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孙由在绞尽脑汁安慰姚瑜的功夫, 第二三名也出来了。
也没有姚瑜。
姚瑜不敢妄想了,拉着孙由就想离开。
孙由正要离开,突然看见永州于解元于九闵被赵子念拉着走过来了。
“这位是姚瑜,也是我们东顺府的举子。”赵子念这时候拉姚瑜出来是有私心的。
几个与他交好的人中,就他一个人落榜了,赵子念有些难堪,突然看到姚瑜,他顿时灵机一动。
如果他没记错,他好像也没在榜上看到姚瑜的名字。
若是平时,他绝不可能介绍姚瑜给这些天之骄子。可若只有他一个人没考上,这些人恐怕瞧不起他,若加上姚瑜这个和他一样落了榜的人,那他就不会显得太突兀了。
“于兄,你不是说想结识我的同乡吗?他叫姚瑜。”
若是平时,于九闵自然是愿意的,可此刻他没考好,没什么心思。
姚瑜心情一般,也不想理赵子念。
但是赵子念绝不是那种有眼色的人,他见姚瑜蔫哒哒的,故作爽朗道:“姚兄心情不佳,莫不是名落孙山了?”
孙由顿时看不下去了,“你自己又考了第几名啊?”
赵子念道:“在下也落榜了,和姚兄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姚兄要想开一点,明年大不了我们再来就是了。”
孙由乐了,若是姚瑜主动提起,赵子念再这般安慰他,他会觉得这人确实好心。
可是进京这么多天了,都不见他提过姚瑜这个老乡,如今姚瑜一落榜,他倒跑出来做好人,教人要看开。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孙由拉着姚瑜后退一步,“就不劳赵兄你操心了,你明年自己该努力努力,姚瑜就不和你一起了。”
赵子念僵在原地。
姚瑜对于孙由的善意心中感念,但他不可以让孙由替他做恶人。
姚瑜拍了拍孙由的肩,示意他自己没受影响,然后主动上前,对上了赵子念。
“自进京之后,子念你就总避着我,不肯认我。我也不是不知趣的人,便没往你跟前凑。”姚瑜轻笑了一下,“虽不知你为何突然又肯理我了,但你称呼我为姚兄是不是不妥当啊!你我毕竟师徒一场,你该称呼我一声先生才是。”
赵子念脸色涨红。
他没想到姚瑜会这样说。
可是,姚瑜以前明明是一个比较沉默寡言的人,他从来不会和别人计较这些的。
于九闵本来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人,闻言也被吸引了,“你们竟是师徒?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小同乡吗?”
赵子念平时太跳了,孙由也是认识他的,所以孙由也震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子念脸色难看,“不过是短短一年的师生关系……”
姚瑜轻笑,“看来子念是不想认我这个老师了?觉得我这个老师落榜了丢脸?”
赵子念梗着脖子,仿佛这样他就能显得理直气壮一些,“所谓师生,肯定是学问好的才有资格当老师。若论乡试,我是第十六名,你是最后一名,还是碰到科举舞弊,补位才当上的举人。
若论会试,你我都落榜了。
怎么看,你的学问都不一定强于我……”
后面的话,姚瑜替他说了,“所以你觉得,我不配当你的老师?”姚瑜顿了顿,说:“好,既然如此,烦请几位作证,你我从此再无瓜葛。”
孙由点点头。
于九闵皱着眉看向赵子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说姚兄他年纪小,你的学问也超过了他,可这般做法,赵兄你不觉得太无情了吗?”
赵子念磕磕巴巴,“也,也不是我一个人有此想法,姚瑜他也同意了的。再说,他当时收我当学生只是为了钱罢了。姚瑜你可敢承认?”
姚瑜点点头,“自然敢。当时我收你为徒就是为了收你束脩,如今你既已考中举人,你我从此再无干系。”
虽然姚瑜承认了,可于九闵还是同赵子念拉开了距离。
他觉得赵子念这人人品不行。
功利性也太强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排在孙由前面的尤竞看到动静也过来了。
“就算如此,这位姚兄毕竟传授了你知识,赵兄你也不该不认这个师傅吧?”
