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平啊！我知道, 他年轻的时候在秦氏地产上班，好像是什么工程师，大家都叫他李工, 退休金可高了！结果全给他儿子吸毒去了, 最后连家里房子都抵押出去, 借钱也要吸……”
“这东西真不能碰，碰了就是个无底洞啊！”
几位老人还在唏嘘, 江望尘注意到了他们话中的信息点。
秦氏地产？这不是秦祯他们家的产业吗？
安屿找了个晒不到太阳的位置坐下, “哥，你想什么呢？快坐啊。”
宣讲厅里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 多数是老年人带着孙子孙女过来, 他们两个在其中显得鹤立鸡群。
负责讲课的警察很快带着资料进来, 身上还穿着警服, 行色匆匆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一名年轻职员拿着签到表让每一个人签名。
课程刚开始还比较常规，展示了一些基本的毒品类型和危险性，后面授课的警察就仿佛脱缰的野马，开始滔滔不绝自己的亲身经历。
安屿是众多学员中最捧场的一位，听到精彩时刻恨不得站到凳子上鼓掌！
好在江望尘及时拉住。
宣讲课程结束后, 安屿还沉浸在怒火中, 路边绿化带里伸出来的草都要踹一脚。
并肩走了一会儿, 她才注意到江望尘异常的沉默。
“哥, 你在想什么呢？”
江望尘回神，“我在想那个李平的事, 不知道秦氏那边有没有留他女儿的信息。”
安屿不明白, “公司怎么会有员工女儿的信息？”
江望尘给她解释，秦氏地产在很多年前员工福利好是出了名的, 因为他们不仅是地产公司，还有专门的职工子弟学校，符合年龄的孩子都可以免费入学。
“但他们连女儿户口都不给上，也不一定会让她去上学。”江望尘叹气，“先问问吧。”
不过他隐隐有种预感，这女儿怕是多半找不回来了，这一家人为了吸毒连房子都卖了，女儿多半也……
果然，秦祯助理回复时直言，“几十年前的资料倒是没有丢，不过我搜了下，当年高考只有李平儿子李伟生的信息，去了他们省会的一所大专。”
果然，意料之中的消息。
江望尘想了想，“有中考名单吗？”
这可把许助理为难住了，“我这里没有中考的名单，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学校那边，不过可能费些时间。”
“行，麻烦你了。”江望尘道，“算我们欠你一个人情。”
许助理连忙推辞，“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大家都是朋友。”
秦祯只知道他们要找一个老员工的信息，并没有过问具体内容，还打趣道：“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你怎么总遇到跟我们秦家有关的人？”
安屿哼了声，小声嘀咕，“我看是孽缘吧，跟秦家沾上边的就没有好事。”
江望尘好笑地揉揉她的脑袋，“凑巧而已。”
秦祯大少爷日机万里，聊了几句又被秘书叫去开会，匆匆道别就挂断电话。
当晚酒店提供的是安屿最喜欢的自助餐，需要他们自己去二楼餐厅里吃，菜品还算丰富。
安屿每样都拿了一些，坐在江望尘对面。
不过她的二人时光还没享受几分钟，谭方兴就端着盘子过来了。
“晚上好。”
江望尘冲他点点头，“谭叔。”
谭方兴盘子里全是绿色蔬菜，见不到一块肉，安屿看了皱皱眉，觉得完全没有食欲。
他问：“你们下午去哪儿了？一直没回来？”
江望尘解释了他们下午遇到的事，这下眉头紧皱的人变成谭方兴。
他阴谋论惯了，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不过江望尘觉得这件事应该就是单纯的意外，毕竟派出所的民警也说了，周桂龄乱攀扯路人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这次恰好撞到刘伟生猝死街头的时间点，所以麻烦了点儿。
“对了谭叔，你知道南宁三路吗？”
谭方兴摇头，“不知道，我以前没来过宁水市。”
旁边恰好有一个阿姨在收拾盘子，闻言提醒道：“南宁三路啊，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条路中段有许多酒吧会所什么的，都不太正规，天天出事，我今天才听说那边又死一个呢。”
阿姨说完，收拾掉桌上的空盘就走了。
安屿听完有些好奇，“那地方有这么可怕吗？警察不管？”
江望尘夹了一块花菜放进嘴里，“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好管的，得慢慢来。”
她似懂非懂，觉得这个世界的规则好像有些复杂。
一顿饭快吃完时，安静了许久的安屿突然开口。
“哥……”
江望尘：“不行。”
她还没说出来呢！
安屿瞪着眼睛，在她哥难得严肃的目光中偃旗息鼓。
“好吧，我只是想问问你吃饱没有，我们回去吧？”
江望尘没有戳穿她，“吃饱了，走吧。”
谭方兴满头雾水，“你们俩就把长辈当空气吗？不问我一句？”
安屿笑着给他随便捶捶肩，“您慢慢吃，我们上去有事呢，回头见啊。”
谭方兴：“……”并不想问他们有什么事。
回到房间，依旧是他们出门前的样子，看来在门口挂上免打扰的牌子真的有用。
“哥，快去洗澡。”安屿拿着浴袍丢给他，将人推到浴室门口。
“这么急做什么？”江望尘无奈。
“要洗去晦气！我们最近太倒霉了。”她说着，又拆了同城快送的盒子，取出一堆瓶瓶罐罐。
“这是什么？”江望尘走过来。
安屿挨个拿起来看了看，最后将一个装着液体的小瓶子递给他，“这是草药精油，你记得用它泡澡。”
江望尘拿起一看——驱害辟邪。
他愣住，半晌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觉得安屿可爱得打紧，居然想出这种方法来洗走晦气。
“你等会儿也用这个洗吗？”他问。
安屿摇头，“不用，我身强体壮，不怕邪祟。”
江望尘莞尔，逗她，“你也用它泡吧，试一试功效。”
她不习惯泡澡，不过偶尔泡一下也可以。而且她和江望尘时时刻刻都在一起，若是晦气找上她，怕是也会影响到她哥。
“行，我等会儿泡，这里还有一瓶。”
那卖精油的商家对她说这些瓶子都是在寺庙里开过光的，有师傅们的功力加持。
安屿选了跟江望尘刚才拿走的那瓶一样香味的精油，哼着歌走进浴室。
章台街道派出所里，民警在电脑接收了三份Excel表，数据高达上千条。
“确定在这里吗？”
街道办的人点头，“住在他们家对面的阿姨是我们的退休老同志，她家女儿跟李平家的玩得不错，听到我们在找人，就说李平女儿可能在如家超市上过班。”
但宁水市一共有三个如家超市，上上下下总共一千多号人。
“李平女儿叫什么？”
“来财。”
民警惊讶，“叫什么？”
街道办的人也有些无奈，“听说李平一直叫她叫来财，玩得好的朋友都叫阿财。”
民警在电脑上进行了查找，显示表格里根本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大概是哪一年出生的？这个知道吗？”
“应该是七几年吧？具体的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在七四年之后。”
民警筛了1974到1979年间出生的女性员工，出现一百三十多条结果。
因为不确定李来财会不会连姓一起改掉，所以他们没有冒然按姓氏筛人，而是先筛掉外省户籍和家庭信息比较明确的员工。
最后剩下的人不多，民警指了一个最有可能的，“是她吗？”
街道办的人迟疑点头，“打电话问问？”
“我来打吧。”民警拿起座机电话，输入表格里记录的联系电话。
通话提示音响了三声，对面接通了。
“喂？”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知性和岁月沉淀的优雅气质，“请问您是？”
民警沉声问道：“您认识一个叫李伟生的……”
滴——
对面把电话挂了！
街道办的人满脸意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挂断。
民警神情严肃。
“再打一次吧，听到李伟生的名字后立马挂电话，很有可能就是她。”
然而这一次打过去许久，对方却拒绝接通。
“用我的电话试试吧。”街道办的人拿出自己的手机，又拨了一次。
对方像是在等什么人的电话，这一次接得很快。
依旧是刚才的女人，“喂？”
民警没有再多问，直截了当道：“李伟生死了！”
对面安静了一瞬，语气迷茫，“你说什么？”
民警语气很重地强调道：“昨天凌晨三点，李伟生猝死在南宁三路。”
“死了？”对面似是仍然不敢相信。
半晌，女人发出一声怪笑，“哈，终于死了，居然死了！”
民警皱眉，“你是李伟生的妹妹吧？你母亲现在派出所，你过来领一下人，顺便签个字，李伟生的遗体还在殡仪馆里等着火化。”
“我才不是他妹妹！”对面忽然大喊，情绪非常激动，“我早都跟李平一家没有关系了！他把我卖出去的时候，我就不是他的妹妹了！别找我，跟我没关系！”
街道办的人接过民警手里的电话，语气温和，假装熟稔，“阿财啊，我是街道的尚阿姨，你记得我不？你小时候还来我们家吃过饭，我们家小娟跟你是同学呢。”
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
她只是听李家对面的老同志说过一次，李来财小时候家里不给饭吃，经常跟着朋友去家里蹭饭。
但对面的人居然真的冷静下来，喃喃：“小娟？她记得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头听着的人忽然鼻头一酸，竟然有些不忍。
“尚阿姨，”对面的女人语气隐隐崩溃，“你知道吗？当初李伟生吸毒，一直问亲戚借钱，借完就问邻居要，到最后连家里房子都卖了……但是还不够！他要把我也卖了！我那时才15岁，我要上学的啊……”
警务室里一片寂静，言语的安慰是如此贫瘠。
“好孩子。”尚阿姨忍不住哽咽，“李平这个不是人的！当时说好要给李伟生戒毒，结果自己都吸上了！”
对面的人突然发出瘆人的笑。
“李平啊，他是活该。李伟生戒不掉，他也狠不下心，家里钱都花光了，他就跑去问……”
第42章
三十多年前——
“伟生啊, 家里真的没钱了。”
