔去小卖部时,跟了上去。
见周围同学聚集得差不多了,林麦一声喊:“赵飞翔你站住!”
她一个女孩子,当众把男生给赌住。
赵飞翔似乎没料到会有女生这么勇,一时反应不及,还真站住了。
“你又是嘲笑我家开粉店,又是上课起哄我,现在又来捣乱我练舞,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麦质问他:“我跟你有什么仇,让你这样针对我?你现在说出来,我们今天就把它给了了。”
“说吧,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周围的同学,从低年级到高年级,一道道目光全落在赵飞翔身上。
他瞬间涨红脸,就像以前被他欺负的女生那样。
然而,几度张口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连赵飞翔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针对林麦。
他只知道,自己看她十分不爽。
同样是转学生,他上学期转来,林麦这学期转来。他费尽心思引起注意,也得不到同学的喜欢,而林麦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全班的帮助。
明明他家更有钱更体面,可是他却要花钱才能买来朋友;而林麦家不过是个摆地摊的,为什么同学都主动和她交朋友?
就因为她父母离婚了吗?他不服气。
“你说话啊?之前那么嚣张,现在又装什么哑巴?”
林麦非常强势。
她见赵飞翔突然变成闷葫芦,干脆提前从兜里拿出剪刀来放话:“赵飞翔,要么你今天就跟我打一架,要么你以后给我老实点!”
“啊!那个女生手里拿的是剪刀吗?这得被逼成什么样了,才会拿剪刀?”
“天啦她好大胆,她居然敢向男生宣战!”
“那个男生是谁,几年级的,怎么还欺负女生,打女生……好过分。”
“他们真的要打架吗,要不要报告老师?”
……
剪刀一亮,围观的同学们立时炸开了锅。
曾经落在那些女生身上的指指点点,此刻全部被反弹到赵飞翔的身上。
偏偏,他一句话也还不上口。
要说他没欺负林麦吗?班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否认了岂不是敢做不敢当?
但承认欺负了林麦,他又说不出一个原因,难道他一个男生,还真要和女生当众打架?那也太丢人了。
最后,赵飞翔也只能像他取笑的女生那样,吃哑巴亏。
“我不打女人!”他伸手推林麦一把,涨红着脸扭头跑开了。
“那我当你选择,以后安分离我远点咯!”
林麦一喊,赵飞翔登时跑得更快。
她知道,这事算成了。
解决好赵飞翔,林麦回到班里又宣布:“最后给参演的男生一次考虑机会,今天之内决定到底参不参加。”
她说:“你们不来有的是人想来!”
林麦动静搞那么大,班里的人早听说了。
无论男生女生,都觉得她太勇了,居然敢这样公开和班里的最大刺头叫板。
连赵飞翔都败下阵来,那些闹着要退演的男生,哪里还敢造次。
全部乖乖回归,他们不必再重新编舞重新赶时间排练了。
整个舞队的人都对林麦刮目相看,周晓晴和冯莹更是表达了至高的崇拜之情。
林麦,一战成名。
既在学生之间传颂,当然也扩散到老师们的办公室。
钟慧仪才回蓉城把陈梅母女安顿好,就立刻被班主任请过去。
李老师说,林麦在学校和男同学打架了。
火急火燎赶过去,李老师家里却不见男生和男生家长的踪影。
“怎么回事?”钟慧仪上上下下把女儿打量一番,“有没有受伤?”
林麦乖乖的,低着头不说话。
“没有人受伤。”班主任这才解释说,“听说你回来了,我才请你来一趟。你这闺女太莽了,必须得批评一下……”
李以莲把林麦堵赵飞翔的全过程都告诉了钟慧仪。
她松一口气,却也表示:“给李老师添麻烦了,回去后我会好好批评林麦的。”
来都来了,顺道就把女儿领回家。
一离开班主任家,林麦就立刻认错:“对不起妈妈,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钟慧仪却摇头:“不,妈妈希望你以后也像这样’不好惹‘。” ?
