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1 章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舆论, 两个男明星急得使劲儿哭,尤其是未成年的那个,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不露出私密部位的情况下证明自己没有做出谣传的那些事。
文娱行业内, 与这两个被传谣的男明星所属同一个圈子里的王姚倒是很淡定,浑不吝地含糊说着:“你们就让她们说去呗。早年她们怎么说我的。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在乎了。”
王姚是圈内知名制作人, 也是个颇有成就的作家兼编剧。在早些年新大陆刚刚放开文娱产业时,她是一波吃上红利的, 狐朋狗友众多, 如今圈内知名的导演曾经都只是跟她屁股后面混的小妹妹而已。由于个性尖锐锋利,没少挨批评甚至被封禁。
“再不然你就跟你徐雷哥学学。早年你雷哥刚开始跟着我的时候,媒体少说他了吗。你看他在乎了吗。你这小孩,就是不如我们B城的小仔飒落。”
徐雷比王姚小了整整十六岁,是王姚当年砸人脉砸资源一手捧上来的。当初王姚为了他抛夫弃子, 将自己的原配丈夫和孩子逼到跑去了U.S.W。谁都知道徐雷飒爽的性子, 让他在B城圈子里众多女巫们中广受好评。
“别想了。现在网上这帮人,哪个她们不骂。不止你一个男明星。只要是出了名的男人, 哪个不被她们说两句。过了这阵儿就有别人的事顶过去了。”
圈内的老人确实比新人有经验。网络上关于他们的谣言尽管一直没停,但迅速就被其他人的消息压了过去。一部女恶魔爱上人类男孩的偶像爱情剧爆火, 让网友们的视线全部在新人主演们的身上汇集。
八卦小报上全都是这部剧男主角各种死亡角度的抓拍照片。媒体不在乎男主角的五官表情是否得体, 只在乎男主角某些特殊的部位能不能拍清。照片上的男主角本来穿着宽松的套装,但由于B城的大风, 男主上面两点和下面一点全都贴在宽松的套装上,显示出了轮廓。不同家的媒体、从不同角度、不约而同地将那些部位放大了好几倍刊登。
迅速有人将这些照片放到了知名论坛【海角】上。
5L:【姐妹儿们,我完事了。】
8L:【你是真不挑食!你不觉得他那个太小了吗?瘪屁股小**,可哪有玩儿头。】
13L:【小是小了点, 但架不住SAO啊!你们自己看看,他根本就没贴胸贴!这男人在这么公开的活动上不贴, 不就是等着别人发现呢吗。指不定是想勾引哪个大导演和富豪呢。】
14L:【我看他是没人舔痒的难受呢!】
15L:【嘿嘿嘿嘿,我看也是!姐妹儿懂我!】
21L:【我说你们女的能不能别那么恶心啊!互联网是公开场合!不是你家厕所!有什么下流的话你们不能私下说吗!!!】
22L:【楼上的你装什么清纯啊。滚回家问问你爹你是怎么出来的。什么时代了,可真有意思。】
23L:【谁让你看了?你算什么东西!你不会退出去不看吗?谁按着你的脑袋让你在这儿看了?互联网也不是你家吧。】
24L:【男人就是事儿多。这一天天的,哪有事儿哪到。不知道是随了哪家的哪个事儿爹了。】
25L:【我看他这是也痒的难受,上来这儿找存在感来了。】
26L:【就是!你自己不会开一个帖子?在这儿跳什么跳啊!】
27L:【我知道了。他这就是想让姐妹几个帮帮他。因为他已经难受得受不了了。发两张照片看看,我可以满足你。不过先说好,肥猪公和瘦猴王我可不要啊。】
28L:【我要啊!我要!我要!我不挑!昨天花200搞了一个,岁数贼大,还不如年轻的肥猪瘦猴体力好呢。】
29L:【不是……姐妹儿你……这么便宜你也不怕染病???你这才是真不挑啊!】
30L:【没办法。穷,贵得玩不起啊。楼上的可以私信我。只要年轻力壮就行,反正关了灯都一个样。】
31L:【姐妹儿你哪的啊?什么地方这么便宜啊。我昨天点了个600的陪酒,这价还只让摸。】
32L:【你是大城市的吧。我们那小地方600都能点到不错的带出去玩一宿了!】
43L:【楼上那姐妹儿,你还没听出来吗。她就是在那儿显摆她有钱呢。你可真够老实的了,还在那儿给富姐介绍哪便宜呢。】
……
屏幕面前的年轻男人气得够呛,看帖子里各楼的污言秽物看得一个劲儿反胃恶心。
每次在网上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这样。女巫们总是格外团结,一遇到男人就一窝蜂地跳出来攻击,还总说恶心话。他都有些后悔冲动回帖了。如果没有他回帖,这帖子未必会炸出来那么多女巫,最后大热。
更让他难受的是,那些女巫总是在恶心别人后自己完全不受影响,说出那些话总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又容易。这不,整条帖子都在某个女巫说出□□经历后跑偏了,全都在公开聊那些明明违法的事。
这比他受到攻击更让他难受,因为这些女巫的行为明摆着就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连集体跳出来反驳他都只是顺带而已。
更让他气愤的是紧挨着的另一条热帖。
帖子里全都是女主角在片场和机场被一大群男人围堵的照片,狂热的男人们挤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们脸上痴情的眼神被许多女巫们大肆嘲讽。
8L:【我说这帮男人有脑子吗。这么追人家也看不上他们,他们追个什么劲儿啊。】
9L:【你见过有脑子的男人吗?】
10L:【这个……还真没有……】
11L:【你们看他们那一脸痴呆样。就算真有恶魔也看不上他们那样的啊。】
20L:【我陪我家老公看过,剧情贼智熄。我好多年没看过这么没脑子的东西了。我都不明白他是怎么对着这种剧情哭出来的。】
25L:【楼上的,这波是同款老公了。关键是不陪着他一起看,他还闹腾。非逼着我看恶魔给那个男主延长寿命,还问我变成恶魔会不会这样对他。我真就不明白了,按照逻辑来说,不应该让男主赶紧死,然后快点在地狱团聚吗。这隔着一个地狱大门,来回一趟挺费劲的,女主男主搁那折腾个什么玩意。他还说我不解风情。】
29L:【哎,楼上的还是年轻。男人嘛,哄着不就行了。你就说你肯定会救他,你死都救他,话题直接终止。你非跟一男的讲什么理啊。】
30L:【学到了,学到了。】
32:【要我,我才不救呢。好不容易来一次人间,不得想办法多搞点灵魂,壮大自己的力量,便于在地狱里更有战斗力吗。还浪费能量救个男的,这不有病吗。】
35L:【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他们男人理解不了的。】
36L:【可不是吗。男人就知道惦记着好看的女明星,天天对着女明星犯花痴。你看照片里他们的样子,跟疯了没区别。】
39L:【他们连作品和现实都分不清。上次那个谁来着,HW搞了什么巫术表演,这把那帮男的迷的啊,成天说什么巫术实力强。搞笑。巫术实力强的,都守在边境对抗炼狱怪物了。他们男的就是没脑子。】
40L:【不许说我家姐姐!我家姐姐的巫术实力本来就强,很多专业人士都夸过的!】
41L:【那都是她们有钱营销出来的,给我钱我也能夸。】
42L:【来了来了,脑残粉来了。我就说他们没脑子吧。】
43L:【闭嘴吧!你家姐姐那点巫术连普通人都不如,能当明星就是因为那张脸长得好看。】
44L:【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凭什么质疑HW!明星演技好就行了,要什么巫术!你们有什么资格说HW!】
45L:【有病吧你们!巫术实力强不是你家姐姐自己营销出来的?】
46L:【只不过是一个明星罢了,还非得有点资格才能说她?就说她怎么了。就说,就说。你怎么不把她当你妈供起来。】
50L:【楼上的快闭嘴吧!别给HW招黑了!你是哪家派来的黑粉吧!各位不好意思,那个人脑子有病!】
54L:【诶,可下来了个脑子正常的男人。值得鼓励。】
55L:【这年头有脑子的男人可不多。】
56L:【就是,一个个都跟楼上那几个似的,追星追得脑子都失智了。】
59L:【其实我觉得HW不错啊。最近好像要出新电影了吧,楼里的男孩有没有要一起去看的。】
60L:【……姐妹儿,你这……算了,不说了。】
61L:【让让她吧,她这是憋得只能在楼里钓脑残男粉丝了。】
62L:【我说你这也太刻意了吧。这能好使吗!】
68L:【亲测有用。我已经钓到过好几个了。战绩可查。不过楼上这种不好使,实在是太假了。得在别的地方说才行。】
69L:【教教!快!很急!】
70L:【教教+1】
88L:【教教+100000】
90L:【教教!要是成了,你就是我亲妈!】
……
屏幕前的年轻男人很确信,女巫是没有羞耻心的。
他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女巫为什么能把泡过多少仔拿出来显摆,还有一群女巫追着求方法。
如果是一个男人公开说这种话,他真的无法想象那个男人会遭受多少铺天盖地的污蔑侮辱和攻击。
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
第 392 章
S市的一栋洋房里, 知名私厨正在给客人们制作私房菜。
这一桌客人个个身价不菲,尤其是被东道主请来的Xaviera,她是举世闻名的WS娱乐公司的CFO。
WS公司是U.S.W早年最先成立的几大电影制作公司之一, 由W家三个姐妹共同创立。几代人发展下来,不光成为了业内标杆, 更是成为了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集团企业。公司旗下涵盖了WS影业、WS制片厂、WS电视公司、WS动画公司、WS游戏公司……甚至连U.S.W的某家电视台都有这家公司一半的股份。
Xaviera作为WS娱乐公司的执行副总裁兼首席财务官,被任命前往新大陆, 开拓新大陆的市场。
若非来了这样级别的客人, 也不会出动新大陆国内最知名的导演、制作人、演员和电影公司投资人们作陪。
“你们公司最近出的这部电影真的是老少皆宜。我家孩子已经看了好几遍了,还催着他爸爸带他去呢。”
唐灵使用Xaviera的遗体,饶有兴趣地观察饭局上的人物关系:“你们这里的电影也不错,有三部电影比我们两地联合拍摄的那部电影都好。”
“哪里哪里,我们比起你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实不相瞒, 早年我们这些人都是看你们那边的影片长大的。那时候我们这边影视行业还没有解禁呢, 都是偷偷地看盗版刻录光碟。第一次看的时候,那真是开眼界了。我都没想到电影还能那么拍, 更没想到那都能拍!”
唐灵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听说了。你们这边管得挺严的,很多东西都不让拍, 一点都不像我们那边那么自由。”
“可不是吗!”
唐灵的这番话, 算是打开了桌上一干人等的话匣子。饭桌上新大陆的影视行业从业者们大倒苦水,滔滔不绝地讲了好半天被限制的苦闷和对U.S.W的向往。
她对这些废话不感兴趣, 倒是对饭桌上其中一位投资人的丈夫很好奇。这位投资人的丈夫肤白貌美,比起男明星都丝毫不逊色。家境虽比不上在座的顶层富豪,但绝对算得上是衣食无忧的中产阶级。
出身清白的他在刚刚成年之际,就被他的母亲一手送到了这位投资人的手里。从母家到岳母家, 尚且懵懂无知的他就这么被定下了一世。
从利益权衡的理性角度来说,这个选择真的不能说是错误。
他的母亲给他定下了顶顶好的一门姻。只要他能生出一个女儿, 那他的女儿就能继承这位投资人的所有资源和财产。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求都求不来的金馅饼。
只是……
被剥夺了选择权的人生,还能算得上是属于自己?
他的母亲为了自身的权益,将他这个儿子当成了可以向上做利益输送的资源,送到了年龄大到可以给他当妈的女人手里,还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教子为鸡。
与其他为众多女性服务的公鸡的区别,归根结底无非就只在于他余生只需服务一个女人而已.
洋房外的一辆豪车里,开车的司机是一位叫钱妙妙的副导演。
很少有人注意到电影电视剧的副导演是谁。观众们大多只关注主演、导演和编剧。副导演这个职业不出名,但绝对是片场不可或缺的存在。与编剧、灯光、舞美的沟通……片场的统筹和执行工作都离不开副导演。
钱妙妙接到自己丈夫催命般的电话,是一肚子的气:“别再打了行不行!你没时间接孩子,难道我就有时间吗?你知不知道我在这边等谁呢啊?WS公司的CFO!你捣什么乱啊你!”
“WS公司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电话那头的郑胜女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手机大喊:“你的工作重要,我的工作就不重要了吗?我上个礼拜就跟你说今天有重要的会议,关乎我以后的晋升!之前都订好了,今天是你去接孩子!明明都说好了的事,是你临时变卦没有做到!你理直气壮个什么劲儿!”
“你懂个屁啊!人家WS公司正准备开拓海外市场呢,要投资我们这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整个行业都要变天了!我说你那个破工作,你赶紧辞了不行?钱没赚到几个,一天天净是事儿!你忙活一年还不如我一部电影赚得多,你整天瞎忙活个什么劲儿啊,还不如在家里好好带孩子呢。我告诉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没功夫搭理你。你给我爸打电话,孩子让我爸接去不就行了吗。”
郑胜女听到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后,脑子嗡的一声,但迅速冷静下来。
他赶紧给关系一直不好的岳父打电话,拜托岳父帮他接孩子。沉默地挨着来自岳父的埋怨,直到他岳父说够后才来得及生气。
破工作?破工作???
也就只有他那个作为大导演的副导演的妻子看不上他这个外企高管的工作。虽然他们公司只是中型企业,但她几十万的年薪也超过国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了啊。
天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作为一个男人在职场上拼搏有多么艰辛。他的孩子刚三个月他就坚决要给孩子断奶,毅然决然返回职场。为此他没少遭他妻子和岳父的埋怨,甚至来自他亲爸的劝阻。
他妻子的工作特殊,动不动就好几个月不回家。就算回家了也两手一摊当甩手掌柜。是他自己一个人一边拼命工作一边拉扯孩子长大。现在正是他的事业上升期,他真的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为了这个家做了那么多,就让他妻子帮忙接个孩子都能这样。他真就想不明白了,这个姻结的究竟有什么意义。
·
这家外企所在的商务楼卫生间里,保洁叶浩正在为他儿子的借读费发愁。
“李婧!我求求你不要再打牌了啊!”叶浩捏着按键都快失灵的老旧手机,对着手机那头的妻子哭诉:“儿子马上就要交借读费了啊!回头交不上,没办法上学了可怎么整!”