孙由还想说什么,被姚瑜拉住了。
赵子念慌了,他没想到反起了反作用,正要再说什么,就听见三声锣响。
只见官差拿了一张红纸,并没有像其他榜单那样直接张贴,而是立于高台之上开始唱名了。
“今科贡元为,东顺府,姚瑜,姚相公。”
人群顿时炸开了。
“姚瑜,谁是姚瑜啊?”
“怎么没听过这人?”
“李兄,你听过吗?”
“不认识啊!大家好像都不认识。”
“我知道此次榜首有点冷门,可这也太冷门了,连听都没听过有这么号人。”
“是不是考官亲戚?”
“想什么呢?皇上亲自看了卷子,怎么可能。”
“那这厮可太深藏不露了。”
…
“咳咳咳……什,什么?”姚瑜一颗瓜子卡在喉咙。
孙由本来很意外很震惊。
这位姚兄看起来并不勤勉,考试时睡觉吃饭比谁都积极,他还是乡试的最后一名。
除了长相让人惊艳,心态好了些,其他地方怎么看怎么平平无奇。
他怎么会是传说中,那个冷门的榜首?
可孙由来不及追问了。
因为今科贡元就快被一颗瓜子卡死了。
“姚兄,姚兄,别激动,别激动……”孙由赶紧去拍他的背。
于九闵和尤竞也连忙上前看他。
只有赵子念还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不可能!
姚瑜乡试才考了最后一名,他赵子念考了第十六,他都没考上姚瑜却考上了!
这太荒唐了!
那四人不知赵子念心中所想,使劲儿拍了一会儿,才将那半颗瓜子仁拍了出来。
姚瑜上演了一出“姚进中举”,总算转危为安了。
他久久不能平复,流着生理泪水,红着眼睛朝那三人拱手,“谢三位兄台的救命之恩。”
孙由哭笑不得,“姚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个后福意有所指。
对于这后福,姚瑜也是没想到,“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孙由对他的话不是很信,借用群众的话,“姚兄深藏不漏,把我都哄骗过去了。”
对于这话,姚瑜有一点委屈,“真没有!上次乡试我考了最后一名,怎么会是我呢?考官他别不是把我的名字和人弄混了?”
尤竞和于九闵在一旁听得很无语,“姚兄,考官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孙由突然灵机一动,眼冒精光,“不如姚兄你把你的策论誊抄一遍,让我三人来评判?”
顺便还能学习学习,看姚瑜为何能得此会元。
其余两人顿时也看了过去,“可以可以。”
姚瑜面露为难,“恐怕来不及了,我还要回家带孩子呢!”
于九闵是懂挟恩图报的,“姚兄不是说要谢我们对你的救命之恩吗?”
“是啊是啊!不然把孩子抱出来,我平时最会哄小孩了,我兄长的孩子我没少哄。”尤竞虽然和姚瑜不熟,却一点也不客气。
说着,四人一同离开了。
独留赵子念在原地,无人理会。
赵子念已经接受了姚瑜成为贡元的事实。
他可做了什么事呢?