林麦惊呆了:“所以妈妈刚才只是跟李老师客套,你觉得我没做错吗?”
“那还是做错了。”钟慧仪说,“你不该拿剪刀这么危险的东西,万一男生不在乎面子,真伤害你怎么办?”
她教女儿:“下次聪明一点。”
“嗯?”林麦真诚求教,“那妈妈觉得我该怎么做?”
钟慧仪说:“如果是我,我就雇一个比他更不好惹的人,去威慑他。”
林麦不可思议地瞪眼:“妈妈是在教我干坏事吗?”
钟慧仪眨眨眼:“乱说,妈妈这是在教你怎么更好的保护自己。”
林麦定定地望着妈妈,感到非常惊异。
从前,妈妈都只会教她“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的妈妈居然教她要比坏人更强势。
“妈妈,你好像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她轻喃。
钟慧仪笑着点头:“当然,妈妈现在是老板了嘛。”
林麦见妈妈这么高兴,眼睛一亮:“妈妈找到大厨啦?”
“小聪明蛋。”钟慧仪笑意更浓。
“哇!”林麦振奋不已,“那我们的新店是不是就要开业了?”
她们还住在宾馆的长租房,妈妈靠吃老本在装修,而她的稿费来得太慢,只够填充自己的零花钱,对妈妈根本是杯水车薪。
她很希望妈妈的店能快一点,并且顺利的开张。
但妈妈却摇头:“还差服务员。”
“那不远了!”林麦开始畅想,“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赶在圣诞节开张了?”
钟慧仪也很想。
但她对服务员的要求不必厨师低,她打算,把服务也弄成新店的特色之一。
翌日,钟慧仪张贴出一份特殊的招聘启事。
在这个地摊经济的年代,各个餐厅的服务员参差不齐,大多数都是没什么出路的大龄女性。就连皇城老妈火锅这种贵价餐厅,服务员也就只担当一个点菜传菜的功能。
这是一个不被重视的行业。
但钟慧仪贴出的招聘启事,要求却很高。
不仅有年龄限制,前厅只招18岁至35岁的年轻人;而且居然还特意标明,有初高中学历的人优先录用。
这让看见的人都很纳闷。
正直青春壮年的,有初高中学历的人,谁会来做服务员?
每个人看见前两条要求都想转头就走,可一看工资,最低的竟然都上千!
究竟是什么样的服务员,工资居然比人家单位里的工资还高?
掉头的脚步便又停下。
这么离谱的招聘启事,最后因为工资开得太高,来应聘的人还真不少。
钟慧仪亲自面试,首选服务意识强的,次选学习能力强的。
小两层的餐厅,她选定了六个服务员,四女两男。
六个人以为过了面试谈好薪资,隔两天就能开工,没想到——竟然还有岗前培训环节。
为期一周,钟慧仪自己来培训。
主要是告诉这些人,她要怎样的高质量服务,以及遇到各种临时状况,应该怎么处理。
六个服务员起初还不以为然,结果一开课,他们全部都被震慑了。
不仅要微笑服务,仔仔细细地询问每一位顾客的喜忌,甚至还要领先顾客一步,去预判他们的需求。
光是照顾餐桌上的顾客就算了,老板还要求,他们连去卫生间的顾客都要一并照顾到。
这到底是照顾客人,还是照顾上帝。
六个人都惊呆了,这门槛简直比做老师还高,难怪工资都是千元起步!
