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咳咳咳——”


    他忽然坐起, 捂住胸膛发出撕心裂肺咳嗽声,连带着后脑的伤一起发疼,眼前阵阵发黑。


    安屿吓了一跳, 以为自己又好心办坏事了, 手都不敢随便放, 抓着他的手机手足无措。


    “怎么办,要不要打120啊?”她焦急开口, 急得快要哭出来, “可是我不会弄你这个手机,对不起, 我……”


    江望尘勉强平复住, 一只手按在胸前, 另一只手按住她掌心里的手机。


    “咳, 你先放我下来。”


    他取出自己的手机,视线瞥向一旁不敢乱看,余光在地面四处扫视,想要找到笑笑的身影。


    安屿连忙把人放下,心中担忧万分,完全没有意识到目前的窘境。


    “怎么了, 很难受吗, 要不要我去找人?我去叫赵叔……”


    “等等!”


    江望尘猛然回神, 连忙拉住她, “你,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在我家……但是你要不先把衣服穿上再出门?”


    安屿愣住, 双眼突然惊恐地放大。


    “啊!”


    嘭的一声, 江望尘只见眼前的女孩儿忽然凭空消失,而同样位置的地板上则出现了一只熟悉的小白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安屿急得在原地打转, 恨不得找个缝隙让她永远地藏进去,最好再也不见任何人!


    虽然她确实想过坦白自己的身份,但也绝对不至于坦诚相待到这个地步啊!


    眼前的景象太超出常理,江望尘愣住,大脑又是一阵刺痛,几乎以为自己刚才是痛出幻觉了。


    “笑笑?”他惊讶问道。


    安屿一头撞在沙发上,不吭声了。


    “刚才……是你吗?”


    不是我,让我钻进瓷砖缝里吧……


    安屿绝望地想。


    客厅内万籁无声,谁都没有动作,也都没有说话。


    江望尘艰难地回想刚刚发生的事,试图消化自己的笑笑在方才变成了一个人类女孩儿的事实。


    许久,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又咳了一声。


    从地上捡起已经不再冰凉的水瓶,他扭开瓶盖喝了一口,又转头去看伪装雕塑的笑笑。


    他迟疑解释道:“其实刚才,我什么也没看见。”


    这话是真的,在他看见那个圆润的肩膀,意识到眼前的人什么也没穿时,就低下头克制住了自己的目光。


    只是这话听在安屿耳朵里却让她更加羞愤了,她更深地埋下头,想要和整个世界决裂。


    江望尘实在没法,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便开口:“笑笑,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头有些疼……”


    安屿顿住,在原地犹豫了没一会儿,就慢慢磨蹭了过来。


    “嗷呜?”很疼吗?


    江望尘靠在沙发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颇为灵气的眼神。


    他从前便知道笑笑很聪明,只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怕是没有人会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能变成人的萨摩耶吧?


    安屿的眼神里还充满了担忧,他心中一软,轻声道:“笑笑,你能帮我取一下布洛芬吗?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


    安屿顾不上尴尬,连忙跑到电视柜旁拉开抽屉,然后精准地找到写着“布洛芬胶囊”的盒子叼出来。


    江望尘接过,语气和缓而复杂,“笑笑,你是……妖怪吗?”


    将药盒放在茶几上,安屿用鼻子往前顶一顶,示意他先吃药。


    江望尘取过桌上的水杯,将药咽下。


    “咳咳咳。”


    一时分心被水呛到,江望尘拍了拍胸前,将杯子放下。


    安屿全程在旁边如坐针毡,想走又不敢走,守着人又觉得丢脸。


    江望尘缓了一会儿,见她低头缩着脑袋的样子于心不忍,叹气。


    “你不想说便不说,我当做没看见,好不好?”


    安屿不懂世界上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人,他就一点都不好奇?


    然而这样想着,江望尘温和的态度却意外让她平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都说了什么也没看见,而且她一个Alpha,也不用在意那么多。


    更何况,她之前还担心江望尘接受不了,可他现在这副样子却明显接受良好,比她本人还冷静。


    想通这个,安屿也没有那么别扭了。


    “笑笑?”


    江望尘将手掌张开,招招手。


    安屿下意识地准备往他腿上跳,走近后却被人握住了前爪。


    “你好?”他说。


    那一刻,安屿看着他莞尔笑开的眉眼,心中微动,顺着他手心的力道上下摆了摆。


    男人浅棕色的凤眼似是漾开了一汪秋水,映着星光,淡红色薄唇轻启,唇间露出一点皓齿。


    他笑得真好看,简直要笑到了安屿心里去,搞得人心痒痒。


    安屿倏地抽出爪子,耳朵折成了飞机耳,在他裤腿上拍拍,又看他。


    江望尘福至心灵,猜到了她的意思,“你想要衣服?”


    安屿点头。


    江望尘起身,去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一套稍微新一点的连帽短袖。


    这件短袖他穿着有些幼稚,买来洗过一次也没怎么穿,笑笑年纪小,又是女孩儿,倒是不影响。


    裤子他只有简单的西装裤,至于内衣……


    他为难地咬住唇,女孩挂一会儿空档应该没关系吧?


    安屿根本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结,叼住衣服就进了卫生间。


    江望尘心跳有些过快,这次却不是病理性的,只因他对即将见证的事情有着些许紧张,和按在心底的期待。


    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小动物能变成人。


    而且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笑笑……


    门把手向下扭开,一身清爽的女孩儿从门里出来,她身材格外高挑,抬手间神采飞扬,一双眉眼温婉却又蕴藏爽朗的笑意。


    安屿惊喜的拉平衣角,“江望尘,这衣服还挺合适。”


    江望尘失笑,实在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合身就好。”


    安屿揉揉耳朵,露齿一笑,“我刚才吓到你了吗?”


    江望尘莞尔,“有一点。”


    安屿几步走进,丝毫不见外地在沙发坐下,还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过来。


    待人走进,她才开口,“我不是妖怪,我也是人类,不过跟你们不一样,我是Alpha!”


    江望尘明显没太听懂她的话,思索了会儿,“Alpha?是希腊字母吗?”


    安屿摇头,“是一种性别。”


    她用了半个小时向江望尘解释了自己的世界除了男女以外,还有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


    幸好江望尘并没有怀疑她的精神问题,而是艰难地消化这一听上去有些离谱的事实。


    在听到自己的世界是以一本书的形式出现在其他世界时,江望尘只是神情微动,很轻易地接受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


    换言之,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书存在,那也最多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记录。


    他相信自己绝非仅仅是“一本书里的人物”,确信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都是自发而没有受到任何外力干扰。


    安屿像自己在心中排练的那样,倾诉了自己的来处,在一切毫无保留之后,她抬眼看了过去。


    或许安屿没有意识到,她眼睛里暗含的忐忑,但江望尘注意到了。


    于是他展颜浅笑,语气中含了几分逗弄。


    “那……欢迎光临?”


    安屿噗嗤一声笑开,觉得有趣极了,又将话头顶了回去。


    “你觉得我是客人?”


    她夸张地叉着腰,江望尘仿佛看见了那只欢乐又傲娇的笑笑。


    他下意识揉了揉她的头顶,“不是客人。”


    “是家人。”,他说。


    安屿这才满意。


    “那你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吧?”江望尘问到。


    “嗯,我叫安屿,安心的安,岛屿的屿。”


    “安屿……”江望尘低声念了一遍,而后问:“那我以后叫你笑笑还是安屿?”