电话那头的李婧正跟姐妹们在路边摊上喝大酒呢,她大口大口嚼着羊肉串,不耐烦地出言呵斥:“一天天哭哭哭,哭个什么玩意,你晦不晦气!家里的财运就是被你这个扫把星给哭没了的!没办法上学正好回老家去。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在这大城市上学咱们这种家庭上不起。让你把孩子送老家让我爸照顾,你就是不同意。赚那两个钢蹦都花孩子身上了,还能攒下来个屁!”
“儿子四岁那年,我抛下儿子跟你去打工,结果呢?月月都往家寄钱,千叮咛万嘱咐,结果一年到头回家,我儿子穿着全是泥灰的衣服,满身满脸都是大鼻涕!你爸他好好照顾我儿子了吗?要不是我回去得及时,我儿子都能活活病死!把儿子给你爸看着,我怎么可能放心!再说大城市教育水平高,还有发展。等以后儿子出息了,考大学考到这里,就能跟这栋楼里的男人们一样坐办公室!”
“一个破小子,又不是丫头,能有个什么出息。我说过多少遍了,我爸都说了,是儿子淘气把自己搞得那么脏,跟我爸没关系。你怎么一天天净跟我爸过不去!你看谁家的丈夫跟你似的,对自己的岳父这么不孝顺。你一个破保洁,整天净做白日梦。我看你就是在那个大楼里干活,整天看那些光鲜亮丽的男人,把你的心看野了。你扫厕所时看不见厕所里的镜子吗?你好好照照你自己,你跟人家不是一个阶级!再说那帮男的指不定私下干了什么,才能得到那么高的薪资呢。”
叶浩刚想解释。说这栋楼里有很多家公司,做的都是正经的生意。有些企业还是跨国的外企。里面的男员工们从文员到技术,做什么的都有。甚至到管理层,都有零星几个男性。虽说工作看着挺累,有时候还要熬夜加班,但全都是体面的正经工作,绝不是他妻子想象中的出卖□□。他就是看到了他们,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像他们一样,而不是像他自己,一辈子在社会最底层挣扎。可还没等他开口,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擦亮眼睛。他们村里的其他女人根本就不像她妻子这样不靠谱。人家别人家的妻子都踏踏实实干活,赚到钱就交到丈夫手里。他们村里邻居家的丈夫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只管在家里看孩子就行了。他又不是村里某些不干活的懒夫子,他干什么活都很利落。如果当初他能找到一个踏实靠谱的女人,那现在家里根本就不会穷成这副样子。
·
楼下某家公司的办公室内,普通职员姜洁正在跟自己的领导请假。
姜洁斟酌了许久,还是对这个还算得上温和的领导开口:“薛姐,后天我家孩子开家长会,我得去一趟。”
“这阵儿咱们正忙呢啊。你就不能让你家那口子去一趟吗?”
姜洁无奈地摊手:“孩子妈妈也忙啊。要不是我岳父腿摔了,我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请假。”
“行吧。不过我说一嘴,你这三天两头总请假,绩效可够呛了。虽然公司理解你孩子还小,什么生个病啊、学校有事啊,都算正常。但公司也不是做慈善的。”
“理解。理解。”
姜洁回到工位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理解又能怎么样呢。
哪个男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他妻子的工作比他的工作重要得多,工资也比他高得多。他总不能让他妻子请假去给儿子开家长会吧。
其实他已经很感激了。因为他岳父平时愿意帮他照顾他儿子,替他分担了许多。这次是意外事故,谁都不想的。
这就是男人的命。
第 393 章
……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 , 姜洁一直自认为自己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作为儿子、作为女婿都尽职尽责、无可指摘。
他有自己的工作。尽管职位不算太高,但至少能养活自己和家庭。虽然他是个男人,但他的薪资已经比他妻子还要高了。绝对是算得上是个优秀的新时代男性。
无论是对待他自己的母亲父亲, 还是对待他妻子的母亲父亲,他都尽可能地孝顺贴心。尤其是他妻子的父亲。他感念岳父帮他带孩子, 对待他岳父跟对待自己生父无异。
他从来不曾眼高手低,羡慕别人的生活条件。他一直坚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像他们这种普通的工薪阶层能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是一种幸福。
可为什么这样的他、在中年之际、要面对妻子出轨跟自己下岗的双重打击?
姜洁来不及回忆自己在妻子手机上看到的恶心短信, 忙着低声下气地求自己的领导不要开除自己:“薛姐。求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儿子现在高二,正是缺钱的时候。还有,还有我家里,欸,总之求求你了, 薛姐!看在我在公司已经干了十几年的份上!”
薛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说姜洁啊。是。你是在公司干了快十几年了。可公司待你也不薄吧。这么老些年, 公司体恤你有孩子,每次你请假时, 公司除了扣你工资也没说什么吧。你的孩子是我们这些同事看着长大的。可现在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公司也不容易,也要想办法活下去。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 你不进步, 别人就会赶超你。可你根本不听,整天孩子长孩子短的。你看看, 现在这些新来的员工哪个会的技能不比你多。你让我怎么办。我也很为难啊。我只能帮你跟总公司申请,看看能不能多给你些补助。不过,最多也就多给一个月的补偿,能不能申请下来, 我无法确定。”
姜洁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桌前,回想自己过去的这些年。
他不是不知道在职场里要提升自己。
可知道归知道, 不代表他有多余的心力去做这件他明知道的正确的事。
靠他妻子独自工作没办法养家养孩子。当孩子一岁半刚断奶时,他就来到了这家公司。他一边工作一边和他的岳父携手将儿子拉扯到了学龄。他还记得十年前儿子刚上小学时,他跟薛姐请假去开家长会的画面。他以为孩子长大开始上学了,最艰难的阶段就过去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学校老师将教学任务分给家长,他每天辅导孩子功课辅导到血压飙升。学校还有没完没了的各种宣传学习活动和问卷调查,让他一把年纪被学校各种折腾。手机里的家长群,简直是将原本一年两次的家长会,拉长到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开个不停。平时上班打卡,下班还得去学校老师那打卡,根本不是人类能承受的,但他也咬牙挺过来了。
在他生孩子之前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生死线走一遭的生孩子过程仅仅只是苦难的开始而已。养孩子才是后面的大头。至于更久远未来的帮孩子养孩子,他连想都不敢想得太详细。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哪有时间精力去提升自己?他又不是某些炼狱怪物长了三头六臂!他又不是一天能比别人多过二十四个小时!把一切都归罪于他不肯努力进步,未免太过不可一世。
他真的失业了。
在这个他上有老、下有小,最最艰难的时期。
或许苦难总是这样接踵而至。
在他看到他妻子华泱和她同事小三的短信后,他失业被裁员了。
[我也想你啊。泱泱姐。]
[姐姐,很快我们就能一起出差了。]
[看到礼物啦!超喜欢的!你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没关系吗?]
[我女儿说她超喜欢你!还让我谢谢你给她买的玩具。]
[我也爱你!]
[……]
很贵的礼物?他与妻子婚姻二十载,可从来没收到过任何一件礼物。儿童玩具?别说是他了,就连他们的儿子也没收到过来自他妻子买的玩具。
他妻子总是说不懂男孩子喜欢的东西,玩具衣服什么的让他自己看着买。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他在全力照顾儿子的一切衣食起居。
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妻子能对别人家的女儿,比对自己家的儿子都上心!
这还是人吗???
姜洁止不住地颤抖,完全没有办法压制自己悲愤至极的情绪。仅剩的理智在提醒他不能把事情闹大,孩子正在高中最关键的时期。
“你给他花了多少钱。”
姜洁面对“应酬”回家的妻子,冷静地问。
曾几何时,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面对妻子出轨的情况时,总是想方设法把钱要回来。人都变心了,要钱又能有什么用呢。现在轮到他,他才明白少年时代的自己有多么幼稚。
钱可太重要了!这么多年他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连衣服都不怎么添置。就是为了让孩子能多报几个兴趣爱好班培养技能、为了让孩子能多报几个补课班提高学习成绩、为了让孩子吃好喝好有个健康的身体。他勤俭节约养孩子,结果他妻子把钱全都花在外面的男人身上。这让他怎么可能不把钱要回来给本来该用这份钱的自己跟孩子!
“我全都知道了。孩子现在高二,正是重要的时候。我不想让孩子知道。你把给他花的钱要回来,什么事都没有。等孩子考上大学我就跟你离婚。”
尽管他已经尽可能平静地去沟通了,可他的妻子还是不知道被他的哪一句话戳中,暴跳如雷地冲他喊了起来:“什么钱啊!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要离就离,我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你了!除了跟我要钱,你还知道什么啊?你看看谁家丈夫跟你似的,蓬头垢面,连打扮都不知道打扮自己。成天不是显摆你那个破工作,就是跟我絮叨钱和孩子。你自己不嫌你自己恶心吗!”
姜洁在听到妻子喊出来的第一句时,还想让妻子小点声,免得孩子听到。可在妻子接二连三地攻击下,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但仍压低声音:“你要是主动给我钱,而不是给那个小三跟他的女儿买礼物,我会总朝你要钱吗?孩子高中补课费有多少?这么多年养儿子的费用,你难道不知道吗?还打扮。你什么都不管,你当然有时间了。呵,怪不得你这两年开始吵着要健身护肤了。我照顾儿子,照顾老人,还得工作,我哪有那个时间啊!我有什么恶心的?我堂堂正正做人,我哪里恶心了!恶心的是你!”
姜洁的妻子华泱无法反驳,干脆不跟他吵了,直接摔门而去。只留下姜洁气得胸口生疼,眼泪不受控制。
“……爸?你怎么了啊……?”
姜洁看到卧室门口儿子紧张又恐惧的眼神,心痛欲死。
他是真的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些破事。他已经忍着蚀骨的痛意在尽可能压制事态,可他的妻子毫无顾忌地大喊大叫让儿子受到了影响。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想离婚,他想带儿子离开那个畜生,可他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行。
“没事。只是跟你妈吵架了。”
“爸……家里要是不宽裕,我不补课也行的。”
“你说的什么话!高二正是重要的时候,不补课怎么行!大人的事儿,小孩别掺和。没你的事儿,你给我好好学习!”
姜洁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他是不会放弃的。无论如何,他至少要把钱收回来才行-
摔门而出的华泱第一时间给自己的情人泽轩打电话,喊他出来。直接将车停在他家附近,等他下楼。
车旁的广告牌上是最近一部大热电影的广告,上面写着‘父爱伟大’四个大字。她看过这部电影。跟泽轩一起。这部电影主要是歌颂父爱的。讲的是一个男人的一生,最后老年痴呆之类的。具体的她没记住,只记得他的情人泽轩哭得梨花带雨。她向来不喜欢这类老调重谈,上价值之类的东西。
“泱泱姐~你看,我带着你给我买的锁骨链。还带你给我买的腹链了,不过~我不、给、你、看!”
“姜洁知道我们的事了。”
泽轩原本灿烂的笑脸瞬间凝滞。
“那,那怎么办啊。”
“他朝我要钱。说是让我把给你花的钱都要回来。我了解他那个人,比谁都犟,特别能钻牛角尖。如果不把钱给他,他不会消停。”
泽轩不接话,沉默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华泱接着说:“我跟他也是过够了。正好我家孩子也大了。我想跟他离婚。你觉得怎么样?你愿意给我一个照顾你和孩子的机会吗。”
“可是……我女儿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怕我女儿知道后会恨我。我……泱泱姐,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太急。你总得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你说是不是。”
华泱发现自己的情人有点不乐意,当场急了:“泽轩!你知道我的。我已经忍了姜洁他多久了。他一个男人家家的,半点都不体贴。没什么本事,还总显摆他那点破工资。能比我多哪去啊,就差一两千还叨叨叨个不停。他一点都不像你。我能照顾好你的。你相信我,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泽轩的大脑飞速运转,想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了一句:“不行。泱泱姐。那样姜洁哥也太惨了。还有你家思清。他正上高二,是重要的时候。我觉得还是等华思清他考完大学的,你说呢?”
“泽轩,你不要这样总为别人考虑……”
第 394 章
姜洁不知道自己妻子跟小三的情况, 也没有精力去管。
他在收到自己的裁员补偿金后再三核算,算这些钱够自己撑多久的。在将一部分钱分出来存作儿子大学费用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找新工作。
他妻子在知道他被公司裁员后讽刺了他好几次。出轨的行为也不再隐藏, 直接摆在了明面上。不过他根本不在意。他在蹲守他妻子公司半个月,逼着他妻子跟小三还钱后, 就由着她们去了。
他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不乐观,没有任何牌可以打。他只能咬死不离婚, 尽可能拖到儿子上大学。在这期间只要他妻子不把钱交给他, 他就去他妻子的单位闹。万幸他妻子是个要脸面的人,不然他真的会一败涂地。
姜洁找了一圈的工作,根本就找不到体面的文职。他已经中年了,工作还有极强的可替代性。这类文职工作,所有公司都更倾向于雇佣年轻的男性。
找不到体面的工作, 急着用钱的他只能去找并不体面的活。一把年纪的他不得不去保洁公司应聘, 找打扫卫生保姆月叔之类的事做。原本以为经济上会受到影响。可他发现由于他抓到妻子出轨,逼着他妻子把钱交给他, 里外里他家的家庭收入竟然能跟过去持平。没影响到孩子高昂的高中补课费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幸。可在他认识单位里有个叫叶浩的同事后, 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男人的不幸也分等级。
叶浩四十多岁终于生出了二胎。之前找老家小诊所看过了, 确认二胎是个小女巫。他妻子和岳家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孩子留下来,这才生出了一个女儿。
姜洁原以为叶浩是怀孕困难。听其他同事传八卦才知道叶浩已经打了好几胎了, 就是为了怀上个女儿。姜洁只能讪笑着感叹叶浩身体好,打了那么多胎还能怀上。他知道做结扎手术便宜,可做恢复手术的价格很贵。再加上谣传做了这种手术就无法恢复,导致很多妻子都不许自己的丈夫做这类手术。他也是其中之一。有时候他也会想, 怀上了再打掉,难道不比做结扎手术的伤害更大吗。可那些不愿意放弃生出女儿的妻子们, 总是有一百种借口回避这件事。
“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个岳父有多让人糟心!”叶浩从不避人,所有的八卦都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去的:“我岳父从农村过来帮我带孩子。我都跟他说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可他根本就不听!他一个老头子还能比我们懂得多吗?虽然我只是打扫卫生的,但我没少听公司里的月叔大哥们讲怎么科学地带孩子。他用嘴嚼完了喂孩子,那不是生怕孩子不染细菌病吗!”