他亲手丢掉了今科贡元这个老师。
…
宋凉听邻居说,去年考完会试,有个自以为有才的人落榜了,他一时接受不了打击,跳河自杀了。
宋凉很是担心。
虽然姚瑜不至于跳河,可他知道姚瑜若考不上肯定会不好受的。
而姚瑜还不让他和善善陪着一同看榜。
宋凉不得已同意了,但他要姚瑜答应他,不管结果如何,第一时间就回来将结果告诉他。
姚瑜第一时间,想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宋凉,可是那三人死死黏着他,不肯放人,还要跟着姚瑜一起回家。
早一日观摩姚瑜的文章,殿试时就多分底气。
姚瑜只好带着这三人一同回去了。
宋凉和善善早早在家门口等着,他们远远看到一群人来,就站起身。
小孩子的眼睛是最亮的,看到最前面的姚瑜,就立刻起身,飞奔过去。
“小心!”姚瑜看见一个泥水坑,忙提醒善善。
可是来不及了。
善善对自己的小短腿没有清晰的认识,他以为自己能跨过,结果脚下一滑,掉下了泥坑里。
“哇!”小孩子的哭声顿时在安静的下午炸开了。
姚瑜三步作两步,跑过去将人捞出来。
“呜呜呜,爹爹——”
姚瑜心疼坏了,用衣袖擦了擦善善脸上的泥,可泥都把善善浆了,总擦不干净。
姚瑜也顾不得旁的了,跟他们三个打了声招呼,就急急进了家门。
幸好家里有等姚瑜回来喝的热水,姚瑜舀了一盆,掺了凉水,把孩子扒了放进去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孙由几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等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时,姚瑜已经抱着孩子进了门。
善善有姚瑜照顾,宋凉便主动上前招呼姚瑜带来的几位客人。
“这位就是嫂夫郎吧?听姚兄提起过你。”孙由拱手,“我们几人是姚兄同年考生,我叫孙由,这两位是于九闵和尤竞。”
宋凉点点头,“原来是孙先生、于先生、尤先生,小孩子太跳脱了,姚瑜也是心急,一时招待不周了,快里面请。”
几人面对宋凉都很是拘谨,答应下来,随宋凉进了门。
姚瑜正在给善善洗脸。
几人看不到善善的正脸,从那姚瑜指间溢出来的奶膘判断,似乎是可爱的。
“没想到姚兄照顾孩子的手法竟这般熟练。”
宋凉给几人拿了凳子,几人围着善善的澡盆坐下。
姚瑜抱歉道:“几位再等等,我很快就好了。”
善善的脸终于是洗干净了,他听见人来,好奇的看了过去。
在看到善善的那一刻,几人都被惊艳到了。
姚兄长得很俊俏,夫郎也很漂亮,没想到生出来的崽竟然比他们两人还要好看,净挑两人的优点长了。
姚瑜边给他洗身子,边道:“善善,叫叔叔。”
善善挨个叫叔叔。
要不是他身上有泥,几个叔叔肯定是要上手捏一捏他的小脸蛋的。
尤竞平日就很喜欢小孩子,更别提这么可爱漂亮的孩子,他往近凑了一些,“要帮忙吗?”
小宝宝不但长得漂亮可爱,身上白嫩嫩肉乎乎的,真的很想摸一摸。
可惜姚瑜没给他这个机会,“不用。你们都还没吃饭,宋凉今早提前就去买了菜,打算做一桌子好菜。宋凉,现在可以开饭了吗?”
宋凉已经进了厨房,“你给善善洗完就可以了。”
好在泥不是很顽固,冲洗两遍就干净了。
天气热,再加上要吃饭,姚瑜没给善善穿衣服,只套了件小肚兜,就把他放到地上了。
“开饭吧。”
姚瑜和孙由将饭桌搬到院中的草亭下,拿了几个凳子,就开始上菜了。
这么具有生活气息的日子孙由几人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最近不是诗会就是酒会,他们甚至很少有机会好好吃一顿饭。
孙由顿时理解姚瑜为何心态这般好,情绪那般稳定了。若放他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可能也会有姚瑜那样的好心态。
宋凉和姚瑜坐在一起,中间还夹了个善善,姚瑜给他小碗里盛了点饭,又浇了点肉汤肉沫,里面放了个勺子就不管他了。
“对了。”开席之前,宋凉看向姚瑜,“忘了问你了,上榜没?”
不等姚瑜说,孙由率先替他说了,“姚兄才情非凡,不但上榜了,还是榜首呢。”
宋凉也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姚瑜,满满咧嘴笑了,“真的?”
“嗯。”姚瑜被宋凉这么盯着,本想矜持一点,也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笑放在一个成年男人身上不太合适,有点过于甜了。
第112章
姚瑜这副样子,让三人都有些酸了。
他们也想念家中妻子/夫郎了。
当初没让他们来是因为担心耽搁赶路,现在想来,其实又能耽误多久呢?
姚兄不但带了夫郎,还带了两岁幼子……这崽是两岁吧?
看着不是很像,一个人吃那么多饭。姚兄还时不时给他夹颗菜,看着快四岁了。
与姚兄相比,带个妻子/夫郎其实不算什么。他们真是好生羡慕啊!