    安屿红了耳根,“你爱怎么叫怎么叫,我困了,我睡觉了。”


    “家里没有客房,我把床单和被套换一下,你先睡我房间?”


    安屿睁大眼睛,“我不跟Omega睡!”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安屿连忙捂住嘴。


    江望尘疑惑,“你为什么觉得我是Omega?普通人难道不应该是Beta吗?”


    他已经知道了三种性别的区别,自然会有这个疑问。


    安屿讪讪低下头,闭口不言。


    江望尘无奈,不再追问,而是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睡房间,我今晚睡沙发,明天带你进去买张单人床。”


    安屿摸摸鼻头,“不用,我睡沙发就行,我身体比你好多了!”


    说完,她还忧心忡忡地问,“你头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江望尘面对她一向好脾气,被这样说也不生气,“没事,休息一下就行。”


    他想了想也觉得安屿一个女孩儿睡在自己床上不太好,便没有再坚持。


    两人各自将对方视作需要照顾的群体,相处时倒也分外和谐。


    ……


    次日,江望尘醒来出房间,看见沙发上躺着的安屿时,甚至都没回过神来。


    下意识心惊后,又立刻反应过来。


    松了口气,他才转身进卫生间洗漱。


    安屿被关门的声音叫醒,睁眼才发现已经五点多了。


    “江望尘!”


    “怎么了?”


    听见声音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她这才放心。


    “我等会儿跟你一起啊,你要等我。”


    “好。”


    江望尘给她取了新的毛巾牙刷,安屿匆匆洗完跟着一起下了楼。


    郭婆婆每天起床都很早,看着却精神十足的样子。


    “欸,这是哪儿家的女娃?长得真亲,快进来。”


    安屿笑着跟婆婆进屋,“我叫安屿,是他的朋友。”


    郭婆婆拍拍她的背,“好孩子,这身子骨可比小江结实多了。”


    江望尘无奈。


    安屿咧开嘴便笑,“就是,他身子太弱了,昨天还差点撞坏。”


    郭婆婆愣了一下,然后问他:“伤着了?”


    江望尘否认,“没事,就不小心撞了一下,没伤着。”


    “没事就去医院看看,小小年纪,为了赚钱搞坏身体可不划算。”


    江望尘顺着婆婆的话应下,“好。”


    安屿没有包过包子,不过从前在旁边看了那么多遍,亲自上手时竟然也轻车熟路,惹得郭婆婆夸个不停。


    “安安手艺真不错,一学就会,好孩子。”


    三人里,江望尘的速度竟然是最慢的。


    安屿得意地举着自己的包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江望尘笑着摇头,“你最厉害。”


    那是当然!


    安屿此时没有尾巴,江望尘却好像能看到她的身后有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翘着,摇来晃去。


    装好包子,要抬保温箱下楼。


    往常江望尘要很费力才能搬下楼的箱子,被安屿轻而易举地抬起,甚至还能抱着颠两下。


    江望尘浑身轻松地跟在安屿身后,手里只提了一个袋子。


    “慢点,不急。”


    “没事,一点也不重!”安屿走得飞快,把保温箱放在车上,推出车棚。


    三轮车带不了人,江望尘有些为难。


    “你骑车,我跑过去就行。”安屿开口。


    江望尘摇头,“跑过去太累,你留着家里好了。”


    安屿哼了声,“小看我。”


    郭婆婆打开二楼的窗户,见他们还没出发,“安安,你会滑滑板吗?家里有个旧滑板,是我小孙子之前用过的。”


    滑板?安屿眼前一亮。


    “我会,那我上来取!”


    她摆手,对江望尘说:“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嗯,路上小心。”


    江望尘提醒,时间不早,他便先骑车过去了。


    安屿拿到滑板,踩在脚下如鱼得水,滑得又稳又快,不久便追上了江望尘的身影。


    “我来了!”


    江望尘见她嘚瑟,眉心一跳,“注意安全。”


    “我安全着呢。”安屿笑,“我过去等你啊。”


    她好像有什么一定要在别人前面的癖好,不论是当萨摩耶时,还是现在,永远都肆意地走在最前面,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地盘。


    安屿,这个名字有山的女孩,却更像天地间自由的清风,遮不了,挡不住。


    江望尘慢悠悠跟在后面,心里难得觉出几分轻松。


    “老板,两杯豆浆,不要糖。”


    “好。”


    江望尘侧头看她一眼,安屿收了钱,兴冲冲地倒两杯无糖的豆浆递出去。


    他忍俊不禁,“老板?”


    安屿抬起脸,狡黠道:“我是老板……的保镖!”


    “好,那保镖过来吹吹风。”


    “来了!”


    安屿美滋滋凑过去坐下,小风扇敬业地吹着风。


    和江望尘不同,她的精力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个早上都很积极地揽活。


    江望尘见她额头上有汗,将她叫过来。


    “来擦汗。”


    “你给我擦!”


    安屿故意凑过来,却没想到江望尘竟然真的拿着纸巾细细帮她擦去额上的汗,连耳后颈边的密汗也帮她擦了。


    离得很近,她能看到江望尘认真的眉眼,眼里倒映的全是她。


    侧边轻柔的触感挠得她心痒,有一瞬间她竟然想让他碰一碰自己的后颈。


    “江望尘。”


    “嗯?”


    “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帮我擦干过身上的水。”


    江望尘唇角微弯,“湖边那次吗?”


    安屿点头,“嗯!当时我在广场的喷泉里洗过澡,没想到你居然还带了毛巾。”


    “咳。”江望尘用手背遮住唇,“其实那是一条干抹布。”


    安屿顿住,嘴角僵硬地扯开,“其实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她记忆中浪漫的偶遇竟然被一条干抹布给破坏了!


    江望尘好笑地理了理她顺滑的长发,“是我不好,不过你现在那条毛巾是新的。”


    安屿哼哼两声,努嘴。


    “好了,不生气了,等会儿带你去买衣服?”


    安屿扯了扯衣摆,“这衣服挺合适的呀,我穿着不好看吗?”


    “好看,但是还要买其他贴身的衣物。”


    “不……”安屿说到一半忽然顿住,耳根红透,“嗯,好吧。”


    她眼神飘忽,这才感觉浑身不自在。


    早上没有内衣,是江望尘剪一件衬衣,让她暂时裹在身上的。


    如果安屿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江望尘的耳根同样发红。


    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安屿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新的男士小短裤,虽然他没用过,但多少有些尴尬,毕竟是女孩子,穿着可能不太舒服。


    “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移开目光。


    还好这时来了名顾客,解除了两人间尴尬的氛围。


    “老板,还有包子吗?”


    “有。”


    江望尘答完,安屿主动站起来撕开塑料袋去装包子。


    今天卖的也很干净,几乎都卖光了。


    安屿今天是人身出来,江望尘自然不能给她喂狗粮,收摊后带着她去了街边的粥铺。


    安屿喜欢甜食,江望尘便给她点了一碗小米南瓜粥。


    “吃油条吗?还有牛肉饼、韭菜盒子。”


    “牛肉饼吧,我想吃肉!”