“哎呦!你可得拦住!越小的孩子越得仔细看着!老人就是这样不听劝,你让你妻子跟她爸说,告诉老人注意着点啊。”
“她哪管这些啊!她要是管就好了!”叶浩越说越生气:“她整天就跟朋友四处鬼混。絮叨了这么多年要女儿的是她,真生出女儿了她也不管啊!”
“女人不都这样吗。动不动就说生个女儿多重要,没生出女儿抬不起头。真给她们生出来了吧,她们反倒直接当甩手掌柜不管了。我是没看出来哪个女人真那么喜欢女儿。女人都自私,就只顾着自己。这孩子不是还得我们男人自己操心。”
“可不是吗!”叶浩感觉自己简直能写出一本苦难回忆录:“我们男人生孩子之前她们说得好好的。说肯定努力上进、肯定帮我们带孩子减轻我们的负担、说肯定会对我们好。结果呢?什么都得我们男人自己。”
“你这都不错了。好歹你岳父还愿意帮你搭把手带孩子。当初我生孩子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惨呢!肚子上的伤口还没好呢,就得整天抱着那个大沉丫头。要不然我家那个丫头就嚎个没完,小时候可闹人了!我伤口都崩裂了,医生说让我妻子帮我搭把手,都训她了,她照样不当回事。我喂孩子喂出了肩周炎腱鞘炎,落下病根了,现在动不动整条胳膊疼。”
“呵,我岳父他能不帮我带孩子吗。他们家可宝贝了!”叶浩眼睛一翻,得意扬扬地说着:“我妻子上面有三个哥哥,好不容易才生出了我妻子。我生出我家大儿子时,那把我岳家气的啊!一个个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活剐了我!我每怀上一个小子,她们家就数落我一次。这下生出了个丫头,可算出气了!”
“呦,那你能享福了吧。这可是她们家的独苗啊!”
“那可不!我岳母说了,以后老家的地全都给我家丫头!”叶浩盘算着“光明”的未来,“现在是苦了点。可没办法啊。我家那口子喜欢打牌,太不争气!以后就好了。以后我家孩子也像我家老大一样在城里念书,有三个舅舅帮着,在村里还有地。还得是生个女儿啊,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叶浩对外是这么说的,对内也是这么劝自己的。可真正回到家面对一团乱麻的家时,信念总是会动摇不停。
他们家算上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他妻子、大儿子、岳父、二舅哥、三舅哥,一家七口挤在30平米的房子里。
他大舅哥一家几口在老家农村种地。
他二舅哥很早就被同村的人带到城里做鸡。虽然早年总往老家寄钱让家里盖起了三层楼的新房子,但家里也没少因为这个二舅哥被人戳脊梁骨。
他三舅哥倒是还算争气,用什么助学金考进了城里,一分都没花家里的钱。不过学校不算特别好、能力也不强,一直在公司底层打拼,赚不到几个钱还不肯赶快嫁出去。
刚一推开家门,他就听到他的三舅哥李三在跟他的岳父吵架。
“我怎么没掏钱啊!啊?自从我毕业打工开始,哪个月没往家里寄钱?现在我们住的房子不是我花钱租的吗?这还叫没给家里做贡献吗!”
“你给我小点声!别吵到孩子。”叶浩的岳父一边抱着孩子左右摇着哄孩子睡觉,一边回呛:“你花钱租房子给你爹住难道不应该吗?你成天总挑什么理。这点小事也拿出来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是。我没出息。就你那个宝贝小女儿出息。你是我爹,我给你租房子住确实应该。可李婧她是我爹妈吗?凭什么我还得租房子让她们一家子跟我挤在一起?”
“她是你妹妹!”叶浩的岳父听到三儿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气得瞪圆了眼睛:“你一个当哥哥的,照顾着点妹妹怎么了啊!这难道不应该吗?谁家不这样啊!一给你介绍对象,你就挑你妹妹的理。你个不孝的东西!”
“我不孝?我不孝???我从上班第一个月就省吃俭用往家里打钱,我就是心疼你跟我妈在老家过得苦。我第一个月又要租房子又要买制服,我整整喝了一个月的稀粥啊!我还不孝顺吗?她李婧呢?她天天喝酒打牌跟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她就孝顺了?她从小到大给你和我妈花过一分钱吗!你们那是给我介绍对象吗?你不就是看上他家出的彩礼了吗!老许家那个闺女只有一米五三却有三百来斤,关键还有案底!整个村里谁不知道她什么样?你们是我亲爸亲妈啊!怎么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呢。”
“她改了啊!人家孩子现在改好了。之前医生说她三高让她减肥,她现在只有二百多斤了。”叶浩的岳父理直气壮地说:“她们家的家底多殷实啊,整个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你嫁过去就是去享福了。要不是人家看你上过大学,是个大学生,人家能看上你?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谁家小伙子像你这么大还不结姻!”
叶浩想制止他岳父,让他岳父别再摇晃他的女儿。再晃下去,宝贝闺女的脑浆子都要被晃匀了不可。却他不敢上前,生怕这场战争将自己卷进去。
就在这时,叶浩的三舅哥李三嗷一嗓子喊了出来:“我没法结姻是因为谁啊?要不是你们,我早就攒下钱了!城里的女孩,谁能看上我这种拖着一大家子的家庭!我为家里付出了这么多,在你们看来永远不算什么。现在还要把我卖出去!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你们是不是想活活把我逼死!”
巨大的喊声将襁褓里的小女孩喊醒。
叶浩和叶浩的岳父忙着哄孩子。
李三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就只有恨意。
他不傻。
他接受过高等教育。
他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待遇。
不关乎别的,只因他多长了个东西。
这是新世界初期,人类对抗炼狱怪物时残留下来的糟粕观念——
重女轻男。
他不禁想起了几年前他大哥跟他说的那段话。
“老三,你刚出生没多久,她们俩就说要再生一个。当时我问她们,为什么一定要生出一个女儿。她们说生女儿是为了让女儿在地里干活,生出女儿才能对抗炼狱怪物保护家庭。呵呵,呵呵呵,老四她从小到大可曾下过一次地?倒是我。我明明是个男人,却从11岁开始下地干活。你们两个小时候也是一样,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给我打下手。老四呢?她就在炕上躺着!再不然就借口去同学家学习,实际上去招猫逗狗打牌打游戏。老四去大城市“打工”,每年秋收时,我一个结了姻的别人家的男人,不得不一个人干两家活,被我妻子和岳父指着鼻子骂我吃里扒外。我是里外不是人啊!农村人都喜欢秋天,因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可我真的太讨厌秋天了。每年秋收,我都累得想去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说,我们男人的日子为什么就这么苦呢。”
他当时说不出来任何话,只能抱着他大哥哭。他心疼他大哥。他这个不被期待的老三,基本上是他大哥一手拉扯大的。可他实在是没能力为大哥做更多的事。他最多是从嘴里省下一口饭钱,偷偷塞给留在老家的大哥,让大哥的日子过得轻松些。
他跟二哥就是太害怕了,所以想逃离,逃离那个落后的吃人的村子。
对于他们这种毫无依靠的人来说,逃离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他二哥甚至为此走错了路,落下了一身的病。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付出牺牲了那么多,还是斩不断身上的丝线,挣不脱跟过去的联系。
为什么不管时隔多少年,他们身后的那个黑洞还是会出现新的锁链,不断试图套在他们的脖颈。
就因为他们是男性?
凭什么他们男人要遭受这么多的不公平!
大门咯吱一声。
李婧刚一回家就心气不顺地抱怨:“李三!你干什么呢啊。在楼下就听到你喊了。你别总跟爸吵。爸岁数大了,你不知道?挺大个人了,懂不懂事。”
第 395 章
李三看到他父亲感动的眼神, 无语到直接被气笑了。
他大哥为家里人付出了那么多。一个男人不得不干两家的活,种两家的地,结果被两家骂不是东西。
他二哥为家里人献祭了自己。把卖身赚来的几乎所有钱都交到了家里, 结果染上治不好的脏病被家里人嫌弃。
他也被家里人趴在身上吸血。从毕业能赚钱后,就没过上一天清净日子, 结果他的母亲父亲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的妹妹呢?他妹妹整天喝酒打牌鬼混,从小到大从来就没为家里干过任何活, 没给家里交过一分钱, 永远只出一张嘴,嘴上说得好听,结果他的母亲父亲感动得要死。
他们有病!
他也有病。
所有人,所有人都是疯子-
李婧在家里指点一番江山过后,心满意足地出门了。
主要是还没断奶的孩子实在是太吵了, 以及她实在懒得听他丈夫跟他父亲针对怎么带孩子最正确吵来吵去。
左思右想, 她决定给自己的工头打电话,请工友们吃饭, 顺便问问工友们最近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营生。
现在不像过去。现在她是有女儿的人了!得开始努力赚钱了。以后她的宝贝女儿还得娶个好老爷们呢。最好是上过大学、父母当官的、做生意的也行,还得模样好看、孝顺懂事、尤其是要孝顺她这个岳母才行!可不能找孩子她妈那个死德行的。
宁刚强挂断电话后撇了撇嘴, 满脸的怀疑:“老李。说要请咱们姐几个吃饭。”
罗罗冷哼一声:“不会是又借钱吧。她把咱们这伙人都借了个遍, 现在还有钱请咱们吃饭?还真把自己当大款了。她倒是把钱还回来啊!”
“我一开始就没借她!你就是抹不开面子,结果遭重了。我多明智啊。”埋山一边刷手机短视频一边说:“她哪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啊。咱们平时打牌最多是消遣, 她可倒好,真指望着靠赌一夜暴富呢。”
埋山将手机软件里的一条视频举给工友们看。视频里的一位男博主正在兴冲冲地分享自己攒钱的心得,说自己低欲望不怎么消费,就算消费也只买会升值的贵金属, 短短几年中已经依靠自己一个人攒下了一笔很可观的收益。
“你们看,过日子就得这样!对于咱们这种普通工人来说, 钱都是攒出来的。使个大劲能赚几个子啊。咱们又不像有些富二代那样有本钱做生意。”埋山在手机上咔嗒咔嗒地敲字,给那位男博主留言:“有个这样的丈夫,简直不要太幸福!这爷们可真会过日子,想娶了!好想骗走你的积蓄(狗头表情)”
留言后她马不停蹄地给这位男博主私信:“弟弟,给个联系方式。”消息栏中一排全都是同样的话。不过全都没有收到回复。她熟练地点开另一个软件,这个软件里消息栏中的内容要精彩得多:“主播,看看鸡。”“主播多少钱一晚?”“你是跟了哪个老婆子换来的房子?”“卖鸡买的车吧,臭不要脸的狗**!”
一旁的罗罗提起李婧就来气:“她们老李家没一个好东西!她那个三哥不就是多读了两天书吗。一个大龄剩男还敢用鼻孔看人,他算个什么东西!她那个二哥本来就是出来卖的,我让他二哥陪我一宿当利息了,这怎么了,这不合理吗?老李都没说什么呢,他倒是先来劲儿了。我又不要他!就他那个四眼,谁能看上他啊。现在的男的哪个还会戴那么厚个玻璃瓶底子,不都是用那些新潮的隐形眼镜吗。”
远处一台挖掘机从远及近,驾驶室一颗脑袋探了出来:“交班。估计再有两天这批活就干完了吧。”
蹲在土沟旁边的罗罗喊道:“还干什么活啊。老李说要请吃饭。你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于夭立刻从挖掘机上跳了下去:“她还欠我二百块钱没给我呢。不吃白不吃。”
罗罗小声嘀咕:“就我借她借得最多。我今天非吃够本不可。”
一行人来到经常去的烧烤店,罗罗刚看到李婧就急忙说:“李老板发财了怎么不把钱先还上啊。我这手头正紧呢。”
李婧陪笑着打哈哈:“下次,下次一定。”
几个人都知道李婧是什么德行,知道说了也没用,也就没再说什么,纷纷点菜,试图尽可能挽回损失。
城郊的夜市鱼龙混杂,除了工地上的工人还有城郊大学城附近的大学生。路过的男大学生们都躲着明显穿着工装的女人。他们听老师提醒过,老师说这两年城郊工程项目多,导致大学城附近出现了很多女工人。让他们为了以防万一,最好离女工们远一点。为了防什么事他们都清楚。他们不可不想自己因为那种意外被保研,那种伤害带来的创伤是一辈子的。
埋山察觉到了周围男大学生们偷偷看向她的目光,忿忿不平:“他们的家长指定脑子有病!他们这些男的,上什么大学啊。那么多的学费钱留着干什么不好啊,要浪费在他们身上。你们看看他们这书读的。读的一个比一个心气儿高,看不起谁呢啊。”
“就是!”罗罗直勾勾地盯着路边的男大学生们看:“你们看看他们一个个穿的!肚脐下面都不包裹严实点,全都搞成纱布了。他们这些年轻男孩一个个的是想勾引谁呢啊!”
埋山的视线同样在周围的男大学生身上辗转流连:“他们的家长花大价钱让他们读书,结果他们不好好学习,跑到大学里搔首弄姿。就算他们的家长生不出来女儿,那他们的家长不还有堂表亲戚呢吗。亲戚家总有女儿吧!不把钱给家族里的女孩使,供一个小子能有个屁用!小子能撑起来门楣吗!等她们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我看到时候她们怎么整。”
附近的一家摊位上,有两个等铁板鱿鱼的两个男大学生被这几个女工人的视线盯得浑身发毛,本能地用随身携带的小包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前,挡住衣服上那块若隐若现的黑丝。
坐在烧烤摊上的几个女人看到后更起劲儿了。
埋山刻意用对方能听到的音量,大声地说着:“怎么?怕看还穿啊?哼,可够能装的了。”
罗罗接到:“这哪是怕看啊,这是怕被我们这些人看。要是有辆豪车开过去,他们这种男人指不定一边追着豪车跑,一边脱衣服,生怕车上的权贵富豪们看不清呢!”