这一顿饭,难得没有酒,几人却极为尽兴。
宋凉的手艺太好了,堪比酒楼大厨。
吃完饭,他们一起去了姚瑜那简陋的书房。
“几位兄台随意,等我写完再拿给你们看。”姚瑜拿出纸笔开始书写。
孙由没事干,就在姚瑜书房四处乱看,突然,他看到姚瑜书桌上摆了几张纸,他伸手拿了过去,呼吸顿时粗重了。
“姚兄,这篇文章可是你写的?”
姚瑜抬头,“不是。”
“那是谁写的?”
姚瑜写完一段话才抬头,“是上届状元的殿试文章。”
说完低头继续写。
一点也不知道给孙由三人带来多大的震撼。
于九闵和尤竞也凑了过去,他们呼吸都急促了,像是为了验证姚瑜所言非虚,他们急切的过去看那篇文章。
“这,这竟是真的。”他们稍稍一读,便几乎确定下来了。
状元的文章是寻常人想造假都造不出来的。
“姚兄,你怎么认识那位陆大人?”孙由也没想到,看起来一直平平无奇的姚兄会有这样的背景。
姚瑜抽空抬了下头,语气平淡,仿佛在唠家常,“我曾师从陆先生,所以就认识了。”
尤竞道:“姚兄出于名师,怎么会没什么名气?若大家都知道你的老师是那位陆大人,谁敢轻看你。”
姚瑜不太理解他对于别人对自己看法的执着,“还好吧,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我和他们又不熟。”
天快黑了,姚瑜才将文章誊抄下来。
对于姚瑜的文章,他们也夸赞了一番,但是没有陆先生的文章的高评价。
他们觉得姚瑜的文章好,也觉得排在前五是实至名归的,但是排在第一名就让他们有点想不通了。
至于原因嘛!
和第一位主考官一样,他们觉得姚瑜能写出锦绣文章来,但就是有些敷衍,只肯在开头和结尾花功夫。
姚瑜本想跟他们说一说自己对皇帝喜好的分析:皇帝更喜欢有想法,偏实干的文章,对于遣词造句看得不是很重。
怎料这几人都魔怔了,捧着姚瑜的文章纠结起哪一处写的出彩,哪一处写的不够出彩。再想起自己会试的文章,又是一番争论……
姚瑜插不进去。
这几人一时说的话也听不进去,他们各自都觉得自己有道理,争议很大,谁也不服谁,因此辩驳了许久。
瞧这架势,姚瑜放弃了。
只是在送他们走之前提了一嘴皇帝的喜好,至于听不听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
不过姚瑜听这几人说,自己只有前后两节写的出彩,这确实算是问题。
几日后的殿试,姚瑜谨记这一问题,全文行文都谨慎起来。
那天,姚瑜依旧是早早去了。
与平时不同,今日皇帝可是会亲自监考的。
姚瑜有点紧张。
“无妨的,咱们过了会试,就肯定能中进士,考不好名次不靠前也没关系。我和善善今天早早在宫门口等你。”
姚瑜只能打起精神来。
考生是都入了座,皇帝才露面的,他们听见内侍通报,行了跪拜礼,才入座准备考试。
皇上来之前,不少考生还在交头接耳。
他们好奇姚瑜是哪位。
姚瑜根本没有心思管别人找怎么想,他现在前所未有的紧张。
姚瑜内心里还当自己是个乡村小账房先生,对于这些当官的,他天然是很怕的。更别提这些官员的头头,皇帝
而他很快就要见到那个点名要他考科举,不然就罚他的皇帝了。听秦将军说,这个人很不讲理,很是蛮横。
但却是这个人,在自己的文章有诸多瑕疵的情况下,将自己定为会元?
他左手不停的捏自己右手的中指。
他真的很紧张。
幸运的一点是,姚瑜越紧张,头脑反而越清楚。
明知道皇帝就在正前方,可姚瑜甚至都不敢抬头看。
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希望皇帝他老人家别关注自己。
可是事与愿违。
姚瑜在这一群人极为显眼,不管是身高,还是长相,都让人不难不注意他。更别说皇帝早就留心他了。
因此,那道尊贵的身影在没开考多久的时候,就从高台之上径直走到了姚瑜身旁。
还弯腰盯了会姚瑜的考卷。
见姚瑜因此脊背一僵,皇上他老人家甚至还忍不住轻笑出声。
姚瑜手差点都抖了。
皇帝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搞人心态吗?