    “行。”


    江望尘只要了一碗八宝粥,陪着安屿慢慢吃。


    “你不吃肉饼吗?这个好好吃。”


    安屿举着和自己脸差不多大的肉饼,酥香鲜脆,吃得很是开怀。


    “你吃吧,我喝粥就够了。”


    “你胃口真小,怪不得这么瘦。”安屿嘴里塞着肉饼,模糊道。


    江望尘顺着她点头,“嗯。”


    怕安屿不舒服,吃完饭他就带着人去了商场。


    进了一家内衣店,江望尘道:“你去选吧,选好了我付钱。”


    安屿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进去后拿了一件素色运动内衣便问:“这个怎么样?看起来很适合跑步。”


    江望尘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道:“你有晨跑的习惯?”


    安屿却疑惑转身,“你晚上不遛我了?”


    店员:“?”


    江望尘沉默,转身,离开了这家店。


    安屿动作迅速地拉住他,故作可怜道:“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江望尘扶额,“你去挑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选,我们以前都是统一发的衣服。”


    江望尘:“……”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选。


    虽然很是心疼她从前的生活,但还是拒绝了替她挑内衣的请求。


    最后还是买了安屿一开始选的那套运动内衣,又挑了几件不同颜色的。


    买完内衣,他们又去了另一边买上衣和裤子。


    “忘了问,你今年多大?”江望尘看向她。


    “十八岁。”


    江望尘挑眉,“生日过了没?”


    “生日?”安屿不解,“你是说出生日期吗?”


    “嗯。”


    安屿恍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想,联盟的个人信息不记录这些,我们只知道自己的出生年份。”


    她说完,头上忽而一暖。


    江望尘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女孩的发顶差不多到他的眉边,凑近可以闻到笑笑沐浴露的香味。


    “你可以自己挑一天当作生日,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你庆祝。”


    安屿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笑道:“好啊,那我选咱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天!”


    江望尘翻看手机日历,“那天是六月五日,以后都会记住了。”


    “好。”


    ……


    这天,江望尘又接了一副定制画的单子,这次是人像画。


    他很少画人像,不过看着订金的份上还是愿意尝试。


    “江望尘。”安屿忽然从他身后探出来。


    “你能给我也画一副吗?”


    “可以,等这张画完好吗?”他答应得毫不犹豫。


    安屿满意了,“好。”


    江望尘低头继续作画,忽而开口问:“你为什么总叫我全名?”


    她眨眨眼,“那叫你什么?小江?江哥?尘尘?你总不会想让我叫你主人吧?”


    “……”


    江望尘叹气,“你还是叫我全名吧。”


    安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逗你了,哥。”


    江望尘不自在地偏头。


    “哥哥?”


    江望尘忍了又忍,“你不去看电视吗?”


    安屿凑过来继续笑,“叫你哥哥还不好吗?你应该比我大吧?你多少岁呀?”


    江望尘真不知道她哪里来那么多的语气词,听着丝毫不觉别扭,自己还被她扰得心烦意乱。


    “比你大两岁。”


    “二十?”


    “嗯。”


    安屿算了算,“你还在上学吗?”


    他摇头,“大二休学了。”


    这回轮到安屿心疼了,“因为江家的事?”


    江望尘眼神有些许恍惚。


    “嗯。”


    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每次回想起来却总是惘然。


    如果那天他在母亲回来前劝阻一句,是不是……


    “如果我说,江淼的事故可能不是意外呢?”


    江望尘呆住,似是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什么?”


    “我说,我看过那本书,我觉得江淼出事可能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


    他看着安屿的眼睛,半晌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他张口,后面的话却失了声,大脑一片空白。


    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眸氤氲了湿润的水汽,竟含了一丝求助。


    安屿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却没有开口,她知道江望尘自己也能猜到。


    许久,他才问道:“是谁?王海诚?”


    “嗯。”


    安屿告诉他,在自己看的那篇文中,有提到秦明野手里抓着王海诚的把柄,作者没有明说,但暗示了这个把柄和江淼的事故有关。


    江淼出事,收益最大的人无疑就是王海诚。


    从前他只是没往人为的方向去想,安屿提醒后,他细想下王海诚身上简直处处是破绽。


    为什么偏偏在母亲出事后才广而告之他的身世?为什么不惜败坏整个江家的名声也要将他赶出京城?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心里有鬼……


    江望尘静静地看着虚空,无声的泪水却顺着湿润的睫毛落下。


    安屿呼吸一窒,伸手触碰他眼角的泪。


    男人下意识眨眼,睫毛在她指腹划过,安屿突然忍不住了。


    她抬手抱住人,以一个相拥的姿势让他埋在自己颈间。


    心贴着心时,安屿忽然觉得自己圆满极了。


    怀里温热的身体瘦得有些硌人,却莫名让她心脏狂跳不已。


    她能感觉到颈边凉凉的湿意,他在哭,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安屿控制不住地绷紧手臂,呼吸间全是江望尘身上的气息,夹杂着洗涤剂和沐浴露的清香,还有温热体温的暖意,她没忍住空咽几下。


    “笑笑……”江望尘闷闷开口道。


    湿气拂过自己的后颈,安屿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眼尾差点就要红了。


    那是她的腺!体!


    犬牙蠢蠢欲动,安屿艰难地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声音竟然比江望尘还闷。


    “嗯。”


    江望尘从她怀里退出来,满心羞赧,他竟然在安屿面前哭了出来。


    正要开口,眼前忽然一黑。


    安屿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低声说:“哥,你要不要先去洗个脸?”


    江望尘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要遮住自己眼睛,但心中的羞意还是让他亦步亦趋地被推进了卫生间。


    “呼——”


    安屿拍拍胸膛,又揉揉脸颊,总算把自己脑子里那些废料丢了出去。


    Alpha的劣根性,呵。


    江望尘洗完脸出来,看见安屿时依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故作镇定地坐回画架前。


    安屿看着他挺直的背,“哥哥。”


    江望尘头也没回,“怎么了?”


    她声音很轻,但其中的坚定一点也不少。


    “不管是王海诚还是谁,我们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江望尘顿了下,“嗯。”


    安屿眉眼微弯,一改先前的严肃,“你能给笑笑画一张,再给安屿画一张吗?”


    江望尘抬眼,故作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她嬉皮笑脸凑上去,“有的有的,你好好看看。”


    江望尘避开,伸手推她肩膀,“不用,我知道了。”


    “不行,你还没仔细看呢!”


    “你凑得太近,看不清。”


    ……


    “哥,你要姑姑的通话记录做什么?”江天墨不解。


    江望尘正在和他通话,安屿忽然抢过他的手机。


    “你换个称呼吧,不能叫他哥。”


    江天墨惊讶,“你谁啊?我哥呢?”


    “不知道,你重新找一个哥吧,反正从现在开始他是我哥了。”


    江天墨:“?”


    江望尘连忙取回手机,“别闹。”


    安屿哼哼两声,捣完乱后就溜之大吉。


    “怎么回事?你旁边为什么有女生?还不让我叫你哥!”江天墨悲愤万分,幽怨地质问。


    “她就是调皮而已,说正事。”


    江望尘无奈,见安屿又鬼鬼祟祟凑过来冲他吐舌头,忍不住笑了。


    “呦,调皮~”江天墨阴阳怪气道。


    “挂了。”


    “欸,别啊!”江天墨终于老实闭嘴,“找姑姑手机倒是不难,就在老宅里放着。但是你突然要姑姑手机做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他说。


    江天墨不信,“王海诚又去找你麻烦了?”