把服务成本和质量提高到令人咋舌的程度,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但却是钟慧仪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上辈子她的餐饮事业并没有做到顶级,只是运气好,选中了好的地段成了网红店。
她以前并没有大手笔搞过这样的服务。
这套服务理念,其实起源于家喻户晓的海底捞火锅。
当时,海底捞火锅的这套顶级服务,一经推出便立刻广受好评,在网络上狠狠地红了一波。
钟慧仪记得,当时大众因为好奇,想知道服务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纷纷特意前去体验。
海底捞自此一炮而红,成为火锅届的传奇。
之后,整个餐饮行业起码有百分之八十的品牌,都学习了海底捞这一套服务。
上辈子,钟慧仪不愁生意,不想冒进,不敢随意改革。
但这一次,她有了机会。
既然花大价钱盘下地段这么好的门市,对火锅的味道也很有信心,那为什么不一步到位,直接一开始就把各方面做到顶级?
她认为,在这个毫不讲究服务态度的年代,搞“上帝式服务”很有噱头。
而且,现在竞争力还没后世那么强,她的创新会成为新店独有的特色,效果绝对比海底捞当初还好。
钟慧仪对此很有信心,所以即便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积蓄,招聘这么多高薪服务员,她还是做了。
幸好服务员不用上岗就发工资,等一个月后发薪时,她认为自己应当已经有那个能力!
但其他人并不看好。
服务员都觉得她是冤大头,想着来都来了,就算倒闭他们赚一波快钱也划算。
范亚仙劝她谨慎,告诉她说只要广告打得到位,火锅味道不差,慢慢做总能做起来。
朋友觉得她这样有点上头,不够脚踏实地。
只有同样来自未来的林麦,在听说妈妈这个计划后,赞不绝口。
她惊奇地问:“妈妈,你是怎么想到这么绝妙的主意的?”
遥遥领先海底捞至少十年,而且,连她这个重生回来的人,一时都没想到还能这样抢先创新。
钟慧仪无法解释,只说:“开动脑筋,就像当初决定来蓉城,又自己摆摊一样。觉得可行,就做了嘛。”
妈妈一贯有经商头脑,林麦听了竟也没有怀疑。
她顿时激动地道:“妈妈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一定走得比上辈子更远。
刚听说这个计划时,林麦热血上头非常看好,对开张翘首以盼。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她渐渐冷静下来,却又开始担心。
诚然,上辈子海底捞靠这个立住口碑,大获成功。
但那是互联网飞速发展的时代,网络社交平台已成熟,当时“上帝式服务”的成功,其实有一半都归功于广阔的营销。
万一海底捞能那么成功,根本就是营销的功劳呢?
千禧年时代连手机都没普及,即便这个噱头可以,但真的能传开吗?
这一套提前十几年,放到千禧年,真的能行得通吗?
人家海底捞家大业大,赌输了大不了重新想个方案再营销。
但妈妈赌得起吗?
高薪聘请这么多服务员,万一生意并不如意,到时候会不会连工资都发不出?
林麦一方面觉得妈妈思想真活络,有机会;另一方面又担心妈妈太冒进,恐失败。
照这样创新去赌,她认为,新店开张后只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一炮而红,要么血本无归。
风险高得离谱。
林麦顿时都无心自己的学习生活了,一心想着新店开张的事。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煎熬地等待检验。
天气越来越冷,开业时间一天天逼近。
圣诞节前一周,“春熙火锅”即将营业的消息,飞满了整个蓉城。
第30章 一炮而红
钟慧仪的这间新店花了巨大心血。
从贷款买铺,铤而走险赚装修钱,再到请厨师和高薪聘请服务员,每一步都付出大代价。
前面九十九步都做到最好,最后一步的宣传当然也不能掉链子。