周桂龄悲痛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语气哽咽。
“我不管！没钱就去借！来财呢？让来财找她老师再要点儿！”
李伟生靠坐在沙发上，一边颤抖着胳膊, 一边将手里粗制的卷烟往嘴里塞, 将房间里搞得乌烟瘴气。
周桂龄正要说话, 忽然被烟味呛到，咳嗽不停。
李平皱眉, “你手里那是什么？普通的烟还是大麻？”
李伟生摆手, “就是烟而已。”
李平不信，上手去夺他手里的卷烟。
“拿来我看看, 你是不是毒瘾又变大了？家里的钱都被你吸光了！那玩意到底有啥好吸的？”
抽到正爽的时候忽然被人打断, 李伟生面色不虞, 扇开李平的手。
“你懂什么啊！”
“我懂什么？”李平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吸毒啊！你觉得很光荣吗？街坊邻居都拿斜眼看我们，你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喊得很大声，李伟生脑袋里嗡嗡作响，毒瘾发作，更加不耐烦了。
“你少管我，在家里闲得没事就去想办法弄钱, 跟我发火有什么用？”
啪——
李平扬起手立刻便是一巴掌扇过去, 手心震得发疼, 李伟生的脸上更是很快红了起来。
他那张常年发青的脸上难得出现血色, 却是因为这种方式。
巴掌刚刚落下，李平就后悔了。
周桂龄气得锤他, “你打孩子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伟生, 你没事吧？爸不是故意的，气昏头了……”李平小心翼翼伸手想看看李伟生的脸, 被他打开手。
李伟生讥讽道：“你怎么不把我打死？刚好也不用你们到处借钱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周桂龄心疼地抱住儿子的头，“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李平叹口气，心里的火也消下去了，坐在旁边沉声道：“伟生啊，咱把毒品戒了吧，你看看，咱们好好的家……”
“戒戒戒，这是说戒就能戒的吗？你戒一个我看看？”李伟生脸还疼着，说话自然没有什么好气，“老东西，下手真重。”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李平唰一下又怒了，“你这次必须给我把毒品戒了！我就不信这东西戒不掉！”
——
手机对面的女人还在说，“那次之后，李伟生就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些白粉，掺在了饭菜里……”
民警和街道工作人员都没有说话，震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后面李伟生实在借不到钱，就说要把我卖给别人，李平同意了。”女人冷笑一声，“其实我是高兴的，我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家了，他们简直是一群疯子，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们那个儿子！哈，可惜了，他们家注定是要断香火的。”
街道办的人耐心听她讲了许久，听她将这么多年的辛酸苦楚尽数说出来，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安慰。
最后，民警又一次跟她说了周桂龄的情况，希望她能过来看看，哪怕不进行赡养，至少将其他的手续走完，女人沉默许久，居然同意了。
“刚好，我也想看看没了她的宝贝儿子，她现在要怎么活下去……”
“嘶——，真吓人啊。”
安屿怀里抱着靠枕，两条长腿盘在沙发上，整个人试图躲在江望尘身后。
“很害怕吗？那我暂停一下？”江望尘被拉在身前，表情无奈。
“别！你让我躲一躲就好了。”
安屿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露出一只眼睛，在看清屏幕时忽然音响震了声，吓得她立马缩回去。
她藏在江望尘背后瑟瑟发抖，见他巍然不动，疑惑道：“你为什么不怕？”
“我看过了。”江望尘解释，“其实那里根本就没有鬼，那是……”
“别说！”安屿连忙阻止他剧透，“我还要继续看呢。”
“行。”
江望尘不能理解她这种又怕又要继续看的心情，但还是贴心地坐在旁边，任由她抓着自己晃来晃去。
“你确定明天还要看新上映的恐怖片吗？要不要换一个？”
今天早上，安屿忽然提出想去看电影，江望尘自然没有意见，让她自己挑选影片。
没想到安屿最后选了新上映的恐怖片，这是一部系列影片。
安屿现在看的就是系列中的第一部，她还要在去电影院前把前几部都看完！
这几部非常经典的影片江望尘很早就看过，知道后面的剧情后也就不那么容易被吓到。
不过安屿害怕恐怖片这点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胆子这么大，居然怕鬼？”江望尘揶揄道。
“胆子大和怕鬼又不冲突！”安屿很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如果是人，我当然不怕，我可以打回去。但要是鬼的话，我又不是道士，拿鬼根本没有办法啊！”
电影的音效阴森恐怖，氛围十足，但江望尘却被身后耸动的脑袋搞得哭笑不得。
“你这样躲在我身后，明天去电影院可怎么办？”
电影院的椅子是单人单座，可没有地方让安屿钻在他后面。
这确实是个问题。
安屿的心思暂时从电影里分出来，思考了一会儿，眼睛一亮！
“你明天坐我腿上吧！”
这样她就可以躲在江望尘身后，而且同时解决了电影院里没有抱枕的问题！
她这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好像她真的只是提出了一个不含私心的建议而已。
察觉到肩膀后面又伸出来了毛茸茸的头顶，江望尘抽出自己的胳膊，不自在地往前挪动一点距离。
“不要开玩笑了，你要是真的害怕，我们就换一个片子。”
“不要！就看这个。”
江望尘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了。
安屿偷偷笑笑，趁江望尘不注意，从抽屉里取出自己买的记事本，在第一条上打对钩。
【能迅速增进感情的几件事：
一、和对方一起看恐怖片。】
第二件是……和对方共同度过一段开心的时光？
“笑笑？你在干什么，还继续看吗？”
注意到身后安静许久，江望尘问道。
安屿立刻收起记事本，“看！”
开心的时光？她和她哥相处时一直都很开心，所以这件事也算完成了。
安屿暗戳戳想着自己的进度，心情大好。
今天完成了两件事，很快就能感情升温了！
她自顾自想着，嘴角的笑越来越藏不住，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
江望尘不明所以，扭头看了眼电视屏幕。
依旧是刚才播放的恐怖电影，那安屿在笑什么？
他莫名伸手拍拍安屿的头，见她转过来。
“哥，怎么了？”
没有异常，江望尘放下心来，暗嘲自己怎么也受恐怖片影响，变得疑神疑鬼。
“没事。”他说，“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安屿随口道：“我想吃香菇酱夹馍。”
他起身去厨房看了眼，“香菇酱没有了，让酒店厨房炸点油条吧？”
安屿点头说好。
江望尘将香菇酱的空罐子收好，从房间里取了手机，打电话给郭婆婆。
“喂，小尘吗？”
“是我，婆婆，那个香菇酱你是怎么做的？”
“你们吃完了吗？那个很简单啦，你去市场买点……”
第二天一早，江望尘准备出门买菜，安屿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一看便知道是昨晚看电影时睡着了。
早知道他晚上就出来看看了，酒店隔音太好，没想到她会熬夜。
“笑笑？起来回房间睡。”
他叫了几声，安屿没有反应，依旧睡得很香。
江望尘抱不动她，只能将她搭在地上的腿搬到沙发上，又从房间拿了条毯子出来给她盖上。
怕遥控器硌到她，就在沙发上找了找，却摸出来一个小本子。
刚拿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行醒目的潦草大字——能迅速增进感情的几件事。
起初还有些不解，但当他看到下面的事项时，顿时了然。
她竟然还偷偷列了计划清单。
说不出心里有什么滋味，像是本子烫手一般又塞了回去。
江望尘在原地站了会儿，放轻脚步出门。
酒店离菜市场不近不远，大概有几条街的距离，他买完菜后正好是上班早高峰，街道上堵得水泄不通，他也打不到车，索性提着袋子走回去。
在路口等红绿灯时，他忽然注意到对面诊所的牌子，上面写着心理咨询。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前台的女生笑容和善，大厅内装修也是明亮温馨，沙发以暖色为主。
江望尘手里还提着买菜的塑料袋，但他气质很好，让人不禁忽略了他手里提着的香菇、辣椒和大蒜……
“我想咨询几个问题。”
前台点头，“您有预约吗？”
“没有，现场约需要排队吗？”
“不用，现在早上没什么人，您想咨询什么方面的？我给您推荐合适的医生。”
江望尘没有犹豫便道：“情感方面。”
前台女生的眼里闪过惊讶，没想到这般气质和模样的人都需要来咨询情感问题了。
“好，里面走三号诊室，给您安排的是朱医生，她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江望尘无所谓有没有经验，他只是想问几个问题，“有劳。”
“没事，您的东西可以先放在那边的柜子里保管。”
“好。”
江望尘将东西放好，打算问完问题就走。
第43章
“恋爱关系中, 怎么样才算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咨询室内的医生甚至没有来得及寒暄几句，便听到江望尘开门见山地问到。
朱医生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几秒，轻笑了声, “这个问题可是难到我了, 合格的标准在每个人心里都不一样。有的人认为伴侣忠诚就是合格, 有的人认为相互扶持就是合格，也有的人认为帅气多金的伴侣才是合格。”