    “没有,你别乱猜,查到后把记录发我。”


    “行吧行吧,你要是有事一定要跟我说,我可就你这一个表哥!”


    江天墨又强调一遍,这是在暗戳戳说刚才的事呢。


    “好。”


    江望尘挂掉电话,见安屿还在旁边,于是嗔了她一眼。


    安屿被看得飘飘然,倒打一耙道:“Omega应该矜持一点!”


    江望尘已经习惯了她的胡说八道,随口反驳:“我又不是Omega。”


    他想了想,补充:“我不会变身,应该是Beta。”


    安屿完全听不进去,她确定以及肯定,江望尘绝对是Omega!


    毕竟只有Omega才会长得这么诱人。


    大直A的世界江望尘不会懂,他就算弹得再好听,对方也只是一头牛。


    是萨摩耶也一样。


    ……


    江天墨嘴上说小菜一碟,然而真等他把通话记录发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这些日子安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整个人精力旺盛得不行。


    早晨第一个冲出门,早早跑去占了最好位置的摊位。


    摆摊的时候她也是最积极的,往往江望尘还没站起来,她就已经把东西打包好递出去了。


    “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不用,再等一会儿人就多了。”


    江望尘心软,夺走她手里的豆浆杯,“我来吧,你去擦擦汗。”


    安屿脸上的汗顺着耳前往下滴,却还在咧嘴笑,“好,等会儿我换你。”


    江望尘帮她取了几张抽纸,又去给客人倒豆浆。


    “笑笑。”


    “嗯?”


    安屿将整张纸铺在自己脸上吸汗,江望尘伸手给她扯下来。


    “别乱贴,这样不好看。”


    安屿不知道脸上盖白色有什么寓意,不过江望尘都说不好看了,她也就没再贴。


    “江望尘,咱们租个小店吧。”


    再过一段时间就入秋了,夏秋季热一点还能忍,等到了冬天气温变低,她怕江望尘那纸糊的身子会受不了。


    江望尘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说再攒攒。


    “好,我们再攒攒!”


    安屿并没有泄气,反而更积极了,恨不得将每个路过的人都拉来买一个包子。


    江天墨发来消息时,江望尘正在厨房里做午饭,安屿在客厅里看电视。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起。


    【墨非墨发送了一个文件】


    安屿正要将手机给他递过去,紧接着又弹出一条消息。


    【墨非墨:哥,你要的通话记录查到了,姑姑手机里的全部记录都在这里。】


    安屿挑眉,改了注意。


    自从上次她解锁不了手机还变成重启后,江望尘就简单教了她的手机的使用方法,连同锁屏密码一起告诉给她。


    另一边,江天墨发完消息,惊讶地发现这次他哥居然秒回了他!


    他高兴地点进去,面色立马黑了个彻底。


    【江望尘:麻烦你以后叫表哥,因为你哥现在是我的了。】


    又是那个可恶的女人!


    江天墨双眼冒火,气到不行。


    于是当江望尘接到手机打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江天墨满屏的怒吼。


    他疑惑地往上翻,看见安屿发的那句后,颇为无奈。


    “笑笑,你怎么又去招惹他?”


    安屿抱着手臂,“就是不许他叫你哥,从现在起这是我的专属称呼!”


    江望尘好笑地看她,“他从生下来就这么叫我了。”


    “那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不讲道理!”


    安屿一本正经地强词夺理,江望尘竟然觉得她有些可爱。


    他妥协了,“好吧,那我跟他说。”


    安屿都能想象到江天墨会怎样气到爆炸,而她喜闻乐见。


    饭后江望尘打开电脑,把江天墨发来的文件导入表格。


    一键筛选出了江淼事发前半年的通话记录,他一条一条看过去。


    除去推销骚扰电话后,一共有几乎三百条记录,再筛掉自己的,剩下一百九十条。


    江望尘看到这个数字后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自己和妈妈打电话的频率竟然这么高。


    安屿凑过来,“从通话记录里真的能找出来吗?”


    “总会有蛛丝马迹。”


    江淼的手机在出事后都是由老爷子保管的,不知道江天墨用了什么方法拿到的。


    但他相信,老爷子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让王海诚有机会碰手机的。


    从他生日的半年前起,江望尘一条一条看过去,如果有感觉不对劲的号码就单独标红出来。


    “除了你的电话,出现最多的就是助理了。”安屿抓耳挠腮。


    这种事情她实在不擅长,因为在她眼里每一条都非常合理!


    公司老板遇到法律问题咨询一下律师,定期打电话给几个商业合作伙伴,身体不舒服打电话问一下私人医生,外出购物联系几个导购,这些都很合理啊!


    安屿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方向不对?”她问。


    江望尘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什么意思?”


    安屿道:“既然是车祸事故,咱们为什么不先查查司机呢?”


    江望尘眉头皱起,又松开。


    “司机在车祸中受伤也不轻,救出来后截肢了一条右腿。”他细细思索。


    安屿正要反驳,又听他说: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能因为他受伤就不去怀疑。”


    江望尘手机里有江淼司机的联系方式,不过江淼出事时他曾迁怒过司机,这么久了再联系却还是因为怀疑。


    他踌躇着,犹豫不决。


    安屿看穿他的摇摆,主动开口道:“直接问他肯定不会说,不如先问问其他人。”


    江望尘放下手机,松了口气,“好。”


    他翻开联系人列表,从里面找出江淼助理的电话。


    江淼的行程都是由助理安排的,她身边跟司机联系最多的就是这位助理了。


    嘟——


    电话接通,对面先开口。


    “喂,江百食品谭方兴,请问您是?”


    江望尘抿唇,“谭叔,是我。”


    对面愣了一下,“小尘?”


    “嗯。”


    “抱歉啊,我换了手机,之前的联系人都没了。”


    “没事,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你稍等,我换个地方。”


    “好了,你说吧。”


    江望尘沉吟道:“公司现在怎么样?”


    谭方兴似是没想到他竟然第一句问这个,“你想问什么,王海诚?”


    “嗯,听说他想参与股东大会。”


    “他做梦!”谭方兴的语气竟有咬牙切齿之意。


    江望尘有些意外,在他印象里谭方兴一向是沉稳的,喜怒不形于色,比江淼本人还像总裁。


    “所以遗嘱是真的?”


    “嗯,真的,我也是之后才知道。”


    江望尘惊讶,“连你也不知道?”


    谭方兴似乎也有些不解,“我确实不知情,那天律师来了之后我才知道江总立过遗嘱。”


    谭方兴是江淼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从江望尘记事起他就在江淼身边了。


    江望尘从不怀疑江淼对这位助理的信任。


    是什么情况下,江淼会选择连谭方兴都避开,单独找律师立下一份偏心到极致的遗嘱?


    他眉心一跳,忽然觉得连母亲的遗嘱也透露出古怪来。


    在他记忆里,江淼和王海诚虽然说不上亲密无间,但至少也是相敬如宾的。


    他也知道两人曾经有过一段爱情,只是当初的激情早已随着时间慢慢平静下来,却也绝不到如此绝情的地步。


    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在心里……


    是他的身世被江淼发现了?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王海诚完全能找借口把责任推卸出去,江淼也不可能把全部财产留给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外人。


    那会是什么?