关于火锅店的开业广告,她也花了很多心思。
千禧年大部分新店开业,都还是请锣鼓队,举个牌子敲锣打鼓的满街宣传。
但锣鼓队都是人力走,走上半天一天也只能走完特定区域,根本没办法把消息散满全城。
钟慧仪思量许久,最后把目光投向了三轮车和公交车。
蓉城地处内陆,虽是省会城市,但相较沿海发达地区的省会而言,发展还是相对缓慢一些。
2000年虽然出租车已经兴起,但出租车单价高,不出远门,大部分人出行还是会优先选择三轮车。
这里的“三轮文化”非常浓厚,是一块不可小觑的宣传渠道。
锣鼓队照常请,但钟慧仪还印发了大量的传单,找到三轮车队,让他们帮忙散发。
将人力宣传拉到极限后,她又盯向公交车。
这个年代还没有发达的电子屏广告,想要把广告打遍全城,那公交车这种价廉还满城转的交通工具就是不二之选。
千禧年的公交车还是新鲜玩意,公交车车身还不像后世那样,都是些饮料、整形广告,现在印的全部是新时代的流行标语。
钟慧仪看了只觉暴殄天物,她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她到公交总部,表明想印广告喷绘宣传火锅店时,负责人都听懵了。
听说过请表演队和在电视节目打广告的,还没听说过要在公交车车壳子上印广告的。这个想法怪超前,但别说,他觉得还蛮新颖聪明的。
因为是初次试验,谁也不能保证效果如何,负责人给钟慧仪的价格还特别低。
钟慧仪干脆把车厢里的手拉环也利用起来,打了小喷绘纸,贴在吊环上,一上车就能看见。
余下的钱,她又拿到整个蓉城人流量最大的春熙夜市,“买下了”摊主们的小喇叭。
于是从某一天起——
人们随手招个三轮车,收到了“春熙火锅”的开业大酬宾传单;和朋友逛夜市时,每个摊位的小喇叭不卖自己的货,放的全是“春熙火锅”盛大开业的广播;就连只是走在路上,旁边公交车开过去,车身上居然也是“春熙火锅”圣诞节开始营业的消息。
这个“春熙火锅”无孔不入,整个蓉城走到哪里,都是它的消息。
人们不由好奇,这个火锅店到底什么来头,搞这么多广告得花多少钱,会不会是什么北京上海来的品牌货?
所有人都被吊起胃口,生出了想去凑凑热闹的心思。
只有林志成对此不屑一顾。
林志成是在春熙夜市得知老婆新店即将开张消息的。
春熙夜市即将关停,他迷茫又无措,消沉了好几天。结果就是在他消沉期间,烂事不断找上门。
先是他妈不停地伸手要钱买东西。买的都是贵的就算了,全当孝敬父母,结果她妈还要帮弟弟林高远买空调,气得他火冒三丈。
然后是妹妹,听说他离婚分到十万块钱,也三天两头的找他给侄女添置东西。
一家子亲人,全部盯准他的钱袋子。
林志成突然就理解了,老婆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赶走她妈,他把亲妈轰到妹妹家后,的确是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好不容易清静,林志成约上牌友,打算好好放松一二。
结果人才到茶馆坐下,给他夜市供粉条和辣椒的两个供货商接连找过来。他们见他摊子三天两头的关门不做,怕他跑路,纷纷上前来要他结账。
弄得他在牌友面前颜面尽丢。
打牌兴致全无,林志成又悻悻地回了家,不成想,没两天范亚仙又让人来收他房租了。
理智上,他知道这已经是12月年底,本来就该交房租了。可是想到范亚仙带老婆炒股赚钱打他脸,现在又在他破事一堆时雪上加霜,他还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林志成觉得这是成心给他找不痛快。
但不交钱难免让老婆看笑话,他想到老婆也许会有“看吧,离了婚你连房租都交不上”这种想法,就还是痛快把钱付了。
没想到房租还真不便宜。
其实他现在把他妈也送妹妹那了,孤家寡人一个,租个单间更划算。但莫名地,林志成不想改变。
他想继续住在这,也想继续租范亚仙的房子。
林志成没深想自己的这种心态。
因为他很快发现,离婚狠心拿到的10万块钱,居然就只剩下5万了。
他有些心惊,那可是5万块,多少人一年到头也挣不到这么多!
他亦有些疑惑,原来他们赚得虽多,开销竟也这么大吗?
