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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宋时眠觉得某人的厨艺靠不住,想要点外卖。


    某人觉得宋时眠一点都不信任他,最终闷头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势必要把这道菜给做出来。


    半小时后,宋时眠被抽油烟机都掩盖不了的糊味吸引进了厨房。


    他站在门口拉开门,不太敢往里一步,生怕有去无回,“你把厨房炸了?”


    厉潮站在灶台前,表情浓重,“我明明按照菜谱的方法用量做的,为什么会糊?”


    宋时眠只恨自己双目不能视物,看不见某些人郁闷的表情,“做菜又不是考试,哪怕过程正确结果也不一定正确。”


    可厉潮还是不信邪。


    一天过去,原本崭新的菜谱在他手里被揉得皱皱巴巴,正摊在厨房的台子上,上面还不小心溅了两滴油。


    菜谱里的最终成果色泽明艳,光看着就食欲大动。


    而锅里黑到看不清原本食材的块状物仿佛在无情地嘲笑某个自以为是的学霸。


    不知为何,宋时眠有些想笑。


    “你是怎么做的?”


    厉潮把菜谱上的方法步骤念给他听,表示自己严格按照上面的方法用量。末了,他补充,“就是这样,最后再用小火炖半个小时就可以出锅了。”


    宋时眠感觉自己好像找到糊的原因了,“你确定你是小火?”


    厉潮看了燃气灶一眼,目光有些迟疑,“菜谱上没说左旋多少度算小火,但我左旋的弧度大概是七十五。”


    宋时眠,“……”


    神TM左旋七十五。


    他道,“看出来了,你之前估计是从来没踏进过厨房一步。”


    也是,厉潮比他小三岁,才过法定结婚年龄没多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里会做饭?


    宋时眠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像诱拐良家少男的别有居心大叔。


    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大学都没毕业呢。而现在,厉潮和他结婚了不说,现在还要学习怎么给他做饭。


    越想宋时眠就越心虚。


    “你上班本来就辛苦,没必要回来还要做饭,我觉得点外卖也不错,再不济,我们花点钱请个阿姨也可以。”


    厉潮以为他是觉得他不行,为自己挽尊,“这次是意外,下次一定能成功。”


    他越这样说,宋时眠听着就越心疼,不由分说地把人拽出厨房。


    直到宋时眠的外卖到了,厉潮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平日里在宋时眠面前,厉潮表现出来的都是成熟稳重的形象,而直到今天这个意外,宋时眠终于在他身上看见了点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气。


    不讨厌,反而有些新奇。


    “还在为刚刚的事生闷气?”


    外卖盒经过长时间在路上颠簸,边缘油腻腻的,也有些冷了。


    厉潮捏着筷子在里面挑了挑,闻言指尖一顿,“没有。”


    “真没有?”


    厉潮把宋时眠喜欢的菜放在他碗里,“没有,再不吃外卖就冷了。”


    宋时眠咬着菜,在心底哼哼。


    还说没有?果然还是个孩子。


    到了晚上,厉潮用实际行动告诉宋时眠自己究竟是不是孩子。


    一米八的床在加了一个人后莫名显得有些拥挤。宋时眠拽着睡裤的边缘,背靠着墙,整个人看上去羞耻又无助。


    “等……等等……”


    男人的手搭在他的腰上,闻言手下的力道紧了一分,“等什么?”


    宋时眠试着他把的手拽出去,“真的不用看,已经好了。”


    厉潮道,“刚刚吃饭的时候你挪了五次屁股。”


    宋时眠怒从心起,倒打一靶,“好啊你,不好好吃饭,看我挪屁股,你是变态吗?”


    厉潮,“……”


    睡裤的边缘失守,男人的手最终沿着腰摸了下去,声音听着有些无奈,“嗯,我是变态,让我看看好了没。”


    两人都是第一次,再加上尺寸的差异,哪怕在过程里厉潮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可还是不可避免的会造成一些肿胀。


    手掌的温度比他身体的高,宋时眠被烫得打了个哆嗦,一股让头皮发麻的感觉沿着腰传了上来。


    他伸手拽住厉潮的手,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真的不用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痒痒肉被捏了把,“清楚?你看见了?”


    宋时眠嘴角溢出一声短促的笑,“你别乱捏呀!”


    被拿捏住死穴的宋时眠就像一条在岸上搁浅的鱼,被人翻开肚皮,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个遍。


    然后又被翻来覆去的上了遍药。


    厉潮在外面的洗手间里洗手,水流声隔着走廊传到宋时眠耳朵里。


    他浑身裹满药味,生无可恋的瘫在床上,在水流声里怀疑人生。


    五分钟后,水流声停歇,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响起。


    紧接着旁边一重,他被捞进一个怀里。


    “睡吧。”


    宋时眠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张嘴,一口咬在肩膀上。


    轻微的吸气声在头顶响起,几秒后,他的下巴被两根带着水汽的手指钳住,将他从肩膀上拉起来。


    “小狗吗?”


    宋时眠气不过,又抓起捏着自己的那两根手指咬了口。


    入嘴的瞬间,他想到了这只手刚刚摸过什么地方,脸色变了变,忙不迭的松开嘴。


    “呸呸!”


    被他嫌弃的那两根手指压回他的唇上,往下按了按。青年唇色嫣红,似乎一压就能挤出汁水。


    “洗过手了也嫌弃?”


    宋时眠往后仰头,躲开他的手,抿着唇,不想跟他说话。


    “好吧……”


    男人微微叹气,“既然眠眠嫌脏,那我只能帮你洗干净了。”


    他这么一说,宋时眠顿时觉得自己真该死。


    人家帮他上药,他竟然嫌弃……


    也不是嫌弃,就是心里头别扭。


    “我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腰就被揽住了。


    “太晚了,眠眠又看不见,去洗手间多麻烦,换个方式洗。”


    下一刻,男人的唇就压了下来。


    宋时眠在惊慌失措间被堵住嘴巴,失明的眼眸微微瞪大。


    洗到最后宋时眠觉得嘴巴都不是自己的。


    用手没榨出来的汁水被男人换个方式喝了个饱。


    在睡着之前,宋时眠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以后再心疼厉潮他就是狗!-


    为了维持自己上班的人设,第二天,厉潮一大早就起了。


    鉴于昨晚失败的案例,他老老实实地去楼下买了早餐,放在桌子上,等宋时眠起来就能吃。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外面套件浅色衬衫,身上带着和宋时眠一样的沐浴露味道,站在床边弯下腰,把宋时眠埋在被子里的脸捞出来,温热的吻落在唇角。


    “我去上班了,早餐买了在桌子上,一会冷了你不方便热,先起来吃了再回去睡。”


    宋时眠昨晚被他缠着胡闹了大半夜,手酸,指尖也火辣辣的。


    某人有没有使用过度他不知道,反正他的手使用过度了。


    “知道了……”他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厉潮压了压被角,不再打扰他,转身出了门。


    —


    厉家。


    这个点江清韵在吃早餐。


    她端着豆浆,看见从门口进来的厉潮时愣了瞬,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


    直到对方坐在她对面,她才反应过来,“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厉潮靠在椅子上,“来学做饭。”


    “咳咳!!”


    江清韵嘴里的豆浆差点喷了出来。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勉强维持住优雅的贵妇形象,“你说什么?你?学做饭?”


    她那连厨房都没进过的儿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可以?”


    稍一思索,江清韵顿时就明白了他这是为了谁。


    毕竟一个月入三千的超市职员是请不起阿姨的,想要吃饭,要不自己做,要不点外卖。


    她觉得有些稀奇,“宋时眠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装穷骗人家就算了,好端端的大别墅你不住,跟人挤在那转都转不开的小区房,现在甚至还为了他去学做饭。”


    厉潮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被他冷漠的态度伤到,江清韵有些受伤地垂下眼,“团团,我是你妈妈,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我……”


    厉潮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看着她的脸,最终只是道,“母亲,这是我和他的事。”


    江清韵用手撑着头,揉了揉额角,“那妈妈问你,跟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开心。”厉潮回答她,“和他在一起,是我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事。”


    江清韵不说话了。


    许久后,她缓缓叹了口气,“你托我的事我去问了。关于小宋的眼睛,外国那边的确在着手研究,研究进程初有成效,不过还没投入临床。”


    “你也知道,他这种属于基因病,不是后天造成的,换眼角膜也没有用,所以只能等着。”


    “你爸知道了,投了一笔资金进去,一有成果那边会立马通知我们。”


    “我知道了。”


    厉潮顿了下,“谢谢。”


    江清韵别开脸,喝了口豆浆,“谢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小宋那孩子我也喜欢,你别老是把他拘在家里,也带过来坐坐。”


    这个问题厉潮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他看着眼前低调奢华的客厅,无奈道,“家里太大了,他会起疑。”


    江清韵疑惑地往四周瞥了眼,“大吗?这还没你爷爷住的庄园一半大呢。”


    厉潮实话实说,“我们家加起来还没这个客厅一半大。”


    江清韵,“……”


    她道,“实在不行你就跟小宋说我们家拆迁,分了几百万?”


    第32章


    厉潮,“……”


    江清韵道,“前两天我看中了一套小公寓,买下来想送给你们,结果拿在手里想送都找不到借口。”


    说着她有些恼怒地蹬了眼厉潮,“你说你干的这都是些什么事?”


    她是对厉潮心存愧疚不假,可也不会因为这愧疚就各种惯着他,任由他胡来。


    说到底,是他们亏欠他许多。


    所以那天晚上厉潮跪在她面前,说这辈子只要宋时眠这一个时,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可她还是没忍住妥协了。


    当初,怀上厉潮是个意外,可她和厉劭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最后还是选择生了下来。


    厉潮出生的那段时间是他们生意最忙的时候,再加上他的病,她和厉厉劭需要更多的钱。


    所以年幼的厉潮是跟着爷爷一块长大的。


    等到事情变得不可挽救,他们再回来时,当初那个会乖乖打电话叫她妈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看他的孩子已经变了。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变得沉默、阴翳。随之而来的是她看不懂的心理报告,厚厚的一叠,仿佛在嘲笑她作为母亲的失职。


    她为了钱,选择远离自己的孩子。可等她回头时,她的孩子却已经踏进深渊。


    江清韵垂下眼,敛住眼底的酸涩。哪怕心底告诉自己不要这么想,可想着宋时眠的眼睛,她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你老实跟妈妈讲,你非要和小宋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她摩挲着装豆浆的杯子,停顿了瞬,“是不是因为他的病?”


    一样的基因病。


    万里挑一的概率,就这么降临在身上。


    厉潮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不是。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跟他有什么病没关系。”


    他神情太过于认真,让江清韵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


    罢了……


    她疲倦地挥了挥手,“阿姨在厨房,赶紧滚吧,你妈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厉潮,“……”


    阿姨在厨房里等他。


    她在厉家干了七八年,手艺自然是没得说,但这是她第一次接到教小少爷做饭这种奇葩的任务。


    “那少爷……你想要学什么菜?”她试探着开口。


    厉潮倚在门边,看着这个比宋时眠家更加宽敞和复杂的厨房,开口道,“都可以……”


    说完后,他顿了下,改变了主意,“西红柿炖牛腩吧。”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系上了带蕾丝花边的围裙,站在灶台前,神情严肃。


    阿姨站在他身后,指导道,“放冰糖进去炒糖色。”


    厉潮伸手。


    阿姨眉心一跳,“少爷,那是白糖。”


    他默默收回手,“不都是糖吗?”


    “虽然都是糖,但还是不一样,最好用冰糖。”


    过了一会。


    “好了,现在放八角和花椒。”


    厉潮伸手。


    “少爷,你拿的是茴香。”


    “……”


    “那是砂仁。”


    “……”


    又过了一会。


    “现在开始放生抽。”


    伸手。


    “少爷,那是老抽。”


    “……”


    “……那是醋。”


    “……”


    江清韵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厨房门边,抱着手臂看着里面的情形笑得乐不可支。


    “怎么样,家庭主夫好当吗?”


    厉潮盖上锅盖,等它慢慢炖,对江清韵的嘲笑视而不见。


    见嘲讽没得到回应,江清韵无趣地抬手打了个哈欠。心想也不知道宋时眠是怎么忍受他这么无聊的性子的?


    厉潮还不知道江清韵在心底是怎么想他的。他把目光放在锅上,像等一个即将成型的试验品一样看着锅里冒着热气的牛腩。


    他的目光很专注,比起一道菜,他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个关乎个人尊严的物品。


    直到被他揣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声。


    是周柯给他发的消息。


    【潮哥,你周末有空吗?下个周就要答辩了,答辩完毕业典礼一开大家就要各奔东西,我们商量了一下,想在周末的时候宿舍的人聚一下。】


    厉潮靠在身后的台子上,垂眸,看着消息,思考几秒,然后才抬手打字。


    【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我。】


    【OK。嫂子有空的话带他一起呗?我们还没见过他呢。让我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大学四年都不谈恋爱的你拐走。】


    厉潮还在维持着超市职员的人设,要是带宋时眠去吃饭,和主动自曝有什么区别?