    万般想法从心中划过,事实上却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他整理好心情,再次开口:“之前走的匆忙,还没跟你们告别。不知道刘叔还好吗?”


    他问的很自然,谭方兴果然没有起疑。


    “刘超右腿截肢,司机是没法继续做了,但是他跟在江总身边这么多年,公司也不好太绝情,就让他在厂里做了个监工。”


    刘超竟然还在公司里上班。


    “对了。”谭方兴又道,“刘超给你的礼物还在我这儿,虽然外表有些损坏,但到底是一份心意,要不要寄给你?”


    第18章


    刘超竟然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


    江望尘愣住, 随即生出一丝愧疚,怀疑身边的人的感觉总是不好受的。


    “江总的礼物她本来说生日当天给你。”谭方兴忽然提起。


    那次生日太过惨烈,他早已经忘记生日礼物这回事了, 听到他提起这才问道:“您知道是什么吗?”


    出乎意料, 谭方兴竟然说自己也不知道。


    江淼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没想到却成了真正的秘密。


    挂断电话,江望尘心情十分复杂。


    谭方兴说刘超于心有愧, 认为是自己的失误才害得江总至此,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失魂落魄地独自待在家里,整个人颓废不少。


    江望尘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但并不苟同。


    毕竟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他们有什么资格逃避?


    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松开时竟有些僵硬。


    “你觉得刘超没问题吗?”安屿问。


    江望尘摇头, 解释说:“暂时看不出问题,而且……他在江家干很久了,如果没有证据,我也不想怀疑他。”


    安屿了然,“那线索又断了。”


    他们远离京城,又没有人脉, 想找出真相本身就很难。


    “要报警吗?”


    江望尘摇头, “不急, 如果真是王海诚做的, 半年时间足够他善后,警察来了不仅查不到什么, 还会打草惊蛇。”


    安屿想了想, 确实是这个理。


    花季已经过去,阳台上的蔷薇花开始蜷缩, 盆里已经有几片脱落的花瓣。


    只过了一个夏天,安屿的兽型却又壮了一圈,已经接近成年体型的萨摩耶了。


    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她每隔几天就会变成兽型,要求江望尘带她出去遛一遛。


    还美其名曰:增进感情。


    江望尘总是不明白她的脑袋瓜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但又每次都很顺从地配合她。


    “嗷呜嗷呜!”


    安屿撒丫子冲在前面,江望尘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最近天气开始变凉,晚上运动一下也不会太热,江望尘便由着她折腾。


    这里空气很新鲜,夹杂着落叶树木和泥土的气味,走在其中却是很放松的清爽。


    再往前走,一个八角亭里有群老人围在一起下棋,走进看发现郭婆婆竟然也在。


    安屿的好奇心又冒出来,挤过去看棋桌。


    “笑笑?”郭婆婆惊喜,随后笑眯眯说道:“好久没见你了,最近怎么没跟着小尘一起出来?”


    江望尘拉住安屿,小心不让她被人撞到。


    “最近忙,怕出去后照顾不到她,就留在家里了。”


    郭婆婆明显心疼起来,“呦,乖乖,来让婆婆抱抱。”


    安屿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扑过去让婆婆揉了个彻底。


    等撒完欢,这才想起来自家“善妒”的主人还在一旁看着。


    “郭雅琴,你这个炮我吃了啊。”


    “欸!”郭婆婆连忙放下笑笑,回头去看自己的棋。


    安屿摇着尾巴跑回来,江望尘挑眉,“现在知道回来了?”


    “嗷嗷!”


    安屿往他腿缝里挤,试图撒娇。


    江望尘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后退一步避开她的动作。


    “嗷?”


    “走了,还跑不跑?不跑就回家。”


    安屿闻言不再细究,迈开四肢冲了出去。


    江望尘跑得有些累,便在花坛边坐下,伸手折了几只狗尾巴草。


    知道他体力不行,安屿自然乖乖跟着他一起休息,只是绕着花坛转圈,时不时吓唬一下花枝上的蝴蝶。


    这边的狗尾巴草有许多,江望尘挑了几个长短相仿的,缠起来编了一个小圆环。


    “笑笑,来。”


    安屿好奇地凑近,瞧他手里的东西。


    “嗷?”这是什么东西?


    江望尘低头绑上了最后一根,“这是你的尾巴。”


    一共八根狗尾巴草,被他套在了安屿的尾巴根上。


    安屿强忍着痒意让他碰自己的尾骨。


    “好了。”


    江望尘笑道,“小九尾狐。”


    安屿扭头,挺起屁股去看自己尾巴。


    绿色的狗尾草环绕在她的白色大尾巴旁边,哪里像九尾狐,分明更像草裙。


    不过他说是就是吧。


    安屿故意在他面前抖抖尾巴,发出沙沙的响声,果然逗得江望尘笑了出来。


    狗尾巴草的种子撒了满地,有些掉在了江望尘的鞋子上。


    安屿用爪子帮她拨下来。


    “休息好了,你还玩儿吗?”


    “汪!”玩!


    安屿叼着牵引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江望尘弯腰抓住绳子,“走吧。”


    ……


    那圈狗尾巴草最后被放在了客厅的柜子上,时间久了干枯变黄,安屿便不许任何人碰它,生怕一碰就散架。


    定制人像几天前便画好寄了出去,他收了六千,买家收到后很满意,又给他凑了6666元,图个吉利。


    江望尘自然不会嫌钱多,六百块他要卖两天的包子呢。


    “笑笑,咱们明天去看铺子。”


    他忽然开口。


    安屿从沙发上爬起来,“看铺子?咱们要租铺子了吗?”


    “嗯,租间小的没问题。”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现在去吗?”她急哄哄站起来。


    “不急,我跟房东约的是明天。”


    安屿又坐了回去,“好吧。”


    她侧身躺在沙发上,懒散地看着电视。


    现在百家碎戏已经无法吸引她了,改看今日说法了。


    江望尘端着一杯热牛奶过来,无奈,“笑笑,给我让个位置。”


    安屿笑嘻嘻拍拍自己身前的空地,坐下来刚好在她怀里。


    “你坐这儿。”


    江望尘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拿了一个凳子坐在茶几前跟她一起看电视。


    安屿突然觉得有些不得劲,从沙发上爬起来。


    “怎么了?”江望尘问。


    她坐起来,让出一个空位,“你坐吧,沙发舒服。”


    “好。”


    江望尘也没问她怎么突然起来,端着牛奶又坐回沙发。


    “你说这个警察能抓到真正的罪犯吗?”


    江望尘抿了一口奶,有些烫。


    “可以吧,没抓到的话这个节目就不会录了。”


    安屿点头,“如果是我就抓不到,谁能想到就因为那么小一件事,罪犯竟然能记恨那么久才动手。”


    “嗯,能潜伏这么久自然是……”江望尘忽而愣住。


    安屿眨着眼睛,“自然是什么?”


    “笑笑。”他皱着眉。


    “怎么啦?”


    “或许我们应该往前面查一查。”


    安屿迷茫了一瞬,恍然大悟,“对!王海诚能一个秘密憋这么多年,肯定也是个善于隐藏的!”