江望尘点头, 同意了她这个说法。
他暂时没有再开口, 但朱医生看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想主动将话题打开：“来咨询这个问题, 你目前是在恋爱期间吗？”
出乎意料的, 江望尘摇摇头, “还没有, 不过……”
他思考了一下怎么表达，“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她很好、很勇敢也很可爱。”
很寻常的表述，朱医生明白，“你在追她？”
江望尘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想和她在一起。”
“你有向她表达过心意吗？”朱医生以为这个男生不知道怎样追人, 便建议到, “如果你想她回应你的感情, 那么你应该做出一些实质的努力让她看到你的真诚。”
江望尘斟酌着语句, “她之前有向我表达过，她希望我们是伴侣的关系。”
朱医生意外地抬起头。
他继续说, “但当时我以为自己应该是将他当作妹妹看待的, 我没有回应她。”
“能告诉我你们平时的相处方式吗？”朱医生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评估这个男生的问题。
江望尘并不排除这种心理问诊的方式，将安屿的来历隐去, 简单描述了自己与她的相遇和日常相处模式。
“原来是这样。”朱医生并没有发表什么评价，进一步引导他说出自己的疑惑，“那你现在是想对你们的关系做出改变吗？”
她问完这句话，江望尘许久都没有做出回答。
“你有顾虑？”朱医生问。
屋内灯光清澈柔和，墙上的猫耳时钟滴答作响，表盘下的猫尾巴摇来摆去，咨询室的环境十分让人放松。
江望尘轻声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
朱医生玩笑道：“你知道吗，有一种说法是，当你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和对方相爱时，你已经爱上她了。”
江望尘第一次听到这个论断，挑了挑眉。
“我可以不负责任地得出推论，当你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你或许已经做到了。”朱医生
“或许吧。”江望尘呼出一口气，语气轻松道。
朱医生注意到他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这是一个放松情绪的动作，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
长久以来的职业习惯让她不自觉地留意面前人的神色，“你似乎有些紧张，方便聊一些其他事吗？”
他竟然在紧张吗？江望尘松开捏衣角的手，点头。
“你喜欢爬山吗？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释放压力的办法，你有没有想过去爬山？”
江望尘摇头，“以前挺喜欢的，但现在不行了。”
朱医生示意他继续说。
“去年……我家里变故，母亲出事，我身体也不太好了。”
“如果是慢性病的话，可以试试中医，我家孩子生下来就体弱，也是看中医治好的。”朱医生随口一说，一问一答间好像很随意。
简单的寒暄环节终于补上，江望尘又问了几个关于恋爱关系的问题，朱医生都尽量从专业的角度向他解释。
只短短十几分钟的对话，朱医生意识到眼前这个男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他对心理学非常认可，并且也愿意试图从专业的角度去分析自己面临的问题。
“或许这么说有些突兀，但你让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个小城市的人。”朱医生笑了笑，“你跟我认识的一位师兄很像，他毕业后留在海市读了硕博，他时常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清醒？”
江望尘颔首，接过医生递来的平板，上面写着SCL-90量表。
“心理测试量表？”
“嗯，做一下吧，不额外收费。”朱医生又开了个小玩笑，“当然，平板你可不能带走。”
江望尘很快填完，将平板还给她。
“17分钟，速度还可以。”朱医生将数据调出来，大致看了眼结果。
“你认为自己有心理问题吗？”
江望尘扫了眼平板，“我希望没有，但事实通常不会如我所想。”
朱医生耸肩，“别担心，只是有些轻度的焦虑症而已。”
听上去不算严重，江望尘平静地接受了量表的诊断结果。
“心脏病会对焦虑症有影响吗？”
居然是心脏类的疾病吗？朱医生挑眉，“目前没有证据表明心脏病和精神类疾病有必然联系，不过身体上的病症多少会影响一个人的情绪，这种影响可大可小。”
也就是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全看他自己怎么想了。
朱医生全程非常耐心，并没有因为他的问题看上去并不严重而有丝毫轻视。
认真是一项好的品质，但偶尔也会给自己带来烦恼。
恋爱关系看上去很简单，小到十三四岁的小孩儿都能迅速开启一段恋爱。但实际上也很难，很多四五十岁的人都还没弄明白到底该怎么和爱人相处。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着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爱人，也许会比我的问诊更有效。”
……
“哥！”
一大早醒来没看见人，安屿独守空闺等了许久。
“你去买菜啦？酒店刚送了早餐。”
她主动接过塑料袋，亦步亦趋地从门口跟到客厅。
“那是给你做香菇酱用的。”江望尘盯着她手里的袋子，心不在焉道。
“哇，那我要吃辣一点的！”安屿没有问他会不会做，好像深信他只要说了就肯定能行。
“你吃过早饭了吗？我们下午去看电影，我先把东西放进冰箱吧，晚上回来再做香菇酱！”
“嗯。”江望尘在沙发坐下，神情似乎有些疲惫。
安屿眼巴巴地看着他，江望尘福灵心至问道：“那上午做什么？”
她瞬间扬起笑脸，“一层有温泉，我们去泡温泉吧！”
“行。”江望尘没什么意见。
安屿心满意足地站起，正准备将菜放进冰箱，忽然注意到里面有一张纸。
“这是什么？”
第44章
手里的诊断单非常简短, 顶部中间是心理诊所的全称，正文中间标明了所使用的量表，下面用几句话简单描述了诊断结果, 落款是一个潦草的医生签名。
“你生病了。”安屿将诊断单翻来覆去看了两遍, 一字一句地读, 不错过上面的每一句话。
患者出现发作性或持续性地紧张、焦虑等情绪，并存在间歇性胸闷气短、呼吸急促, 伴随一定程度的睡眠障碍……
“轻度焦虑症不严重, 医生连药都没给我开。”江望尘怕吓到她，语气轻柔地解释。
安屿怎么会被吓到, 她心疼都来不及, “哥, 我要怎么做？”
她着急又小心翼翼的样子着实有些傻, 江望尘一直藏口袋里的手终于松开，“来。”
安屿动作迅速地将蔬菜袋子整个塞进冰箱里，根本顾不上整理，弄完就回到他身边。
“哥，你说。”
她拿着一个本子过来，反着放在茶几上准备在背面记笔记。
江望尘定睛一看, 这不是他早上发现的那本计划清单吗？
他哭笑不得, “笑笑, 你这么严肃,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医生是怎么说的？有没有医嘱？”安屿拿着本子不死心，“医生难道没有说治疗方法吗？你别怕, 我陪你一起。”
身上一沉, 安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双手环绕在身后。
江望尘抬头在她头上揉了两下，轻声叫她放开。
“我没事，只是轻度而已，连药都不用吃。”
安屿一口气还没松完，便又听他道：
“不过……我想和你坦白一件事。”
江望尘看着她搭在一旁的白皙手腕，像是没发现她忽然绷起的神情一般，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精致盒子。
“我们这里的小孩儿出生后，家人都会送他一个银手镯，祝愿他能平安喜乐一生。”
他打开盖子，里面果然装着一个映着银光的古法素圈手镯，其上坠着一块小银牌，正面写着平安，背面是喜乐。
安屿心中怦然一跳，大脑宕机般任由江望尘从沙发上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腕将银镯戴上。
“希望我们笑笑平安喜乐。”他眼中仿若星辰闪烁，让安屿沉迷。
“哥，你怎么突然……”
“抱歉，我应该早点意识到的，我喜欢你。”
真正说出来好像也没有很紧张，因为他只是说了早就应该说出的话。
安屿好像做梦一样，看着他张开手臂，然后猛然醒来，将他抱了满怀。
“哥！”她惊喜地喊，“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江望尘后退一步扶着她，“刚才没听清？”
安屿双眼亮晶晶地抬起看他，声音中的喜悦毫不掩饰，“我听清了，但是还想听。”
“我喜欢你。”
比刚才还温柔，安屿收紧了手臂，靠近去亲他。
这一次江望尘没有躲，反而低头引导她整个人都贴上来，包容地承受着安屿的横冲直撞。（审核大人，这只是一个亲亲）
她的亲吻技巧一塌糊涂，但又对这种感觉很着迷，Alpha的天性让她在意识到自己正在江望尘的领域内肆意妄为时，大脑神经简直要兴奋地颤抖起来！
“哥，哥……”
江望尘脑袋后仰，退又无处可退，想进更是只能引来安屿更为激烈的反应，只能被动地承受她毫无章法的挑逗，呜咽出细碎的声音。（依旧只是亲亲）
原本还惦记着自己没有说完的事，在一通亲昵后，江望尘头脑中只剩下一片浆糊。
安屿留恋地在他红润的唇瓣上轻啄，还想再闯进去掠夺一番，但听出他呼吸凌乱中有几分微喘，便只能暂且放过他。
“哥，我好爱你啊。”
她抱着人不撒手，就算不亲也要贴在一起，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温存后该如何哄人。