    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真相的最佳时机。


    【他最近没空,以后他愿意的话再一起吃饭。】


    周柯没多想。


    【好,那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厉潮收了手机,发现牛腩炖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阿姨揭开锅盖,找了个碗,把炖好的牛腩放进碗里,夹了块尝尝味道。


    然后她在厉潮的眼神下竖起一个大拇指,“除了一开始的那些意外,我发现小少爷你在做饭这方面很有天赋哦。”


    男人紧绷的脸终于柔和了一瞬。


    宋时眠还不知道厉潮背着他偷偷在外面报了个班。


    他跟往常一样在家工作,在下午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电话。


    “学长?”


    他听着手机那头的声音,有些惊喜地开口,“真的是你,你的进修结束了?”


    林季同嗓音温和,“结束了,正打算回来,周末的飞机。小眠,要出来吃个饭吗?”


    “可以啊。”宋时眠开心道,“好几年没见了,肯定要好好聚聚,我请你。”


    林季同没拒绝他的好意,“那还是老地方?”


    “大排档啊?怎么说你也是出国回来的海龟,怎么也得吃高级一点吧?”


    林季同笑了声,“还记得读大学那会,我们俩一个星期要去吃两次。别的地方我不怀念,就惦记着大排档的那口。”


    林季同是他在学生会认识的学长,为人温和有礼,那时候的宋时眠眼睛就不太好,他对他多有照顾。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学校门口的大排档是两人经常吃饭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宋时眠也有些怀念。


    “那也行,就去大排档。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就不去接你了,到时候我们大排档见。”


    林季同在电话那头安静了瞬,“小眠,关于你的眼睛,我问了我导师,他说只要等着那边的研发的药物投入临床,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我知道。”宋时眠笑了笑,“可这钱也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


    林季同道,“到时候我可以……”


    宋时眠打断他的话,“好了,跨国话费这么贵,我们就不要聊这些扫兴的事了。”


    林季同便识趣地没聊这个话题。


    两人又聊了一会,约好见面的时间的时间后,宋时眠就挂了电话。


    他听着AI报时,发现快到厉潮下班的时候。


    于是顺手发了个消息问他想吃什么,他点外卖。


    男人回得很快。


    【不用,我带了。】


    【外面买的吗?】


    男人没说是不是外面买的,矜持地给他报菜名。


    【有番茄炖牛腩,酸辣土豆丝,辣子鸡丁,还有一个莲藕排骨汤。】


    光听着,宋时眠感觉口水不争气地要从嘴角流下。


    【所以你什么时候到家?】


    【到了。】


    消息刚到的瞬间,门边就传来开门的动静。


    男人弯腰换鞋,手里提着保温桶,抬眸看向宋时眠,笑意从嘴角荡开,“吃晚饭吗?”


    夜幕降临,屋子里灯光明亮,瓷白的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


    宋时眠左手摸着碗,右手拿着勺子还没来得急动作,碗里就被厉潮夹了菜进去。


    他边夹边煞有其事地介绍,“这是牛腩。”


    然后又夹一筷子,“这是鸡丁。”


    等每到菜都夹了点进到宋时眠的碗里,他停下筷子,看着他,“尝尝看,好吃吗?”


    他这么积极,宋时眠心底头有股不妙的预感,“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对面的男人丝毫没有想要默默无闻对宋时眠好的想法。


    “是我做的。”


    如果可以,他想让他看见他有多好,好到最好以后都离不开他。


    由于是第一次出锅的成品,哪怕再怎么天赋异禀,在咸淡方面总是有些差距。


    可宋时眠还是觉得这是他点外卖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很好吃,你不会没上班偷偷学做饭去了吧?”


    厉潮目光微顿,“没有,就中午的时候。”


    他说得随意,随意到宋时眠甚至都没发觉中午做的饭到现在依旧热气腾腾这个问题。


    这顿饭总体来说两个人都很满意。


    吃到一半,宋时眠忽然响起刚刚那个电话,“对了,我有个学长,他毕业的时候出国了,这两天打算回来,约我吃饭来着。”


    一开始厉潮没做多想,侧过身子,替他把滑下来的衣袖叠上去,声音温和,“在哪天?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宋时眠用番茄炖牛腩的汤汁拌了碗饭,闻言往嘴里塞了口饭才回答他,“周六晚上吧,那天你上班吗?”


    “不上,刚好那天我和朋友也有聚会。”


    “哪个位置?”


    厉潮把学校旁边那条美食街的名字告诉他。


    宋时眠顿时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好巧,一个地方哎!到时候吃完东西我们还能一起回来。”


    “那我跟林学长说一声,让他那天别来接我了。”


    似乎某个字触动了厉潮,他叠袖子的手顿在原地,抬眸看他。


    “林?”


    宋时眠毫无所觉,“对呀,就是我说的那个学长,姓林,叫林季同,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林季同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瞬间,厉潮整个的人气场就变了。他捏着手里的布料,脸色有些阴沉。


    “为什么要跟他吃饭?”


    宋时眠没感觉到他的变化,把衣袖从他手里抽出来,伸出手,随意地撸了上去,“哪有什么为什么?几年不见,不得叙叙旧。再说了,我读大学那会,全靠林学长照顾我。”


    “而且啊,虽然他学医,但研究的不是我眼睛这方面,为了我,他这些年在国外到处奔波,到处给我询问,都快成半个专家了。”


    回答他的是厉潮冷冷地一声“呵”。


    宋时眠拿着筷子抽了他一下,“你这人,什么态度?”


    男人黑着脸,“没什么态度。”


    宋时眠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


    厉潮站起来,收拾碗筷,“你感觉错了。”


    到了晚上,宋时眠的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虽然两人只有一次,但他明显感觉今天的男人就像是在心底憋着一股气一般,动作格外地凶。


    宋时眠中间几度意识完全涣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在干什么,只能随着风浪的节奏摇晃。


    厉潮低头,在他肩上吮出一个显眼的痕迹,眼睛被汗水打湿,里头暗沉沉地一片,透着无边的占有欲。


    “眠眠……”


    他喊着他的名字,恨不得和身下的人融为一体。


    这样就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


    宋时眠伸手攀住他的肩膀,脸色泛着红,语调有些有些破碎。


    “厉……厉潮……”


    厉潮听着他黏黏糊糊地喊他的名字,就像是每个在恋爱中的人呼唤自己的爱人一样。


    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他看着宋时眠的眼睛。


    暗淡、无光。


    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法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早秋。


    天气依旧热,他的脸瘦出了清晰的轮廓,手里拿着医生的最新心理测评,在长达几个月的住院治疗后,他终于被诊断为无危害。


    缺席了大半个学期,他终于回到了学校。


    明明是第一次来,可那条路他像是走了无数遍,迎着烈日里的光,站在宋时眠的宿舍楼下。


    香樟树梢缝隙里落下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楼下的学生来来往往。


    没一个是他。


    于是他在心底开始排练开场白。


    这场无声的默剧在他看见宋时眠和一个男生并肩下楼时结束。


    他看着他们并排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地沿着他来时的路出了校园。


    后面的情景厉潮记不太清了,大抵不过是他像个变态一样跟在两人身后。


    他坐在他们隔壁桌,中间不过两米的距离,沉默着陪他们吃完了一顿饭。


    再后来,他站在宋时眠面前,看着他撞在自己身上。


    青年的眼睛从他脸上掠过,礼貌又疏离地垂下。


    “对不起。”


    他说。


    他耳朵好使,所以也清晰地听见了他走远后跟旁边人的抱怨。


    “刚刚遇到一个奇怪的人,站路中间,害得我撞到了他。”


    “那你没事吧?”


    “没事,一个奇怪的人,别放在心上。”


    ……


    十八岁的厉潮,在阳光明媚的秋里下了一场雨。


    第33章


    现在,站在宋时眠跟前的是他,跟他领证的也是他。


    纵然这个身份是他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骗取来的,可结果并不会改变。


    怀揣着巨大宝藏的小偷日夜惶恐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卑劣,哪怕每天都在自欺欺人,可偷来的东西终究不是他的。


    当林季同的名字再一次从宋时眠嘴里说出来时,内心的恐慌大到足以将厉潮淹没。


    他回来了,那他又算什么?


    厉潮不知道他算什么。


    哪怕宋时眠把他当个物件他也愿意,他怕的是……


    他成了一个没有价值、可以随手丢掉的物件。


    “眠眠……”


    他的手卡在宋时眠腰上,青年柔软的腰在他手底下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仰着头,像一只引颈的天鹅。


    漂亮得不可思议。


    暗潮在厉潮眼底翻涌,他看着宋时眠这个样子,心底的欲念在那一刻稍稍填满了些。


    他毫无规则地冲撞,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像只好不容易获得珍宝的恶龙,恨不得在宝物身上打满属于自己的标记。


    我的。


    我的。


    我的。


    是我的。


    ……


    他的手不知不觉间攀上宋时眠的喉咙,随着青年的呼吸吞咽,喉结从他指节上滚过,动脉搏起的微弱弧度也清晰地传到他的掌心。


    在那一刻,他好像真的完全拥有了他。


    汹涌的快、感几乎把宋时眠淹没,男人的手卡在他的脖子上,呼吸没受影响,但粗粝的指腹摩挲过肌肤的感觉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不知为何,明明两人贴这么近,可宋时眠却觉得厉潮反而离他越来越远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前的人在慢慢地破碎。


    宋时眠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只是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有些酸涩。他伸出双手勾住厉潮的脖子,让身体变得更柔软。


    无声地纵容。


    “眠眠……”


    男人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脸上,明明是占据主导的那一方,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卑微的祈求。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宋时眠摸索着,用手捧着男人的脸,声音断断续续,“不……不会……的……”


    于是动作更快了。


    骗子。


    厉潮想。


    他的眼睛黑不见底,头似乎又变得更疼了。


    等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短促的笑便从嘴角先溢了出来。


    “眠眠,舒服吗?”


    宋时眠,“……”


    厉潮弯着腰,落在他脸上的吻似乎比刚刚更轻柔,笑着问他。


    “是刚刚舒服,还是现在舒服?”


    宋时眠涨红着脸不回答。


    厉潮也不生气,把人抱在怀里,吻了吻不小心印在他脖子上的指痕,声音里透着餍足。


    “真粗鲁啊。”


    “我就不会这么对眠眠,眠眠这么好看,我可不忍心弄伤眠眠,这样我会心疼的。”


    他的动作没了之前剧烈,宋时眠终于有了点喘息的空间,听着他的话,只觉得火冒三丈,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说得这么好听,不都是你做的好事吗?”


    “怎么会呢……”


    厉潮顺势拉住他的小腿,“我这么温柔,只会让眠眠快乐。”


    宋时眠,“……”


    “够了!”他涨红着脸,“你不能别说这种……这种……”


    “这种什么?”


    男人的声音甚至还有点委屈,“难道眠眠不快乐吗?”


    你大爷……


    他刚刚是被猪油蒙了心吧?为什么会觉得那时候的厉潮快要碎掉了?


    明明快要碎掉的是他!


    厉潮压着人,在他的肩上落下红痕,盖住了之前的印记,满足地垂下眼。


    “真好看,红色果然很衬眠眠。”


    宋时眠有气无力道,“不管你是谁,赶紧从他身上下来。”


    他的话音刚落,厉潮的身体就僵了瞬,嘴角的笑落了下来,眼底爬上阴翳。


    “你喜欢他?”


    宋时眠又困又累,大脑混沌一片,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条件反射地回答道,“没有,最喜欢你了。”


    厉潮便满意地笑了。


    事后,他抱着宋时眠去洗澡,然后又换床单,把人塞进去。


    宋时眠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好像自从厉潮搬进来后,家里面换床单的频率直线上升。


    十分钟后,厉潮也上了床。


    他不由分说地把宋时眠抱在怀里,前胸贴着他的后背,问他,“眠眠是喜欢刚刚的我还是之前的我?”


    宋时眠只想睡觉。他感觉厉潮这个问题比问喜欢自己还是前女友更无理取闹,遂敷衍道,“都喜欢。”


    厉潮明显不开心了,扭过他的脸,不轻不重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像是惩罚。


    “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宋时眠,“……”


    他试探道,“刚刚的你……”


    厉潮满意了,“那你觉得我之前的技术要好一点还是刚刚的技术要好一点?”


    宋时眠说,“你滚出去睡。”


    厉潮,“……”-


    半夜两点,躺在宋时眠身边的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厉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伸手,一把撸起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冷光。


    他咬着牙,哪怕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可无数段零星的碎片依旧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烁。


    “眠眠,舒服吗?”


    “是刚刚舒服,还是现在舒服?”


    “我这么温柔,只会让眠眠快乐。”


    “真好看,红色果然很衬眠眠。”


    “那你觉得我之前的技术要好一点还是刚刚的技术要好一点?”