    然而手机里的所有通话记录加起来有五千多条,一个一个看过去非常不现实。


    “要先缩小一下范围。”安屿看见密密麻麻的记录头都要大了。


    想要不打草惊蛇,他们就不可能从王海诚身边查,只能从江淼身上入手。


    而这个契机既然不在半年内,那就是……立遗嘱的时间!


    江望尘眉心一跳,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懊恼。


    他早应该想到遗嘱时间上的。


    “打电话问问律师,这个应该是可以说的吧?”安屿问。


    “嗯。”


    江望尘从江淼的通话记录里找到了律师的联系方式,然而江淼和律师断断续续地一直有联系,单从时间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们直接打电话吧。”安屿提议。


    “嗯。”


    江望尘拨通了江淼律师的电话,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通话提示音。


    “喂?安然律师事务所彭浩,请问您是?”


    “彭律师,我是江望尘。”


    “江公子,请问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彭浩并没有因为他的来电感到疑惑。


    这让江望尘有所预感,他离真相不远了。


    “我母亲之前留的遗嘱,是您负责公证办理的吗?”


    “是,江女士在遗嘱中的所有内容均是委托于我进行公证办理,江公子想问什么?”


    江望尘嗯了声,“她是什么时候找你立遗嘱的?”


    这不是什么机密,更何况江望尘作为江淼遗嘱中是最大受益人,彭浩也没必要向他隐瞒这种事。


    于是他直接回答到:“前年的八月底。”


    居然那么早!在他去上大学的前一个月?


    江望尘惊讶了,“她立遗嘱时有没有说过什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彭浩对此表示不知情。


    江望尘没有气馁,毕竟江淼连谭方兴都瞒着,律师不知情也很正常。


    “我能看一下遗嘱的原文吗?”他问。


    江淼遗嘱公布至今,该看的和不该看的人都看了,唯独他这个遗产继承人没有见过。


    “当然可以,我等会儿发给你。”


    “好。”


    “江公子还有其他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


    彭浩嗯了声,“我这边比较忙,你如果还有问题的话可以再联系我。”


    “行。”


    挂断后,江望尘很快收到了彭浩发来的遗嘱原件的照片。


    他盯着小图,没有动。


    安屿凑近,“我帮你念?”


    江望尘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轻声说:“好。”


    安屿接过手机,放大。


    “立遗嘱人江淼,女,京市人。以下内容皆由本人亲拟,若本人去世或出现任何丧失民事行为能力的情况,名下所有的银行存款、股票、债券和其他金融资产将归属于本人法律意义上的独子江望尘本人所有。剩余名下房产除天缘一号外皆归属于本人父亲江大贵所有……”


    安屿字字清晰地念完,抬眼后怔住。


    “哥,你……”


    江望尘闭上眼,声音微哑,“没事,你念完了?”


    “嗯,完了。”


    “抱歉。”他胳膊撑在膝盖上,捂住眼睛,喘气声压得很轻,但仍控制不出涩意,“等我一会儿。”


    安屿放下手机,蹲在他身前,轻轻抱住他。


    “你要是想家了,我陪你去看她。”


    怀里的人浑身一震。


    第19章


    打印出来不到一页A4纸的遗书, 两人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这里,母亲用了‘法律意义上的独子’,她为什么不直接写‘儿子’?”


    笔尖在这行繁复的定语下划过, 他好像在问安屿, 又好像在问自己。


    “可能是为了严谨?”安屿侧头。


    江望尘嗯了声, “但她没有用生理意义,也没有用血缘关系。”


    他们如今已经知道了, 江望尘和江淼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两年前的江淼又是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个奇怪的定语写入遗书?


    这很可能代表她一早便知道真相, 江望尘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用这样一个定语,也是为了江望尘继承遗产时不会遭到别人的质疑。


    “你的妈妈很爱你, 跟血缘无关。”安屿喃喃道, “这就是家人吗?”


    江望尘摩挲着手里的纸张, “你也有家人, 等她醒来,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安屿趴在他背上,毛绒绒的脑袋在他头上蹭,“嗯!”


    他回想起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他和同学一直在到处旅游,很少在家, 并不清楚江淼和王海诚之间发生了什么。


    江淼发现真相后和王海诚谈崩了?


    可王海诚为什么时隔这么久才动手?这不合逻辑。


    掌握的信息太少, 导致他们的线索断断续续。


    当晚, 秦阳县下了一夜小雨, 次日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心旷神怡。


    安屿穿上她的新衣服, 一件浅色条纹衬衫短袖和阔腿牛仔裤, 胸前挂着小包就准备出门。


    “走了走了!”


    江望尘手里的面包还没吃完,闻言神色无奈, “时间还早。”


    “这么小的面包你怎么还没吃完?”安屿努嘴坐下,顺便把桌上的牛奶盒拆开推给他


    “快喝点牛奶,直接咽下去。”


    江望尘叼住面包,伸手将牛奶倒一半进杯子里给她,“喝。”


    安屿乖乖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几下喝干。


    他们今天要看的铺子在塬川中学对面的村口,虽然离学校门口没有很近,但却是租房学生的必经之路。


    “之前租房的那家,他们小孩儿今年毕业,就不在这儿干了,刚走没多久。”


    房东掏出钥匙,打开卷帘门。


    里面的空间不算大,只有粗看过去只有三十平左右。


    江望尘进门后打量了环境,发现里面设施竟然很完备。


    “上一家也是包子铺吗?”


    “对,他们卖粉条肉包和稀饭,生意还不错。”


    安屿好奇地看着里面摆着的锅炉,“这些是他们留下来的?我们可以用吗?”


    房东摆手,“你们要是能用得上就留下,也省得我处理了。”


    那些炉灶除了四角有些磨损外,其他都是可以用的。


    江望尘点头,觉得还可以,便问:“月租多少?”


    那房东直接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月租一千,按季度付,押一付三。”


    秦阳县偏僻,整体的房租都很低,这个价格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


    安屿指了指墙上脱落的墙皮,“这个墙皮都掉了,有点脏。”


    房东没有在意,“这边的铺子都是这样,有好些年头了。”


    她和江望尘对视一眼,开口:“其实我还是喜欢昨天那家,里面很漂亮。”


    江望尘挑眉,懂了她的意思,“其实这个位置还行,就是房子有点旧,价格也高了。”


    他俩一唱一和,房东拉下脸,“不租就别看!滚滚滚,大老远给你们跑来开门,看了又不租,净给人找麻烦。”


    这房东看起来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上手赶人。


    女生他不好动手,就推着江望尘肩膀往外赶。


    “你怎么推人呢!”安屿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到出奇,硬生生将他手腕掰开。


    房东被一个女孩儿挟住,心中更加恼怒,差点就要动手。


    但塬川中学门口就是警务室,安屿根本不怕他,而且论起打架,他还不一定能打过她呢!


    双方不欢而散,安屿心中又气又悔。


    “早知道就不讲价了,咱们还得重新找。”


    江望尘倒是看得开,“没事,不是你的错,咱们慢慢找。”


    他们慢悠悠回家,路上接到了秦祯的电话。


    “判决结果今天公布,秦明野两年内是出不来了。”


    意料之中,江望尘很是随意道:“恭喜。”


    “这次还是多谢你,那个女孩你不用担心,她去明德中学了。”


    明德中学是秦家出资的私立中学,升学率很高,大部分都是出国留学的学生,秦祯竟然把白萱弄去那里了?