江望尘脸颊通红，眼睛里水润润的，呼吸还没调整过来，闻言忍不住翘起唇角，“我也是。”
两人倒在沙发上，安屿的手早就偷偷贴上了人的后腰，闻言轻轻捏了一把，“你也是什么？说出来，不说我怎么知道？”
江望尘扯出她伸进自己衣服的手，瞪了她一眼。
小小年纪怎么这般不正经？
吻技这么差，手上摸腰的动作居然这么熟练！
“哥，你说嘛，说你也爱我。”
安屿诱哄着人，眼睛里全是笑意，吃豆腐的手被人丢出来也不在意，顺势又放到了他的脑后，凑过去亲他嘴角。
江望尘被她闹得渐渐觉出了几分羞意，任她怎么哄也不再开口。
安屿哪知道她越哄这人就越害羞，一腔欢喜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一股劲地抱着人，怎么也不撒手。
江望尘原本还由着她折腾，过了半晌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扭头。
“哥，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安屿这样说着，语气却完全没有歉意，也没有要放开人的意思，“Alpha的身体结构跟普通人是会有一些区别的。”
江望尘脸颊更烫了，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挣扎着从沙发里坐起。
“你……你去卫生间吧。”
安屿松开手放他逃离，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她耸耸肩站起身，将衣摆拍开，“我去洗把脸，你可别乱想啊。”
江望尘侧过头不接她的话，安屿摇着头依旧好心情地进了卫生间。
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热意还没消下去，直到看见掉在地上的诊断单，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要说的事还没说完。
洗漱台前，安屿接一捧凉水扑在自己脸上，等待浑身的热气降下去。
“笑笑。”身后忽然响起他的声音。
“嗯。”安屿闭着眼睛弯腰应道，“怎么了，哥？”
“明天早上陪我去趟医院吧。”
安屿顾不上满脸的水，连忙站直身体睁开眼，“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望尘伸手从旁边取下毛巾，慢慢帮她擦干眼睛周围的水，然后才去擦脸。
“去检查一下身体。”
他很早前便猜测自己心脏上有些问题，而且很可能是先天就存在的隐患。只是从前没有表现出来，直到突然得知母亲出事，受到刺激后才渐渐开始严重。
“心脏可能有些小问题，你陪我去看看吧，好不好？”
她本应该慌的，但当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让自己陪他时，安屿那一向粗大的神经系统居然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现在需要安全感，她不能慌。
“好，我们一起去。”
第45章
次日一早, 安屿陪着江望尘去了宁水市最大的医院，挂了心血管内科的号。
医生先进行了简单的询问，江望尘都如实回答。
“过来我听一下心音。”
安屿连忙接过他的外套, 神情紧张地看着医生听诊。
医生听了一会儿, 收起听诊器。
她大气都不敢出, 紧紧盯着医生的表情，等着她开口。
医生在电脑上操作几下, 打印出两张单子, “去做个检查吧，心电图室在出门右拐最里面那个房间, 超声室在二楼, 都做完后过来。”
江望尘接过检查单, “谢谢。”
安屿紧张兮兮地问：“医生, 严重吗？”
“现在还说不准，等检查完看到结果后才能知道，你们先去吧，现在人还少，再过一会儿就要排队了。”
两人跟着提示先去做心电图检查，因为要脱衣服, 安屿被拦在了外面。
几分钟后, 江望尘拿着打印单出来, 安屿连忙接过。
“房性心律失常？”
她整个人都绷得很紧, 哪怕早有预料，真正看到检查单上异常的结果时, 依然免不了心下一沉。
反倒是江望尘安慰她, “不要自己吓自己，等会儿听医生怎么说。”
安屿使劲点头, “好，我们去二楼，你坐着歇一会儿，我去找超声室。”
江望尘知道她紧张，有意给她找点其他事做，“我有点饿了，顺便帮我看看有没有贩卖机，买点面包饼干吧。”
因为不知道要做哪些检查，他早上便没有吃饭，空腹过来的。
不过刚才医生说不用空腹，建议他吃一点，否则容易心慌乏力。
“好。”
安屿很快跑去前台问路，只想着快点给他买些吃的回来，终于没空胡思乱想了。
“哥，超声室在那边，你先吃一点，我去排队。”
他们下来得晚了一些，好在人不算多。
江望尘接过早餐饼干和矿泉水，“一起过去吧，那边应该也有椅子。”
安屿想想也是，而且人还是在自己眼前比较放心，于是又拿着东西带他过去。
超声室外面坐的人不多，安屿刚才已经取过号了，顶上的屏幕显示他们前面还有五个人。
“请李江丽到超声二号室……”
电子音响起，屏幕上江望尘的名字前又少一人。
“这个饼干味道还可以，尝尝。”江望尘拿了一块放在她嘴边，示意她张开嘴。
安屿早上为了赶时间只吃了几口，她又一向饭量大，江望尘怕她饿了也不说。
她张嘴咬下，“没事，你吃吧，我看着名单。”
江望尘莞尔，“叫号声音很大，不会听不到的。”
安屿胡乱点头，依然魂不守舍地盯着电子屏幕。
又往前过了几人，超声室外面排队的人果然多了起来，电子屏幕上的名字很快排满，甚至到了第二页。
对面椅子上坐着一家人，围着一名面色发白的女孩儿，她看起来病得更重，靠在椅背上没有力气，胸口起伏间显得非常费力。
路过的护士提醒了一句，“家属别围着她，让她自己调整呼吸。”
这时，一对儿夫妇拉着一个男孩儿过来，“护士！快给我家孩子检查一下，他说他心脏疼。”
前台的护士抬头看了眼，“您先在后面排队取号，我给前面的人登记一下。”
“我家孩子从小心脏就不好，他说这次疼得厉害，是韩医生让我们过来做检查的，我们跟他认识，可熟了……”
护士无奈，手上动作不停，给前面的人先排上号，“您先在后面排队行吗？我们会叫号的。”
那中年男人看着很是不高兴，“我们上次过来都是直接进去的，这次怎么还要排号？”
护士没有回答他，突然站直了身体，目不斜视地给下一个排队的病人排号。
排队的人也都默契地无视了旁边那一家子，递出检查单后报自己的身份信息。
电脑上操作完，小型打印机很快出票，“这是您的号，请拿好。”
“嘿，我跟你说话呢！”男人拍拍桌子，大声说道。
“先生。”旁边一身护士服的女人走过来，头顶的帽子上还有一道蓝色的条纹，“你上次是哪天做的检查，检查单还留着吗？”
中年男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检查单做什么？”
“方便我们了解一下您孩子的情况。”
“哦。”男人招手，旁边的妻子很快从袋子里找出上次看病的资料。
护士长耐心地帮她们找出来超声检查的单子，然后对着超声室检查的日期和时间拍照留存。
“好了，上次让你们插队的护士我会处理的，现在去后面排队吧。”
“你耍我呢！？”
男人瞬间怒了，举起手指着护士长，“小心我投诉你！”
护士长抬了抬下巴，“投诉箱就在那边，您去吧。”
男人怒火中烧，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在医院走廊内破口大骂起来，连保安都惊动了。身后的男孩儿见周围人都对着他们窃窃私语，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突然冲他爸吼出来。
“你能不能闭嘴！别骂了，丢死人了！”
男人一巴掌扇过去，“怎么说话的，你再说一遍？我今天专门请假来给你看病，你就这个态度？”
妻子喊了一声，抱住孩子，“你打孩子做什么？他才多大，你跟他计较什么？孩子今天本来就心脏不舒服，打出事了怎么办？啊！”
“你个不争气的还有脸说，还不是你生的这赔钱货，老子给他花了多少钱了，当年骗我说能治好，你看看现在治好了吗？！”
一家人就这么在医院里吵了起来，保安严厉地制止了男人继续吵闹下去，将他请出医院大楼。
剩下女人啜泣着抱住自己孩子，拉着一个路过的护士诉苦。
安屿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叹气，嘴里的饼干就没停过。
见男人被拉走，冲她哥努努嘴，“我怎么觉得那小孩儿是装的？他看起来不像发病了啊。”
江望尘没有关注别人家事的爱好，拍拍她的衣服上的饼干碎屑。
“有些问题是外表看不出的吧，别想了，快到我们了。”
安屿一听立马扭头去瞧屏幕，果然看见下一个就是江望尘的名字。
没一会儿，电子音女声再次响起。
“请江望尘到超声一号室，请江望尘到……”
重复了三次，江望尘拿着票进去，安屿依然留在外面帮他抱衣服。
旁边哭完的女人终于擦干眼泪，带着男孩儿在后面排队。
安屿瞥了眼她身后生着闷气的男孩儿，看起来有十三四岁，而且略显眼熟。
她在哪儿见过这个男孩儿吗？
安屿想不起来，猜测他说不定是塬川中学的学生，所以自己才会眼熟，等会儿问问她哥。
可惜等江望尘出来时，那对儿母子不知道去了哪儿，她只将自己觉得男孩儿眼熟的事说了一遍。
“可能是塬中的学生吧。”
江望尘随口应到。
“对了，刚才拍的结果呢，我看看。”安屿兴冲冲地去看他手里，结果什么也没有。
“结果还没出来，要等一会儿。”
“好吧。”
又等了一个小时才拿到结果，回到医生办公室时已经十点了。
安屿已经看过那份超声心动图，结果当然是没看懂。
“你的右心室容量负荷增加了，你看这里，有明显扩大，这是房间隔缺损的症状。”
江望尘点点头，没有太大反应。反倒是安屿的心悬了起来，生怕这是什么很严重的病症。
好在医生又说了一句：“不过还好你现在没有出现肺动脉高压，只需要进行外科手术，把缺损关闭就可以康复。”
“手术？”
安屿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手术有危险吗？”
医生顿了下，“毕竟是开胸手术，说完全没有风险是不可能的，不过房间隔缺损相较于其他心脏问题来说是比较常见的一种，手术已经很成熟了，我们会尽力把风险降到最低。”
比起安屿的心惊，江望尘反倒显得很镇定，好像有焦虑症的那个人是安屿一样。
医生建议尽早手术，避免出现其他并发症。