    “……”


    厉潮,“……”


    旁边的人翻了个身,他狼狈地逃出了房间。


    半夜两点半,小区楼下的便利店门口站着一个奇怪的客人。


    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脚下汲着拖鞋,头发被揉得凌乱,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给人的感觉像一根紧绷着的弦。


    老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他站在门口不进来也不离开,开口询问,“要进来坐坐吗?”


    男人沉默着,最终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不大的店里扫视了一圈,沙哑着声音开口,“拿一包烟。”


    老板问他,“要什么牌子?”


    “随便。”


    老板便从跟前的柜子里抽出一包烟给他,“二十八。”


    厉潮往兜里一摸,发现没带手机。他伸手往脖子上一勾,拽出一条项链,放在柜台前给老板。


    “没带手机,先抵押这个给你可以吗?”他翻出按扣上那串不显眼的编号给他看,“六万八买的,限量版,每条都有编号,官网查得到。”


    老板看了眼他那身狼狈的穿着,“你是这个小区的是吧?”


    “嗯。”


    “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了,怎么没在小区里见过你?”


    厉潮垂下眼,心底躁郁难平,没什么耐心跟老板寒暄,“新搬来的,我丈夫是这个小区的。能抵吗?不能抵我走了。”


    老板道,“你丈夫不会姓宋吧?”


    厉潮这才抬眼看了老板一眼。


    “听说二十六楼的宋先生结婚了,对象还长得俊,我一猜啊,估计就是你。”


    他把烟和项链都丢厉潮怀里,“抵押就不用了,宋先生经常来我店里买东西,你脚上那双拖鞋还是我店里买的呢,烟你先拿着抽,明天带手机了再来付钱。”


    厉潮接过烟,最终还是道了声谢。


    他拿着烟出了便利店。


    外面寂静无声,连车也没几辆从路边经过,路灯在他头顶亮起,脚底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厉潮也没地方可去,就蹲在路口拆开了那包烟。


    老板见他什么都没有,顺手还给他搭了个打火机。


    咔哒!


    打火机按压的声音响起,便利店门口的男人咬着烟低着头,神色颓靡。


    十分钟后,老板端着泡面坐在他旁边,“吵架了?”


    厉潮夹着烟的手顿了顿,没回答他的话,任由烟雾把自己吞没。


    老板揭开盖子,浓郁的泡面香气顿时漫延开来。


    “这婚姻,甭管是男是女,打打闹闹是在所难免的事,都是一个磨合的过程,接受别人,也要学会改变自己。”


    “宋先生也算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眼睛出了这样的事,爸妈又不在,他一个人挺不容易的。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估计是被家里逼着相亲,看着也不太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心底有点怨言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是因为这个。”厉潮打断他,“是我自己的原因。”


    老板吸溜了口泡面,“不管是因为谁,为了什么,摊开了说才能解决问题,你大半夜的跑到外面来抽烟他在家里不会担心吗?”


    厉潮僵了僵。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容易意气用事,那嘴啊,就跟用胶水粘住一样,张不开一点……”


    厉潮掐灭手里的烟,站起身来,“走了。”-


    宋时眠半夜是被渴醒的。


    他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摸了个空。


    “厉潮?”


    他试着喊了声,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听不见。


    他找到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


    “厉潮?”


    还是没有声音。


    宋时眠扶着床头柜,翻身下床。


    或许是因为太晚了,又或许是他心不静,才走了没几步,他就撞到了门框上。


    “咚!”地一声,尖锐的疼痛沿着膝盖传到全身,宋时眠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


    下一刻,匆忙地脚步声响起,他的腿被握在一只手里。


    “撞到了?”


    没由来地,宋时眠跳动的心忽地放回了原地。


    第34章


    宋时眠感到了一阵说不上来的委屈。


    他低着头,手撑在男人肩膀上,“你去哪里了啊?我刚刚叫你,你也不说话。”


    厉潮低头,捞开他的裤腿看了眼。


    青年白嫩的小腿肚上还残留着几个指痕,膝盖有些红,但看着还好,没撞到骨头。


    “抱歉。”


    他低头认错,“刚刚在客厅喝水,没听见你的声音。”


    宋时眠不疑有它,以为男人真的没听到。他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声音干涩,“帮我倒杯水。”


    厉潮扶着他到床上坐下,出去给他倒水。


    直到大半杯水进肚,宋时眠干得不行的嗓子才感觉活了过来。


    厉潮怕他着凉,圈着人的脚给他塞被子里,“好了,睡觉吧。”


    他声线平稳,嗓音冷冽,听着完全没有刚刚在床上的那种感觉。


    似乎刚刚问他舒不舒服的那个厉潮是宋时眠的错觉一般。


    他靠在他肩头,偏过头闻了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刚刚抽烟了?”


    厉潮的身子顿了下,怕味道熏到宋时眠,不动声色地往外撤了点距离。


    “刚刚没忍住,抽了根,你不喜欢的话以后不会了。”


    宋时眠没说喜不喜欢,只是问他,“不开心?”


    “没有。”


    厉潮揉了揉他的头,“刚刚做了个噩梦,一时间没平复好心情。”


    宋时眠靠在枕头上,睡意来袭,含糊地应了声又睡了过去。


    厉潮就这样坐在床边守着他入睡,最后才关灯,悄悄地出了房间。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外面城市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勉强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高大的男人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宛如一尊雕像,沉默地坐着。


    几分钟后,他拿出手机,在联系人那里找到自己的主治医生。


    指尖在亮着光的屏幕上轻扣两下。


    厉潮看着上面的聊天界面,抬手,慢吞吞地打字。


    可打了没几个字又被他删掉。


    重复几次后,他自暴自弃地把手机丢在一边,抓了把头发,颓丧地靠在沙发上。


    最终,他伸手抓过被他带上来的那包香烟。


    猩红的烟头在指尖明灭,无言直到天亮。


    直到手机的闹钟铃声响起,厉潮才抬手摁灭手里快要燃尽的香烟。


    他打开窗户散气,去浴室洗澡,又学着教程里教的方法把客厅收拾了,把自己制造的垃圾带了下去。


    楼下便利店的老板正打算和员工换班,一抬头就看见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男人拎着早餐走了进来。


    厉潮拿起手机扫码,把昨天的钱付给老板。


    老板打了个哈欠,问他,“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眼底挂着一宿未睡的猩红,转身出了便利店。


    老板啧啧两声,“年轻人啊……”


    早上十点,周柯还在梦里和女神约会,被厉潮一个电话叫醒了。


    “来打球。”


    周柯不确定地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说话的人真的是厉潮,“真是稀奇,大早上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厉潮言简意赅,“打不打?”


    周柯翻身爬起来,“虽然现在才早上十点,但既然你诚心邀请我,我哪有不来的道理。”


    周柯来到篮球馆的时候厉潮正靠在门边等他。


    今天他没穿球衣,但换了黑色的运动短裤,上半身套了件T恤,神色萎靡,眼尾挂着猩红。


    他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厉潮没说话,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篮球,转身朝里面走去。


    周柯跟在他身后,“哥,你确定你这个状态打球?你真不怕猝死啊?”说着他动了动鼻子,“这烟味……都快把你腌入味了,你不是说你戒烟了吗?”


    厉潮开口,声音沙哑,“你话真多,到底打不打?”


    周柯拍了拍他肩膀,“作为哥们,我懂你,男人嘛,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厉潮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害!虽然我没女朋友,但好歹也是半个感情大师,你这个样子不就是控制不住抽烟了,然后被嫂子赶出家门了呗。”


    厉潮,“……”


    虽然他知道他的室友一向蠢,但没想到会这么蠢。


    今天在球场上的厉潮格外的凶狠,几个回合下来,周柯感觉自己比之前打决赛的时候还要累。


    哐的一声,篮球和篮板碰撞发生出巨大的声响,底下的厉潮沉默着接着篮球。


    又是巨大的一声。


    中途加进来的朋友伸手碰了碰周柯,“话说厉潮这是什么了?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周柯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们不是室友吗?”


    “我只是他室友,又不是他爹。”


    “……”


    厉潮打得太激进了,在球场上他们完全就是被虐的份,打着打着大家就没什么心情跟他抢球,偷偷聚在一块打听他怎么了。


    可他太神秘了。


    别说旁人,就连周柯都很少和他接触。


    虽然厉潮看着体格很好,八块腹肌整整齐齐,一千五跑下来连气都不带喘的。但身为室友的周柯,可是把他那抽屉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药看得清清楚楚的。


    而且,厉潮虽然每次期末考试都能考前几,可他其实不怎么来学校。整个大一,他就最后考试的那几个月见他来上过课,后面哪怕住校了,但动不动就请假,少则一个月,多则几个月。


    在外人看来他很神秘,但对同窗了四年多周柯来说,好像也对他没了解多少。


    两人之所以能成为朋友,一是他自来熟且脸皮够厚,第二可能就是因为两人都爱打球。


    中场休息的时候,周柯丢了瓶矿泉水给厉潮,不动声色地打听,“跟嫂子吵架了?”


    被厉潮捏在手里的矿泉水瓶微微有些变形,他垂下眼,拧开瓶盖,“没有。”


    周柯还想再说什么,可厉潮拿着水绕到了另一边的阶梯上坐下。


    馆内灯光明亮,照在他蒙了一层汗水的冷白肌肤上,性感得不像话,引得周围的女生频频朝他看过来。


    可看归看,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来。


    无他,此刻的男生的脸色看上去实在是难看极了。


    周柯犹豫着坐在他旁边,正斟酌着要怎么开口安慰自己的室友,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旁边的朋友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校下个周大四的是不是有个讲座来着?”


    周柯摸了摸脑袋,“这我哪里知道。”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被他忽视的群消息里果然有这么一个通知,“我靠!好像还真是,在下个周三,我们班没人去,导员已经开始抽签了,让我看看有哪些倒霉蛋……”


    倒霉蛋垮着个脸,“麻蛋!上次是我,这次怎么还是我!?”


    “那刚好。”朋友道,“把你名额让给我女朋友呗,她替你去。”


    周柯狐疑地看着他,“你女朋友叫雷锋啊?”


    朋友郁闷道,“我也不想啊,是她非要去,我TM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求别让人让位置让我女朋友去看别的男人。”


    “谁啊?”周柯翻着手机笑了声,“这么大的魅力?让我看看……嗯……A大优秀毕业校友林季同……”


    低头的厉潮忽然抬眼朝他看去。


    周柯没发现他的目光,“我去,年纪轻轻本硕连读,短短两年就从国外进修回来,还毅然放弃了那边医院的邀请,决定回国……”


    “嘶!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他朝厉潮道,“潮哥,你还记得不,我们大一那会他好像就在读研三,还是学生会的来着。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想加入学生会呢,结果一看见他的脸扭头就走……”


    “哦,对了!”他一拍脑袋,“我记得他当时跟有个大四的学长玩得很好,我逛学校贴吧的时候还看见过两人的cp楼……”


    厉潮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手里的水瓶被他捏得变形,“周柯,你很闲吗?”


    周柯不明所以,“还……还好。”


    男生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很冷,“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他。”


    周柯被他的目光冻了个哆嗦,“你、你们有仇啊?”


    他道,“可是你们也没见过啊,要不是当初我进学生会面试的时候他在下面当面试官,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你们一个学医,一个学金融,怎么可能……”


    回答他的是厉潮离开的背影。


    周柯,“……”


    这室友心啊,海底的针。


    —


    厉潮心底掀起的波澜对宋时眠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他一开始以为,和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结婚,婚后生活肯定鸡飞狗跳。在打算和对方领证的时候,宋时眠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的是,婚后他和厉潮磨合得竟然还不错。除了在某些方面男人的需求有些大外,大多数时候宋时眠还是很满意的。


    他早就过了憧憬轰轰烈烈爱情的时候,人到了一定年纪,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规划着两人的未来。


    先是在网上看好车,等着厉潮下班,两人约着去店里全款提了辆车。


    手里头的积蓄顿时就没了大半,但宋时眠很开心。


    “有了车,以后你去上班或者我们回外婆家都很方便,到时候我们再攒点钱,看能不能换个大点的房子……”


    厉潮开着他们的新车,带着他去了个地方。


    宋时眠看不见,只能任由他牵着。他们像是进了个店铺,耳边传来问好的声音。


    柜员一眼就认出了厉潮,“厉先生,您在我们这边定制的东西已经好了,现在给您吗?”


    厉潮微微颔首。


    宋时眠不明所以,直到厉潮牵着他的手,一个冰冷的物件缓缓戴进他的指节。


    “刚刚好。”


    耳边传来男人满足的喟叹。


    “这是……”


    宋时眠拢了拢手指,冰冷的温度和硌手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是什么。


    “戒指。”厉潮道。


    “很抱歉,领证领得突然,连戒指也没有准备,今天终于给你了。”


    宋时眠用另一只手的指尖抵着摸了圈,缓缓笑了,“素戒吗?我还想跟你商量要不要准备一个呢,结果你就先买了。”


    “你不用准备,这是丈夫应该做的事。”


    他的结婚对象虽然老实,可该给他的一样都没落下。


    “你的那枚呢?”宋时眠问。


    厉潮抬手把另外一枚放在他手里。


    宋时眠便摸索着,找到他的手指,冰冷的圈口抵在指尖上,缓慢但坚定地推了进去。


    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顿时出现在两只不一样的手上。


    宋时眠拉着他的手,感受着对方的戒指慢慢的被他的体温捂热,连同心也跟着贴近。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种两人是夫夫的真实感。


    柜员垂下眼,看着是在打扫里面的摆件,实则支棱着耳朵听柜台前两位英俊的新婚夫夫谈话。


    “你怎么会想着买个素戒?”