但更多的是慌张。
他止不住地去想,难道真正离不开这段婚姻的人是自己?难道离了老婆,他真的只会越过越差?
林志成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想做输家。
他又重新回到夜市里摆摊,无论如何,他还是要赚钱。
好不容易寻回斗志,突然有一天,他左右的摊子小喇叭都开始叭叭:
“好消息好消息,12月25日,春熙路太平洋电影院正对面,五星级餐厅’春熙火锅‘盛大开业!”
“开业大酬宾,给你帝王待遇,还给你8.8折!”
“圣诞佳节凡到店者,皆能获取精美礼品,期待您的光临!”
循环播放,整条街都是这间“春熙火锅”的广告。
林志成一听,“太平洋电影院对面”,那不是老婆贷款买的那间门市么。这就要开业了?
这么急匆匆的,肯定还是没钱了,不得不尽快营业维持生活。
特别是,伴随着开业时间逼进,居然整个蓉城到处都是“春熙火锅”的广告。
无孔不入,就跟病毒似的扩散。
别人都觉得这家店老板有钱,大手笔,要去凑热闹。
而林志成非常的不屑一顾。
他厨子思维,认为一家店越是这样大张旗鼓的搞花架子,那这家店菜品的味道就越是不行。只有味道不行,才要在别的地方多搞花头,吸引顾客。
譬如他们的节子粉摊,从开业起就没搞过任何宣传,连别人那样的大喇叭都没弄过,还不是闷声发财。
只要味道好,客人就会买单。
林志成笃定了老婆就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花冤枉钱,最后肯定要栽大跟头!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圣诞节这天,林志成特意起了个大早。
他把父母、妹妹、弟弟几家人全部叫上,预备带着全家人去老婆的火锅店坐坐。
正好“春熙火锅”最近在蓉城风很大,林虹玉和林高远两兄妹其实也想去瞧瞧,只是碍于哥哥的脸面才有些犹豫。
如今林志成亲自做东,他们当然就不客气了。
林虹玉在单位上班,林高远自己在做买卖生意,他们见识的新潮东西多,其实认为钟慧仪这套广告打得很有意思,应该多少有点效果。
至于是否能长久,他们兄妹对视一眼,都持怀疑态度。
但王德珍和林志成母子俩,却是老思想。
一路上,他们一个想着看媳妇门庭冷落的笑话,一个想着趁老婆生意冷清重新打点关心牌。
林志成甚至想着,正好春熙夜市要关停,如果老婆愿意,他可以免费去给她做厨子。
至少,他是正经学过手艺的人,也经过了夜市的检验,而且还绝对不会坑她。
他认为,也许这将是一个他们夫妻俩重新开始的大好契机。
林志成越想越激动,他巴不得老婆的新店冷冷清清。
可以说,整个林家人,没有一个盼钟慧仪好。
然而,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因为林虹玉要上班,林家人到火锅店时,已过了午餐正点。此时都快一点了,“春熙火锅”的门口,居然还围满了排队的人,而店里面更是火爆!
林家一大家子都愣住了。
林志成走过去,狐疑地问排队的人:“大哥,门口这些都是在等位的?”
“是啊!”大哥激动地说,“你们也是看了广告来凑热闹的吧?我给你们说,这家点’妖‘得很,那些吃完的人出来都说比广告上说的还好!”
“每个人都笑眯眯的出来,都说不是来吃饭的,是来这儿当皇帝的。”
“搞得人好奇死了!怎么还没叫到我的号?”
等位大哥越说越兴奋,一转头又去吧台问,现在叫到多少号了。
林家一家子听得瞠目结舌。
钟慧仪居然不是搞花头,她的新店真有这些人说的那么好?
