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正文完结
宁芙最终也没让火烈鸡转达她的下落。
又不是真的前男友, 她是跑了,但她没想分手……
或者说,这情况就算真的复合失败,那也是离婚, 可比分手严重多了, 也正式多了。
轻飘飘让别人带一句话过去, 怎么想都太随便了。
可让她现在就去见创世神, 她也是万万没有这个胆量的。
祂的化身有事没事就在她住过的地方待着,实在叫人摸不透到底是什么心态,是爱是恨,想见还是不想见。
思来想去, 宁芙还是决定, 表现出点和好的诚意。
比如说, 先想个方法,把属于祂的权柄还回去。
不管接下来还能不能和好, 她如今大小也是个神明了, 既然不再是创世神的祭司, 还攥着祂的权柄和力量, 不大合适。
然后呢?
要不然再写封信?
她的脑子转的不快,当面聊容易聊爆, 逐词逐句的思考好了写下来, 也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至于该怎么还账, 宁芙思索了一阵子,闪现去了曾经意外逗留过的一座小镇。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落地很准, 没再拐去奇怪的地方。
既然大陆上的时间只过去了三个月,又兵荒马乱的, 这儿的神庙自然是还没有建好,当初留在半山腰的那截活木根系没有得到信仰和供奉,便也没有得到成长。
小小的一截,刚好可以借来用用。
宁芙为了不让神力惊扰现世——
主要还是不想吸引创世神的注意,身上挂了层层叠叠的屏蔽符文。
气息和力量一同 被屏蔽着,这小东西自然也不认得她,陡然见光,便在她掌心不安的扭来扭去,似乎不愿意离开刚刚化冻的肥沃泥土。
宁芙才不管。
她试着往里头灌输了一点点创世的神力,就见它飞速的膨胀了一截。
用这个当容器来还债,可行。
只是她不能在这儿将属于创世的力量都塞进去,不然的话,这座山上分分钟就会出现一棵高大的能顶破天穹的圣树。
太尴尬了,也太招摇了,她又不是来造奇观的。
宁芙揣走了活木,转头又去了她曾经住过的地上神国。
她决定,就这截活木当成礼物盒,将创世的力量盛进去,送回那座地上神国。
就算是把欠的本金给还上了。
至于要不要付利息,有没有奸情价,那还得看创世神的心情。
一来到联邦境内的神国入口附近,宁芙环顾四周,只觉着跟她印象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连先前她用过的祭坛都还在原位。
可想而知,创世神现在是平静了,但当时一定非常生气,大概是直接拂袖而去,就再没来过,不然也不会任由这么一坨东西在自家别墅门口。
毕竟对于祂而言,祭祀时空之主的祭坛也太晦气,太碍眼了。
这么一想,宁芙越发心虚,明知道此时此刻,除了她自己之外,谁都不在,还是将脚步放的极轻。
直等到瞻前顾后的来到神国边缘,将那截活木都掏出来了,她才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事——
其实这里跟她离开前,是有变化的!
如果她没在仓促之间记错的话,那次献祭招惹来的,尚且蕴含着诅咒的,属于时空之主的神力,其实破坏掉了很多的花木。
可如今,它们都恢复原样了!
总不能是它们自己长回去的。
宁芙先前也没少在圣所的花房里消磨时间,可太知道这些植物脆弱的若是在现世里放任自流,绝对只有彻底枯萎的份儿。
再者说,那么高的树,那么长的藤,就算真的自己生长,哪能三个月就恢复如初?
只觉着全身都僵硬了,而下一秒,仿佛是要回应她的惶恐一般,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并没有遮掩气息,是宁芙无比熟悉的。
宁芙一想到自己探头探脑的样子都被创世神悄无声息看在眼里就分分钟想要溜走,躲回自己的圣所再也不露面。
“你又要走了吗?”
宁芙没说话。
她也不打算躲一辈子,可这次见面太早也太突然了,她完全没准备好。
安静许久,久到她自己都要误以为,是她下意识运用了力量,将时间都给静止住了。
最终,她用比秋后的蚊子还小的声音道:“什么叫又啊……”
她转头,硬着头皮道:“我这次,就是路过……”
然后还不等看清创世神到底用了哪个化身前来,是何表情,周围的空间骤然一荡。
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圣所。
宁芙懵了半天,才“哎呀”一声,拍了下扶手。
她虽然是心虚,但她真没想跑啊!