两人话音一落,周围小摊上各个不同阶层的女人们笑成了一团,显然是很认可她们两个人的观点。
小摊旁边的两个男大学生又急又气,想骂回去又怕被那些喝了酒的女巫们攻击。最后还是被路过的一位同校陌生女同学护着离开小摊,连已经付款了的铁板鱿鱼都忘了取。
·
开着豪车的郑胜女停在夜市附近接自己的侄子。
扎眼的跑车跟夜市的氛围格格不入,郑胜女下车后吸引了整个夜市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李婧一行人。
李婧看到那辆价值几百万的跑车后眼睛都直了:“嚯!这一辆车都能顶?*? 市中心一套小房子了吧?”
埋山冷哼一声:“不用想。这一看就是被哪个大老板包养的!你见过谁家贵夫开跑车的吗?贵夫都有司机!”
“不太对劲儿吧。”宁刚强仔细看了看从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这岁数……虽然保养得挺年轻,但一看就知道上了年纪。哪个老板不包年轻的小秘,包上了年纪的老秘?”
罗罗看到一个年轻男孩跑到那个开豪车的男人身边,煞有其事地说:“喏,这不是有孩子了吗。这必然是哪个老板包的外室!养在这边,生怕大房丈夫知道。这也就是生的是个小子,这要是生的是个丫头,指不定就能上位了呢。哎,还有钱好啊,生出了个这么大的小子,还能那么年轻。我四舅的孩子跟他一边大,我四舅那都老得都快没人样了。”
“这得花不少钱吧。”于夭想到之前看的视频:“我之前刷到个男的,说每年在脸上花一百来万呢!这帮男的也真是的。一百来万整那些没有用的。有那钱给我不行?”
“就是!”宁刚强想到了自己:“我家那个要是敢花这么多钱,我非把他砍死不可!他又不是我闺女。诶,我跟你们说,这女人结婚有了女儿,就是不一样哈。以前我丈夫花一百块钱我都觉得心疼,自从他给我生了个闺女,我给我小闺女壮壮大宝贝花一千我都不带眨眼睛的!”
旁边的小摊上有男有女,都是附近一家公司的员工们在吃夜宵。桌上的几个男人听到这儿齐齐翻了个白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的就只有无语。
他们原以为这最后一个人要说的是,自从她丈夫给她生了个闺女,她就愿意给她丈夫花钱了呢。结果说的是愿意给她丈夫生出来的女儿花钱,跟她的丈夫完全没有关系。
行。可真行。
真够符合他们对女巫的刻板印象。
他们现在是真的好奇,好奇这几个女人的伴侣。他们是真的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忍下这种女人。如果是他们,他们早就离了。不,他们根本就不会跟这种完全不懂得尊重的女人在一起!
·
接到侄子的郑胜女完全不知道这些事。
如果不是为了接侄子,他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他正在面对人生最重要的抉择之一。
这半辈子,他遇到过很多很多矛盾、纠结、自我怀疑的至暗时刻,此时此刻绝对能排得上前几。
他怀孕了。
在他已经做了结扎手术之后。
医生说可能是结扎线脱落了,还需要具体检查。
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去检查的心情。
正在事业上升期的他,马上就要迈入一个全新的领域。
在如此重要的时刻……
他怀孕了?!
莫名其妙涌上心头的强烈自责自恨自我厌弃的情绪,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负面情绪的源头来自哪里。
明明只是个意外。
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郑胜女烦躁地点开电台,电台里正在播放一首经典的《世上只有爸爸好》的乐曲。
他更烦了。
他立刻关掉电台,不愿意再听到这首歌,害怕自己动摇意志。
他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
可他是一位有着强烈父爱感情的父亲。
他只是一个心软的男人。
他不是狠心的女巫。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狠心夺走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
事业?还是孩子?
这大概是世间千千万万男人们永远无法坚定做出选择的问题。
第 396 章
某个高中的寝室内, 几个即将升入高三的男孩躺在床上闲聊。
“钱宇,你不准备出国了?”
“嗯。我爸最近情绪不好,我不太放心。我准备等大二, 或是大学毕业再考虑出国的事。”
“啊?郑叔叔怎么了啊?没事吧?”
寝室里的几个年轻小男孩全都来了精神,从被窝里探出身子。
钱宇的父亲郑胜女温柔又有能力。每次见到他们都会和颜悦色地跟他们说话, 谈吐优雅、思想开明,从来不训斥他们的言行, 支持他儿子钱宇的所有决定。还是外企的高管, 实现了经济独立,不用处处都仰仗妻子,手底下有许多女员工。算是他们这一圈男孩子们的共同偶像。
钱宇最近因为家里的事儿心里憋的难受。好友们一问,他没忍住说了出来:“我爸……好像要跟我妈离婚了。”
“什么?”
寝室里的男孩们睡意全无,完全没想到班里家境最好的钱宇会遇到这种事。钱宇的妈妈是与国内知名大导演合作的副导演, 钱宇的爸爸是外企高管。要不是他的双亲太忙了, 一个全国到处跑、一个满世界到处跑。再加上他只是个男孩,姥姥姥爷又岁数大了。那样他也不会住校, 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钱宇已经开了个头,干脆破罐子破摔, 说出了最近一直困扰他的家庭问题:“我爸爸前一阵儿怀孕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留下。本身他年纪就很大了, 又面临一个晋升的机会。他不太想留下这个孩子。”
“这才对呢!”李童兴冲冲地说:“你爸这才是新时代的男性典范!那些大龄冒着生命危险为妻子生二胎的男人都是脑子有病!更别说还得牺牲事业了。他们是病上加病!”
钱宇哑着嗓子倾诉:“我能感觉我爸也挺难受的。毕竟是他肚子里的孩子。当年我爸为了自己的事业,第一时间去做了结扎手术。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手术线还能开啊。”
“你妈是因为不同意你爸打掉这个孩子,所以你爸要跟你妈妈离婚吗?”华思清有些好奇:“难道你爸怀的这一胎是个女儿吗?”
钱宇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妈确实不同意我爸打胎。我妈说怀了就生呗,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呵,放屁吧。”李童说话向来是毫无顾忌:“不是她生, 她当然无所谓了!她知不知道男人大龄生孩子有多危险啊!我支持郑叔叔,就是不该生!得亏你爸意志坚定, 不然真生出了个女儿,指定没你好日子过。就跟我似的。”
钱宇赶忙解释:“还真不光是因为生女儿这件事。我爸的月份还没到能查出来怀上的是女是男呢。是我妈的小三知道我妈又怀上了后,担心他以后的地位受影响,跟我妈的小四打起来了。被我妈知道了。”
……
寝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捋了好半天都没捋明白其中人物关系的男孩们齐齐喊了一声:
“什么东西?”
华思清探起身子:“你爸怀孕,跟小三有什么关系?影响他地位,他为什么要跟小四打起来啊?他有毛病?”
钱宇也知道这事在外人听起来会有多乱,仔细地给好友们讲解:“他哪是有毛病啊。他比谁都聪明!他跟我妈有个孩子,是个女儿,上小学三年级了。我跟我爸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闹起来了,我才知道原来我姥姥姥爷早就知道这个孩子,还总去接她放学呢!以前我爸工作忙的时候,让她们接我一次,她们百般不乐意。说到底还是骨子里的重女轻男。还高知家庭呢,也就是比普通家庭藏得好一点,日常小事上不那么明显而已。”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成天想的都是传宗接代,不生出个女儿就不消停。都什么时代了,我的天呐。”李童一提起这种事儿就生气:“自从我爸生了我妹妹,全家简直当我不存在一样。我都17了!他们还生!这是给他们生的,还是给我生的啊。还说让我以后多照顾妹妹,我才不管呢!”
华思清是越听越迷糊:“等会儿,等会儿。小宇,你妈妈的那个小三小四跟你爸怀孕有什么关系?他们是不想让你爸生下这个孩子吗?”
“是啊。我妈的那个小三有个女儿,他担心我爸也生出个女儿,影响他那个女儿的地位,于是借引子跟小四打起来了。表面上是跟小四的矛盾,其实就是为了闹到让我爸知道这件事。他想赌我爸那个性格知道后会跟我妈离婚。还想赌我妈到底要他生出来的那个女儿还是要我爸跟我。他赌赢了。我爸根本忍不了这种事,直接提出跟我妈离婚了。”
“他这也太坏了吧!怎么能这样呢!他明知道郑叔叔怀孕呢,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事!娱乐圈里的男明星怎么都这么坏啊!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怪他做什么。要怪就怪女的啊。我说句难听的。如果不是钱阿姨找小三小四,也不会出这种事。郑叔叔这么果决,简直太厉害了,是我们男人的典范!”李童再一次想起了自己那个稀烂的家庭:“我妈酗酒赌博,打工干活时永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个长性,一分钱都拿不到家里。就她这样的,我爸都不跟她离婚,还当个宝似的呢。之前我妈也找了个小三。我也不知道那个小三是不是脑子有病,我妈都穷成那样了,他也不嫌弃。总之我妈出轨时,我爸那闹的啊。一直闹到那个小三母家,追着小三喊打喊杀要钱,说不拿钱就告诉那个小三的妻子。但他就是不说我妈,当大房老公当得这个起劲儿。我也不知道我妈那个烂人,有什么值得争的。就该像郑叔叔这样,直接离开,少给烂人烂事眼神。”
寝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几个男孩的关系很好,都知道彼此家里的龃龉。
家家都是一本男性处境的血泪史。
“你们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好女人吗?”钱宇一直以为自己家庭幸福。尽管母亲跟姥姥姥爷有隐蔽的重女轻男思想,但大体上也是好的。现在他开始有些怀疑。
“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必然是有的。不存在概率为零的事件。”华思清在黑暗中咂咂嘴:“但是……你们懂的。如果不是我还没成年,我更想去买彩票赌概率。”
“没有!信我!绝对没有!”李童从小在他那做鸡的二舅和苦命的三舅、还有他亲生父亲身上看到、听到了太多太多的事,他实在是无法对女人抱有一丝幻想。
“也不能这么说吧……也是有好女人的。”王志躲在被窝里偷偷跟自己校外的女朋友发短讯:“真爱确实是小概率事件,但就算在粪坑里长大也不能放弃拥抱美好啊。我家里也一样的重女轻男,我妈我爸都不把我当回事,比你们还惨呢。可我还是愿意相信未来自己能组建出一个好的家庭。以后我就只生一个儿子,绝对不让我儿子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
“拥抱美好么?”华思清一本正经地问:“严格来说在粪坑里长大,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别被粪水淹死吧?我感觉你想的有点太简单了。当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我不认为能组建出多好的家庭。我爸前一阵儿不是被公司裁员了吗。我是从我爸被中年裁员后才知道生活有多么不容易。”
“都是这个该死的母权制社会的错!整个社会对女巫和男人都是双重标准。这一点都不公平!”
还不等李童继续说下去,宿管敲门催他们赶快睡觉,打断了年轻男孩们的夜聊。
李童连做梦都是他三舅的哭喊声。
他二舅做鸡染病,她姥爷非但不给他二舅花钱治病,还要将他二舅赶出家门。说是担心他二舅给他妹妹传染了,害了老李家唯一的一根独苗。他既恨他二舅的不自爱,为了赚钱去做鸡。又替他二舅觉得不值。明明他二舅赚的钱全都给了家里,给了她妈那个吃喝嫖赌的垃圾。现在他二舅被家里榨干了价值,反倒被当成垃圾赶了出去。
他三舅拦着他姥爷,不惜跟家里决裂,也要护着他二舅。他说租房子的钱是他出的,他有权力让二舅住在他家里。他支持他三舅,却被他爸爸骂是傻子。他爸爸说如果他三舅不出钱租房子,他爸爸就攒不下钱,他就没有余钱能大上学了。骂他赶紧闭上狗嘴,以免占不到便宜。不然到时候他妈妈姥姥姥爷肯定只顾着他妹妹,哪还有他的学上啊。
他爸说是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
可在他听到他三舅哭喊出来的那些话后,他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享受的“好”意味着什么。
他三舅哭着问他姥爷,为什么他们兄弟三个为家里做出了一切能做出的牺牲,可母亲和父亲还不满意。为什么家里都不曾给他们一顿饱饭,仅仅是把他们养活了,就想要他们为了家庭献祭。为什么母亲父亲给了妹妹一切能给的东西,甚至不惜榨取他们身上的价值给妹妹,却不要妹妹的任何回报。为什么妹妹偶尔想起母亲父母,只是说几句好话,她们就心满意足觉得人生圆满了。难道就因为他们身上比妹妹多了块肉吗?他们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妹妹了。
他知道。就是这块肉的问题。
他事后问他爸,为什么要花大价钱供他上学,为什么当初没把他扔到村里。他爸说他说废话,他是他父亲亲生的儿子,当然要供他学习。
他又问他爸,是希望他以后像他二舅三舅对他妈一样去对待他妹妹吗。他爸说那倒不至于,不过确实认为他这个当哥哥的以后出息了,必须得照顾着点妹妹才行。
在那一刻。
他真的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百感交集后,便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第 397 章-
一场高中同学聚会上, 钱宇疯狂敲着手机,在网络上替一位被骂上热搜的男明星发声反击。
他非但不是这位男明星的粉丝,以前还对这位男明星没什么好感。为他发声纯粹是因为看不惯网上那些女人总是对男明星指指点点。不是说男明星太高像一根缺氧的电线杆子, 就是说瘦到脱相的男明星太胖没有腹肌。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对男人简直太苛刻了。男明星穿上露腹肌的衣服被骂淫.乱, 男明星穿得太保守又被骂装清纯。不管男明星怎么做都没办法让女人们满意。更让他生气的是有很多男人也围剿那些男明星,认同女人对男人的规训。
“我真的要笑死。我爸就是娱乐圈的, 我还不知道吗。靠出卖身体上位的女明星也不是没有。怎么女明星就没有人说, 全网逮住个男明星审判不停啊!再说这事儿现在根本就没爆出来确切的证据,网友们还在捕风捉影的阶段就给他定罪了。真的要把我气死了!”
饭桌上有好事的女同学问:“那网上说他早年傍了个大老板,后来又跟了个导演,最后又自己找了个年纪小的女朋友结婚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哥妹恋在内娱也没几个吧。要是真的, 那他挺会玩的啊。早年忍辱负重陪奶奶阿姨, 现在自己火了转头就找个年纪小的结姻生女。”
另一个女同学接话:“就是。他就不能找个正常年龄差的吗。我觉得男的找比自己大三岁的正好。同龄的女人吧……其实都还太不懂事,大三岁的女人正好会疼人。专家都说了, 女人比男人大三岁的婚姻最稳定。男人怎么能找岁数比自己小的女人呢!社会风气都让这帮男明星带坏了。”
钱宇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回呛:“怎么?我睡他家床底下了?我还能知道他家里的事?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找比自己岁数小的啊?犯法吗?啊?我就问问你, 犯法吗!”