刹那,林家人从个个唱衰,变成了诡异的好奇。
本来只是抱着看热闹看笑话的心情,现在,这顿火锅却是要非吃不可了。
也不管下午要上班、要摆摊、要开茶馆,他们全部推林志成一把,让他也赶紧去吧台取个号。
钟慧仪看见前夫来了,波澜不惊的。
她没有生气排斥,亦无不悦防备,反而是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欢迎光临,这是您的号牌,您前面还有十桌。”
她就像对待每一位陌生顾客那样,提醒他:“火锅腾桌慢,请您注意安排时间。”
十分陌生的客气微笑,却打得林志成更痛。
他再走出去,竟有几分失魂落魄。
而不多时,又有服务员端着托盘,为他们奉上热茶、瓜子和夹心饼干。
“这些是免费赠送的,客人们可以在就餐前先垫垫肚子。”服务员脸上的笑容,跟钟慧仪刚才的一模一样。
“哟!”
王德珍尝一口饼干喝一口茶,对儿子挤眉弄眼:“婚是离了,但你这媳妇对我们还是蛮客气的嘛。”
来之前还看不起,这时候见生意火爆,又一副被优待的优越感。
可林志成往周围一看,分明每个等位的客人都有这三件套。他们根本不是特例,只是千百客人中的一位而已。
虽然还没能进店吃饭,但到这儿的客人们,就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服务的周到。
而这样的周到不可能是偶然,显然是经过老板周密计划安排的。
林志成陡然萌生出很不好的预感。
他的老婆比他想象中的更能干,自己也是做餐饮的,他预感,今日开业的热闹很可能并不会只昙花一现。
不出所料——
一个小时后,当林家人终于排到位,这样的感觉愈发浓烈。
一进门,遇到的每个服务员都会微笑问好:“欢迎光临春熙火锅!”
落座之后,他们边点餐,服务员边轻声细语地,询问他们是否有忌口。
林虹玉哂笑,觉得有点形式主义过头。
“万一我们有人不吃姜,有人不吃葱,除了红白锅,还有人要清水锅。”她讽刺地反问,“难不成你们这火锅店还能都满足了?”
不成想,服务员仍是微笑,礼貌回答:“女士,我们会尽量满足的。如果客人们口味很不一,这边建议你们可以点一个’四宫格锅底‘,可以满足不同的口味。”
林虹玉微瞪眼,不说话了。
“只听说过鸳鸯锅,还没听过四宫格的,就来个这个锅。”林家老二林高远好奇地点了一个。
锅子端上来,原来是把铁锅弄成了田字格,每格都是不同的锅底料。
尝一尝,味道竟然还都不错。
不仅口味好,整个用餐过程的体验也相当好。
头一抬还没开口,服务员就已经来到你跟前,询问你有什么需求;杯里的茶还没见底,服务员也会提前过来为你斟满;哪怕他们挑刺,说有个菜品不好,服务员一沟通,直接重新上一盘来,并且表示这个菜免单。
如果只是这样,也只能说服务特别到位,关键是——
林志成就去上个厕所,出来的时候,居然还有服务员为他递毛巾!湿的热毛巾递到你手里,完了再给你一张干的纸巾。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别人口中那句,“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当皇帝的”真正含义。
店里的每个人都对你微笑,对你的喜忌非常在意,不用开口就会揣摩你的需求,上厕所都有人给递纸。
里里外外,什么细节都给你服侍到位。可不就是帝王待遇!
林志成甚至怀疑,你就算开口要服务员喂你吃饭,他们都会答应……
最后用餐结束,服务员立刻为他们送上清新口气的糖果,并一路将他们引去吧台买单。
八点八折不说,还给每个人送上巴掌大的小礼品袋,拆开,里面是一张名片和一个非常实用的透明暖手宝。
再看价格,并不便宜,却也不像皇城老妈火锅那么贵,一般的家庭都能消费得起。
如此面面俱到,口味也好的店,也的确值这个价。
林志成走出去,扪心自问:走出这个门,下次还会来光顾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一定会。
这样一家极具特色的火锅店,绝对是亲朋聚餐的不二之选。
从此以后,只要吃火锅,他绝对第一个想到“春熙火锅”。
林家一家子傲慢不屑的来,最后离开时,却仿佛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谁也不说话了。
还是分别时,林高远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哥,这么好的嫂子,你怎么就想不开要离婚?”