安屿去办理住院手续，他们没想到这一检查直接就要住院准备手术，所以事先没有通知谭方兴。
谭方兴在酒店里接到电话后马上带着他俩的日用品赶来，江望尘已经换上了病服被安屿赶上病床。
他有些无奈，看见谭叔都赶来后哭笑不得。
“谭叔。”
谭方兴将东西放下，“你快躺下，心脏现在难不难受？怎么心脏有问题不早点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事，医生说不算严重，手术后可以痊愈的。”
他的房间隔缺损是原发性的，只是从前没有症状表现，一直拖到现在。
好在幸运的是没有出现肺动脉高压，还可以进行外科手术闭合。
这些事不用他说，谭方兴看到诊断单后也明白了，孩子要准备做手术，他也就不再提那些糟心事了。
术前的检查很多，医生要根据他的身体状况确定手术时间，因此安屿留在医院陪着江望尘，谭方兴还要回去照顾床上的江淼。
“哥，我给你捂捂手，冷不冷？”
江望尘的左手在挂水，摸上去有些凉。
安屿手心里暖乎乎的，简直要暖到他心里去，江望尘觉得有些亏欠她。
“本来说好要去宁水饭庄的。”
安屿倒是想得开，“没事，我等会儿订餐让他们送过来，咱们在这里吃！”
他们住的是单人病房，不用担心影响到其他人。
“行。”
江望尘轻笑，身上的病服衬得他脸色更白，平常看起来温和的眉眼此时竟显出几分清冷来。
安屿心中一动，凑过去，“哥，我想亲你。”
江望尘抬眼，“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有什么好亲的。”
“你说了不算，好不好亲得我试了才知道。”
第46章
安屿按着人亲了许久, 直到江望尘满脸通红，心跳异常加速后才停下。
“这不是挺好亲的吗？”
抽张纸巾替江望尘擦擦嘴角，故意逗他道：“五星好评, 下次还来哦。”
江望尘没好气地瞅她一眼, “再亲下去就不用做手术了, 直接推我去火葬场吧。”
“不许瞎说。”安屿恨不得再堵上他的嘴。
江望尘浅浅笑了下，“你点餐了没？我饿了。”
“完了, 我忘了, 我现在就点！”
安屿连忙打电话给饭庄订餐，询问能不能送来医院, 得到的回答是可以。
因为提前商量过要吃什么, 因此点餐时没有费多少时间, 饭庄表示可以送到后再付款。
宁水饭庄虽说宣传的是宁水市特色菜, 但实际上和其他的菜馆区别不大，都是常见菜系。
第二天安排了几项检查，除血常规外还又做了一次心电图检查。
主治医生看完检查结果后，将手术时间安排在两天后的下午。
“最近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饮食方面多吃一些高蛋白和富含维生素的食物，营养要跟上。”
安屿认真点头, 再次掏出她的记事本开始写。
医生很是喜欢这种态度良好的病人家属, 便又多说了一句, “情绪也要控制好, 术前最好不要激动，大喜大悲都不行。保持乐观, 不需要太焦虑, 目前的检查结果还是很好的。”
安屿用力点点头，那她先忍一忍, 等到手术后再亲热吧。
“术后也是一样，短期内不要情绪过于激动，以免拉扯到伤口。剧烈运动也都要禁止，完全恢复后可以适当进行锻炼。”
“……”
安屿瞬间感觉自己的情绪要不好了，这要让她忍多久啊！
江望尘看了一眼她灰扑扑的眼神，瞬间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好笑道：“是你做手术还是我做？怎么你比我还愁？”
送走医生后，安屿怨念的目光根本藏不住，唉声叹气地在床边趴下。
“明明刚进入热恋期，我却只能看不能亲了。”
江望尘闻言，眸色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怎么这么不矜持？”
安屿歪头倒下，将他的手压在自己的脸和床单中间，不让他抽走。
“因为喜欢你啊。”
江望尘又不说话了，安屿悄悄抬眼看过去，目光触及他抿起的薄唇后，心中绽开了花。
她哥真的好容易害羞，真可爱。
做手术那天又是阴天，从早上起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到中午时终于停了。
只是云还没有散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下。
安屿一直忧心忡忡的，她又开始把江望尘跟前跟后，一旦他离开病床范围，就算是去上厕所，也要守在门前。
江望尘知道她这样就是紧张了，没有说什么，任由她将自己紧紧跟着，还时不时挑起一个话题，想让她转移注意力。
“隔壁好像换了病人，是那天超声室外的小孩儿。”
安屿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什么小孩儿，她跟不得化身保护罩把他围起来。
见江望尘要透气，她连忙取来外套，“外面很冷，你穿上外套再开窗。”
江望尘认真地看着她给自己扣外套，忽然倾身在她侧脸上落下一吻。
“笑笑乖，不怕啊。”
安屿眨眨眼，欲求不满，“你哄小孩儿呢。”
“哄宝贝呢。”
他莞尔一笑，说罢便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
安屿先是愣了几秒，随即耳朵尖立刻红了。
江望尘挑眉，很少看到她脸红，有些意外。
安屿捂住脸，露出发亮的眼睛和血红的耳朵。
“哥，你刚才……”
“嗯？”
安屿说不出口，一向厚脸皮的她居然连想到那个词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
他怎么能这么说，太犯规了！
一句宝贝将安屿哄得晕头转向，终于从术前的紧张情绪中脱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要做手术的那个。
护士跟着主治医生过来进行最后的检查，结果都很稳定。
留下来整理仪器的护士非常耐心，见两人都很年轻，便宽慰道：“别担心，主治医生刚才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术前检查结果表现都很好，上次彩超结果也表明可以做介入，比开胸手术风险要低一些。”
说倒是说过，只是安屿没听懂。
“做介入的意思是，可以不用开胸了？”
“对，介入是微创手术，恢复得也快一些。”
安屿明显松了口气，整个人显得轻快许多，还有心情邀功。
“都是我的功劳！”
江望尘见她这样，心情也跟着变得明亮，“是，都是你照顾得好。”
“那有没有奖励？”
“有。”
江望尘答应得很爽快，引起了安屿的好奇心。
“是什么？”
“奖励你变回笑笑让我抱一抱。”
什么嘛！安屿没好气地哼一声，气呼呼道：“这是奖励我吗？明明是在奖励你！”
江望尘舒服地靠坐在床上，将病床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嗯，奖励我。”
他懒散地应着，身上病服略显松垮，露出好看的脖颈。
Omega的脖颈对于喜欢他的Alpha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安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眨不眨。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像变态。
江望尘明明还穿着病服，但她总觉得他是在勾引自己，并且她的意志力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
“哥，我想亲一下这里，可以吗？”
安屿拇指悬在江望尘后颈处，明知道那里没有腺体，依旧没有按下去。
江望尘侧头看了一眼，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微微睁大眼睛。
“我又不是真的Omega。”
安屿眼睛都直了，犬牙蠢蠢欲动地顶在下齿表面，“我知道，我就亲一下，好不好？”
“……”
江望尘叹口气，解开病服最顶上的扣子，将领子拉大一些，侧身对她。
安屿惊讶，“哥？”
“不是要亲吗？”江望尘侧头，“快点，等会儿要去手术室做准备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发间时，江望尘还在想只是后颈而已，他又不是真的Omega，应该不会有太大反应。
但当她的唇真正贴上来时，江望尘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强烈，更像是自己整个人都被她彻底捉住、被完全掌控的感觉。
安屿没有放出牙齿，只是用唇轻轻抿住那一小块肌肤，仿佛那里真的有腺体一般嗅来嗅去。
结果当然是没有信息素，只有病服上的消毒水和发丝间洗发水的味道。
半个小时后，护士来带病人去手术室。
“核对一下病人信息。”
江望尘手上戴着手环，但医生还是再和他确认了一遍。
进入手术室，安屿已经不能再跟了，冲他故作轻松地笑笑。
房间门关上，护士替他进行术前准备工作，又引导他躺在手术台上。
“准备局部麻醉。”
第47章
半个小时后, 躺在病床上的江望尘被推了出来，安屿跟着护士们身后回到病房。
介入手术的创口在大腿上，麻药效果还没有过去, 江望尘只能被护士和安屿抬起来送到房间的病床上。
“哥, 感觉怎么样？”
江望尘眨眼, “还好，没有很疼。”
安屿探头, “心脏手术为什么要在大腿上开口？我能看一下吗？”
护士在一旁提醒：“暂时不要碰到伤口, 大腿上那条血管粗一些，而且直达心脏, 大部分人术后恢复都不错。”
“会留疤吗？”安屿问。
“微创手术一般不会留疤, 除非是疤痕体质。”护士说完, 拿着东西离开了。
江望尘仰躺着有些难受, 但身子又不能乱动。
他微微侧头，“你问这个做什么，反正伤口在大腿根部，又看不见。”
安屿拿着小刀给他削苹果，闻言理直气壮道：“你看不见，但是我能看见啊！”
江望尘抿住唇, 只觉得羞耻。
“谁让你看了……”
“迟早要给我看的, 来, 吃块苹果, 补充营养。”
江望尘正要开口反驳，却被一块苹果堵住的嘴。
她翘起唇角, 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谭叔买的这袋苹果是脆的, 味道还挺好。”
江望尘嗯了声，将苹果咽下。