    “你看不见,带钻的怕不小心划到你,不喜欢?”


    “没有,素戒很好,这个应该不贵吧?”


    “不贵,两三千。”


    “……”


    于是店员看着他们带着两三千的素戒出了店铺,上了一辆大众。


    刚来的实习生看着汽车扬长而去的尾气,不解道,“我们店里什么时候也有两三千的单了?”


    “两三千?”柜员道,“你知道这对素戒在拿出来前是放在哪里的吗?”


    “哪里?”


    “咱们店的保险柜里。这哪是两三千,分明是两三千万,里头有个可以拆卸的宝石,刚刚那个先生没拿出来。”


    “……”


    实习生道,“有病吧,有钱人开大众,那车我爸都嫌便宜。”


    第35章


    宋时眠目前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在他看来,自己和厉潮和其他朴实又平凡的夫夫并没有什么两样。


    每天早上厉潮都会提前起床,一开始会在楼下给他带早餐,可等他会做饭后,渐渐地,他的早餐和晚餐都是厉潮做的。


    或许是在厨艺上真的有天赋,厉潮做的饭很好吃,格外符合宋时眠的口味。


    只除了会偶尔在菜里夹带私货放他不喜欢的胡萝卜。


    只除了他站起来只能够到他一米七的老公的肩膀。


    宋时眠很郁闷,伸手锤了厉潮一下,“你在家里也穿增高鞋垫?”


    厉潮正站在玄关处换鞋,闻言勾鞋的动作顿了顿,“……不可以?”


    “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穿给谁看?”


    宋时眠才刚起床,头顶有几缕头发不安分地翘了起来。厉潮伸手按了按,“眠眠知道的,我容易自卑。”


    每次都是这样说……


    宋时眠嘟囔了一声,不过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心底忍不住诽谤。


    他只是矮,又不是小,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卑的?


    厉潮早上有个会,没什么时间逗留,他压着青年的头和脸接了个吻,“我去上班了,早餐在桌子上。中午的外卖我给你点,你别点了。”


    厉潮点的外卖总是比他自己点的好吃,宋时眠没拒绝。


    “路上小心。”


    日子就这么过去,就在宋时眠以为他们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相伴到老去的时候,林季同回国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下午,宋时眠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窝在沙发里打盹。厉潮今天没上班,在阳台上洗衣服。


    林季同的电话打破了两人静谧的氛围。


    “小眠,我回来了,不得不说,出去两年,感觉国内的空气都是甜的。”


    宋时眠拿着手机笑呵呵,“别人都是觉得国外好,就你觉得国内好。”


    林季同道,“吃了两年的白人饭,我脸都快吃绿了,出去一趟,足足瘦了快二十斤,再不回来,我感觉自己就要变异了。”


    晾衣服的厉潮朝宋时眠看了眼。


    宋时眠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我知道了,你这是在暗示我呢,赶紧休息一下,晚上带你吃大餐。”


    手里的衣服被攥到变形,厉潮看着宋时眠挂断电话,不经意地开口,“你之前说的那个学长回来了?”


    “嗯。”宋时眠回答他,“刚刚下的飞机,晚上再和他出去吃个饭。”


    阳台上边传来挂衣服的动静,几秒后才传来男人的声音,语调没什么起伏,偏偏宋时眠读到了一股嘲讽的味道。


    “呵!一下飞机就给你打电话,你们感情还真好。”


    这话说得……


    宋时眠从沙发上坐起来,“看来之前不是我的错觉,厉潮同志,你对我的学长意见很大啊?”


    阳台上的背影僵了瞬,“没有。”


    “真的没有?”


    厉潮顿时不吭声了。


    宋时眠莫名有些想笑,“你心眼咋这么小呢?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同学关系,人家学长善良,见我可怜,所以才照顾我。再说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要是有什么早就有了,哪还有你什么事?”


    沙发另一边塌陷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头颅就搁在了宋时眠肩上。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厉潮的声音闷闷的,“如果你和他见面,觉得他比我好,想要跟他在一起怎么办?”


    宋时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撸狗一样撸了把,“在你心底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厉潮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值得更好的。”


    他简直糟糕透了,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宋时眠,却还自私的霸占着他不愿意放手。


    宋时眠不知道大狗心底在想什么,只不过却很温柔有耐心,“我们是夫夫,领了证的,如果我和他有什么,那就是出轨。出轨是犯法的,你完全可以去告我,让我净身出户。”


    厉潮道,“那万一你想和我离婚呢?”


    宋时眠,“我看起来很像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糟糠之妻的渣男?”


    “有点……”


    宋时眠的耐心彻底耗尽,一把把肩膀上的脑袋推了出去。


    “给爷滚。”


    尽管厉潮很不情愿,晚上还是如约而至。


    他站在玄关处,磨磨蹭蹭地换鞋,想借此拖延时间,“眠眠,要不……”


    宋时眠身上穿着跟他同色系的黑色T恤,手里拿着导盲杖在地上点了点,“厉潮同志,五点你就开始拉肚子,五点半说没衣服穿,五点四十找不到我的鞋,现在你还想找什么借口?”


    “没有。”厉潮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拉住宋时眠的手,带着他往前走了步,把头埋在他的肩颈,亲了口。


    “这是离别吻。”


    厉潮说。


    脖子上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宋时眠伸手推开厉潮的脑袋,“你是狗吗?这哪是亲,明明就是咬。还有,哪家的离别吻是在脖子上的?”


    厉潮乖顺地被他推开,低头看着他脖子上新鲜出炉的印记,满足地眯了眯双眼。


    他伸手,拉住青年的衣领往上提了提,盖住那个印记,转手去拉他,“好了,不闹你了,我们走吧。”


    他们出门的时候太阳也差不多落山,空气里的余晖未散尽,但风已经凉快了起来。


    从家里到约定的美食街不远,开车过去十多分钟就到了。


    厉潮先送宋时眠过去,结果林季同却半路堵车了。


    他们站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周遭人来人往,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旁边放着一张休息的长椅。


    林季同的声音在电话里透着满满的歉意,“抱歉啊,刚刚在半路前面的车追尾了,堵了一会,现在过来大概还要二十分钟。”


    宋时眠不觉得有啥,“没事,我等你就行。”


    见他挂了电话,厉潮在一边不动声色的阴阳怪气,“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让眠眠等我。”


    宋时眠难得的有了点逗狗的心思,“是吗?那你要是堵车了怎么办?堵车暂停,开飞机来见我?”


    厉潮有理有据,“早两个小时出门,根本就没有迟到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他对林季同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怨气?


    宋时眠短暂地放弃了让两人见面的想法,“行了,你不是约了和朋友吃饭吗,还不快去?”


    厉潮道,“还早。你一个人站在这里等人不安全,等他来了我再去。”


    话音刚落,厉潮的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周柯打来的。


    不用想,厉潮就知道是来催他的。


    他在心底“啧”了一声,不太想接。


    宋时眠碰了他的手一下,“怎么不接?”


    厉潮道,“传销电话。”


    于是利索地把电话挂了,下一秒铃声又接着响起来。


    宋时眠笑了声,“还是传销电话?你这传销电话挺专情,挂了又打。”


    厉潮无奈,只能接了电话。


    手机刚拿到耳边,周柯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哥,你刚刚怎么忽然把我电话挂了?你来了没有啊,兄弟们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就等你了!”


    厉潮道,“在路上。”


    那头顿时传来一声哀嚎,“不是说好的六点吗?这都快六点半了。”


    怕宋时眠听到,厉潮匆匆说了句再等他半个小时就挂了电话。


    可没想到的是,他刚一挂电话,宋时眠就催他走,“我是瞎了,又不是聋了,你站那么近,刚刚电话里的话我都听到了。再说了,我只是看不见,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站大街上还能被拐卖了不成?”


    厉潮还是不放心,“可……”


    “可什么可?哪有吃饭让朋友等着的道理,赶紧走、赶紧走!”


    拗不过他,厉潮只能先过去。他扶着宋时眠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叮嘱他,“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在遇见厉潮之前,宋时眠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时候他走在大街上,周遭人来人往的,盲道还被各种电瓶车占领,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期间还被抢了两次手机。


    迷路,被撞到,斑马线有时候走得慢了还会被司机按喇叭催促……


    小时候的教育告诉宋时眠,遇见残障人士要关爱、要帮助,他天真的以为世界充满了爱。


    直到他也变成里面的一员。


    要说遭到歧视?好像也没有。被欺负了?也不见得。


    给宋时眠更多的感觉就是……


    他好像成了一个累赘。


    在盲道被占用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能求助别人的累赘,自己不小心撞到别人自己却倒了,到最后甚至需要对方扶的累赘,就连过马路,也成了耽搁别人时间的累赘。


    现在,他又耽搁了厉潮和朋友的聚会。


    宋时眠握紧手里的导盲杖,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晚风从他头顶拂过,他的表情有些空洞。


    像是在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


    几分钟后,一道脚步声停在了他跟前。


    “眠眠……”


    是厉潮的声音。


    宋时眠愣了瞬,“你怎么又回来了……”


    下一刻,他手里塞了杯加冰的奶茶,“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点了招牌。”


    厉潮蹲在他面前,“抱歉,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的。你很厉害,一个人也能很好的照顾自己,是我胆小,一看不见你,总怕你发生意外,所以总想忍不住确认你的安全。”


    冰凉的奶茶将宋时眠手心的汗化解掉,凉气沿着手掌,漫延到全身。


    他听见蹲在他跟前的男人说。


    “你不是累赘,你是宝贝。”


    第36章


    你不是累赘。


    你是宝贝。


    ……


    直到这回厉潮真的走了,宋时眠捧着奶茶,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自从瞎了以来,哪怕心底再怎么不情愿,宋时眠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是累赘。


    和厉潮相亲,他的目的也只是想找一个能够接受他这个累赘的老实人。


    可现在,老实人蹲在他跟前,耐心地跟他解释,然后告诉他。


    他是宝贝。


    因为是宝贝,所以不放心,所以哪怕只在眼底消失一会,都会感到不安心,所以才会小心眼……


    “小眠?”


    忽然响起的声音把宋时眠从思绪里拽出来。


    他看不见,只能迷茫的把头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学长是你吗?”


    林季同站在宋时眠跟前,看着他那双再也没有神采的眼睛,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露出一个笑来。


    “是啊,好久不见。”


    宋时眠拎着奶茶站起来,“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打算在国外深造呢。”


    林季同走在他身边,自然地伸手去扶他,半开玩笑道,“你还在国内,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去国外?”


    当他的手握着宋时眠的胳膊时,宋时眠僵了僵,然后不动声色的挣开,“不用扶我的,我现在导盲杖用得贼溜,闭着眼睛都能走。”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一般,宋时眠当着他的面走了段距离。


    美食街这边属于新建的商业区,盲道修得很好,而且也没有车辆占用位置,来这边吃东西的大部分是大学生,素质比较高,看见他拿着导盲杖,自发地把位置让了。


    倒真的让宋时眠体验了把什么叫畅通无阻。


    林季同看着他清瘦的脸庞和熟练的姿势,只觉得内心酸涩,“你……这两年变了很多。”


    宋时眠不知道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从何而来,只能挠了挠脑袋,“人嘛,都是会变的。”


    两人好不容易见面,宋时眠不想说些扫兴的话题,“对了,我记得穿过这条美食街,旁边就是我们经常吃的大排档了吧?”


    林季同抬眼,果然看见了熟悉的牌子,“看来你记忆比我还好。”


    恰值周末,大排档的人挺多,他们等了会才有桌子。


    宋时眠坐在里面,听着林季同拿着菜单点菜,点了后问他,“对了,小眠,你还有什么想要吃的没?”


    这么会过去,厉潮给他的奶茶都快不冰了。宋时眠摸索着抽出吸管,撕开包装,插了进去,“不用管我,你才是这顿饭的主角,尽管点你爱吃的,放心造,学弟的钱包管够。”


    看着他脸上生动的表情,林季同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两人仿佛回到了在学校的那几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时眠低头喝了口奶茶,弯了弯眼睛,“求之不得。”


    林季同的视线便被他手里的奶茶吸引了,“绿茶?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不爱喝绿茶吗?”