李童一直都知道班上的女同学算不上有多尊重男性, 但没想到几年没见,这些曾经的高中女同学们油腻得让他无法直视:“你们也就这点出息了。遇到个优秀的男性, 就一个劲儿地扒他们的私生活。再怎么扒你们也比不上人家的一根手指。”
同学聚会向来是个拜高踩低的场合,不像三五成群的好友小聚。班里的同学碍于钱宇的家世背景没反驳他,但面对李童时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什么时候靠身体上位的男明星也能算上优秀了啊?你这对优秀的标准可真低。不会是羡慕吧。别想了,李童。你没本钱。你可没有人家男明星那种身材颜值。”
“什么叫优秀的男性啊。得像UP公司的那个男企业家一样。人家钱宇他爸也是优秀男性。什么时候一个搔首弄姿的男明星也能被称为优秀男性了啊。”
李童越听越来气:“怎么着?你们女人又能定义优秀男性了是吧。够不够优秀还得你们女人来评。你们也看看你们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再说UP那家公司的老板也没少挨你们女人的骂吧。你长得过于不好看, 你们倒是没造他靠身体上位的黄谣。不过在网上没少编排他跟他的女下属吧。真正优秀的男性,你们也没放过啊!”
“我们是不怎么样。可我们再不怎么样也有大学上。你李童不是连个大学都没上成吗?说我们之前还是先掂量掂量你自己吧。自己混的屁都不是, 成天还评价这个评价那个呢。”
“呦呦呦,又开始搞这一套了啊。你李童自己前一阵儿不是还在朋友圈呼吁,说男明星带起了不好的风气,搞得所有男人都专注提升身材和颜值吗。怎么现在又改口支持男明星了啊。合着你的三观跟现在U.S.W的性别一样是流动的?”
跟李童关系好的男生帮他回呛,双方你来我往,让本来就不算和谐的这场同学聚会气氛变得更僵了。最后还是班长出来主持局面,劝住了打嘴仗的两伙人。
女同学们和男同学们分成了几波人在聊天。女同学们的话题和男同学们的话题背道而驰。
“诶,我说娟子。听说你当上机长了啊。身边全是空乘吧。你倒是给姐妹们介绍几个空少啊,给我们推几个联系方式。”
“这你也敢要?不怕被绿?”
“处着玩呗。咱们才多大啊。还年轻着呢。现在这个社会的生活压力这么大,我近五年都不想结姻。”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用当上机长的那位同学的手机翻看她同事的朋友圈,挨个点评里面男空少的照片,时不时发出怪笑声。
一位结姻比较早的女同学在一旁搭话:“对。可千万别结姻太早。是真没意思啊。我家那个不管干什么都要喊我,就连收婴儿车换纸尿裤这种小事都要喊我一起。我真不知道结姻是为了什么。昏了头的女人才结姻呢!珍惜你们现在的自由吧,姐妹们。”
“好女人啊!一点没看出来,你宛妤竟然会收婴儿车换纸尿裤。以前潇洒的宛姐现在也是居家好女人了啊!”
“这可真是婚姻改造女人啊。我看我自己的工资卡余额我都没恐婚,被你说这一下子给我整恐婚了!”
……
一旁的几个男人越听越觉得糟心。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合着女人只要会收个婴儿车,能给孩子换一张纸尿裤就算是好女人了?这个世界对好女人的标准未免也太低了吧!
还有她们女人是怎么做到那么顺其自然地把身边的男性当成社交资源推来推去啊?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人家评头论足挑来选去。究竟是谁给她们的自信,让她们觉得对方就能看上她们?
他们是男人,他们还不懂吗。但凡稍微正常一点的女人都不会缺男友。他们从来不给她们推好友的联系方式,就是因为好友根本就不可能看上她们这种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的女人!
几个男人聊起了身边一位处境比较惨的男同学。
“你们知道俊哲吧。他不是在他妈妈的公司找了个女人结姻了吗。前一阵儿他妈妈公司资金流出问题,他那个妻子偷偷投奔了他妈妈的对家,还跟他离婚了。公司都被掏空了他们家才知道。”
“不意外。但凡翻一翻历史,都知道提携女人没有好下场的。你们看看现在我们国家这些富豪们,早年有几个不是靠自己配偶发家的。结果他们轻则被离婚,重则身陨。国外也是啊。U.S.W早年的总统和议员,靠配偶家里发家的少吗。”
“我真觉得那些富豪权贵们脑子有病。生下了个儿子,就好好培养儿子呗。非帮儿子找个妻子,去培养儿妻。最后受罪的不还是亲生儿子和她们自己。国外不重女轻男,怎么还这样呢。”
“国外不重女轻男?那是你没出去过!但凡你去了解一下那边的宗教氛围有多浓厚,宗教又在宣传什么内容。你都说不出来这种话!我们比起她们那边极端的,已经算是很可以了。我发现我们这边已经有不少富豪都开始培养自己的儿子了。”
“呵。前人把后人的路走死了呗。上一辈现在也看清了,提携自己的儿妻只有弊没有利。赔钱都算小事,把自己亲生儿子的命都搞没了才是后悔一辈子的祸事!那些富豪知道培养自己的儿子是好事。”
“那也是生不出来女儿的企业家才愿意培养儿子啊。你们看哪个有女有儿的企业家培养儿子了啊。那个Q公司家的那个大少爷,不就送到友商家里联姻了吗。你看他日常除了发做美容带孩子,还发过别的东西吗?倒是他的姐姐和妻子整天去公司开会,动不动全国飞四处谈业务。”
“哎。我是发现了。不管是她们那种富贵家庭,还是我们这种普通家庭,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不管表面上再怎么说女人男人都是一样,实际等到需要砸真金白银的买房买车继承家产的大事时全都暴露了。怎么可能一样呢。”
……
这场久违的同学聚会算不上尽兴。
女同学们喝的五迷三道,嘻嘻哈哈地说要开下半场。几个平时就玩的花的女同学已经明目张胆地提出,去她们熟悉的好地方上二楼找鸡了。
男同学们不是懒得搭理这些没正形的高中女同学,就是急着回家看孩子。一个个的生怕回家晚了,孩子着急妻子生气。还有好几个男人的妻子已经开车在门口等着了。
李童在回程的路上看着好友安慰他的短讯心里五味杂陈。
好友说班里那些人就是欠骂,千万别把她们的话往心里去。他回复他不可能把那种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但实际上完全做不到无视这个话题。
他不是在意那些女人的评议。他是心疼他自己。
他没能继续学业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而是因为他的家庭。他妈妈不知道又听了谁的哄骗,在他高三时又捅了个大篓子。在他的大舅、二舅、三舅全都被他妈榨干后,全家再没有谁能填补他妈捅出来的窟窿。全家不得不回到老家,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
家里生活都费劲,哪还有钱让他上学呢。
他大舅家的妻子因为他们回家继承土地的动作,一直挑理跟他大舅吵架。他爸成天在家里哭闹,但就是不肯离开他母亲。他跟他爸他舅舅埋怨他母亲这么多年只会捅篓子,他姥姥姥爷反倒护着他母亲怪他们这群男人不争气。再加上他姥姥姥爷想要给他二舅三舅订亲便于收彩礼,他二舅三舅不同意。
全家乱成那个样子,别说没钱了,就算有钱他也很难考上去。
如果他是个女人,那他还会经历这些吗?答案他比谁都清楚,不会。假如一个女孩摊上与他一样的母亲父亲,那双亲再怎么浑蛋也不会在他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刻闹成这个样子。只因他是个男人,他才不受重视,流落至此。
·
华思清安慰完好友,点开视频软件。连续划过的两条相同内容视频下的不同评论区,看得他更堵心了。
一条是有个男人嫁到了U.S.W,评论区不堪入目。另一条是有个女人娶了个U.S.W的丈夫,评论区清一色地夸她为国争气。
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但他都快习惯了这种滑稽的事。
下一条视频里的女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以前吧。我是真的不理解男性群体。我总觉得他们至于吗。可我做博主这一年,我算是明白了我们国家的男性面对着什么样的一群女人,又是何种处境。”一位看着有四十多岁的女人,一张大脸怼在屏幕前:“这帮女的是真的没有边界感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吸引了性少数群体的注意了。那私信一点开,全都是她们发的B照。给我都要看吐了!不是,谁愿意看她们的下.体啊!我真的觉得我们的女同胞们应该好好学习学习怎么对待男性……”
华思清点开这位叫Yolande的博主主页一看。随便点开几条都是教年轻女孩和年轻男孩怎么做人。标题动不动就是什么成长啊,什么经验啊。
他是真的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有资格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教条口吻去教别人怎么做人,又有哪些人会听她这一套妈味十足的东西。女博主教女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教上他们男人怎么做人了。
扫了一眼粉丝数,足足几十万有余。
……
华思清真的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如果是一位年长的男博主以这种近乎傲慢地口吻教女人怎么做人……他都能想象评论区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攻击。从那位男博主的长相身材、到那位男博主有什么成就,都会被女人们男人们用放大镜挑刺。
他退回到最开始那条视频,看到评论区里全都是男人们对女博主这段话的认同肯定。
有男人说什么终于有女人能理解他们男人的处境。还有男人在分享自己曾经有过的类似的被骚扰经历。还有人解释说她这种类型的女人在性少数圈子里叫熊女,特别招女人们喜欢,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私信。还有女人在问怎么才能练好边界感,别一上来就把看中的男人吓跑。
其他视频底下的评论也一样。
有许多女人视她为人生导师。说什么穷苦孩子出身,Y姐教懂了他很多道理。有许多男人视她为能理解男性处境的智者,说什么像她这样能体谅男人的女人不多,愿意支持。无论女人还是男人,都认为这位Yolande不装,很真实。
‘这算什么啊?’
华思清被一股强烈的愤怒情绪冲得头脑发胀,胸口发堵,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齿。
到底什么时候,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对待男人的标准才能跟对待女人的标准一致。
他真的受够了这种日子。
第 398 章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不同成长背景的三个男人给出的答案画风迥异。
·
钱宇自小就很敬佩他的父亲。
在众多中上层家庭里, 他的父亲是其中少有的独立男性。既强大又极具男性魅力,完美地平衡了事业和家庭。就连女人都很少能同时做好这两件事,但他的父亲可以。
在他们这种圈层中的男人, 不是被富裕的家庭养得无所事事、找个同阶层的妻子联姻后四处旅行买奢侈美容带孩子,就是被贫困卑劣的家庭养得欲壑难填、破坏别人家庭后四处旅行买奢侈品做全身甚至不惜做私.处的美容, 只为爆金主的金币。
他现在就是像他父亲一样,是一个处处可以依靠自己, 不需要依靠女人的独立男性。在他看来, 只要男人都像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强大,那男性的处境根本就不会是像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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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思清自小就很心疼他的父亲。
在众多普通家庭里,他的父亲是千千万万无数个普通父亲的缩影。古早时期是不需要男人工作养家的,相应的男性没有家庭地位。也不需要男人给母家长辈养老,相应的男性没有继承的权力。
可在他父亲这个时期, 所有人都说男人努力工作才是进步的体现, 说男性要想提升地位必须足够自立才行。大量男人进入职场与妻子一同承担起养家的职责,可当初应许的权力像是镜花水月般的梦幻泡影。若说地位丝毫没提升, 那也不是。可若说地位提升了,那满世界无时无刻对男性的双标待遇又让他们无法做到无视忽视。
他真的不想成为他的父亲, 不想再踏进这个漩涡里。在他看来?*? , 男人既要工作养家,又要承担生育家务和给双亲养老的重任。难道男人一个人独自承担多份职责才叫进步独立?放屁。
·
李童从小就无比憎恨他的父亲。
在他们这种贫困家庭里, 他的父亲集齐了所有男性不该有的思想特质和行为模式。他父亲自己都没活明白呢,就稀里糊涂选择了与他母亲结姻。已经意识到自己踩进了粪坑里还不赶紧爬出来,在粪坑里打滚特别起劲。对着一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妻子,还能跟小三雄竞得贼起劲。明明自己就是个男人, 对待他三个舅舅却没有丝毫的怜悯。看似对他很好让他念书,本质上还是重女轻男的老思想希望他以后能照顾妹妹。如果让他列出他父亲的罪状, 他能写满厚厚一本书都写不尽。
他真的认为他父亲这样的存在,才是男性无法改变处境的原因。只要像他父亲这样的男人消失,只要男人团结起来不要理那些永远不知悔改、不懂感恩、无法共情的女人,那男性才能获得与女性平等的待遇-
博主Yolande的一条视频爆火。
视频中使用Yolande遗体的唐灵滔滔不绝讲着男人应该强大起来。说自己强才是真的强,自己有才是真的有。说就是因为太多男人等、拿、要的弱者思维,才影响了男性整体的处境。
网友们都知道这个博主是在蹭最近的热点事件。有个孕夫因为胎相不稳请假回家休息,坐公交车请求乘客让出老幼病残座位被拒绝。发到网上后非但没得到网友的安慰,反倒收获了大批网友们的网暴。
评论区俨然成了社达主义者们的狂欢现场。
【我说你们这些公胎器能不能滚回家里好好抱住你们的亲亲妻子,别跑到社会上影响单身男性啊。工作加班累够呛还得给你们这些胎器让座,我们单身的男性招你们惹你们了。】
【职场上最招人讨厌的就是那些怀了孕的孕夫!他们生了一个不行,还得生第二个第三个,所有工作都得交给我们这些没准备结姻生孩子的单身男性,我们招谁惹谁了啊!】
【男的一怀孕,脑子就会被寄生,变成性.病脑。怀了女胎的更严重,他们不是男人了,他们是厌男爱b渴B的驴。这些无屌人已经长出精神b了,祝这些女宝爸早日长出菜花吊。】
【要不是他们,男性地位早就提升了。还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别劝了,这些只知道美容化妆服美役,犯了b瘾的媚女哥不配兄弟们的支教。就让他们堕落下去吧,我们强男要走强男的路,别管那些弱男了。】
偶尔有帮那位孕夫说话的网友,会遭致了网友更猛烈的攻击。
【怀孕就怀孕呗,让他别乱出来瞎逛有毛病?他自己找了个连他怀孕都没法让他打车的废物妻子,关我们路人什么事啊!要怪就怪他自己!】
【问问哪个职场人不嫌弃他们这种人?不光占用社会资源,更是影响了我们其他男人的工作机遇!就是有这种总怀孕的男人,才让公司不愿意招我们男性。我们不想结姻生孩子的男人招谁惹谁了啊。】
【他要不是自己抢占社会资源,会有别人骂他吗?网暴自己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都不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还把事情发出来,他怎么好意思啊!】
【社会上不是没有独立男性。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姻生孩子,那他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怎么?还想让整个社会所有人帮他们这些孕夫养孩子?可别把我笑死!】
论坛app、博文app、图文app、视频app,四个最热的软件铺天盖地都是针对这件事的衍生讨论。
随便一条骂事件中孕夫的帖子都能获得上千条点赞。
任何试图平息这次争端的人都被打上了理中客的标签,被争吵的双方视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铺天盖地的讯息中,华思清看到了这样一条帖子:【真好!使劲打!往死里打!男的不打男的,女的怎么能地位稳定呢。对弱势群体的照顾本身就是社会文明和道德程度的体现,哪怕是在资本主义国家都不敢过于明晃晃搞社达这一套,都得做点表面工作。你们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倒是惦记着把社达发扬光大,公然厌弱歧视弱势群体。评论区等你们成为老弱病残,被骂占用社会公共资源赶紧去死时,可千万记得别抱怨。
你们的公共交通、水电气网、医疗……能这么廉价,能付得起,就是靠有钱人补贴穷人,那你们怎么不给纳税大户们磕几个呢?真以为凭你们赚的那三瓜两枣就能让你们过上如今的生活?靠的全都是宏观调控!你们自己就占着便宜,还骂其他群人?可真好意思啊!