有这样多的巧思,这么强的能力,简直是个活财神。
如果是他,绝对高高供起来,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志成不说话。
但他心里,第一次真正地萌生了后悔的情绪。并且,也是第一次觉得,老婆已经远远地把他甩在身后,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
千禧年的圣诞节还没有变成“购物节”,其实比后世要热闹得多。
整个城市张灯结彩,氛围不输春节,包括各个学校里亦然。
学校内外的小卖部、文具店、精品店,全在卖圣诞贺卡、飞雪喷雾、玻璃纸包的红苹果,还有年代特供的“开花圣诞树”小玩具。
林麦这天一进教室,就被喷了满头飞雪。
小孩们都是关系越好、越受欢迎,被喷得越多,她因为先前堵人一战成名,今天身上的飞雪就没干净过……
不仅如此,她还收到了一大桌的圣诞贺卡。
有简简单单像明信片一样的,也有一翻开里面层层叠叠,会播放“金钩贝哦”音乐的高级贺卡。
说实话,这是林麦自成年后,过得最有氛围感也最快乐热闹的一个圣诞节了。
分明是叫人怀念又幸福的节日,但她却始终没办法全情投入进去。
因为今天是妈妈新店开业的大日子!
只可恨是个星期二,她根本就没办法去现场蹲守结果。
马上就中午了,火锅店生意会好吗,大家会吃“海底捞式上帝服务”这套吗?
今天圣诞节,火锅这么接地气,人们会不会更愿意去洋气的西餐厅,甚至是洋快餐肯德基?
虽然妈妈的广告做得铺天盖地,但做生意运气成分太重了,万一新店开张门可罗雀怎么办?
而且,那些广告肯定会传到爸爸他们耳朵,那爸爸他们今天会不会上门砸场子?妈妈一个人在店里,会不会有事?
林麦一会儿担心生意不好,一会儿担心父亲找茬。
她非常后悔,今天中午因为怕生意很好,突然去店里会给妈妈添麻烦,而没有回去。
这导致真的是再快乐,也无法转移注意力。
还是得亲眼去店里看一看结果才能安心。
“林麦林麦,今晚你补习结束我们一起去天府广场打棒棒吧!”
“我决定了,今晚不去补习!”
她和周晓晴几乎同时开口。
“哇!”小公主眼睛亮起来,“你想一放学就去天府广场吗?”
“也可以,冬天天黑得早,放学就去肯定也很多人在打棒棒了。我们早点去,家长也不会反对!”
所谓的“打棒棒”,是蓉城特有的圣诞活动。
每年圣诞节,蓉城人会聚集在天府广场,人手一根充气棒,互相追打狂欢。
这是独属于千禧年蓉城的“棒棒节”,很快就会因为不安全而取缔。
重生回来,按理说林麦应该去的,毕竟玩一次少一次。
但是,她摇摇头:“不,我要先去我家的火锅店,我家今天开业,我哪里都不想去。”
“啊!是哦。”周晓晴感叹:“你家火锅店的广告好洋盘,我在公交车上都看到了。”
“就是就是,我前两天听到学校都好多同学在讨论春熙火锅。”
冯莹附和,“不然今晚我们去你家新店过圣诞吧!”
这正合林麦之意。
她们马上就去跟班主任请假,又是节日又是新店开张的,班主任自然首肯。反正去的是学生家长店里,她只要约好时间,到店去接冯莹和李思琪就行了。
一放学,林麦、周晓晴、冯莹和李思琪,四个女生就直奔双层公交。
车身车里都还印着火锅店的广告,四个人目光相接,默契地笑起来,每个人都生出一种“名店与我有关”的自豪感。
她们还以为,去春熙火锅,自己是独一份。
结果,公交开进一环后,上车的乘客们忽然也聊起春熙火锅来:
“哎,那个春熙火锅,你们今天去没去围观?”