    “是吗?”宋时眠咬着吸管,短促地笑了声,“原来这杯是绿茶啊,没怎么喝出绿茶味。”


    还挺甜。


    林季同,“……”


    他顿了下,开口,“从医学的角度,其实喝奶茶并不健康,而且也没什么营养,糖分过高的话可能还会导致发胖。”


    之前两个人还在读书的时候,林季同就老是在宋时眠耳边念叨这不健康、那不健康的,听得他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没想到时隔两年,这熟悉的味道又来了。


    宋时眠掏了掏耳朵,表现得很嫌弃,“学长,是不是在你的人生信条里只有两件事?”


    “什么?”


    “这也不建议吃,那也不建议吃。这大排档没纳入你的不吃名单也是稀奇。”


    林季同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他长相温和儒雅,为了来见宋时眠,哪怕对方看不见,依旧挑了件白衬衫穿在身上,往那里一坐,像一棵俊雅挺拔的修竹。


    “这才刚见面呢,小眠就嫌弃我烦了?”


    “哪敢呢?”宋时眠笑着打趣,“我要是敢嫌弃你,你烧烤都不吃就跑了,把我一个人丢这里,谁带我回去啊?”


    他说得轻松,可林季同却听得心底有些酸涩,“小眠,你……”


    他顿了顿,看着他,“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呀。”宋时眠又喝了口奶茶,“吃嘛嘛香,生活美满。”


    宋时眠说的是真心话,可落在林季同耳朵里,却是在强颜欢笑。


    “对不起……我当初不应该在那个时候离开的。”


    宋时眠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拜托,什么时候离开是你可以做决定的吗?再说了,那可是国外最牛的医院哎,要是我,能有这个机会,跑得比你还快。”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宋时眠不想再提,主动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回来就不打算回去吗?”


    “嗯。”林季同抬手倒了杯水,“我已经收到了这边三甲医院的邀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去那边上边。”


    “对了……”他道,“学校知道我回来,刚好这段时间是毕业季,所以邀请我过去开个讲座,小眠,你到时候可来得来给我捧场。”


    宋时眠缓缓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厉害呀知名校友,才毕业两年,就能回母校开讲座了。”


    听着他的夸赞,林季同很开心,“别这么说,为了准备演讲稿,我晚上可是睡也睡不好,焦虑得不行。这不,求着你在下面坐着,好让我定定心。”


    “哪天啊?”


    林季同道,“下个周三。”


    宋时眠算了算手里头的工作量,“行,到时候我把那天空出来,专门给你捧场。”


    听见他要去,林季同低头喝了口水,眼里露出笑意,“好啊,不过到时候没人来,你可别笑话我。”


    “怎么可能。”宋时眠道,“先不说专业问题,就你这张脸,那时候可是迷倒万千少女的存在,当初还有不少女生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呢。只要你往那台子上一坐,把脸一露出来,那下面岂不是随随便便就满满当当。”


    他说得情真意切,林季同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杯子,“小眠,其实这两年我……”


    “哎!两位帅哥注意一下,烧烤来了!”


    老板娘洪亮的嗓门打断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宋时眠嗅着桌子上浓郁的烧烤味道,咽了咽口水,“其实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季同垂下眼,拿了串羊肉递给他,“先吃东西吧,吃完再说。”


    宋时眠没做多想,伸手接过。


    刚刚两人在一块林季同没注意到,而现在当青年朝他伸出手时,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顿时变得格外的显眼。


    林季同拿着羊肉串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灯光刺眼,他一时间觉得眼眶干涩得厉害,直到宋时眠的手与他短暂相接,他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笑得有些勉强。


    “我还不知道你有戴戒指的爱好呢。”


    宋时眠摸到签子就收回了手。


    他咬了口羊肉,大拇指抵着戒指磨了一圈,语气很随意,“哦?这个啊。这是婚戒,忘了告诉你,我结婚了。”


    轰的一下,周周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褪去。林季同不受控制地瞪大眼眸,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叫他结婚了?


    他张嘴,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俊雅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微妙的狰狞。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怎么忽然就结婚了?”


    “没有开玩笑。”


    宋时眠就着奶茶又吃了口烤串,只觉得心里美滋滋。


    “就几个星期前的事。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很忙吗?没好意思为这点小事打扰你,不过你现在回来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呗,正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林季同捏着手里的杯子,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它捏碎,原本带笑的眼睛在那一刻迅速阴沉下去。


    “小眠,你也太不地道了吧,枉我们这么几年的朋友,结婚了都不跟我说?”


    宋时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也不是没想过跟林季同说。只不过异国他乡的,再加上那段时间林季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若有若无地疏远两人的关系。


    本来嘛,朋友这种东西就像一趟列车。有人来也有人走,没有人会永远陪你到终点。


    宋时眠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也不强求。


    只是没想到在林季同在要回来的那段时间忽然又联系他了,跟他解释是因为太忙,所以没时间。


    他这么说,宋时眠就这么信了,对之前的事绝口不提。


    所以之前和厉潮结婚,他也没打算告诉他。现在被他这么逼问,心里头还有一些小尴尬。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觉得双方条件还算符合,就这么结了婚。时间仓促,所以就没来得及通知你。”


    林季同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结婚了?”


    “也不是很随便,我是认真仔细地观察过,觉得对方很不错才结的,而且……”


    说到这里,宋时眠露出一个幸福的笑,“他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也很快乐。”


    砰的一声,空气里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


    宋时眠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林季同伸手扫了扫膝盖上的水渍,“杯子不小心掉了。”


    他招了招手,朝老板娘道,“不好意思,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杯子,记在账上,待会一起付钱。”


    说完后,他抬眸往宋时眠看去。


    “看来小眠的确很喜欢你的新婚丈夫,既然这样,那我是得‘好好’地认识他一下了。”


    第37章


    正在周柯准备开第三局俄罗斯方块的时候,厉潮终于来了。


    他们定的包间,靠窗的位置,楼下就是繁华的街道。


    看见厉潮,周柯站起来,让他坐进去,“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都打算去半路逮人了。”


    厉潮矮身坐进去,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会,这顿我请。”


    “这不太好意思吧?”周柯顿时拿起菜单,“兄弟们,刚刚我们嫌贵不敢点的是哪道菜来着?”


    既然有人请客,那几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大半小子自然是敞开了点。


    为了感谢厉潮的请客之恩,其中一个室友嚷着承包了酒水。


    菜还没上来,酒倒先端上了桌。


    坐在厉潮对面的室友平日里不怎么跟他说话,但因着是最后一顿,他抬手给厉潮倒了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杯子里满上。


    “厉潮,虽然我们平时好像没怎么说过话,但不妨碍我觉得你是个真汉子。来,我敬你一杯!”


    周柯伸手去拉他,“别呀,他今天好像开车来的。”


    “没关系,到时候叫个代驾。”


    一直没说话的厉潮开口了,他端起杯子和对面的室友碰了下,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周柯看得目瞪口呆,缓缓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酷!不愧是你!”


    他旁边的厉潮喝完后把杯子一放,整个人往后一倒,陷在软座里,神色恹恹,兴致并没有多高。


    他对外的形象一惯冷淡,几个室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着刚端上来的花生米胡乱扯着话题。


    忽然,坐在厉潮对面的那个室友目光顿了下,“哎,你们看,坐对面大排档穿白衬衫的那个男的像不像那谁?”


    周柯是个爱凑热闹的,闻言探着脑袋往窗边看了眼,可从他的角度什么都看不见。


    “谁啊?”


    室友摸了摸脑袋,“有点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室友也移过去看了眼,“不就是穿白衬衫的一男的,长得还没爷帅,眼熟个屁!”


    周柯道,“果然网上说得没错,男人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又不合时宜的自信。”


    说完后,他实在好奇得不行,主动绕到桌子另一边,往窗户边凑,“让我看看究竟是谁……”


    他眯着眼睛,往对面的大排档打量了一番,“嘶!白衬衫的男的不知道,他对面那男的好像更眼熟一点。”


    “哦,我想起来了……”


    他朝厉潮道,“潮哥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打球那会,你不是跟一个翻译系的傻逼杠上了吗?那会我朋友也看他不爽,跟在他身边的有个眼盲的毕业学长,叫什么来着……”


    “宋时眠。”


    坐在对面窗边的厉潮不知道什么时候抬眼,补充他未说完的话。


    “对。”周柯道,“就叫这个名字!没想到你记性还挺好。”


    他摸着下巴观察了瞬,“不得不说,他对面那男的我也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厉潮给自己倒了杯酒,没什么感情的补充,“林季同。”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无端的带着冷。


    “林季同?这名字也有点耳熟。”


    室友拍了他一把掌,“你个傻嘚,能不眼熟吗?这厮的演讲海报就立在宿舍楼下,进进出出的都得看见这张脸,我就说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哦……”周柯道,“是他啊,那位要来演讲的知名校友。没想到这种海归的成功人士会来吃大排档,我还以为都在西餐厅吃牛排呢。”


    “不过,看不出来,他还和宋学长是朋友,两人关系看着还挺好的样子。”


    哒!


    杯子搁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厉潮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眼对面的三个人,“你们很闲吗,到处编排别人?再说,吃个饭就是关系好?”


    “那不然呢?”周柯无辜道,“关系不好谁乐意跟他一块吃饭?而且据说林季同才刚回国,一回国就见的人,怎么的也得是铁哥们吧?”


    他话音刚落,厉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周柯断掉的某根弦在那一刻忽然短暂地连接了下,“呃……其实也不一定,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


    可对面的人垂下脸,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不说话,抬手又喝了杯酒。


    周柯算是看出来,他哥估计看楼下的某个人不爽。


    宋时眠?


    好像不对,上次吃饭的时候他哥对对方就挺好的,把人伺候得跟个皇上似的。


    林季同?


    好像厉潮在见他的第一眼就表现出了强烈的不喜。


    周柯不知道原因,只能归结为王不见王。


    当初林季同还在学校的时候,可是在最想嫁的名单里排名第一的人物。


    毕竟林季同据传闻性格温和有礼,长得又帅又儒雅,还是学医的,妥妥的编制内理想男友。


    后来厉潮回归学校,想嫁的第一人选才渐渐变成他。


    上榜理由:帅且有钱且有钱。


    那是周柯第一次看见万恶的资本家是如何用金钱腐蚀人民群众的内心的。


    和林季同相比,他哥就只剩有钱这个朴实无华的优点了。


    难怪看见他敌意那么大。


    周柯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厉潮那点属于男人的微妙忌妒心理,并为了照顾室友的情绪,转移了话题。


    “别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多看看自己。不是,这都二十分钟过去了,菜怎么还不上?”


    男生思维跳脱,被周柯这么一打断,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饭菜上。


    厉潮坐在角落,连灌了两杯酒,终于忍不住朝对面的室友开口,“换个位置。”


    室友愣了愣,往他那边看了眼,“怎么了?”


    “没。”厉潮道,“坐这边不舒服。”


    请客的就是大爷,室友和他换了。


    位置一掉换,落在眼底的街景顿时转变了个方向。


    在美食街的尽头是一条历史悠久的小巷,而正对着的就是一家大排档,因为价格公道和味道好,在学生群体里很受欢迎。


    来那里吃饭的人都是一群一群的,所以也就显得角落里的两个人很显眼。


    厉潮朝那边看去。


    只见穿着白衬衫的男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坐在他对面的青年弯着眼睛笑了笑,乖乖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串。


    厉潮低头,丢了颗花生米到嘴里,咬得咔嚓作响。


    那羊肉也不知道在冰柜里放了多少天,撒上一堆辛香料,油腻腻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黑色T恤青年跟前的水洒了,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探过身子,抽出纸巾帮他把桌子上的水擦干净。远远看去,姿势亲密。


    咔嚓!


    又是一颗花生米-


    宋时眠往后仰着身体,自觉地离林季同远一点,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不好意思啊学长,我没想到水在这个位置,要不我自己来吧?”


    林季同拿着纸巾的手顿了下,有些无奈,“不过几年不见,小眠当真要和我这么生疏?”


    他道,“你之前什么事不是我帮你的?就连你大三去野营那会,突发暴雨,要不是我,你……”


    说到这里,他止住了话头,往宋时眠那边看了眼,“学长也不是想旧事重提,只是你这样的态度,看得我很难过。我知道,你肯定是在埋怨我在国外不理你,可我是真的忙,所以才冷落了你,学长跟你道歉好不好?”


    宋时眠不说话了。


    缓了几秒,他才别开脸若无其事地笑道,“学长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我怎么可能会和你生疏。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也算有夫之夫的人,我丈夫心眼小,要是被他看见,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想着男人别扭了一下午的情绪,宋时眠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林季同擦桌子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宋时眠说起自己新婚丈夫时那股愉悦的劲,如同吞了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来,如鲠在喉。


    他把纸巾丢垃圾桶里,坐回原地,“你这么喜欢他,那他应该是个很优秀的人吧?”