更何况那些能生出下一代儿童的孕夫们比你们贡献可大多了。你们占着社会.主义.国家宏观调控的便宜,享受完人口红利和廉价资源的便宜就去死。人家占完便宜好歹还能再生产出能继续为这套体系供能的下一批资源呢。你们是怎么做到要求别人用社会.主义.国家的规范去对待你,又用资本主义国家的规范去对待别人的啊?全都疯魔了是不是!】
还不等华思清细看,这条帖子就因为触发关键字被平台删掉了。
但他迅速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厌弱成了这片土地的主流价值观?那种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思想,难道不是对面U.S.W一直赞扬的模式?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手机一个劲儿地弹消息,好友群里他许多朋友已经因为这条新闻衍生出来的问题吵起来了。
李童说:男性必须团结起来,变得强大。所有男人都要拒绝服美役,脱离性缘关系,不看一切与爱情有关的影视剧小说电影,严格审判每一个不够觉醒的男人,从而摆脱母权制的规训,争取属于男性的权力。
钱宇说:母权制社会下谁都逃不脱规训。总是专注规训别人,这是在别把自己对自己的厌恶发泄到别人身上,在不用规训审判自己的前提下获得某种“觉醒”的满足感。这太下作,太恶心。
李童说:必须矫枉过正,必须让所有男人都明白男性主义思想。只有男人们觉醒意识到这些问题后,男人才能真正获得与女人平等的地位。
钱宇说:宣扬男性主义是为了让更多男性意识到他们有更多条路可以选,而不是为了把男人所有的路都堵死,更不是给你们审判其他男人的武器。曾经就有许多女人和男人躲在母权制的规则下审判男人,如今换了个时代,又用另一种模式压迫男性。
李童说:你这是在鼓励男人向下,不能允许男人向下,向下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地位和权力。必须要管控他们,把他们骂醒,让他们变得清醒。
钱宇说:这只是在践行罪恶的母权,满足自身对权力的欲望而已。‘只要我是为你“好”就能暴力对待你’这是母权。你在争夺并实施的是母权!审判男人,规训男人,你也得不到母权这种权力!别被虚假的权力模糊了眼睛,把子弹打向自己的阵营。
华思清无暇顾及这些争执,他越看越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他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究竟又是从什么时候起,矛盾双方从女人与男人变成了男人与男人?这些问题从头到尾,难道不都是女人跟男人之间的问题?
一首BGM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他的父亲守在客厅的电视机前观看偶像爱情剧。
煽情乐曲恰到好处地调动着人类最本能的情绪,剧里的男主正在被女主挖心挖肝挖眼睛。他知道后续会怎么样。只要女主心里稍微难受一下,就能把女主对男主的伤害抵消回去。
打他记事起,他的父亲就一直痴迷这类爱情剧。以前他分析过。或许是他的母亲不够浪漫体贴的原因,从来没有给过他父亲爱情的经历。所以他的父亲和众多男性们执着于在虚假的影视剧情中把这段现实生活中缺失的经历找补回去。再加上男性们长期处于牺牲献祭者的位置,大概是集体患了复杂性创伤后的应激障碍C-PTSD,所以总是认为受伤害才能换来爱情。
但是……
等等!
是谁告诉男人必须要拥有爱情的?
对面U.S.W确实一直追求浪漫爱,但他们这边最初可不是这个样子!
曾经新大陆宣传的是男人应该像女人一样开拖拉机和战斗机,勇敢反抗黑恶势力的压迫。
华思清迅速翻找他们新大陆这段不算太长的历史上文娱方面的记录,在一个名为王姚的人名上画了重重的一个圈,最后以王姚为中心将与他有关系的所有人划线连到一起。
找到了!
王姚。知名作家兼编剧兼影视剧制作人。曾经叱咤风云,情人知己一箩筐,年轻漂亮的男人排队给他生孩子。虽然现在地位不太行了,但如今影视行业内说一不二的权威导演和制作人们曾经都是跟在她这个大姐屁股后面混的小妹妹。这群人有个共同的特质,都是早年新大陆最先接触到U.S.W“先进思想”的进步人士。
这群人当年共同创造出了一部火爆全国的电视剧。那部达到万人空巷效果的爱情剧集,一度因为犯罪分子都追剧从而减少了犯罪率而受到表彰。主创们接受采访时说,现在不同于过去,没必要总上价值,这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东西,她们将男性身上所有的美好特质融合后,塑造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善良男士。
华思清连夜刷完了这部老剧,原本的低血压被气到差点高血压暴毙。
男主角吃着碗里的还死死扒着锅不放,唯一能称得上好的地方就是他干活麻利。没苦硬吃的牺牲型人格让他宁可搅得身边每一个至亲不安宁,也要为外人牺牲献祭。
男主角的至交闺蜜原本乐观开朗,结果在剧里从很正常的一个男人,变成了一个毒夫神经病,日日夜夜拈酸吃醋,还跟自己的好友反目,惹得所有人都嫌弃。
男主角妻子的哥哥表面看似是个护妹狂魔,实际上内心变态,执着于破坏他和他妻子的感情,不光谁都瞧不起,干出来的缺德事简直让人想把这个大舅子送进监狱。
最后再加上男主那个总是试图操控孩子命运的父亲、十足恋爱脑的弟弟、和男主宁可抛弃全世界也要将他养大但养成了一个白眼狼的养子……整部剧里除了一个打酱油的龙套男,就没有一个在男人看来能算得上正常人的男性角色。
他严重怀疑这部剧是那群女主创们将她们身边的正夫、小三四五六七融合在一起,才糅合出了这么一群拧巴的东西。
剧中一共有四个主要女性角色。除了混不吝、长不大、不懂事的女主外,倒是一个赛一个的正气十足。
男主的追求者善良踏实,任劳任怨,只要是男主家里的事就没有不上心的时候。永远是做的多,说得少。哪怕结姻后都不改初心,把男主一家当亲人。
男主妻子哥哥曾经的爱人,几十年来对男主这个大舅子痴心不改,哪怕有更年轻貌美的男主弟弟追求都不同意,持之以恒地守着男主大舅子这个神经病。
最后还有男主那个岳母,高知识分子很明事理,是所有人都认可的长辈。明明是个女人却能体谅男人的处境,对待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时从不偏心。
他已经能想到当年那群拉帮结伙、攀关系搞权色交易的女主创们在创造这些女角色时如何带入自己了,一定认为自己特正气。
从这一年起……国内的文娱行业,影视剧、电影、歌曲、杂志、小说、画本子……除了爱情还是爱情。一年比一年更严重,直到现在哪怕是战争救灾等严肃题材都必须要加点爱情线才行。
男人们就这样,从主席的男战士,变成了只知道谈情说爱的男傻子。
‘谁说男子不如女。’
‘男人也能做拖拉机手搞生产、也能做飞行员开飞机。’
‘我们是不输于女战士的男战士。’
曾经红极一时的标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扫进历史的尘埃里,鲜少有人能够忆起。
不,不光是爱情。
华思清翻找这几十年文娱方面内容的变化,惊恐地发现隐藏在爱情线下有更恐怖的东西。
从这个时期开始,工人和农民等底层群体的形象被一点点地被挤出了主流话语。从最开始隐晦地掩盖屏蔽,逐渐变成了公然地抹黑歧视。明明,明明这个新大陆的新国度是由这群人建立。
从过去站在底层阶级贫苦大众的角度,辛辣直白地批判权贵富豪阶级。到现在厌穷厌弱拜高踩低,明示是底层弱势群体自己的选择造就了自身恶劣的处境。
从过去男人不需要女人的帮助,男人自强自立自己什么都能行。到现在小事上让女同志们发扬风格礼让男性,大事上让男性群体处处吃亏受阻。
所有的不公、不平,所有曾经新大陆的人民极力抵制的东西,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渗透入侵,最后全盘复位重现在这片土地。
华思清翻看完最初那群创作者的生平,发现她们只是一群自恃为拥有先进思想的时代弄潮儿而已。
不论她们有心还是无意,无论她们想没想到自己做的事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她们都只是一排子弹,而不是背后持枪的那个人。
那么是谁?究竟是谁!
隐藏在这段历史里。
隐藏在一切的背后。
恶毒地篡改了这个国度,却不曾留下姓名和记录让普罗大众有所觉知。
更没有丝毫引起民众们的警惕,让民众察觉后对此憎恨并且反抗抵制。
正义的言行被扣上邪恶的帽子,邪恶的行径又被披上正义的外衣。历史记录上模糊不清的讯息让他甚至分不出持枪的究竟是哪群人。是不是顶层人和底层人学的从来不是一套历史,底层人民永远无从获知关于真相的记叙-
几个男性好友凑在一起小聚时,李童和钱宇两人关于女性偷拍男性已经形成了产业链这件事又吵了起来。
李童坚持只要男人不沾女人就不会遇到这种问题,钱宇坚持男人也有性需求不该一味制止。
“还不制止呢?”李童十分焦虑:“你看看现在这些男人,只要遇到一个女人就恨不得扑上去。上次我看到一个女的说自己家里重女轻男,她特别心疼她的哥哥。结果一群男的留评论说要嫁给她。男人怎么能爱女到这种地步!跟我爸那个婚.驴.伥.鬼一个德行!不光是女人在宾馆偷拍男人形成产业链了,女人用这种方式骗蠢男人嫁给她们也快成为产业链了啊!”
“你不能剥夺别人的选择啊。”钱宇十分不理解:“该被管束的明明是那些犯罪的女人。我们应该让更多男人摆脱性方面的羞耻感,就像我在U.S.W留学时看到的游行。几万个男性成群结队地上街袒胸露腹,告诉世界男性身体本身并不是罪恶的。”
“呵,这种活动最后是谁获利啊!”李童对此嗤之以鼻:“女人们倒是过足眼瘾了,津津乐道地在小群里互相传播图片,对图片上的男人挨个加以下流的点评。”
“你亲眼看过这种活动吗?这种活动根本不是三级片那种刻意美化.性.化过的东西,照片里作为主体的男性们毫无美感可言,反而具有十足的野性侵略性。”钱宇十分笃定:“谁规定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样,成为上位的侵略者,只能成为被动承受的那方呢?”
李童简直都快要被气死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看看我们男人现在是什么地位什么处境啊?前一阵儿有个女人醉酒飙车的新闻。明明跟我们男人毫无关系,那些女人都非要编出一个男人,造谣说这个肇事女是受了情伤遇到渣男才冲动做出这种事。在现在的趋势下,男人做这种事只会成为笑柄。”
钱宇同样很生气:“那难道你那种训诫所有男人的方式就有可行性吗?让所有的男人远离女人,不接触任何情爱,接触了就审判他们,恨不能把他们挂在倒十字架上吊死。你这究竟是在提升男性处境,还是在为女人们培养圣洁男啊?我们男人好不容易才不至于多谈几次感情,就被当成淫夫烧死淹死!”
……
“停!”
“停!”
“停!”
华思清大喝三声,近乎崩溃地对好友们喊着:“这些根本就不是我们需要面对的核心问题!”
“就算,就算这一刻,下一秒,所有,所有的男人,集体发生了意识形态的转变。那又能如何呢?没有物质基础的支撑,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我们只能清醒地经历与不清醒时同样的遭遇。”
“这个世界把我们男人当做资源而不是活生生的人。那我就用最极端的方式把我们自己物化成资源来解释这些问题。”
“现在劳动力资源市场的第一梯队永远是女人而不是男人。排序是年轻的女人、单身未孕的男人、年老的女人、孩子长到一定年龄不用照料孩子的男人、孩子还小需要照料孩子的男人、未成年的女人、未成年的男人。因为我们男人需要生孩子,需要承担家庭的责任。所以我们永远是次一等的劳动力!”