    “她也要出国?”江望尘问。


    秦祯道:“不知道啊,看她自己意愿吧,想出国就出呗,我又不差那点钱。”


    跟秦家的继承权相比,白萱出国的费用对他来说是真的不值一提了。


    安屿忽然凑到江望尘耳边,对着手机说:“那你应该也不差一个铺子的钱吧?”


    秦祯意外,“你女朋友?”


    江望尘眼皮一跳。


    安屿没回他,“我们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感谢?”


    秦祯觉得有些好玩,“你是京城跟过去的吗?”


    “你给我们买个铺子,我就告诉你。”


    江望尘无奈,“笑笑。”


    “笑笑?!”秦祯惊呼,“啧啧啧,江公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才过多久,就这么会玩儿了?


    江望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安屿则更是直接。


    “你在说什么鬼话?到底买不买?我们可是帮你处理了竞争对手呢!”


    其实江望尘和秦祯都知道,秦明野对上秦祯根本没多大优势,最多就是秦老爷子不想轻易让权,给秦祯找点儿绊子而已。


    不过他们确实给秦祯提供了一个更快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行吧,你要买什么铺子,市中心的还是购物商城里的?”


    安屿哼了声,“塬川中学对面的包子铺,月租一千,你直接买下来,就当谢礼了。”


    江望尘扶额,哪有人直接开口要谢礼的?


    秦祯不可置信反问:“什么铺?”


    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安屿只能又强调一遍:“包子铺!我等会把地址和房东电话发你啊。”


    秦祯默了,“别,你还是发给许助理吧。”


    这种街边小铺子也值得他亲自来?


    “好!”


    安屿兴冲冲挂了电话,猛地扑到江望尘身上。


    “我们有铺子了!”


    江望尘扶着她的胳膊,心里知道这次怕是要欠秦祯人情了,毕竟之前那次严格来说他们也算互惠互利。


    只是他仍然面上带笑,被安屿身上肉眼可见的开心感染到,唇角微微勾起。


    果然,过了不久,许助理就又联系了他们,还带了一份房产转让合同。


    “谢谢。”


    许助理嘴角抽搐,这真是他从任职以来,处理过最莫名其妙的工作了。


    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少爷跳脱的本质后,秦祯总是能做出一件更让他震惊的决定。


    安屿拿到钥匙,举着合同,满脸兴奋。


    “我们今天就换锁!”


    “嗯。”江望尘自然顺着她,“省下来的钱还可以装修一下店面。”


    安屿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已经看到了不用风吹日晒的美好生活在向她招手。


    两人找了专业的装修公司,确定了方案后选了最无害的材料,历时半个多月终于完工。


    新的店面内到处都是干净整洁的样子,装修公司连锅炉都帮他们清理得焕然一新。


    门头上用白色字体写着“安心早餐”,旁边的标志是一只卡通萨摩耶。


    江望尘依旧选择了用之前的小黑板做价格单,挂在身后的墙壁上。


    “我们以后每天早上来这边蒸包子?”安屿问。


    “嗯,包子可以分批次蒸,不用起得太早。”


    之前他们早早起床是因为要把包子一次性都蒸够然后带出去卖。


    现在既然有了自己的店面,就不用一次性全部蒸完,可以边卖边蒸。


    装修好后,郭婆婆也来了一次,乐呵呵地打量这个小店。


    “挺好挺好,这装得真好看。”


    安屿就喜欢听人夸她家的小店,每次都喜滋滋地笑。


    他们有店铺后,就不用再每天去郭婆婆家里借用厨房,也省得她操劳了。


    “婆婆,您坐这儿,这儿凉快!”


    “好诶。”郭婆婆应声,“啥时候开业啊?”


    江望尘将风扇打开,“先通通风,等九月份开学吧。”


    郭婆婆一拍手,“这好啊,刚好你也歇一个月,带小安到处逛逛,整天让人家跟着你去干活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啊,可有意思了!”


    安屿举着指头细数,“蒸包子、玩滑板、摆摊、吹空调都很有意思!”


    郭婆婆唉声叹气,恨恨戳她脑门说她是个不争气的。


    安屿不知道什么意思,江望尘却有些心软了。


    笑笑跟着他好像确实没怎么享福,反而一直在帮他干活。


    新装修的店面需要通风,他们将门窗打开散散味,晚上回去前再锁好。


    这间店面坐北朝南,采光倒是很好,不过夏天直晒会很热,之后可以装个空调。


    晚上回家后,江望尘想起白天的事,斟酌着开口。


    “笑笑,你想不想去旅游?”


    “旅游?好啊好啊!”


    安屿从浴室里出来,低头举着毛巾,发梢还在滴水,怕打湿衣服,便弯腰头也不抬道:“我们去游乐场!”


    还是孩子心性,江望尘笑着摇头,想帮她取一下吹风机。


    “游乐场可以,不过你想去哪个城市?”


    “还可以选其他城市吗?”安屿慢慢往前摸索柜子的方向。


    “是啊,你如果想看山咱们就去山城,想看海咱们就去海边。”


    江望尘站在旁边,伸手取下吹风机。


    “那我们去京城吧,我想看妈妈!”


    安屿摸到边缘,抬头去开柜门,江望尘正好低下头!


    第20章


    屋内灯光昏暗, 温热的气息在唇侧划过,两人贴得极近,乍然间的接触让人头晕目眩, 空气中的粒子仿佛都热了起来。


    太近了, 江望尘耳根发烫, 后退一步。


    “我帮你取吹风机。”


    安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而弯了眼睛, 凑过去在他柔软的唇上啄了一口。


    江望尘睁大眼睛。


    “谢了。”她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接过吹风机插进电源,呼呼开始吹头发。


    剩江望尘愣在原地, 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偏偏不停歇的心跳声还在提醒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笑笑, 你……”他一只手揉着耳朵, “我……我们这里不可以这样感谢别人。”


    他以为这是另一个世界感谢他人的特殊方式。


    “哦,我知道。”


    江望尘心慌意乱,胡乱点头,“嗯,知道就好,你先吹头发吧。”


    毛巾后面, 安屿偷偷抿了抿唇, 露出脸颊两侧的酒窝。


    江望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吹风机停下的时候, 他转身回了卧室。


    卧室的布局和从前不太一样,他们用衣柜给安屿隔开了一个小房间, 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


    本就狭小的房间更加满满当当, 随处可见安屿的痕迹。


    他在房间里辗转左右,又绕过单人床, 去打开窗户通风。


    窗户刚打开,滚烫的热浪就扑面而来,仿佛窗口烫手一般,他连忙又给关上。


    江望尘这才勉强清醒,手忙脚乱地坐回床上,一转头却对上了门口安屿的眼睛。


    “你吹完了?”他镇定道。


    “吹完啦。”安屿推门进来。


    江望尘猛地站起来,“那我去洗了。”


    他进了浴室,哐一声关上门。


    安屿挠挠头,他不是洗过了吗?


    怎么又洗一遍?


    ……


    秦阳县去京城,要先坐客车去宁水市,然后坐火车到省会中转,最后到达京城的火车站。


    这日,宁水市的天空呈雾蓝色,空气灰蒙蒙的。


    乌云挂在头顶要下不下,空气中有着风雨欲来的雨水和泥土气息。


    “你好,请刷身份证进站。”


    安屿紧张地拿着手里的临时身份证,上前滴了一下。


    机器没开闸。


    秦祯果然不靠谱!说好的能进呢?