    “还好吧。”宋时眠道,“大家都是普通人,开心最重要,不一定要优秀。”


    他脸上开心的神情不似作假,所以林季同清楚的明白,宋时眠的确很满意这份婚姻,甚至还感到幸福。


    可林季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甚至连违心的祝贺都说不出口。


    如果不是他出国,如果不是他那段时间冷落了宋时眠,不然怎么会……


    接下来的后半段林季同食不知味,就连宋时眠付好钱准备走的时候他还呆站在原地没反应。


    宋时眠有些无奈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学长,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林季同看了宋时眠一眼,抿了抿唇,“没什么,可能是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脑子有点迷糊。”


    两人肩并着肩朝外面走去。


    才走没几步,林季同便看见他们前方的墙边倚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量修长,姿势懒散随意,半阖着眼,在光影下的半边侧脸轮廓优越。


    在他看过去的瞬间,男人也抬眸朝他望了过来。


    那双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明明是双含情的眼,可眼皮褶皱略深,瞳仁又黑,眼睫长且直,扫过来时,含情没有,只剩刺骨的冷。


    这冷在移向他身边的青年时又变成了绕骨的柔,眼尾泻出笑意,倒真的双眸含情了。


    宋时眠也像是有所感觉,停了下来,把头转向男人的方向。


    在林季同愣怔的时候,男人抬脚走了过来。


    “眠眠。”


    他听见他这么喊宋时眠。


    宋时眠伸手,自然地握住男人递过来的双手,把导盲杖收起来,乖乖地站在他身边。


    “学长,这个是我丈夫,厉潮。”


    他捏了男人的手心一把,警告他别给他惹事,“厉潮,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我读书的时候对我颇有照顾的学长,林季同。”


    厉潮把掌心的手握得更紧,抬眼朝林季同看去。没什么感情的一眼,仿佛他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和宋时眠相熟的路人。


    “你好,我来接眠眠回家。”


    礼貌又疏离的一句话,却宣誓了主权。


    林季同看着厉潮手上那枚和宋时眠一模一样的戒指,咬了咬牙,忽地笑着开口,“刚刚才听小眠说起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厉先生现在是在哪里高就呢?”


    “还没……”厉潮打了个不起眼的酒嗝,把“毕业”两个字咽了下去,改口道,“超市当职员。”


    “这样啊……听小眠说你不过大专学历,小眠可是A大翻译系的优秀学生,他平时在家翻译的那些文件你可能也看不懂吧?那岂不是在工作上没什么话题可聊?”


    这话听得宋时眠眉心一跳,立马站出来打圆场,“哪有什么看得懂看不懂,都是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好了,我们别杵在大街上说话,都八九点了,学长你时差没倒过来,赶紧回去多休息休息。”


    见他这么维护厉潮,林季同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碍于人来人往的,他也没说什么。


    宋时眠和厉潮走在后面,不用凑近,他都能闻到厉潮身上那股浓烈的酒精味。


    “你喝酒了?”


    他说完后,厉潮反应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他靠近宋时眠,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却还伸出手掐着食指比了个距离,“一点点。”


    和他站了这么一会,宋时眠感觉自己都快被酒气熏晕了,“你确定是一点点?”


    厉潮思考,然后回他,“不确定,骗眠眠的,我喝了很多。”


    宋时眠,“……”


    这么可爱,看来真的是醉了。


    他们俩待在一块时,无形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结界与别人隔开。


    走着走着,林季同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甘,看着周边的景象,忽然露出一个笑来,朝宋时眠开口,“小眠,你还记得这家店吗?我们那时候来这里吃饭,结果路太滑,店员端锅的时候摔倒,要不是我拉了你一把,里面的汤差点就泼你身上了。”


    宋时眠回忆了下,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学长,这种糗事你怎么还记得啊?”


    “这哪是糗事……”林季同道,“这明明是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


    说着他看向厉潮,“厉兄弟你有所不知,我跟小眠当了快四年的朋友,你别看他温和好说话,其实小性子很多的。那时候他还挑食,要不是我逼着他吃不喜欢吃的菜,早就营养失衡了。”


    “对了,我这里有一份关于他的饮食食谱,如果你需要的话我……”


    厉潮打断他的话,“我不需要。”


    他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林季同嘴角的笑落了下来,“你们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哪里谈得上了解?”


    厉潮看着他,“你把和他的往事当着他丈夫的面侃侃而谈,这就是你说的了解?还是说,你想借此达成什么目的?”


    林季同顿在原地,厉潮的眼光像刺一样落在他身上,莫名的,他仿佛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他下意识的朝宋时眠看去。


    宋时眠的表情也有些愣怔,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轻轻地拉了把厉潮,“你别这样说,学长他只是好心,他没有恶意的。”


    厉潮垂下眼,没说话。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成拳。


    直到送走林季同,厉潮请的代驾来了,两人坐在后座,厉潮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车子缓缓朝家里开去,无边的沉默在后座漫延。


    宋时眠最先受不了这股沉默,朝厉潮那边靠了靠,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没想到却是厉潮先跟他道歉。


    “对不起。”


    听着他的道歉,不知为何,宋时眠的心脏揪了一下,“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


    旁边的男人张了张嘴,垂下头,“我不该说那样的话的。”


    他这样说,宋时眠却没任何开心的感觉,“你其实……说得没错。”


    “可我惹眠眠不开心了。”


    厉潮说。


    “你不开心了,就是错的。”


    那一刻,宋时眠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地锤了一下,又疼又涩。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


    宋时眠不知道该怎么跟厉潮说他和林季同的渊源,只能简洁一点告诉他。


    “他救过我的命,总归是我欠他人情。”


    毕竟,人命这种人情,比天还大。


    他大三那年,在室友的怂恿下,和人约着去山上露营。


    山里没信号,他妈不放心他,给他打电话,为了给家里人报平安,宋时眠拿着手机找信号,不知不觉就越走越远。等他讲完电话打算回去的时候,暴雨忽然降临。


    他眼睛本来就不好,后面在回去的路上失足直接摔下了悬崖。


    当他找不到手机的那一刻,宋时眠觉得他大概要死在那里了。


    最后是林季同把整座山翻遍了背着他回去的。


    所以在面对林季同的事上,他总是诸多迁就。


    可他没想到,因为他的迁就,却伤害了身边的人。


    厉潮许久都没说话,久到宋时眠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因为喝醉的缘故,他的声音沙哑,“没关系,他救了眠眠,我可以忍他。”


    宋时眠没忍住揉了把大狗的头,“这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隐忍。”


    他跟厉潮保证,“你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好。”厉潮朝他靠过来,“那眠眠亲亲。”


    代驾司机开着车忽然重重地咳了下。


    宋时眠闹了个红脸,一把推开狗头,“亲什么亲,回家再说。”


    他一句回家,厉潮就真的乖乖等着回家。


    等到两人进了屋子,把门一关,就把宋时眠压在台子上把刚刚的亲亲补回来。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把宋时眠亲得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酒味。


    “你先去洗澡。”


    厉潮不由分说地抱起他,“一起。”


    “……”


    等到两人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酒意上头,厉潮终于感觉到了困,他踉跄着把宋时眠塞到被子里,翻身上来抱住他。


    “眠眠,睡觉。”


    宋时眠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想着男人今天受的委屈,默默忍了。


    可过了没一分钟,男人又凑了过来,“眠眠,亲亲。”


    宋时眠被他用口水糊了一脸。


    过了没一分钟。


    “眠眠,如果我和林季同掉进水里,你打算救谁?”


    宋时眠,“……”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醉鬼计较。


    “救你行了吧!”


    “救我就救我,什么叫行了吧?你是不是打算偷偷回去救林季同?”


    “……”


    过了又没一分钟。


    “眠眠,如果有一天,绑匪把我和林季同绑架了,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宋时眠说,“我选择狗带。”


    厉潮,“……”


    他伸手压着青年的脸,“你选错了,惩罚一个亲亲。”


    宋时眠,“……”


    他忍无可忍地踹开男人,拉过被子往他脸上一蒙。


    “睡觉!”


    似乎察觉到他生气了,旁边的男人不敢说话了。


    可过了又没一分钟,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宋时眠翻身坐起来,“来,告诉我,你又想干什么?”


    厉潮的声音有些委屈,“我只是想吃药而已,今天的药还没吃。”


    宋时眠偶尔也能听见男人吃药的动静,问他是什么,厉潮说是维生素。


    听着他踉跄着要去找药的动静,宋时眠心累地揉了揉了额头。


    “你回来。”


    之前医生也给他开了些维生素,被他搁在床头柜里还没吃完。


    他拉开床头柜,无视快把里面空间堆满的小雨伞,找到那瓶维生素,递给厉潮。


    “吃。”


    厉潮接过维生素,看着上面扭曲的字,潜意识里觉得这药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混沌的大脑根本不能给他一个回应。


    他只能拧开盖子,吃了颗维生素,然后满意的抱着宋时眠,准备睡觉。


    吃了药,他就不会再伤害宋时眠了。


    第38章


    宋时眠是在半夜的时候忽然惊醒的。


    他的眼睛看不见,眼底黑沉沉的一片,除了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外,旁的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纵然这样,他心里的担忧并没有褪去,反而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感。


    因为他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脸上。


    宋时眠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冰冷、阴毒,像是终日藏匿于下水道里只敢偷窥的老鼠,在某一天从下水道里钻了出来,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在那一瞬间,宋时眠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翻身想爬起来,结果发现他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绑住了。他试着挣了挣,压根就挣脱不开。


    绑在他手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触感很丝滑,不会磨伤皮肤,但却绑得很紧。


    见手挣脱不开,宋时眠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呼救。结果话还没喊出来,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


    冰冷的气息朝他迫近,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夫人,如果我是你的话,在这种时候,还是选择乖一些的好。不然,如果激怒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那人说话时压着声音,腔调怪异,透着一股阴冷的感觉。


    与此同时,宋时眠感觉有什么东西挨近了他的脖子。


    那东西坚硬、冰冷,冻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那是……什么东西?


    还有,眼前这人是谁?他是怎么进来的?


    厉潮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脖子一重,对方像是把什么东西戴在了他脖子上。


    空气里传来男人满足的喟叹,“刚刚挑选的项链,果然很适合夫人。”


    对方的手钳住他的脖颈,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来来回回地扫视。


    直到他的目光看见了刚刚厉潮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原本满意的神色顿时被阴毒覆盖。


    男人伸手,恶劣地在那片痕迹上搓了搓,似乎这样就能搓掉别人带来的痕迹。


    “真不乖,明明已经警告过你了,可你似乎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


    就这么一会,宋时眠手心里全是滑腻的冷汗,因为恐惧,他的双眸不自觉地瞪大。


    他想问对方是谁,可嘴巴被捂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几个沉闷的音节。


    “唔……唔唔!”


    对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弯下腰靠近他,毫无预兆地在他脖子上舔了一口。


    “想问我是谁?”


    可他并没有把手拿下来的想法。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观察夫人许久了。”


    “你恐怕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看吧?吃饭好看,跌跌撞撞走路的时候也好看,说话的声音又乖又软,就这么朝我笑的时候,心都要给夫人笑化了……”


    “好想把夫人关着,哪里都不许去,就我一个人笑”


    “可惜,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结了婚呢?话说,你那老实木讷的丈夫能满足你吗?”


    他的另一只手拂上宋时眠失焦的眼睛,“真可惜,夫人这双眼睛看不见,不然是得好好叫你看一看你丈夫的表情。”


    “你说……”


    他凑近宋时眠,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恶意,“要是让他看到你在这张床上被我侵犯,他会怎么样?”


    什么……意思?


    宋时眠愣了一瞬,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巨大的恐慌感顿时席卷着他,下意识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


    疯子!


    神经病!


    可他的挣扎在男人面前宛如蜉蝣撼树,轻而易举地就将他制服住。


    男人高大的身躯死死地压着他,语调冰冷,“夫人,如果你再动一下的话,我可就不能保证你的丈夫会不会出现意外了。”


    宋时眠被他的话吓得顿时再也不敢动了。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因为恐惧,泪水盛满了眼眶,然后悄无声息地滑落。


    看见他的眼泪时,压着他的男人愣了愣,手脚顿时变得无措起来,着急忙慌地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替他把眼泪擦了,声音听着嗡声嗡气的。


    “哭什么?他还没死呢。”


    趁他替他擦眼泪的间隙,宋时眠猛地张嘴咬了男人捂着他的手一口。


    他咬得很重,一口下去,几乎见了血。


    男人吃痛,松开了手掌,宋时眠便趁机翻身起来往旁边爬去。


    可他才刚一动,脚踝就被一只手钳住。


    “床就这么大,你想跑哪去呢?”


    那只手宛如毒蛇,一点点的将他圈住,宋时眠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身后的人开口。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瞎了,也看不见你的脸,银行卡和现金在床头柜左边的第三个抽屉里,密码是***,你拿着东西走,我们绝不会报警。”


    “是吗……”


    他身后的男人笑了声,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容不得宋时眠多想。


    “很可惜,我不图钱财,我想要的,只有夫人你。”


    他拽着宋时眠的脚,把人往自己身边拖,抽出纸巾,将他嘴角染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掉。


    “真希望待会儿你还有现在的活力。”


    真是个疯子!