就是逃避的念头很强烈而已。
但是谁紧张的时候不想挖个地缝钻进去?这能怪她吗?
果然,刚刚成神的时候,对于力量的控制还是很差啊!
但这样一来,误会大概就更深了。
先前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结果神国主人一来撒腿就跑。
这简直就是在昭告天下,说她先前连吃带拿还不够,又想要去神国里偷点什么走。
宁芙目光呆滞,有些想死。
而正在这时,她突然就听到了一阵模模糊糊的吟唱,声音很好听,与此同时,圣所的一角出现了个小小的漩涡状通道,有焚烧香草的甜香不断飘进来。
有人对她献祭,而且祭品似乎还挺……正常?
宁芙下意识就想去看看,现如今到底是哪个倒霉蛋,又误读了古书,将时空之主当成哪位好说话的神明来献祭。
也就是如今这地儿已经被她接管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如果那人的祈愿并不伤天害理,那就可以帮一帮,给自己拉个信徒,顺便日行一善,积攒一些好运。
结果一踏出去,宁芙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创世神的神国附近。
而在焚烧香草的哪里是倒霉路人,那赫然是拉蒂安思。
这是铁了心要兴师问罪了吗?
连假装献祭的手段都用出来了啊!
这一次,不等宁芙做出什么反应,就被一把抱住了。
熟悉的怀抱温热有力,却紧的让她几乎喘不上气,还带着微微颤抖,似乎是怕一个不小心,她就又要消失不见。
就算宁芙再迟钝,也不会觉着这是在兴师问罪了。
她想说些什么,拉蒂安思却先开口了:“我很抱歉。”
宁芙听到这句话,动作顿住了。
该不会是她先前那封信放的位置不够明显,祂压根就没看,还以为是她中了谁的暗算……
不会吧?
“你没看我的那封信吗?”
拉蒂安思反问:“看了,那又如何?”
那封信对祂唯一的作用,就是在这三百年里,可以拿出来重温,就仿佛她是在亲口诉说这些话。
祂稍微松开了些力度,让宁芙可以抬头看着祂。
“你信上写的那些,我早就知道了,嗯……不是指你要篡夺神位的计划,是指你想成为我的祭司的事。”
宁芙很是诧异:“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在你找我再三确认我们的关系时……”祂顿了顿:“你以为你的演技很好吗?”
宁芙咬了咬唇。
那当然是不好啊!
只是一想到自己心情忐忑,患得患失的试图隐瞒了那么久,就觉着很挫败。
就听拉蒂安思继续道:“哪怕最初的祈愿是个误会,但你之后,仍旧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这就足够了。”
宁芙心里沉甸甸的。
她当然愿意,毕竟就是很喜欢祂,在尚且迟钝的并未察觉到祂的在意之前,就已经喜欢了。
只是,这份喜欢,宁芙总觉着拿不出手。
里头掺杂了很多的私欲,比如见色起意,还有利用。
卷了祂的力量就跑,用祂的力量成神,三百年音信全无,她自己都觉着这像是在骗婚。
可拉蒂安思显然并不这么想。
关于宁芙想要成神,利用祂的力量来成就她的野心,祂从始至终都不介意。
她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资格,放弃成神也并非自愿。
事实上,祂从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就在思考如何补偿,只是一直不得头绪,才绝口不提。
祂的目光贪婪的描摹着思念了太久的容颜:“你在信里说,你利用了我的力量?可分享给你的权柄,本来也属于你,你想怎么用都可以。”
在这三百年之中,祂无数次去往先前和宁芙一同经过之处。
祂想,祂当时大概还是没能学会如何爱一个人类,显得过于蛮横强权,这才导致宁芙偷偷做下重大的决定,却要死死瞒住祂。
毕竟,就连她试图进入雾林的核心,祂都会愤怒。
而那分明也是可以让她快速成长的锤炼。
拉蒂安思不得不承认,宁芙的隐瞒是正确的,只要这件事有一丝风险,祂都绝对不会答应。
数百年光阴对于神明而言,合眼沉睡,便会如同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飞逝而过。
可拉蒂安思却自虐似的,并没有沉睡哪怕一刻。
这是不知尽头的等待,可祂不敢睡,也不能睡,生怕错过了宁芙醒来的消息。
祂之所以在残留世间的诅咒已经净化掉大半之后,还不肯将笼罩其上的屏障撤掉,与其说是在保护现世,倒不如说,是用这个谁都打不开,只能亲自进来才能确认的黑箱子当做诱饵,以确保祂还能再一次见到宁芙。
不然,她已经成为时空之主,自然可以选择彻底离开,比如回到她从前生活过的世界。
到时候,又要用什么来留住她呢?