“就是正要去看看哦,我同事中午本来是去赶新鲜,结果下午来了单位跟我大吹特吹,我太好奇了。”
“哎呀我也是要去春熙火锅的!他们说这家店花头太多了,哪个不去后悔终身,我就要去试下有没得吹的那么神。”
“绝对不是吹的,这个店老板儿太有想法了。我中午排了一个钟头才吃到,今天圣诞节,你们现在去估计也是一个小时起排。”
“有没有这么火爆哦!”
……
意外的,竟然没有听到一个差评。
“哇塞。”
冯莹应该是看出了林麦的紧张,牵住她的手小声说:“麦麦,你家新店生意好像很火爆哦,大家都在讨论诶。”
林麦听到这些反馈心里的石头已落地一半,她的心潮开始澎湃。
“嗯!”她紧紧握住朋友的手道,“我迫不及待想看看火爆盛况了。”
公交车摇啊摇,终于摇到春熙路。
车一停,乘客一窝蜂地往下挤,林麦像是回到刚重生那天,差点没被挤趴下。
还好四个女孩手牵手,拉住了彼此。
她们片刻不耽误,和半车的乘客一起冲向“春熙火锅”。
远远地,就看见火锅店门前,花篮锦簇,人山人海。
那扎堆排队的密实人群,恍然间,让林麦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二十年之后,而眼前的店是什么网红店。
客人们宁可抱着热茶嗑着瓜子在寒风中等,也不愿意去别家吃饭,门口语笑喧阗的,竟比对面的电影院更火热。
一眼的盛况空前。
那些乘客没有乱吹,她家的新店好像真的一炮而红了!
林麦走上前去,看见妈妈扯着嗓子在喊:“现在已经要排到晚上十点了,新到的客人们可以改日再来!”
可饶是如此,客人还是不死心,不断地往内涌。
她听到有男人大声回应:“老板娘莫得事,给我来一个号,我去天府广场敲完棒棒儿正好来吃!”
“就是哈,先耍了再来吃夜火锅,巴适得板。”
一呼百应,大家觉得很有道理,很多打算放弃的人又掉头回来。
成了,真成了!
她家的火锅店变成了千禧年的网红店。
林麦看得激情澎湃的,差点没泪目。
而她身边,三个小姑娘,嘴巴更是张成O型。
“林、林麦,我们还去你家过圣诞吗?”周晓晴感叹,“好火爆,我们根本就挤不进去了吧。”
忙成这样,她再进去那真的是给妈妈添麻烦。
林麦大手一挥,表示:“不去了,我请你们吃麦当劳,吃完就去天府广场打棒棒!”
“好耶~”
四个女生手挽手,去往了同样爆红的麦当劳。
等餐的时候,林麦给班主任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表示她们要在天府广场玩到十一点。
如此,既方便李老师来接人,也不怕妈妈在忙完后找不到自己。
不过林麦属实多虑了。
春熙火锅味道与特色拉满,再经客人口口相传,将胃口拉到极致。开业这天,大家都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今夜灯火通明,客人都不肯走空,竟是直接开了个通宵。
翌日清晨,当林麦在宾馆睁开眼时,看见妈妈正坐在床上在数钱。
花花绿绿的一堆,妈妈完全就是坐在钱堆上。
她揉揉眼睛,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笑问:“妈妈,我们发财啦?”
钟慧仪笑得比女儿更灿烂,她自信飞扬的颔首:“嗯啊,麦麦的大房子很快就能有了。”
她数了两遍,绝对不会有错。
开业第一天,火锅店的日流水,破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