窗外的树上有麻雀在叫, 屋内只有安屿在盘子里切苹果的声音，水果刀撞在玻璃果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隔壁又传来那对儿夫妻的吵架声，江望尘默默数了三秒，果然听见那男孩儿怒吼出声，然后便是更为激烈的摔东西声音。
他叹声气，安屿又递来一片苹果。
“吵到你了？我去叫他们安静。”
江望尘摇头，“不用，别给自己惹麻烦，会有护士去管的。”
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安屿捂着嘴，无奈道：“他们天天吵，害得我都睡不好觉。”
其实哪里是因为吵闹，隔壁夫妻虽然白天经常闹，但晚上倒是会自觉安静下来，她睡不好纯粹是因为担心她哥的手术。
江望尘摸摸她的眼睛，眉眼间全是怜惜，“睡一会儿吧。”
安屿当然没同意，他刚做完手术，医生都让她注意着病人情况，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你睡吧，我守着你。”
江望尘额角的发丝懒散地落在眼侧，安屿伸手拨开，不让它们戳到自己喜欢的眼睛。
“哥，你真好看。”
江望尘闭上眼睛，额头触碰到她手背。
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怎么可能好看？
安屿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亲了亲他的唇，“怎么都好看。”
江望尘脸红了又红，显得气色好了不少。
他睁开眼，憋了半天挤出一句：“颜狗。”
安屿托着下巴思索，忽而笑出声，“我哥说得对。”
江望尘侧过头不理她，“我要睡了。”
安屿放轻声音，“好。”
谭方兴来送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江望尘躺在床上睡得正熟，面上恢复了些许血色，看起来被照顾得不错。
而负责照顾他的人，此时正坐在床尾处，轻轻掀起被子的一角……
“咳。”谭方兴故意发出声音，想提醒一下某个不知矜持的人。
安屿扭头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放下被子。
“我只是想看看伤口有没有出血。”
谭方兴嘴角抽搐，“你掀开被子有什么用，他穿着裤子呢。”
安屿明显有些犹豫，“脱裤子看的话他会生气。”
“……”你还真想过啊？
将保温饭盒放在桌子上，谭方兴顺手将桌面整理好。
“别太担心，微创手术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他到底年长，不至于像安屿那样一个微创手术都要大惊小怪提心吊胆。
“跟你说个事。”安屿神神秘秘地晃过来。
谭方兴：“什么事？”
“我现在是我哥的女朋友！”
谭方兴用了两秒思索这个略显复杂的“伦理关系”，随后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惊讶？”安屿不满意地问。
“我应该怎么惊讶，像这样？”谭方兴表情夸张地配合道，“你之前居然不是吗？”
安屿撇嘴，决定找沈一铭分享她的好消息。
确认风险期已经过去，她终于有空好好大肆宣扬一番自己今非昔比的身份。
接到电话的沈一铭非常捧场，哇哇大叫着要给他们随礼，虽然不知道随礼是什么意思，但安屿还是爽快地应下。
一周后，江望尘终于可以出院，他们之前说好的温泉最后还是没有机会体验，因为谭方兴的房子已经可以入住了。
江淼已经被他带了过去，安顿在阳光最好的主卧，谭方兴住在隔壁侧卧。
而在安屿的强烈要求和纠缠不休下，她最终成功登堂入室，占据了江望尘另外一半的床位。
“哥，你伤口还疼吗？”
安屿抱着自己的被子放在床上，惴惴不安。
虽然她很想一起睡，但又怕自己睡姿不好，碰到他的伤口。
江望尘摇头，“没事，早就不疼了。”
他自然是知道安屿睡姿不好的，不过创口是在大腿根部，而且他们分开盖两床被子，应该不会有问题，就算她晚上又踢被子，也只能踢她自己的。
“要不我还是睡隔壁的空房间吧。”安屿依然有些担心。
刚才还是她自己要睡一起，现在江望尘同意了，她又开始后悔。
“没事，快睡吧，别折腾了，有问题我会叫你的。”江望尘拉着她的手腕安慰道。
安屿实在禁不住名正言顺同床共枕的诱惑，最终还是躺进被子里，睡得非常板正。
临睡前，她叮嘱道：“哥，如果我晚上碰到你了，记得叫醒我。”
江望尘没有说别的，只干脆应下。
“好，睡吧。”
一夜无梦，次日醒来，他十分意外地发现安屿居然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并没有太大变动。
平日里欢脱爱闹的笑笑在睡着后气质就会显得格外沉稳，习惯翘起的嘴角自然放松下来，只带了些微微的弧度，似乎在做一个美梦。
屋外阳光正好，窗帘遮住了大部分刺眼的光，只有少许日光透进来，揭露了他们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事实。
江望尘洗漱完走进客厅，果然见谭方兴已经穿戴整齐。
“谭叔。”
“早餐在厨房，我出门遛弯，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不用了，东西都挺全的。”
江望尘走进厨房一看，居然是谭方兴自己煮的粥。
谭叔还会做这个？他有些惊讶。
身边的人不见了，安屿在睡梦中都觉得有些空荡荡，很快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人。
江望尘听到动静回房间，“快起来吧，谭叔把早饭都做好了。”
安屿并不关心谁做的早饭，她只关心一件事。
“我昨晚踢你了吗？”
似是觉得有些好笑，江望尘弯了弯眼睛，“没有，你睡得很乖。”
乖就乖吧，没踢到人就好。安屿将被子丢开，去卫生间洗脸。
江望尘在家里养了半个月，才被安屿允许出门。
江淼自上次在医院里出现心率变动的迹象后再没有其他反应，谭方兴在短暂的沮丧后很快又整理好情绪。
虽然江百食品的企业账户被冻结了，但原先江淼个人的银行账户却依旧可以使用。
之前她的账户是被王海诚代为处理的，包括冻结江望尘的那张副卡。
如今王海诚已经入狱，有江淼的遗产公证在，江望尘决定先去银行把自己那张副卡解冻，取一些钱来好在市区开新店。
总好过坐吃山空。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就是哄好他家女朋友……
安屿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开店。
“你才做完手术，开早餐店那么累，我不同意！”
江望尘看了眼一旁看戏的谭叔，只见他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自己的小狗自己哄，江望尘开始顺毛摸。
“开店没有那么快的，等开业的时候，创口早就好全了。”
安屿抱着胳膊，侧身对着他，“医生说要注意休息，不能劳累，好全也不行。谭叔你说是不是？”
战火终于烧到了自己身上，见两人都在等自己开口，谭方兴搅着咖啡，不慌不忙地取出旁边的方糖盒。
江望尘扶额，安屿很是着急。
“谭叔你说啊。”
谭方兴顿了顿，“……谁把我方糖用完了？”
“不是刚买的吗？”江望尘也很意外，忽然想到些什么，扭头看向安屿。
“你最近天天嚼得很脆的那个糖是哪儿来的？”
安屿心虚，故作无辜地眨眼，“你们怎么转移话题了？”
第48章
没有方糖, 谭方兴只能硬着头皮喝，黑咖啡一进嘴便是满满的苦涩，但为了面子还不能在小辈面前表现出来。
“这样吧。”
谭方兴放下咖啡杯, “反正现在资金充裕, 小尘可以直接买已经经营成熟的店铺, 然后全部雇人打理，就像塬中那边一样。”
安屿闻言,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可江望尘有些犹豫, “原本的店铺既然要转手，生意多半不会太好……”
谭方兴倒是有办法, “这个不用担心, 只要把门面装修一下, 换上新的招牌, 会有很多学生来尝试的。”
在两个人的游说下，江望尘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看中了几间不同位置的准备转手的店铺，叫上安屿一起过去看看情况。
出门那天是周三早晨，宁水市的道路大部分都是近几年新扩的，遇上早高峰也不会堵车。
今天要看的店铺在宁水一小的对面。
两层小楼的墙壁上爬满了绿植，一楼门面以餐饮为主, 二楼则多是书店文具店理发店等。
小楼后面是学校教职工的家属院, 位置确实不错。
江望尘打算看一看这所小学的学生数量, 正要和笑笑说一声, 忽然发现身旁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老板，来一个棉花糖, 要这个小狗形状的。”安屿指着招牌上的样式道。
现在是上学时间, 学生们很少会选择买一个非常显眼的棉花糖入校，所以这个小摊前几乎没什么人, 安屿是第一个过来的客人。
老板乐呵呵地问：“小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招牌上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彩色狗，安屿原本以为不能换颜色的，闻言惊喜道：“白色！纯白的。”
“行，白色也可爱，不过小孩儿一般会喜欢彩色的。”
安屿暗戳戳赞同，是的，她不是小孩儿。
殊不知看到这一幕的江望尘轻笑出声，在心里想：这么喜欢吃糖，真是小孩子心性啊。
举着一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白色狗头棉花糖回来，安屿脸上的兴奋肉眼可见。
“哥！快看，大不大？”
江望尘有心想提醒她不要吃太多糖，但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还是决定不扫她的兴。
“很大。”
安屿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超大棉花糖，让江望尘给自己拍照，拍完照后立刻撕下一块耳朵递给他。