不行,不行!
姚瑜你可不能受影响啊!
姚瑜强作镇定,更认真了。
众人不傻,皇帝都这般特意关注了,他们还能猜不到眼前这个考生是谁吗?
总不能是皇上见他长得俊,故意到人跟前多看了几眼吧?
如无意外,此人就是那个传说中冷门的会元了。
姚瑜满头大汗,皇帝老爷他怎么回事啊?
能不能换个人盯着?
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很累啊!
皇帝起初没想过自己可能会给人带来的压力,他向来随性而为,想看谁就看谁。
直到看见姚瑜白皙的脸庞上满是大汗,几乎都要滴到考卷上了。皇帝这才不忍了,抬脚去了别处。
皇帝一走,姚瑜四周的几个考生也都松了口气。
之后,皇帝没有再在某一个人跟前停留太久,而是雨露均沾的四处转了转。转了一遍后,就回去坐下了。
一天的时间一晃而逝,下午,姚瑜终于写完考卷,一交卷姚瑜就迫不及待的往宫门外跑,很多考生想跟他套套近乎都没机会。
一见姚瑜出来,宋凉抱着善善迎了上来。
“怎么样?还顺利吗?”
姚瑜心有戚戚的接过善善,“不知道,皇上老往我跟前站,我紧张极了。不过该写的是都写了。”
宋凉倒是想得开,“这就够了。”
见他有了笑脸,姚瑜反开始面色发苦,“只是考完之后就要留在京城给皇上当牛做马,再不得自由了。”
宋凉叹了口气,“回去就找人把咱家那小破院子返修一下吧。”
姚瑜点点头,“我肯定是走不了了,那你和善善怎么办?”
这种可能宋凉早已想过了,“我自己就京城老家来回跑,善善最好还是留在京城,明年就该去学堂了。”
姚瑜点点头,“先不管殿试结果如何,先给老家写封信吧。”
…
姚老头四月里生了场病,养了一个月才见好。这几个月他都没见到善善,倒是刘宁儿抱着文哲跑来跟他要过一次钱,所以一痊愈就立马来看自己的大胖孙。
“善善?”许彤有些茫然,“我哥夫没告诉您吗?”
姚老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
“他们带着善善去京城了,您不知道吗?”
“胡闹!善善才多大啊,就敢带他出门?那赶路多辛苦,善善那般娇嫩,怎能受得住?”一听到这个消息,姚老头连医嘱都抛之脑后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激动起来。
“呃……这我也不知道。”许彤毕竟不是善善亲爹,也不好多做评判。
“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我也不清楚。”许彤什么都不知道。
姚老头干脆不问他了。
他打算直接去问赵氏。
见姚老头走了,许彤也不管他了。
自善善走后,他也没事干,胭脂原料的准备他已经是熟手了,做起来也费不了太多时间。
多出来的时间,许彤常常做些针线活,给善善和自己做几件新衣服。
只是偶尔,他会觉得很无聊。
他有点想他哥和善善了。
他哥虽然总骂他,但也是为他好,这世上能这么骂他的也就只有他哥了。
还有善善,他家善善是世上最可爱的宝宝,他几乎不能生育了,估计这辈子最亲近的小辈也就是善善了吧。
他们善善那般可爱,那般善良。
想起善善经常让自己带着他去给那个小文哲送吃的……对了,自善善走后,他那个小弟弟也不知着怎样了。
许彤左右无事,便替善善去看了一眼文哲。
十天没见到文哲,许彤没想到这一面差点给孩子收尸。
那么小的孩子,虚弱的在地上拔草吃。
许彤震惊了。
他也是邻居说,才知道姚安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家里断了粮,刘宁儿不得不动身去县城找姚安要钱。
这一去,就是五六天。
留下文哲一个人在家无人照顾。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蜷缩在院子里的草垛上,小小的身体甚至都没力气站起来。
在看到许彤的瞬间,小孩子瘦脱相的小脸上露出喜悦。
他记得这个叔叔。
这个叔叔总和哥哥来找自己玩。
他好想哥哥呀!
哥哥好多天没来看自己了。
许彤鼻子有点酸,他跑过去将孩子抱起来。
怎么这么轻?