    江望尘也不清楚临时身份证该怎么用,正想带她先回候车厅问问。


    刚好工作人员走过来看了一眼,说:“临时身份证走人工通道。”


    “谢谢!”


    安屿连忙拿着卡片去了最右侧,这次很快就通过了。


    江望尘放下心,刷自己的身份证进了站。


    这列车到省会的路程是硬座,两人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行李箱,被安屿拉着。


    行李架在头顶,安屿轻轻松松便将箱子举起来放进去,顺便帮旁边的老人和女孩也都放了上去。


    “我厉害吧?”


    安屿放好行李后坐下,第一件事就是邀功。


    江望尘自然不会吝啬夸她,“厉害。”


    三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短也不短。


    中途安屿无聊,一直缠着昏昏欲睡的江望尘看窗外风景,并且提出各种难以回答的问题。


    好在刚才那名被帮忙的女孩递过来一包薯片,成功让安屿心甘情愿地安静下来。


    中转很快,他们刚下来不久,又进了去京城的卧铺车厢。


    这节车厢人很多,江望尘在下铺,安屿的位置刚好在他上面。


    “这车要坐二十多个小时啊。”安屿感叹。


    “嗯……”


    江望尘撑着头坐在小桌板边上。


    他昨晚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凌晨惊醒后就一直没再睡着,安屿问他也不说。


    她忽然伸手,垫在他额头和窗框的中间。


    “你睡吧,吃饭时候我叫你。”


    江望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挡不住困意。


    “那你注意安全,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


    安屿连忙帮他把被子拉开,“我又不是小孩儿,你快睡吧,我肯定不走远。”


    “嗯。”


    江望尘睡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洁白的床单映得他脸色更加白。


    除了热出汗时,他的脸色好像总是比旁人苍白一些。


    安屿想让他锻炼,可他稍微跑一下便喘得厉害,她哪里舍得?


    算了,她多照看照看就行。


    安屿就这么坐在江望尘的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旁边的其他人:“……”


    如果不是看她是个女孩儿,睡着的那个又是男生,他们早就叫乘警了。


    察觉到周围人越来越怪异的眼神,她终于有所收敛。


    只是列车经过交叉轨道时会轻微地摇晃,安屿总是担心江望尘会掉下床,因此时不时就要去看他一眼。


    不知不觉间,她旁边来了一个肚皮凸起,穿着藏蓝色短袖,皮带锃亮的男人。


    男人是睡着他们最上铺的乘客,一屁股便坐在了江望尘脚边的位置。


    安屿皱了皱眉。


    “小妹妹,这是你男朋友啊?”那人开口搭讪,声音外放毫不收敛。


    安屿不想理他,可江望尘叮嘱过她不能在火车上惹麻烦,便只是压着声音说:“不是。”


    “啧,我看着也不像,女孩子啊,找对象还是要找阳刚一点的,起码得有男人味儿你说是不是?”


    安屿冷脸,“你能坐走廊上那个椅子吗?你压着他了。”


    男人啧了一声,“叔都是为你好,你怎么不听呢?小白脸有什么意思,你看电视上那些化妆的明星,哪里有个男人样了?”


    她有些烦躁,但仍然压着声音,“我不知道什么明星,你能不能别说话,吵到他睡觉了!”


    男人站起来,伸手去拍她肩膀,“行,那咱们去那边说,那儿的桌子还能看外面风景。对了,你去京城是探亲还是找工作啊?叔当年也是北漂回来的,可以跟你说说。”


    安屿没有动,抬起胳膊挡住了他的咸猪手。


    “我不想跟你聊天,你自己去吧。”她的脾气已经压到了极致。


    偏偏那男人还是不放弃,难得遇到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看起来还有点天真,肯定是干净的。


    “人家姑娘不想去就算了,你老说话吵到人家她哥睡觉,她肯定不乐意啊。”


    有看不下去的乘客说了一句,接着也有零零散散的声音附和。


    男人脸黑了,恼羞气急伸手去拽安屿的胳膊,却反而被她反手扣在身后。


    “啊,嘶,给我放开!”


    “放开!”


    男人气急败坏,安屿怕他吵醒江望尘,于是按着他走到了车厢门口。


    乘警闻声走过来,“怎么回事?”


    安屿认得这身衣服,江望尘说过这是警察的制服。


    她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说,怕自己又给江望尘惹麻烦。


    “我好好跟人说话,这小姑娘突然冲过来就打人!你快让她把我放开啊!”


    还好有刚才围观的乘客跟了过来,“你放屁!自己去骚扰人家女孩,想动手结果被制住了,你还好意思颠倒黑白!”


    乘警闻言看向安屿,内心已经信了三分,但还是问:“是这样吗?”


    安屿点头。


    男人破口大骂,“你们胡说,我什么时候骚扰她了?就她那干瘪的身材,脱光了躺面前老子都没兴趣!”


    “嘴巴真脏。”


    “就是,简直就是个流氓混混。”


    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乘警脸色也不好看。


    安屿更是直接,一脚踹在他腿弯,抓住他腕骨的手一扭,男人顿时疼到面色扭曲,说不出话来。


    “好!!”


    围观的人纷纷叫好鼓掌,连乘警也为这个女孩儿的力气感到惊讶。


    这么一个体型庞大的中年男人,在她手里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安屿却忽然扭头,“你们小声一些,我哥在睡觉。”


    “行!大家都保持安静。”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车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默契地听了这个身手厉害的女孩儿的话。


    乘警惊呆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幅场面!


    安屿把人交给他,回去继续守人睡觉。


    “等等。”乘警连忙叫住她,“麻烦您跟我过来一下。”


    安屿有些为难,以为自己惹到麻烦了。


    “我……”


    “没事,就是让你过来帮个忙,别担心。”


    围观群众散开,她一步三回头地被乘警带走了。


    ……


    车厢内有些闷,江望尘掀开身上的被子,晕晕地坐起来,脸上因为热气熏得有些红。


    靠在床头,他一眼就看见面前满脸掩饰不住兴奋的安屿。


    “怎么这样高兴?”


    安屿眯起眼睛,笑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江望尘好笑道,“笑成这样,遇到什么好事了?”


    她就等这句话呢,立刻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肩膀的灰。


    对面铺子的阿姨已经忍不住笑了。


    江望尘面露惊讶,这才看见她手臂上红色金边的袖章。


    他念了上面的字,“治安联防……这是什么?”


    “这是人民警察对我的肯定!”安屿骄傲地抬起下巴。


    江望尘挑眉,他就睡了一会儿,安屿竟然连“人民警察”这样的词汇都知道了?


    旁边的阿姨笑出声,“诶呦,就是刚刚你睡着的时候,你妹妹收拾了一个流氓。乘警看她身手好,就选她当联防员了。”


    江望尘了然,看来这话是乘警跟她说的,被她拿来向他炫耀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翘起尾巴的某人,开口道:“你不是说吃饭的时候叫我吗?”


    他说完,安屿却许久没有反应。


    她呆呆地看着那弯起的殷红唇角,回想起某个柔软的触感,忽然有一种再尝一口的冲动。


    也就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对劲,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