“劳动力市场永远只欢迎那些单身不孕不用承担家庭责任的男性。”华思清看李童要说话,立刻打断他:“你可别以男人单身不孕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母权制的基础就是她们女人对我们男人劳动力产出的剥削和统治。她们已经形成了利益集团,默契地利用手中的统治地位排挤我们男性。男人只有比同级别的女人更优秀才能获得与女人一样的职位和待遇,还要承受男人不适合管理岗等高位职位、不适合这那那这的声音、劳动产出被轻视无视。哪怕你再怎么不婚不育也要面对这些问题。”
“已经撕破了文明的面皮,那就干脆一脏到底吧……说穿了,孩子的本质上无非就是劳动力资源后备役!人们生养孩子的底层逻辑是为了自己未来养老所做出的投资!你们承不承认,除了极少部分有钱有闲的脱产者抚养孩子只是为了将孩子养成一个幸福独立的个体外,绝大多数普通人养孩子只是为了提前预支未来自己失去劳动力后能够补充上来的劳动力。很简单的问题,如果这些资源不重要,那为什么哪朝哪代哪国都为下一代的劳动力缺失而焦虑。”
“我们男人除了从事有偿的生产劳动外,又从事了无偿的再生产劳动。我们承担了家务育儿的工作,我们生出了新一代的劳动力资源。我们产出了最最重要的资源!我们男人的这些产出明明对整个社会有益!可这些再生产劳动创造的利益是如何分配的呢?她们用姓氏用婚姻,将我们的产出占为己有。我们明明拥有生产资料,可我们产出的资源根本不归我们所有。这一再生产过程中产生的费用和代价倒是全都全压在我们的身上。”
“我说的费用和代价,可不仅仅是指养育孩子所花费的资金,还有从来未被看到的隐性费用和代价一直都是由我们男人独自承受的。我们中谁的父亲在孕、产、育的这一年到三年时间里,不是同时在承受失去劳动薪资和工作中断后失去晋升机遇的双重代价?薪资没了可以去再挣,可职场上的晋升机遇没了谁给我们补去?有几个男人在生孩子中断就业,重回职场后能够弥补中间空职时期的缺失呢?不光补不回去,需要带孩子这件事还成为了我们男人重返职场的不利因素。生的孩子越多,其中的成本代价就越大,这些成本代价全都扣在我们的身上。遇到好伴侣的能获得工资上交之类的虚假承诺,可本质上资源还掌握在对方手里,对方随时可以从这段关系抽离出去。你们告诉我,如果他们遇人不淑呢,一无所有的他们怎么离开这段婚姻。一无所有的他们,只能连自己产出的孩子都被法律夺取后送到一路升职加薪的对方手里。”
“当然,这是极端情况。在当下这个时代,不参与工作的男人少之又少。因为在当今的社会中,她们女人根本就无法依靠她们的工资负担养家糊口育儿的费用。资本家为了利益最大化,将社会构建成了我们男人也要成为不可或缺的劳动力的模式——两个人、一女一男,甚至一女多男,才能勉强养活一个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以抵抗自己年迈失去劳动力后生活受到的冲击。所以我们男人既要负担这些实体费用,又要承担那些无形费用。”
“这些费用明明该由那些不用承担再生产责任却获利的女人和承担少量责任却获利的整个国家和社会与我们共同分摊。可她们双方,却默契地把这些全都推到了我们这些男性生产与再生产者的身上。她们给我们灌输所谓的父性意识形态,告诉我们父爱伟大、父爱是男人的天性,让整个社会包括我们自己都默认这些就是该由我们无偿承受的东西,一旦没这么做就要遭致全世界包括我们自己群体的批判。她们用这些再生产任务熬干我们的心力,又把‘男人无法承担工作生产重任’的帽子扣在我们的头顶。”
“想一想,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一女一男都想要家庭要孩子,那么她们应该同时承担再生产的代价。而不是把女性从事再生产的代价降到最低,让她们不用怀孕生孩子,不用承担家庭责任的同时就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把我们男性从事再生产的代价提到最高,然后打造出一幅我们男人无法同时承担生产与再生产工作的假象,让我们男人只能选择其中之一——再不然就不婚不育,再不然就当家庭主夫困在家里。可我们大多数的选择都是付出比对方多几倍的工作量,同时兼顾两者,却没有人能看见其中的付出牺牲与努力,还要被异性嘲讽被同性贬低。明明这些人真的已经足够坚毅。”
“对方和社会目前唯二减轻我们负担的方式:一,发明出能够减轻我们家务负担的电器。但这些昂贵的电器还是要我们用劳动力换取,本质上还是由我们独自承担了再生产的代价。二,劳动任务转嫁。转嫁到我们的父亲、妻子的父亲、甚至妻子哥哥们的身上,让所有男人都为了一个宝贵的至高无上的女巫去牺牲献祭,搞得我们男男内部利益相斥,更加无法团结在一起。只有我们男人利益受损的世界就此达成了,所有人都在吃喝我们的血肉榨取我们身上的价值。”
“其中底层女性是最恶心的。她们占尽了优势,却不承认自己获利。在这套完整的利益体系里,权力是可以更迭接替的。曾经被剥削的年轻女性有机会成为剥削者。她们明明有机会爬上去,爬到上位者的位置,成为社会默认约定俗成的隐形广大女巫联盟中的一员。她们却不承认。她们只认那些自己身为弱势底层女时的恶劣遭遇,却忽视更加弱势的底层男性连上升通道都不曾为他们开启。我们永远是出力多的那方,却从来不曾获得出力后该拥有的权。”
……
华思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问自己的好友们:“现在你们还认为我们男人选择怎么去做是问题的核心,能改变我们的境遇?我们无论向上,向下,向左,向右,都无法在现有的社会阶段,解决这个问题。”
“那干脆动乱好了,推翻一切后重新建立一个全男的国度。”
“……?认真的吗?先不说有没有战斗力和有没有接受系统的军事训练的问题,就光说武器和战备物资,这些你从哪获取?”
“抢啊!再说还有男兵呢。如果他们不加入我们,那只能说明他们不够清醒。只要我们让他们清醒,那我们就能赢。”
“……这真的不现实。这是一个由女巫掌权的世界,所有毁灭性的打击力量全都掌握在人家的手里!”
华思清没理会这群友人之间无厘头的争执,继续说着:“很明显。只要这个世界仍是按劳分配的模式,那我们就永远不可能获得与她们女巫相同的待遇。我们只能试图去改善这个问题。”
“怎么做?”
“再不然就采取强者自立模式。反正也是要同时兼顾生产与再生产,那就搞到极致。再不然就不婚不育往上爬,如果对后代有需求试图孕育,那就加倍努力做到比别人优秀一个等级,在孕育前攒够足够的资金,独自承担生育的后果和费用,独自占据享有生育的产出,也就是后代孩子。再不然就采取弱者对轰的模式。强制让对方在我们生产后休产假、停工育儿,强制让我们在生产后复工、参与社会劳动。让对方与我们一起去承担再生产过程中的代价,投身进社会再生产的任务里。”
“等等,让对方休假,只会让我们的负担更重!对方除了休息做不了任何事,去年那次传染病停工时期就有过先例。”
“我们不是为了让对方休息,而是要阻断对方职场晋升的顺畅道路,让对方承受与我们一样的隐性利益损失!当对方也承受这种损失时,这些损失才不至于一直隐形!一开始或许会有人摆烂,让我们这一方某些人的任务量加剧。可我们这个群体也不全都是傻子,时间久了都会去找愿意承担这方面工作任务的伴侣。不过……对方一定会破坏阻止,甚至等不到我们这一方的更多人知道这些事。毕竟主流的话语权掌握在人家的手里。对方已经试图延长我们的生育产假,打着为我们好的名义,剥削我们更多的隐性利益和价值了。”
“听起来,我们就只有强者自立模式这一种选择了。”
“难道不好吗?往往越难走的路才越稳定。”华思清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不过,真的不能再苛责弱者了。执着追求爱情的人和执着追求美貌的人,再不然就是少数脱产者的闲情逸致,再不然就是无数被原生家庭亏待无视的受害者因内心缺失而书写出来的血泪史。有些人鄙视的婚.驴,也只是这个扭曲社会创造出来的受害者,狰狞到面目全非也要拼命去争去夺去竞的是对于这些人来说本就为数不多的利益。我们无法解决伤害这些人的加害者,但至少不能鞭笞这些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受害者。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遇到问题的人?不抓住打断这些人一条腿的凶手,反而猛踹瘸子剩下的那条好腿吗?这只是畏惧强者、恐惧自己成为弱者、所以挥刀向更弱者,沉浸在拥有虚假权力的幻想中、以减轻自己内心的恐惧、顺带满足自己的施虐欲而已。”
“这是一个扭曲的杂糅的世界。”华思清继续说:“明面上有资社两套截然相反的体系,可她们所有的女巫都奔着其中的一套使劲。不管她们表面表现出的有多好、嘴里说的有多么动听,她们女巫都在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爬上去争权夺利走资。一旦我们与她们一样无所不用其极地往上爬去争权夺利,她们立刻跳出来要求我们坚守道德底线、清清白白地走社。怎么?这是把我们当成了什么道德底裤了吗?本来就不公平的一场竞争,对方还可以用尽脏招数,我们则必须在近乎严苛的自我审查的下坚守道德底线,这还怎么赢?真的不要再内部倾轧了。就由着他们去吧。无论是用下三滥的招数往上爬的,还是坚守道德底线努力往上走的,全都由着他们去吧。她们?*? 上位者女巫有分歧没关系,可我们下位者男人不团结真的不行。”
第 399 章
知名博主Zoe转发了一条博文:【干得漂亮!男人现在这样跳, 都是上桌吃饭吃的。就该把他们的嘴堵上!】
原博的图片被网站屏蔽掉了,文字写着:【由巫教衍化出来的极端宗教组织WLB禁止男性在公开场合讲话。】
众所周知,世界三大宗教, 巫教、魔教、巫魔教,其中属巫教最保守, 从巫教衍化而生的其余宗教更甚之。
虽然WLB这个组织十分极端,但由于她们坚定对抗USW的行动, 让她们颇有声势, 已经盘踞了一片不小的领地。
博文下成千上万的粉丝与ZOE的话锋一致,清一色站在自以为的正义制高点,对男性进行嘲讽跟攻击。
ZOE其余的微博无外乎:1.说女男早就平等了,甚至更甚,现在是女巫被男性压迫。2.骂男人, 倾诉女巫的委屈。3.发男人自拍的黄图。
她的粉丝几乎跟她一个样。不是在说去哪找鸡、信誓旦旦说就该用鸡取代男人。就是公然讨论人口买卖, 认为花小钱买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男人比给男人彩礼更值。
李童颤抖着双手将手机举到华思清的面前,近乎崩溃地问:“你看啊!你们看看她们在做什么啊!你看看她们说的话!那些自甘堕落的男人不该死吗?如果这些男人不拍这种色.情.视频和图片, 如果每个男人都向上,那我们这个群体怎么会被敌人抓住把柄!他们是男奸!他们跟女巫一个阵营!”
钱宇尽管自由惯了, 但明白了华思清是什么意思:“不管他们做出了怎么样的选择, 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你给我们看的这些东西,不正好契合了思清的意思吗?这些女巫一边说自己是在捍卫我们的国家和传统制度, 一边做的是USW那套,在搞情色消费上特别起劲。这不就是用社会.主义的标准要求别人,用资本主义的标准要求自己吗。”
“别管他们的选择?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李童冷哼一声,提起了屋子里几个男性好友们不愿意讨论的、公开的秘密, “你们都还记得王志吧?他家里穷,他妈妈爸爸也不管他。他高中还没毕业就跟校外那个黄毛女混混搞在了一起。我们中间, 工作的工作,考研的考研,尽管都二十好几了,但至少有一半还没真正意义上从校园这个环境脱离。他呢?他已经有四个孩子了啊!最大的已经能上小学一年级!我恨啊!我真的恨啊!为什么有努力向上机会的男人不能抓住机会,非要自甘堕落跟女人搅在一起!”
屋子里早就响起了哭声。
在李童哭喊出下半句后,一群年轻的男孩从小声低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在座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不甘心亦或是压抑。
身为男人,他们太清楚彼此在这个属于女巫的世界长大过程中受到了多少的委屈和恐惧。
华思清止住哽咽,强迫自己组织起自己的言语:“你们听过穷人思维吗?在当下这个物欲横流的扭曲社会里,穷人思维一度是网上最热门的话题。有钱人和中产者们动不动就说穷人短视、说穷人鼠目寸光急功近利、说穷人只要不能当下吃进嘴里的东西就完全不在意。再不然就说穷人过于老实本分、说穷人贪生怕死完全不敢反抗、说穷人吃一天过一天麻木的像是弱智。
那些人的论调是,穷人穷,是穷人自己的问题。那些人完全想过穷人穷是因为权贵富豪们剥削了穷人的劳动所得,还用手中的媒体宣传机器愚弄哄骗穷人的心智。那些人一边指责穷人拿家里的钱是啃老丢人,一边给自己的孩子几十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上亿的资金让孩子或享乐或练手,练习如何创业开公司、如何夺取占据更多的财富、如何更悄无声气地压榨底层群体。穷人家的孩子创业失败被归咎为贪心不足蛇吞象遭了报应。富人家的孩子失败就只是无能或是运气不足而已。
是,穷人贪心。是,穷人不该在没做好资金规划的情况下创业,应该在攒够所有生活所需的钱和未来有可能赔掉的钱再创业。可这个世界给过穷人这种机会吗?穷人每天赚的那点钱,就只够日常吃喝,可哪还能有盈余?穷人一天工作17个小时,连续工作两百年都攒不下这么多不会伤及自身的创业本金吧。那又是谁把这个世界变成了‘穷人想稍微过得好一点都得以命相搏’的样子?试图冒着粉身碎骨风险去改变命运的穷人真的有那么罪该万死,该被整个社会讽刺?
嘲笑穷人老实本分就更有意思了。整个世界所有国家为了维持统治的稳定,都在不厌其烦地警告穷人不老实本分的后果,所有新闻影视剧电影都在传播这种意识。结果那些权贵富豪上位者,还拿穷人的老实本分当成嘲点吐槽不停。你们难道不觉得有意思吗?这是给穷人灌输思想后逼到了墙角里,然后问穷人为什么这个样子。
听起来熟不熟悉?