两人在学校门口分食完了一整只棉花糖，吸引足了周围小学生们羡慕的目光。
第二天去的是第十九中学，也是江望尘最看好的一个店铺。
十九中有初高中两个学部，学生人数很多，附近的商铺楼也比较新。
这次安屿又对路边的糖葫芦蠢蠢欲动，但江望尘昨晚已经和她说好，每天只许吃一次甜食。
如果她选择买糖葫芦，今天晚上就不能吃小蛋糕了。
安屿正在纠结，江望尘已经看好了店铺。
他实在满意这间店铺的环境和位置，虽然价格高一些，但客流量也大。
十九中的初高中上学时间不同，初中生会晚半个小时，因此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初中生上学。
街上车流量突然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家长们来送孩子，有几辆车更是直接在学校门口掉头，导致交通开始拥堵。
江望尘准备往前面走一些，到了通畅的路段再打车。
然而走了几步后，他忽然在人群中注意到一个格格不入的男孩儿。
男孩儿身高挺拔，但脸色却很白，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走在人群中却同身边的人都隔着一段距离。
安屿也看见了，她惊呼出声，“哥，是那次在医院里的男孩儿，他居然不是秦阳县的人。”
她上次看见男生的时候觉得眼熟，因此猜想他可能是塬川中学的学生，但如今男孩儿却穿着十九中的校服，之前的猜测显然不对。
“是不是很眼熟？”她问道。
江望尘只觉得男生身上的气质让人不舒服，隔着人群，他看不太清男生的五官。
安屿还在想，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她来到这个世界才不到一年，见过的人总共就那么多。左思右想没有结果，按理说早应该抛之脑后，但她却莫名地非常在意。
江望尘见她想的入神，意味不明地开口，“你要不直接过去问问他，从前是不是见过你？”
安屿的小狗第六感让她浑身一抖，立刻摇头否认：“不用不用！”
江望尘抬脚就走，她连忙跟上。
“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小孩子的醋你都吃，哥，你好喜欢我。”
“……”
江望尘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北二路是宁水市区内一条交通要道，它连接城中心与周边的几个大型商圈和社区，承载的车流量非常大。
在路边的非机动车道上，有两人非常随意地走在电动车流中，很是显眼。
一名衣着讲究秀发盘起的成熟女性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位佝偻背影的老人。
“别跟着我！都叫你待在那儿了！”
“李来财，我是你妈啊！”老人颤颤巍巍地扶着拐杖，气恼地拉扯女人的衣服，“你这个不孝女，我把你生下来养大，你居然要把我送去养老院？”
女人转过身来，瞋目切齿地扯开老人的手，“不要叫我李来财，我早就不是你女儿了。要不是有人说你还有用，你以为我还会管你的死活？”
“你要把我送去那种又脏又臭的地方，还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老人伸手拍打她后背，名贵的丝质外衣被抓出痕迹，女人瞬间变了脸色。
“老东西你敢抓坏我衣服？”她喊完，猛地伸脚踹开老人手里的拐杖。
“哎呦！”
老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摔向了旁边的机动车道！
身旁是飞速行驶的车流，身后一辆绿白色的出租车眼看就要撞上老人，千钧一发之际，司机在慌乱中打死了方向盘！
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彻整条街道，出租车在众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中，如同离弦的箭般冲进绿化带！
轰——
车头直直撞在了树上，前挡风玻璃瞬间碎开，司机当场失去意识。
“哥！”
安屿死死护住怀里的人，额头撞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瞬间头晕目眩，耳侧隐有热流划过。
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她竟然需要拼尽全力才能颤抖着拖住江望尘的身体，不让他从座椅上掉下去。
情况非常遭，怀里的人失去了意识，车门在冲撞中已经变形，从车内根本打不开，司机更是生死不明。
额头的刺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她看到外面的路人正在打急救电话，应该很快就能得救。
她试图活动身体，但左腿卡得死死的，已经失去知觉。
安屿勉强将自己的右腿硬生生从缝隙中拽了出来，手肘顶着前面的座椅，在变形后的狭小车厢里总算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支点。
“哥，我扶你起来。”
她咬着牙，想将江望尘抱起来，却绝望地发现他的腿被卡在了座位和车门中间，她根本不敢像对待自己的腿一样硬拽出来。
扶不起来，安屿只能想办法护着人不被碎玻璃划伤。
她一只手护着人的胸口，另一只手向上想要护住他的头，却摸到了满手的猩红。
是谁的血？
她不敢深想，大脑仿佛被铁锤重击一般嗡嗡作响。
一、二、三、四……
在畸形的车厢内，她一动不敢再动，机械般地数着右手下感受到的心跳，近乎祈求地希望它能再坚持一会儿，但那微弱的动静还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在数到第五百四十三次时，安屿充血的眼睛忽然动了动。
车厢外传来由远及近的鸣笛声。
第49章
“里面的人还有意识！”
“先拆门, 救护车也快到了。”
“让周围的人都散开，不要造成拥堵！”
车门外的嘈杂声昭示着他们快要得救，安屿强撑提醒救援人员江望尘的双腿还卡在车门里后, 终于昏了过去。
滴——滴——
昏暗中, 安屿似乎感受到了时空在扭曲, 大脑痛得像是被劈成两半，一半是医生们冷静的交流声, 一半却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哈哈哈, 安安，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这次考核我们都过了！下个月就要分流了, 你想去机械还是指挥啊？”
这是她舍友的声音, 每天都咋咋呼呼的, 宿管警告过好几次, 说整栋楼就他们宿舍最吵。
“安屿同学，你确定要选作战组吗？你的成绩很好，完全可以留在后方指挥的。”
“是啊，现在联盟战事不乐观，作战组肯定要上前线。”
这是教官们的声音，她们平时在训练上很严厉, 但其实都很心软。
……
“安安！我发现一本特别好看的文, 真的宇宙无敌超级好看, 我昨天一整夜没睡把这本看完了, 推给你啊！”
“好啊！”
安屿抱着水杯，酣畅淋漓地喝了个痛快。
“林教官今天是怎么了, 简直要把我往死里练, 差点把我打脱水。”
趴在床上的Alpha女孩抬起头，玩笑道 ：“听说他和隔壁班的教官打赌, 这次月考核的第一是谁的学生，谁就可以先跟校医哥哥表白。”
安屿无语地放下水杯，“我的命也是命啊。”
女孩举着手机催促，“快看我给你发的那篇文，是没有第一性征的世界观，主角是一个女生学霸和一个男生混混！”
“校园文啊。”安屿没什么兴趣，“学霸为什么会喜欢混混？这不耽误前途吗？”
“校园情节很少的，主要是讲两个人重逢后的事。”
女孩说完，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个直A，简直没救了，你该庆幸自己成绩好可以直接分配Omega，不然你肯定要做个孤家寡A！”
安屿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但还是在舍友的催促下勉强打开了那本文。
看到秦明野的自信发言片段，安屿抖了抖胳膊。
“这男主真装，他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你到底是怎么看下去的？”安屿实在不理解。
然而她的舍友抱着脸，双眼放光，“你再坚持一下，反派很快就出来了，他超级帅的！”
安屿百无聊赖地又翻了几页，“反派叫什么？”
“江望尘。”！
安屿猛然睁开眼，四肢依旧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身体躺在病床上，大脑感知却仿佛还悬在空中，隐隐有失重感。
“你醒了？”
她对上医生惊讶的目光，视线在他胸口的牌子上扫视。
宁水市人民医院。
她回来了……
原来刚才是一场梦啊，安屿松口气，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医生见状提醒：“别急，你刚醒来，身体机能还没恢复，要慢慢来。”
安屿现在只有眼珠子能动，黑白分明的眼睛努力转着，像是有话要问他。
医生差不多能猜到她要问什么，“你昏迷了一个月，和你一起送来的那个男生恢复得还不错，他伤得比你轻一些，除了外伤就是腿部骨裂和轻微的脑震荡。不过他在之前刚做完房缺介入手术，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在你隔壁的病房。”
“然后来说说你的情况，你的头部撞击有些严重，造成了比较严重的挫裂伤，而且还有脑外伤，左腿也已经骨折变形，送来时是大量失血昏迷的状态。”
医生说完，顿了顿，“不过你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按理说重度脑挫裂伤是会有比较严重的后遗症，一般人甚至可能就此瘫痪或失语。但是目前从你的检查结果上看恢复得非常理想，应该不存在严重后遗症。”
安屿听完后没什么感想，她在实战训练中受到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全靠联盟高超的医疗技术和顶级Alpha优秀的体魄才依旧能够活蹦乱跳。