这心思实在卑劣,祂重新将宁芙抱紧,几乎要将她压进肋骨之中,不让她再看祂的表情。
祂担心自己不断膨胀的灼热占有欲,让祂此刻看起来像头饥饿的野兽。
宁芙的侧脸紧贴着拉蒂安思的胸膛,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祂的情绪和力量一同激荡起来,身体却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将她囫囵吃掉,填补空缺的欲望。
原来祂什么都知道。
原来她也有着那么多那么多的误会。
原来先前的担忧,认为这段关系源自一场误会便不牢靠,其实毫无必要。
她想说些什么,但也许是三百年的沉睡让她越发笨嘴拙舌,又或是语言实在贫乏,一不小心便会制造新的误会。
她索性凭着直觉,将自己身上防止神力扩散的符文全部拆开。
这样一来,就像她能感受到拉蒂安思的情绪一样,她的情绪,也可以作为更直接的回答。
现在,既然双方成了同类,就不必要借用任何言语了。
这是最直接的回应。
于是,一个近乎虔诚的吻落下来。
宁芙没有拒绝,她踮起脚尖,加深了这个吻。
就这样在现世放纵力量的散逸,真的可以吗?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抛诸脑后。
宁芙不得不承认,其实这三百年来,所有锚定了她存在的记忆,有一多半都是关于创世神的。
而她当初,毅然决然的去冒险,又有几成原因,是为了掐断,祂可能会输给时空之主,只留她独自流浪,这种她绝不想去面对的可能性呢?
她一直,都在想念祂。
光阴呼啸而过,等待漫长,再多一刻都难耐。
思念碰撞出烈火,久久不能燃尽。
等到烟花逐渐在眼前散落,宁芙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望向天空。
这应该是个晴朗的夜,但因为那层罩子的缘故,看不到星月,只有烟云在缓慢的盘旋流淌。
有些可惜,但确实不能就这样撤掉,毕竟罩子内外时间流速不同,而她其实对于神力的运用不能说是很不熟练,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然而,下一刻,就见云雾骤然散开,冷白的月光洒落下来。
她有些诧异的看向身边。
“你……”
拉蒂安思是怎么同时调用了两种权柄,来巧妙的抹平了可能产生的漩涡和乱流呢?
“你没有察觉到吗?”拉蒂安思撑起身体。
在月光下,大理石雕塑般的身体上,属于她的汗水还微微反光。
“我方才向你献祭。”
“嗯。”
“而你接受了。”
“嗯。”
祂轻吻宁芙的手指,似乎是怕打破这场美梦般轻语:“作为你的信徒,我像你祈祷,希望你能眷顾我,选择我为你的祭司,你的伴侣。而你回应了我,也将权柄分享给了我。”
就如同祂毫无保留的将一切都分享给了宁芙一样。
宁芙笑了。
看来她对于怎么当神,也确实是有点天赋的,至少最重要的能力,已经无师自通了。
最古老和最年轻的神明,是彼此独一无二的,最虔诚的信徒,也是唯一的祭司。
她的手从拉蒂安思的唇边移开,穿过柔软如丝的长发,然后俯身过去。
气息再度交融。
这个世界仍旧遍布疮痍,作为一个给它又续了一命的神,今后少不得还要操心很多事,但这一夜,宁芙还是想先满足她自己,以及久别重逢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