善善能顶一个半的他。
“叔叔……”小孩儿的声音很微弱,他虽然很饿很饿,但他都没有哭。
许彤看着惨兮兮的小孩儿,没控制住自己,冲动了一次。
他把小孩儿抱回家,给他挤了碗善善的羊奶,给他洗了澡,换了善善之前穿小了的衣服……待小孩儿有了力气,他才将孩子送了回去。
这期间,小孩儿全程乖顺又依赖的依偎着自己。
之后的日子,他几乎每天都会去看看文哲。
小孩子真的很懂事,也很乖,每次见到他都会叫叔叔。
他从不会闹脾气,和善善一样,给什么就吃什么。
刘宁儿已经十五天没出现了。
许彤真的想不通。
他多么希望能有个孩子,却求而不得。
可有的人轻易就能有个孩子,还这么可爱乖巧,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第113章
姚老头去找赵氏了,可赵氏怎么可能会给他好脸色,“善善是姚瑜和宋凉生的,他们爱带他去哪儿就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姚老头几乎失去了老妻和小儿子,大儿子已经变成了一摊烂泥,姚文哲他也已经无力抚养了。
妻子儿子,没人愿意理他了,文哲太小,根本就不认识他。只有乖巧可爱的善善总是用他那么一点的小小软软的手,拉着他的手,撒着娇叫爷爷。他会给爷爷捶背,怕爷爷摔倒了会扶着……
“他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小……”姚老头手在不停的抖,他感觉自己身体变差了,以后说不定会越来越差。
他怕哪天自己死了,死前却见不到善善。
后面的几个月里,姚老头魔怔了一般,天天跑来看善善回来了没。
天天失望而归。
村长最近还在带病硬扛着村里担子,他见姚老头天天来隔壁的姚瑜家,决定劝劝他。
“姚瑜能带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不是好事吗?”
姚老头想说,孩子小,不合适。
村长打断他,“善善长得那么健康,人也那般机灵可爱,若他待在村里,一辈子能有什么出息?就靠你那三百亩地,混吃等死?”
姚老头愣住了。
在姚瑜二十岁之前,他已经习惯于自己生了两个废物,凭姚瑜和姚安的本事,守住家业于他们而言就已经很难了。
能有出息?
姚老头从来没想过。
故而姚老头也是这么期望善善的。
他希望自己攒的这点家业交到善善手里,善善能守下来。
别的,他从未想过。
他们祖孙三代都是普通的本分人,能挣下点家也已经不容易了,别的也不敢想。
可是村长突然敲醒他了。
他都忘了,姚瑜已经中举了。
善善从出生就和姚家的其他人不一样了。
他有一个举人爹,若是姚瑜愿意,将来他可能还是个官家子弟。他不需要考虑生计问题,等到他大一些,可能会学东西,或许像他逝去父亲期盼的那样,读书识字,考举做官。
姚老头嘴巴抽动了几下。
也是巧合,姚瑜突然就从京城来信了。江恒不在,赵氏就拿着信给村长,让他帮忙看一看。
姚老头忙凑了过去。
他想知道善善怎么样了,出门在外过得好不好。
赵氏白了他一眼,然后把信给了村长。
村长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姚瑜考中贡士了。”
赵氏抢过信纸,“啥?啥玩意?”
姚瑜不是说要进京考进士呢吗?咋考中了贡士?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姚老头心都凉了,赵氏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考了贡士,那进士不就十拿九稳了。
考上进士,姚瑜还能回来吗?
他的善善还能回来吗?
没人知道姚老头现在的孤独。
妻离子散,他就剩下善善稀罕他了,可是善善现在被姚瑜带走了,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噗!”姚老头再也扛不住,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很快,姚老头昏过去的消息传了出去,一天之内,全村都知道了。
大家都猜测姚老头是不是不行了。
先是被姚安气的中风,四月份又生了场大病,这才痊愈几天,又晕了,看来这人八成是不行了。
“有钱有什么用呢?一个人凄凄凉凉的躺在病床上,怪惨的。”村里人说起姚老头忍不住感慨。
“俩儿子,一个都不在身旁,连个摔盆的都没有。”
“姚瑜娘也不管他了……”
“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姚瑜娘都跟他和离了,也不花他钱,凭啥还要去照顾他。聊天就好好聊,别胡乱瞎说。”
“是是是,我这样说不是显得老头子可怜嘛!”