穷人思维跟男人思维无异。
那些靠身体上位的男明星,那些出卖身体的鸡。这些男人被女人和男人一同讽刺贬低。女人们说他们道德沦丧,借此讽刺所有男人。男人们说他们自甘堕落,败坏了自己所在阵营的风评。从头到尾。从头到尾,他们有伤害任何人吗?除了他们自己。
那些权势滔天的政客,那些家财万贯的资本家。这些女巫被女人和男人一同追捧崇拜。女人们说她们杀伐果断,将她们的成就视为毕生追求的目标。男人们说她们雷厉风行,爱她们爱得要死,只有少数男人想追求她们的成就,大多数男人直接将嫁给她们视为毕生的愿景。从头到尾。从头到尾,你们要不要数数这些权贵富豪杀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如何极尽剥削侵害之能、挑起了多少次的战争、才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她们伤害了所有人!除了她们自己。
还有那些妄图靠一段感情、一场婚姻、一个后代孩子获得保障的千千万万普通男性。这些男人被嘲讽为天真幼稚没有脑子的傻子,被羞辱成不能为自己做出正确选择的杂碎垃圾。可又是谁给他们灌输了这种意识?人们甚至能释怀国与国之间的宣传洗脑攻势,认可宣传洗脑对人的影响并非一朝一夕,改起来十分不易。可我们却不肯放过我们自己,坚持把所有不够清醒的人视为仇敌。”
华思清越说越激动,深呼吸几口,止住自己的哭声:“我从来没觉得那些出卖身体的男人对。正相反。我认为他们大错特错。可这个世界已经双标成这个样子了。我们真的有必要将这种双重标准刻成不准逾矩的守则,竖在我们自己的阵营吗?不管那些男人究竟是被周遭恶劣环境影响成了那个样子,亦或是他们自身欲壑难填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比起那些主动加害千万亿万普通百姓的权贵富豪女巫们,他们伤害自己的错,真的算不得什么。为非作歹的权贵富豪与穷人和卖身的男人,在清理掉前者之前,我不认为我们有任何资格去苛责后者。我们总不能大肆赞扬害死无数人的权贵资本家,然后拼尽全力去苛责一个只伤害自己的鸡。”
旋转大圆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一屋子的男人早就没了吃东西的心情。所有人都在想,想别人,想自己。
华思清想到了什么,接着说:“说到服美役。你们知道女人为了肌肉量,扎违禁兽药把自己扎成了什么样子吗?你们知道她们喝蛋白粉喝到肾结石吗?会把自己饿到厌食症的男人和为了肌肉量扎兽药的都只是各自群体中的少数群体。但只有我们男人,把任何一件事都能当个大事审判不停。
还有雄竞。从最开始的男人因为女人互害是雄竞、该批判该去死该消失,到现在的男人甚至不能有基础的情绪起伏、稍微有吃醋心里不舒服之类的人类正常情感波动都算是雄竞。她们女人呢?她们女人之间为了得到我们男人的竞争就少了吗?杀人放火这种程度的竞争都有。可除了个性冲动外,有谁说过她们什么吗?我们男人这么做就是下作的拜B男。她们女人这么做就是占有欲霸总太爱的证明。还有好多男人爱这种疯子女人爱到要死。我真的不理解,怎么就能双标成这副样子?如果是女男双方都有过的行为,那我们就别抓着自己这方一些人出现的问题不放,还不断扩大了行不行。
口口声声说着攘外必先安内,可你们细数世上所有战争冲突的历史。有哪次外战内战同时出现时,各方不是先打跑外敌再处理内部问题?有哪次攘外必先安内的论调不是在外战尚未开启之时?只有我们。我们男人。我们是历史第一人!你们要不要看看一看各大平台的社交媒体?我们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内战与外战的比例是1111111……比1。我是真的很好奇,当我们所有男人的精力都放在内部战争时,又有谁能站出来对外改变我们的处境。”
“你们谁能告诉我……”华思清在问,问同伴,也是问自己:“……你们谁能告诉我,照这样下去,我们的未来在哪里?”-
“撒旦大人苏醒了!”
撒旦苏醒的消息从天堂传到了地狱。
天堂与地狱的各方势力尽管心思各异,但默契地收敛了各自的行径。
力量孱弱的人类之间的斗争都那般强烈,力量强大的恶魔之间的斗争只会更加剧烈。
任何上位者都不是蠢货,在知道撒旦大人的具体情况之前,没有人会轻举妄动,所有人都在等新消息。
天堂地狱里的高层换了一大半。
唐灵唤来了不喜争斗的钟影和文姗。
近几十年来她们偏居一隅。碍于她们早年积攒下来的庞大能量值,暂时还没有恶魔去挑衅实力强大的她们两个元老级人物。不过随着天堂地狱里那些好斗的高层们实力增强,她们自己都清楚未来不会有她们所期盼的宁静。
“撒旦大人!”
“撒旦大人!”
唐灵能明显看到她们俩眼中的惊喜。
“现在天堂地狱里也就只有你们俩还希望我活着了吧……”唐灵不禁失笑:“你们俩当初占尽了先机,怎么还能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光是靠恶魔能量的威压去压制,都不至于此吧。”
文姗无奈地叹息:“最开始,我也试过控制。可恶魔实力更强,远比普通人类更难管理。再加上……”
钟影接着文姗的话说道:“天堂地狱里一直都有恶魔不愿意服从管制。我进入地狱时,文姗已经是腹背受敌的状态了。秩序稳定的天堂和地狱,没有办法让她们提升自身的实力等级。有太多恶魔不想一直停留在底层恶魔的状态,尤其是看到强大恶魔的压倒性.实力后,她们更没有办法接受现状了。于是,她们加入了各个不同的势力团体,谋取向上爬的机遇。是我们无能。我们没有办法让天堂地狱维持您沉睡之前的团结和稳定。这不是我们想要的世界,但我们无能为力。”
“干嘛那么自责。别说你们了。就连我来……我来我也不行。”唐灵迎着钟影和文姗诧异的目光,坦诚地表示:“怎么,不信?你们太年轻。团结从来都是特殊时期特殊情况下共同作用的特殊产物,没有办法长期维系。稳定更是如此。跟我去人间看看吧。自从天堂地狱通往人间的大门被我封死后,你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人间的样子了吧。”
唐灵直接将钟影和文姗一起带到了人间。
人间庞杂的信息,让她们两个消化了好长时间。文姗听那些新转化的小恶魔说过一些人间的情况,不过听说的跟亲眼所见仍有很大的差距。钟影离开人间时,人间的状态半原始半科技,现在看到人间的变化很是震惊。
“人类……还真是坚毅。这么快就重建出了末世前的样子。尽管这多半取决于您提前保留住大部分科技文明成果的作用,但是她们发展建设的作用同样无法忽视。”
“别光看高楼大厦啊。”唐灵哑然失笑:“看看细节上的东西。当年我许给你们的世界……已经落实。”
网络上正因有个小男孩被狗咬的事件吵架。网友们从狗主人没素质,一路吵到养宠物是否是造成年轻人不愿意生育的原因之一。
某视频软件上,这条视频的弹幕飘过这样的一条消息:【搁我妻子,这狗主人一家都得给我陪葬!】
像是觉得自己表达得还不够清晰、情绪不够到位似的,这人还在评论区留评:【搁我妻子,这狗敢碰我,狗主人和狗都得一个死一个废!】
“他们……”
“他们……”
钟影和文姗异口同声,又双双失语。
她们很难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们经历过旧世界,知道旧世界时男人们是什么样子。
这短短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她们不明白男人是怎么丧失了主体性。她们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但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颇有些得意自鸣的意味。
过去的男人哪里会幻想自己的另一半给自己出头啊,肯定不管不顾就第一时间就冲上去了。无论谁占理都没关系。因为男人不管对错都有人支持,更没有人把男人冲动之下的行为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唐灵带着她们穿过大街小巷,隐身的她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有个年迈的中年男人正在跟自己的儿子逛街,边走边劝自己的儿子:“你说说你。你家那个不嫖不赌不抽不喝的,也不家暴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们知道我们上一代都什么样吗。这也就是现在的新闻不提。直接动手打自己丈夫的可不少,哪个筒子楼里没有甩热水瓶的声音?打得狠的,揪着头发往墙上撞的都不是少数!”
年轻的儿子无奈地叹气:“她根本就不碰我啊!也不搭理我!面对我总是冷脸,赚到的钱也不给我,家用一丁点都不交,每天就是跟她的狐朋狗友瞎混。我怀疑她跟她有一个好朋友……有那种关系!”
“哎,那你们孩子都有了,你想怎么样?总不能离吧。那不让人笑话死!再说你想过一个男人离婚后带个孩子会有多不容易吗!”
钟影和文姗默契地看向唐灵,眼里全是迷茫。
她们完全不懂为什么现在的世界对女人的要求这么低。不嫖不赌不抽不喝不家暴就是好女人了?那不是过去男人才有的待遇。
钟影和文姗实力很强,能接收到很远的讯息。
铺天盖地的荤段子,到处都是‘车与男友’概不外借的玩笑话,还有数都数不尽的色情网站小视频……
无一不冲击着她们的内心。
女人酒后痛哭是真情流露、背负了无人能体会的压力,男人哭是多愁善感情绪有问题、无能发疯的废物点心。女人写小作文是善于沟通的、能体会对方情绪、愿意主动解决问题的少数好女人。男人写小作文是絮絮叨叨的、只在乎自己情绪能发泄出去的、恶心的大多数男性群体。
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一度让她们有些恐惧。
“撒旦大人……”
“嗯?”
唐灵正同时操控着两部手机。用一部Yolande的手机发送出支持提升男性权益的动态,说国家和社会对男性太过不公平,应该推翻现有的体制。用另一部Zoe的手机发送出反对提升男性权益的动态,说无法再容忍现在的体制,国家和社会再向男性倾斜就会逼得女巫暴乱。
“是不是很有趣。”
钟影和文姗并不觉得有趣。
生而为人,生而为女人的她们想起了过去发生的太多太多的事。
“撒旦大人……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当然。”
唐灵能听到她们俩的心声。她们并不喜欢这种社会状态,想要的是更为平等的世界。她们俩天性太过善良,不然也不会沦为恶魔契约交易者。她们始终认为这种状态只是阶段性的,只要迈过了这个阶段,真正的和谐社会就会降临。
“会。我很少相信什么东西,但我始终相信人性,更是从未怀疑过人性。”
“人性之中的善与恶都太过极致。”唐灵接着对她们解释:“按理说,善恶应该能达到微妙的平衡。可是恶人为了达到自身的目的,能够毫不犹豫地做出善事融入善人的群体,以善为名实施最极致的恶行。善人哪怕是反制恶人都没办法做出恶行。压不住恶的善……怎么赢?”
钟影和文姗缄默不语,都听出了唐灵的意思。她们两个,就是压不住恶的善的典型。
“撒旦大人……他们现在怎么做才能改变自身的处境?”
钟影和文姗是替男人们问的,也是替过去的自己。
“怎么做都不行。”
唐灵的回答不带半点迟疑。
“不管现代“和谐”社会中的人类怎么否认,权力都是靠暴力来维系的。力量掌握在谁的手里,谁才能拥有权力。只不过在现代社会中,力量和权力有许多种不同的表现形式,不那么容易被察觉到而已。
人类世界中,女人和男人各占一半。极端对抗时,一半男人能打过一半拥有巫术的女巫,那他们就能拥有平等的待遇。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不过……弱势方不肯承认现实,强势方为了维持住那‘并不平等的表面和谐’又刻意不肯去提。
截止到目前为止,所有弱势方看似自己争取到的权益,全部,全部都是被给予的。旧大陆弱势方拼命闹事争取到的更高待遇,是各个强势方之间利益争斗下的衍生品。新大陆试图建立的平等国度,让弱势方坐了一小段顺风快车后又迅速退了回去。真正凭自己的力量争取到的权益,可不会让新旧大陆上的弱势方陷入弱势的处境。
争取这两个字可没那么容易。靠上街游行放几次火,根本无法获得实权待遇。弱势方要想真正争取到平等的待遇,至少要与强势方进行一战二战末日天启那种级别的惨烈战事才行。先不说弱势方压根打不过的问题,光把弱势方团结起来就是个基本上不可能实现的奇迹。永远,永远不要小看上位者们离间分化下位者们的能力。
如何保存一具腐朽的尸体?引导所有人打尸体上面的苍蝇和蛆。当所有人都忙于朝着苍蝇扑来扑去、当所有人都忙于拿放大镜找蛆,人们会自动忽略那具庞大的、散发着浓烈恶臭气味的、腐朽的尸体。”
唐灵带着钟影和文姗前往一个特殊的场地。
跟地下停车场大小有一拼的巨型KTV舞厅里,一眼望不到头的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男人二十到四十岁不等,女人多半是五六十岁,最老的七十有余。
“这是现在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男性、甚至连许多女巫都不知道的、只有警察和做社会调查的人们才关注的、真正的社会底层阴暗处。常来这里玩的中老年人戏称这里叫摸摸舞厅。只要花5-20块不等,就能抱着年轻小伙们跳一曲。场子里有保镖看守,不会出什么大事。一直有人抓,但屡禁不止。
除了极少数实现欲望的动力极强的人,大多数人天生都是懒惰有依赖心的。在能不劳而获的情况下,很少有人愿意付出努力。当男人被划分为情.色资源与生育资源的消费品时,可想而知会有多少种引诱他们走捷径的方式。哪怕知道卖身的代价,绝大数男人都不会去,但总有少数人禁不住捷径的诱惑想试试。
没有权势财富能继承的下位者若是想爬上去改变自身的处境,只能玩命努力地去争、去抢、去偷、去夺,要忍辱负重去给上位者当牛马猪狗去使。我过去就是这个样子。你们应该还记得我讨好路西法时的情形。当然……出卖自己的身体也是一种上位方式。只不过选择这最后一种方式的那些人大多短视,也没有选择前面那些种方式的人有野心。这些试图靠卖身找出路的人只会把拿到手的金钱和资源当成是结果,而不是把这些踩在脚下当成晋升的阶梯。
于是……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下位者中罕见的突破道德底线的人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就该爬上去改变整体格局。结果全成了始终如一的商品,把自己当商品卖换来的钱还会很大几率再给周围的人送出去。最后只能除了一身病,连屁都剩不下,更别说改变处境了。
这已经是死局了。男人想改变自身的处境却不敢争抢偷夺、又不愿意暂时扔掉自尊和脸皮,那就只能选择更道德的和平抗争方式——跟女巫讲明白男人和底层女巫都是这种社会模式下受害者的事实。但这样做,处境会被改变的只有女巫。现在已经初见端倪了。女巫的脆弱已经开始被理解被接纳,到处都是男人们替女巫喊‘女巫也是母权受害者’的声音。可男人呢?男人还是没有被看见。只要女男双方没有爆发大规模对抗战争还赢了,那男人的处境就不会改变。最好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女巫地位只稍微比男人高那么一丢丢,但仍始终稳定处于上位者的位置。”
钟影和文姗不约而同地说:“就像过去?”
“对。就是过去。”唐灵轻笑一声:“走吧。我的承诺已经兑现,该去收回我应得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