    宋时眠咬牙,躲开他的手,“你到底是谁?”


    被躲开了,男人也不生气,只是固执地将他圈在怀里,像看一个在囚笼里挣扎的猎物。


    “我是谁,待会儿会用身体告诉你的。夫人与其在这里跟我叫嚣,还不如省点体力,免得待会儿多受罪。”


    “放开我!”宋时眠厉声道,“你这是□□!”


    “□□?”男人的声音忽地发了狠,“你本来就是我的!如果不是他,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和你结婚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超市职员!”


    “你……”宋时眠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你是之前给我发短信的那个变态?”


    男人并没有为变态这两个字生气,反而为他把他认出来感到高兴。他的手压着宋时眠的脸,强迫着他扭转方向,愉悦地低头亲了口,“宝宝真棒,这么快就把老公认出来了。”


    宋时眠强忍着恶心,不动声色地跟他打探消息,“你说你喜欢我,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不重要,我认识夫人就够了。”


    他一高兴,怪异的腔调有些没压住,那熟悉的嗓音听得宋时眠愣了一下。


    他试着动了动手腕,还是挣脱不开。


    一开始,他以为厉潮被男人打晕了丢在他旁边,可他刚刚在床上爬了段距离,发现他旁边根本就没有人。


    而且,他试着在男人的怀里动了动,一开始那股剧烈的恐惧感退却后,他发现这个怀抱让他感到该死的有些熟悉。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男人已经欺身而上,抬手解了一半宋时眠的睡衣扣子。


    当胸膛接触到冷空气的瞬间,宋时眠猛的回神,抬脚朝男人踹了过去。


    男人似乎早有防备,在他踹过来的瞬间,伸手握住他的小腿,暧昧地摩挲了下。


    “夫人再这么不识抬举的话,恐怕我只能让你守活寡了。”


    宋时眠被他摸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试着想把腿抽回去,结果怎么都抽不动。


    “你到底把我老公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男人捏着他的腿,低头亲了口,“他当然就睡在夫人的旁边,闭着眼睛,估计在做什么美梦呢。”


    “可他完全不知道的是,他心爱的妻子正被陌生的野男人绑着手扣在床上,衣服都被解开了大半,脸色潮红,被亲了,也被摸了。”


    “你说……要是你丈夫醒来看见我们这个样子,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明明宋时眠刚刚已经确认了旁边没人,可被他这么一描述,他感觉厉潮好像真的就睡在他旁边一样。


    而他,正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躺在他们的床上,脸也被亲了,腿也被摸了,接下来甚至还要做更过分的事。


    宋时眠别过脸,压住心底那股怪异的情绪,“你放屁!我旁边根本就没有人,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男人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你很在意他?”


    双手被绑着,宋时眠只能抻着两只手一块往前探去。


    他的跟前就是男人宽阔的胸膛,再往下就是腹肌。隔着布料,触感不是很真实。


    他也不知道全天下男人的腹肌是不是都一个样,可他总感觉没有那层布料的时候,手底下的腹肌他好像摸过很多次,反正触感和跟前的这个大差不差。


    看见他的动作,男人愉悦的弯了弯眼睛,“喜欢?”


    他大方地撩开下腹的衣摆,抓着他的手探了进去,“没关系,都是你的。”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那什么都没有的老公强多了。”


    宋时眠抓了吧。


    得,感觉更熟悉了。


    在那一瞬间,一股极其荒谬的想法从他心里升起。可太过荒谬了,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病。


    宋时眠撒开手,问他,“我丈夫被你杀了吗?”


    他问得太过于冷静,反而让男人愣了一下,“没有,只是迷晕了。”


    完了,现在听着声音也好像。


    宋时眠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


    “你用我的丈夫要挟我,那我得确认我的丈夫是活着的,才能同意你。”


    他这么一说,男人又不高兴了,“为了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你就这么轻易的同意我了?”


    宋时眠道,“怎么,你怕了?”


    他被钳着抬起下巴,耳边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紧接着,男人的唇便压了下来。


    他亲得比厉潮还要凶,还要狠,一旦缠住,便死死勾着,不给宋时眠任何喘息的机会。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可完全陌生的攻势,激得宋时眠头皮发麻。


    他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可他的推拒对男人来说就像是反抗,于是亲得更狠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时眠才被放开。


    粗粝的指腹擦过他的唇瓣,耳边是男人喑哑的吐气声,“夫人,这是利息”


    “你不是想知道你老公在哪里吗?”


    “他被我绑了,丢在墙角,嘴巴用胶布裹着,瞪大着眼睛,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说着,他怪异地笑了声。


    “然后……”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亲你。”


    第39章


    什……什么鬼。


    宋时眠涨红着脸,大半是被臊的。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如果他再认不出跟前的人是谁,可能真的要去看一看脑子了。


    他伸出脚,踹了男人的小腿一下,“不是,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


    男人被他踹得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娇弱不敢反抗的人妻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神经?”


    他按了按宋时眠被亲得有些发红的唇瓣,“我的确是神经,不然也不会半夜爬夫人的床了。”


    夫人来夫人去的,搞得宋时眠差点以为他真的跟他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他的指尖不知道扯到绳子的哪里,刚刚怎么解也解不开的绳子被这么轻轻一勾,顿时就散开了。


    宋时眠捏了捏绳子,发现是一条质地柔软的丝带。他把丝带丢在一边,伸手推了男人的肩膀一把,“厉潮,够了!再闹下去我就生气了。”


    他以为他叫出他的名字,这场荒诞的闹剧也能随之落下帷幕。可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名字的瞬间,男人反而更生气了。


    男人低头,捏着宋时眠脸颊的软肉,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他的动作看似凶狠,可下嘴的力道并没有多重,不过却还是让宋时眠轻轻地“嘶”了一下。


    等他回过神来时,衣服已经彻底被解开了。


    “没关系,我会用行动告诉夫人我到底是谁。”


    不是……


    宋时眠神色有些懵逼。


    还有完没完了?


    男人铁了心的似乎想要将他这朵属于别人的娇花玷污,再加上宋时眠认出他是谁,反抗的力道弱了许多,于是就这么叫他轻而易举的得逞了。


    他将宋时眠换了个动作,脸朝着床铺,用手钳住他的脖子,大拇指恶劣地在后颈处按了按。


    如果这是一本ABO小说的话,这位貌美的Omega可能早已经被心怀歹念的Alpha注入自己的信息素,全身上下都灌满了他的味道。


    而他那老实人丈夫只能看着比自己等级高太多的上位者Alpha将自己的信息素一点点地清洗干净,然后变成别人的妻子。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Beta。


    可怜的Beta连腺体也没有,自然也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所以他感知不到空气里浓烈到几乎要将他溺毙的味道,同样的,Alpha也无法在他身体里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只能变着法的欺负他。


    社会地位本来就不高的Beta,为了保住自己丈夫的工作,只能抽抽噎噎的献出自己的身体,供Alpha玩赏。


    然而现实是……


    宋时眠被脖子下面的项链硌得难受,抬手往男人头上招呼了一把,“项链……”


    似乎讶异于他的放肆,男人的眉眼骤然冷了下来,“是不是你丈夫平日里对你太好了,所以才让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话是这么说,却还是将宋时眠拉了起来。


    项链的挂绳是链条做的,材质比一般的链条要粗一些,就这么一会,宋时眠的脖子上已经被压出了一个红印。


    “真娇气。”


    男人嘴里这么说着,可眼底却闪过一丝懊恼,抬手将他把项链取了下来。


    项链的事似乎只是一个插曲,很快宋时眠又被拽入新一轮的漩涡里。


    男人说话时又恢复了那副怪异的腔调,隐约间,宋时眠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我之前就说过,你老公肯定不能满足你,怎么样,夫人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宋时眠,“……”


    见他不说话,男人顿时变得更加恶劣了。


    “那你说,是我长一点还是他更长一点?”


    他伸手往青年的肚上摁了摁,语气里带着餍足,“看,我能到这里,你丈夫他能吗?”


    要不是一开口就是呜咽声,宋时眠高低得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救命!为什么他一向老实得不行的丈夫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自己绿自己什么的……


    简直是……


    可他不说话,落在上方的男人眼里就是默默隐忍的反抗。


    “夫人,你是在痛苦吗?真可笑,嫁了个这么懦弱的男人,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妻子都救不了。”


    他擦掉青年眼角渗出的眼泪,近乎残忍地击碎这位漂亮妻子最后的心理防线。


    “你们很恩爱吧?这张床肯定留下过很多你们在一起的痕迹,可现在,这些回忆全都变成了我侵犯你的印记,想想真令人开心。”


    听他说完后,青年眼角的泪淌得更凶了,像是被打入了绝望的深渊。


    可男人觉得这样还不够残忍,于是扣着他的后脑勺,教他如何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接吻。


    “宝贝,你知道你老公现在是什么表情吗?他正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们呢,看着你一遍又一遍的被我……”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仿佛旁边真的有一个绝望的丈夫正在看着他们。


    宋时眠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缓过来,就感觉身边传来重物被拖上床的声音。紧接着,他的手就被男人拽着往旁边摸去。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丈夫是不是还活着吗?我现在就带你摸摸看。”


    摸摸看?摸什么?


    宋时眠微微瞪大双眸,混乱的脑子让他一时间读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男人明明就在他的头顶,那还要带着他去摸什么?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掌心下柔软的触感倒先传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捏了捏,手底下毛茸茸的触感熟悉得不能再熟。


    这他妈哪是他老公!这明明就是上回两人去吃火锅抽到的奖品,然后在男人搬进来后,每晚都被他无情踹到墙角的大熊!!


    宋时眠证明,人在非常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在他的手搂到大熊脖子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的确确的笑了,甚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宝贝。”他头顶的男人又开口了,“搂着你老公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


    宋时眠面无表情地说,“开心,开心死了。”


    随即,他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眉,“你能把我老公拿远点吗?它大腿硌到我了。”


    宋时眠自认为这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诉求,可不知道哪个词又触碰到男人敏感的神经,不仅没把他“老公”拿远一点,甚至将宋时眠掀到了大熊身上,语气恶狠狠地。


    “你就是不想让他看见对不对!他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为他牵肠挂肚。明明……明明……”


    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有些委屈,“明明陪着你的人一直都是我。我陪你走遍了小区所有的路,帮你摁电梯,帮你拿快递,甚至在你需要安慰的时候我也第一时间来到你的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我?反而要选择和他结婚。”


    宋时眠彻底呆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是什么意思呢?”男人的动作更快了。


    “身为邻居,几日未见,没想到宋先生却结婚了,我当然是的好好的‘拜访’一下。”


    “不是……”宋时眠撑住大熊的脑袋,勉强支起上半身,“你是之前那个邻居?”


    他和厉潮不是相亲认识的吗?为什么会是邻居?


    还是说,他的相亲对象其实和他的邻居是一个人?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在认识厉潮后,隔壁的邻居就搬走的原因。


    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很显然,头顶男人的精神状态根本不允许他多问。


    他被摁着亲了又亲,底下的大熊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在宋时眠表情变得空白的瞬间,这场残暴的侵犯终于停止了。


    没有人性的暴徒将大熊从两人中间抽了出来,语气愉悦。


    “看,你老公身上全是我们的痕迹。”


    宋时眠,“……”


    他真是受够了。


    哪怕心底的惊涛骇浪还未平息,但他还是毫不留情地抬脚踹了过去,指向门口,言简意赅。


    “滚。”


    被非礼的人妻在事后伤心欲绝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男人将睁着一双乌黑眼睛的“老实人丈夫”丢在床角,拍了拍手,弯腰抱着床上的人。


    感觉到怀里的人一挣扎,他格外冷酷的开口,“别动,我带你去洗澡。”


    他想,当初的人妻,现在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那么,他对他温柔些又何妨?


    宋时眠根本就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知道他没有那些禽兽的想法后,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宋时眠心有余悸地动了动手,然后又动了动腿。


    很好,手没被绑,腿也没有,屁股还健在。


    手机就放在他随手摸得着的地方,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没感觉到任何阳光的温度,想来窗帘被人拉上了。


    宋时眠翻身坐起来,揉了把自己的老腰,一想起昨天的事,就感觉一阵头疼。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屋子内外静悄悄的,厉潮不会畏罪潜逃了吧?


    他翻身下了床,打开卧室的门,脚还没迈出去,膝盖倒先撞上一堵厚实的肉墙。


    宋时眠被吓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堵肉墙先说话了。


    “对不起,我错了。”


    这熟悉的语调和声音,想来,他被戴了绿帽的老实人老公又回来了。


    宋时眠伸手摸了摸,摸到了对方宽阔的肩膀。


    这个高度,看来,他面前应当板板正正地跪着一个人。


    “对不起?”宋时眠语调微扬,“对不起什么?”