慢吞吞转动眼珠子，望眼欲穿地看向病房门。
她现在只想看见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她想说自己从没想过要娶联盟分配Omega，选择作战组时她就没想过还会活着回去。
想说这本小说真的很难看，自己本来都要看不下去要弃文的，但是看见他就彻底出不来了。
想说自己的头好痛，但她是威武霸气的食肉目犬科Alpha，Alpha是不能在别人面前掉眼泪的，但是在自己的男朋友面前可以……
“笑笑，不哭了啊。”
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划入鬓发，眼前人变模糊了，安屿就眨眨眼，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他看。
江望尘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软帕擦去她眼侧的泪珠。
安屿想开口，但嗓子已经干哑得发不出声音，脸上还套着氧气罩，难受死了。
她那双水汪汪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惹人心疼。
江望尘揉着她发青的手背，避开针孔的位置轻轻打圈，“当时害怕吗？”
安屿的黑眼珠左右摇摆，转了一圈后又上下点了点。
江望尘看懂了，轻笑着用食指在她手腕上点几下，当做拍打。
“笨蛋，怎么睡这么久？”
安屿凝眸看着，弯了眼睛。
江望尘低下头轻吻她的手背，抚摸着她胳膊上已经结痂的划痕，那都是替他挡掉的伤。
“睡吧，睡饱了要记得醒来。”
安屿闭上眼睛，疲惫的大脑瞬间便进入了睡眠。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脸上的氧气罩已经撤掉，她睁眼后只觉得浑身轻松，比昨日感觉要好上许多。
医生对她的恢复速度感到非常惊讶，啧啧称奇。
因为睡得太久，她的声音非常沙哑，江望尘喂她喝了许多水，但仍然不起作用。
“哥。”
她的声音好像一把干草堵在了嗓子眼，沙哑又漏风。
“怎么了？”
江望尘将水杯放回桌子上，慢慢转动轮椅过来。
他腿上骨折的地方还没有长好，只能坐在轮椅上行动。不过谭方兴买的这个轮椅非常智能，他已经用得轻车熟路了。
“我记得，要醒来。”
她又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没有穿书，而是顺利通过了定级考核，被授予军衔，进入前线。
在那个梦里她屡战屡胜，受的伤一次比一次严重，军衔也越来越高，联盟为了奖励她，决定给她匹配一名高等级的Omega。
什么Omega，她才不需要。
这个梦真没意思，她要醒来，见她的男朋友了。
第50章
窗帘遮挡了大部分阳光, 病房里安安静静，安屿动作迟缓地睁开眼睛。
几点了？
余光瞥见旁边坐着的身影，她张嘴喊人。
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一声鸭叫, 江望尘迷茫地抬起脸。
“笑笑？”
本想叫哥, 但因为太久没说话嗓子哑而嘎了一声的安屿默默闭上眼睛, 试图再次入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江望尘笑出声, 启动轮椅来到床边, 把被子从她脸上拉下来。
“还要睡吗？你一天没吃饭了。”
让她睡吧，她宁愿一觉不醒。
安屿绝望地想。
因为受伤严重, 她醒来好几天后依旧躺在床上不能动。
江望尘至少还能坐在轮椅上到处转一转, 安屿就彻底和外面的世界无缘了, 看见树上一只麻雀都要羡慕许久。
“想出去？”
江望尘注意到她的视线, 从睡醒后就没离开过窗外。
安屿立刻眼巴巴地看过来，想点头，却扯到了身上的伤，皱着脸扭回脖子，只能憋屈地嗯一声。
江望尘靠在轮椅上，面带为难。
她的身体还没恢复, 肯定是不能出去的, 更何况最近天气降温, 也快要入冬了。
“想什么呢, 这么愁眉苦脸？”
谭方兴提着一袋水果进来，将东西放下后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安屿注意到他脸上冒起来的胡茬, 想来是最近两头跑得太忙, 没空打理。
“笑笑想出去。”
谭方兴挑眉，“那就想着呗, 医生肯定不同意。”
安屿闻言，用她那已经变得非常灵活的眼珠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对了。”谭方兴忽然提起自己要说的正事，“安屿今天精神还好吧？”
“嗯，还行。”
安屿觉得自己目前还不是很想睡觉，她怕自己再睡下去就要丧失行动能力了。
江望尘：“谭叔，问这个做什么？”
“等会儿有人要过来。”
……
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内，一名护士推着两层推车从病房里出来，辗转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走到一半时忽然被人拦住，“你好，请问电梯间怎么走？”
护士看了眼问话的女人，注意到她身后跟着一名佝偻老人，小心地让车头避开她。
问道：“您是刚给老人办理完住院手续吗？”
“你怎么说话呢？”
自觉被诅咒的周桂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握着拐杖在推车上使劲敲打，“呸，我身体好着呢。”
护士拉着车退开，也收起温和的表情转身就走。
“教养真差！随便咒别人，也不怕遭天谴。”
周桂龄冲着护士的背影咒骂，女人受不了她这幅撒泼的样子，抬脚快步往前面走。
“你干什么？你想把我丢这儿？你休想！”
老人抓着拐杖跟上，嘴巴里的碎骂依旧丝毫没有停顿。
四楼，病房里谭方兴正在说自己去定下店铺的事。
因为担心住院耽搁太久而错失好的店面，江望尘在醒来后不久便委托谭叔去帮他看好店铺，如果没问题就先跟老板把合同签了。
最后选定的依旧是十九中门口的那家，谭方兴已经跟老板约好下周三去签合同办手续，当然江望尘本人也是要到场的，医生已经同意他短暂离开医院了。
唯一不能离开病床的安屿非常郁闷。
叩叩叩——
有人敲门。
谭方兴去开门，江望尘帮安屿将病床摇起来，比平躺时的视野勉强好上一些。
谭方兴已经告诉过他们，来人就是那天在马路上推搡，导致出租车避让不及撞上绿化带的母女。只是当两人进来后，安屿和江望尘的神色明显变了。
门口站着的人居然是周桂龄……和李惠惠！
安屿脸上的惊讶遮都遮不住，她迷茫地看向江望尘，在对方肯定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
真的是李惠惠，秦明野的母亲！
自秦明野被刑拘以后，安屿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来过这个人了，也不知道他在监狱里被改造得怎么样。
她幸灾乐祸地想。
李惠惠却表现得仿佛不认识他们一样，将脸侧的发丝撩到耳后，冲他们抱歉地笑了笑。
“我们今天是来道歉的，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病房里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着轮椅，都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唯一健全的谭方兴更是连让她们坐下的客套话都没说。
周桂龄开始不耐烦，进来没几秒钟就嚷嚷着要走。
这个老太太倒是有意思，上次见时，还一直攀扯着他，这次再见却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像是知道自己理亏。
再看李惠惠，她表现得落落大方、知性温婉，面上挂着明显的歉意，眼里却有几分急切。
她在急什么呢？
江望尘皱眉，重新理了一遍现在的情况。
秦明野此时应该是在监狱里的，两年的刑期已定，应该不会有变。
自家儿子遭了这么大罪，李惠惠却不认识全程都在牵线，并且和秦明野不止有一次过节的自己，这可能吗？
更何况他们还不止一次碰见过。
“真的很抱歉，我们之前就想过来看看你们的，可惜被谭先生拒绝了几次，说是不方便探望，也就一直拖到现在，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李惠惠将手中的果篮放下，再次打破沉默。
“李惠惠。”江望尘突然问道：“你就是李伟生的妹妹？”
女人脸色剧变，细长的指甲死死抠住手臂，半晌才扯出一抹笑。
“不说这个，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们商量，这件事能不能私下调解，我可以做出一切赔偿。”
“不行！”周桂龄大吼，“要告让他们告，赔钱绝对不可能！是他们自己撞上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谭方兴推开房门，“要喊出去喊，撤诉是不可能的。”
被赶出门，李惠惠气得咬牙，五指捏住周桂龄手腕，强行让她安静下来，又对着病房里道：“真抱歉，我母亲年纪大了脑子不好，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她说完就拉着老人离开。
“哥，她吵得我头疼，难受。”
病房里，安屿委屈地看着江望尘，想让摸摸脑袋的意思非常明显。
江望尘却还在思考刚才的事，他总觉得李惠惠不对劲。
“谭叔，李惠惠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态度吗？”
谭方兴愣了一下，随即也皱起眉。
“不是，你们出事时她已经跑了，不过那处路段上有监控，她们没跑远。”
这样啊……江望尘有了猜测，忽然提起一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
“谭叔，麻烦你去问一问，秦阳县那边还有没有人在打听我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