    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犯错的人是我,跟别的野男人苟合的也是我,要说对不起,应该也是我对不起你。”


    他话音一落,跪在地上的厉潮脸色慢慢地涨红起来。


    其实,大部分情节他都记不起,脑海里能想起来的只有几个零星的片段。


    可就是那几个零星的片段,光是回想,就足够让他面红耳赤。


    当着别人老公的面绿他老婆什么的……


    这种只出现在花市的情节,厉潮想不通怎么就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可他更怕的,是宋时眠的反应。


    看见宋时眠绕过他想往旁边走时,厉潮彻底慌了。


    他踉跄着跟在他身后挪了一步,跪了一早上,他的膝盖早就变得肿胀难堪,每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眼巴巴的跟在宋时眠身后,“眠眠……”


    无论他再叫多少声眠眠,宋时眠都不想再搭理他了。


    直到今天,他算是看明白了,男人的嘴,简直就是骗人的鬼。


    他存了心地不想搭理厉潮,直接越过他,自顾自地接了杯水喝。


    见跪着不起用,厉潮撑着腿站起来,跟在宋时眠身后,像条搭着尾巴的大狗。


    “我……我做了饭菜,在桌子上,还是热的,你要吃吗?”


    不吃是傻子。


    不过,宋时眠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自顾自地坐在桌子边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越是不说话,厉潮脸上的惶恐越甚,他围着宋时眠转了几圈,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眠眠,我帮你夹菜好不好?”


    说着,他伸手拿起放在桌子旁边的另一双筷子。


    明明看不见,宋时眠却像长了眼睛似的,伸出手准确地在他手上敲了一下。


    厉潮收回手,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不敢说。


    宋时眠像是感觉不到身边有个人似的,吃完了饭,把筷子一丢,就回了房间。


    厉潮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满桌的狼藉,权衡一下,还是决定先把桌子收了再去跪求宋时眠的原谅。


    过了没一会,他就看见宋时眠拖着一个大熊从卧室里走出来。


    他看着青年冷酷地从他身旁路过,径直走到阳台的洗衣机边。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从厉潮心底生了上来。


    他放下手里的碗筷,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时眠身后,声音听着可怜巴巴的。


    “眠眠,你这是要干什么?”


    宋时眠拉开洗衣机的门,把大熊丢进去,拍了拍手,语气轻飘飘的。


    “不干什么,把我老公洗干净。”


    厉潮,“……”


    第40章


    在宋时眠看不见的地方,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脸色由苍白一点点的涨红,那红意漫延得如此迅速,甚至连脖子、耳根也连带着泛起红潮。


    一开始,见宋时眠拖着熊出来的时候,厉潮没想起来关于这只熊的片段。可等到那句轻飘飘的“把我老公洗干净”的话一出来,那些被他遗忘的片段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涌现在脑海里。


    “宝贝,搂着你老公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


    “看,你老公身上全是我们的痕迹。”


    ……


    洗衣机转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大熊身上的痕迹洗得掉,可他脑海里无端多出来的那些记忆却怎么也洗不掉。


    厉潮站在宋时眠身后,别开脸,不再看洗衣机,“眠眠,你听我解释……”


    宋时眠不是一个喜欢生闷气的人,他也不喜欢冷暴力。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告诉男人,他这次做得的确有点过分了。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的话,可以跟他说,他们商量着来,而不是一声不响地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将他绑了,还伪装成另外一个人。


    他明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根本不知道在他跟前的人是谁,却还要那样戏弄他。


    而且,一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的很害怕,甚至都做好了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准备。


    他想,要是他没有及时认出厉潮,要是真的被他解开了手上的丝带,让他摸到藏在枕头底下的那把小刀,男人可就不是一个牙印那么简单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了进来,将立在角落的发财树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有些变形的影子刚好落在宋时眠的脚尖。


    他的双腿微微岔开,坐在沙发上,微长的发丝挡住眼睛,垂着眼,神情柔软,就连说话的腔调也带着南方人独有的温润口音。


    “不是要我听你解释吗?你现在可以解释了。”


    厉潮跪在他跟前。


    明明是他一直渴求的机会,可当青年真的让他解释时,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往前挪了一步,挤进宋时眠的双腿中间,伸出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慢慢的塌下肩膀,像一头丧家之犬。


    “如果……如果我说,我对昨天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你信吗?”


    宋时眠快被他给气笑了,“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厉潮伸手拉住他的手,“我说的是真的,昨天我喝醉了,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宋时眠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你要骗我好歹也得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吧?怎么,难道你喝醉了还能人格分裂不成?”


    他此话一出,客厅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不知为何,宋时眠的心莫名地跳得有点快。


    他抬起膝盖顶了男人一下,“不想回答这个是吧?那我换个问题,之前住我隔壁的邻居是不是你?”


    这回男人没有保持沉默,“是。”


    明明心底已经有答案了,可当听见他亲口承认时,宋时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必要。”厉潮说。


    “我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我不想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交情,影响你的抉择。”


    宋时眠有些愣怔。


    从小到大,他身边多的是挟恩图报的人,只要付出一点小恩小惠,便时刻挂在嘴边,生怕你记不住。


    可他万万没想到,却有那么一个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朝他施以援手,将他从泥潭里拽出来,见他好了,又默默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如果不是他的记忆不会出现差错,他甚至怀疑对方的出现是个梦境。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他以为消失的邻居,却换了个身份,变成他的相亲对象,又回到了他身边。


    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那么他估计一辈子都要被男人蒙在鼓里。


    宋时眠微微抿了抿唇,有些不开心。


    厉潮察觉到了他嘴角的弧度,有些徒劳地张嘴道,“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宋时眠有些烦躁的坐得离他远一点,“对不起?嘴上说着对不起,下次还敢是吗?”


    他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呢?


    厉潮在心底思考了下他的问题,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他看着宋时眠,眼里满满地都是他。


    “因为喜欢。”他说。


    “因为喜欢眠眠。”


    宋时眠搭在沙发上的指尖轻颤了下,神情有些无措,“喜欢啥呀!我们都没怎么见过。”


    “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了。”


    厉潮说,“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让你感到烦恼,所以就换了地方,可我没想到你去相亲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既然你都相亲了,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我?”


    “于是我去了。”


    “我很开心,眠眠,开心你最后选择的是我。不是因为我帮过你,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厉潮。”


    傻子。


    宋时眠在心底默默说。


    别人都是上赶着加好感度,只有他,上赶着跟他撇清关系。


    想到这里,他又没忍住我用膝盖顶了厉潮一下,“蠢死你算了!”


    厉潮,“……”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青年顶了一下,“怎么,你以为跪着我就会心软吗?我告诉你,我的心现在跟大润发的刀一样冷,哪怕你跪个三天三夜,它都不会软化。”


    这时候的厉潮又老实得不像话,“没关系,眠眠三天不原谅我,我就跪四天,四天不原谅我,我就跪五天……”


    宋时眠鼓了鼓嘴,只恨他是个榆木脑袋,给他台阶都不下。


    他冷哼一声,“你跪十天都没用!你还没跟我说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一牵扯到昨晚的事,男人就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


    说来说去,也只是一句记不太清、那个人不是他,但问他为什么不是,却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宋时眠好不容易缓和的心情又被气了个半死,“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哪怕说这是你的癖好我也认了,可问你原因你不说,还非说那个人不是你、你什么都不记得。怎么?难道我认错人了?还是你大半夜的搞精分?”


    “我……”厉潮张了张嘴,脸色有些发白。可他知道,这件事他终究是瞒不住的。


    “你什么你?难不成你还真人格分裂了?”


    空气里很安静,他跟前的男人默默垂下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宋时眠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只觉得荒谬,“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分钟,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艰涩无比,“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他说的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人格分裂?


    宋时眠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笑,像是无语至极,“你编也得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吧,就用这个来敷衍我?”


    “不是敷衍,是真的。”厉潮说着,有些狼狈地垂下脸,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对不起,是我一直骗了你。我有病,很严重的精神病。”


    “我……”


    他张口说了一个字,然后又闭上了嘴巴。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事后的解释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对不起眠眠,吓到你了。”他顿了顿,才接着开口,“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会搬出去住的。”


    宋时眠道,“你说搬进来就搬进来,说搬走就搬走,甚至有这种病也不跟我说,就这么让我稀里糊涂的跟你结了婚。”


    “厉潮,在你心底,我到底算什么?”


    这回厉潮是真的慌了。


    他往前蹭了一小步,想去拉他的手。可手伸到半空,又瑟缩着收了回去。


    “不是故意想要隐瞒你的,我吃药了,真的眠眠,我每天都在吃药,我能控制住我自己。昨天是因为我忘记吃药了,所以才会放他跑出来,我没想要伤害你想法……”


    “没有吗?”宋时眠平静地开口,“可我半夜一睁眼,发现自己被绑架了。我的手被人绑着,嘴也被捂住说不了话,然后听着对方用怪异的腔调要挟我,我不同意的话他就杀掉我丈夫。你猜,那几分钟我是怎么度过的?”


    在他这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厉潮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他总是自私的想要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可到头来,这一切还是被他搞砸了。


    他不怪宋时眠,在他知道他有病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这一辈子大概是碰不到那抹光了。


    他不择手段地骗他,才让他偷窃来这段时间的相处。


    厉潮已经很满足了。


    他在心底这么安慰自己,可平静的面容下是逐渐扭曲的欲望。


    怎么可能会满足呢?


    日夜期盼的人就在他跟前,再多的时光对他来说都是杯水车薪。


    欲壑终究难填。


    可他伤害了他。


    他伤害了宋时眠。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知道了。”他哑着声音开口,用手撑着茶几,缓慢地站了起来。


    他低着头,就这么看着宋时眠,仿佛要将他的样貌刻在骨子里。


    “你不用感到难过,是我骗了你。我总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一点,可到头来伤害你的人却是我。”


    “对不起。”


    ……


    直到他的身影从屋子里消失,宋时眠坐在沙发上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他抬脚放到沙发上,伸手环住小腿,把脸埋在膝盖上。


    “骗子。”


    他咬着牙,声音有些颤抖,“都是骗子。”


    何灿说得对,他不应该随随便便跟人结婚的,不然被骗了都不知道。


    —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他用了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习惯了一个男人的存在,可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他就觉得好不容易习惯的家又变得空空荡荡。


    他无数次打开手机里的那个联系方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


    整整两天,对方一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发过。


    说走就走,当真断得干净利落。


    显得动不动就打开手机看有没有新消息的他像个傻子一样。


    厉潮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


    可宋时眠并没有感到很开心。


    日子还是照样要过。


    他把厨房里的厨具都收了起来,每天按时给阳台的花浇水,饿了就点外卖,剩下的时间工作。


    好像不管离了谁,地球照样转,指针依旧匀速向前。


    周三一大早,林季同就给宋时眠打电话。


    听着那头问他什么时候过去的声音,宋时眠放下手里的电子笔,才发觉原来今天是周三。


    林季同问要不要过来接他,他拒绝了。


    宋时眠收拾了一下,估摸着时间下楼。


    今天不知道是因为点背还是什么,他的出行格外的不顺利。


    先是按错了楼层,不小心到了车库,然后小区里的盲道不知道谁停了一辆电瓶车,他的导盲杖没扫到,狠狠地撞了一下。


    宋时眠捂着膝盖蹲在地上,足足缓了三分钟才站起来。


    可才走了没几步,一个小孩忽然撞在他身上。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紧接着,耳边传来孩子母亲尖锐的声音,“你眼瞎啊!撞我孩子干什么?”


    宋时眠平静地往女人那边扭头,“是啊,眼瞎,没看见吗?”


    女人这才注意到他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和手里的导盲杖。


    她拽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嘴里嘟囔了一句“晦气”。


    宋时眠默默握紧手里的导盲杖,打车去了学校


    他的位子是林季同带他去的,在前排。


    演讲还没开始,他就感觉到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想来林季同比他想象的要受欢迎得多。


    只不过这场演讲宋时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阖着眼,靠在椅子上,神色恹恹。


    演讲不长,也就四十分钟左右。


    等到人差不多走光后,林季同才下来带着宋时眠出去。


    他看了看他的脸色,问他,“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宋时眠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可能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对了……”林季同道,“听说学校旁边有家川菜馆味道不错,要不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声音却先插了进来,“小林……”


    林季同扭头,发现是校长。


    他只能先放弃对宋时眠的邀约,转头和校长寒暄起来。


    宋时眠默默往前走了段距离,不打扰他们的谈话。


    在他的导盲杖在地砖上敲到第二十三下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江清韵打给他的电话。


    他听着上面的名字,难得的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


    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宋时眠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江清韵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倦,“小眠,妈妈没有打扰到你吧?”


    刚刚和厉潮发生这样的事,一时间宋时眠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只能干巴巴地应了声,“没事。”


    江清韵的声音依旧温柔,似乎并没有对他把他儿子赶出家门这件事感到生气,“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她顿了顿,道,“是关于厉潮的。”


    “妈妈不是在强迫你,来不来取决于你自己。你想来就来,不想来也没关系的,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终究还是自私的,于是她在电话里补充。


    “团团他……已经在医院里待了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