“人家还有两个仆人照顾呢,那你可想多了。”
“就是不知道姚老哥真去了,这偌大家产留给谁。”
“不能是姚安吧?”
“我觉得应该不会是姚瑜,前几天我和姚老哥聊天,提前姚瑜他就没好脸色,嫌他不安分在外面瞎跑……”
…
不管外人怎么猜,一切终究还得由姚老头做决定。
他昏了一天,大夫给扎了几针,又灌了些药,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窗外,心中无比悲凉。
善善啊,你快回来见见爷爷,你再不回来,说不定以后就见不到了。
姚老头心中念叨,没把善善念叨回来,倒是把大半年没见的姚安念叨回来了。
姚安只比姚瑜大四岁,可此刻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他双眼浑浊,身体肥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像是个待产的孕妇。
一看这两年没少胡吃海喝。
“爹,爹啊……”姚安哭着扑到姚老头床边,哭得看似很伤心,“这才几天不见,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姚老头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他嫌辣眼睛。
至于姚安此次回来的目的,他心知肚明。
他是还惦记着自己那点家产啊!
见姚老头不说话,姚安只当他病的严重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听见外面有人来了,他便收了眼泪,便以家里主人自居。
不一会儿,来了好几波人。
就连村长也来了。
“村长,你也是来看望我爹的吗?”
村长心中笑笑,姚安这时候了,倒学会来事了。
“去,给村长倒杯水。”姚安已经熟练使唤姚老头那两个仆人了。
“不必了,我来看看你爹现在怎么样了?”
这姚安哪知道?
不过他也不必知道,大夫知道就行了。
看向村长,他眼睛微微眯了眯。
“村长来的刚好,我正想去找您呢。”
“哦?找我有事吗?”
姚安谗笑,“据我所知,我爹名下还有不少地,我爹没跟任何人说过,只有村长知道。眼下他卧床不起了,姚瑜已经又远在京城,我作为长子,只能替我爹打理了。”
“恐怕不行。”村长拒绝道:“姚老哥不开口,我不可能随意将他的财产透漏给别人。”
姚安无所谓道:“村长一直偏向姚瑜,你以为拖着就能拖到姚瑜回来?你不告诉我,也无妨。我自己找就是了,我就不信,我把这宅子翻个底朝天,还翻不出我爹的私印和地契。”
村长轻笑,“那你就找找看看。”
姚安脸上讨好的笑消失,逐渐变得阴沉,他说:“家父身体不适,恐怕不适合再见客,还请村长回吧。”
村长竟真的转身回去了。
接下来,姚安是真的把老宅翻了个底朝天。可任他怎么找,一张地契都没有,一个私印都没有。
姚安发现什么都找不到,越找越癫狂。
怎么会?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他把书房都砸了。
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姚安回到姚老头的房间。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什么都没有。你把东西都藏到哪里去了?”
沉默,回答他的是沉默。
“爹,就算你不为我,也该为文哲想想啊!你不是最喜欢文哲吗?你不留给我,你给文哲留点啊!”
姚老头缓缓睁开眼。
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姚安不得不再次找到村长,他几乎是跪地求人。
就为了一点家产,这般的没有尊严,让姚老头看了厌恶。
他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
可是村长怎么可能会告诉他。
“就算告诉你,也不会有人会承认你的。”村长劝道:“除非姚老哥同意,否则谁都不可能拿到他的东西。”
姚安扭头看向姚老头。
姚老头眼睛重新睁开,嗓子沙哑,“我的东西一分都不给你,全是善善的,我已经请几个德高望重的人见证过,写了遗嘱。
你,别想了。”
姚安脸上满是恨意,已经不可置信,“那个小杂种?凭什么?文哲不是你的孙子吗?”
“你尽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吗?你多久没见过文哲了?我信你还不如信狗。”姚老头说话说得很艰难,说完最后一句话,就不再说话,“善善是最乖的,他会替我照顾好文哲的。”
姚安仿佛在听什么笑话,哈哈哈的低头笑了,“你在说什么?那个小杂种才多大,他怎么可能会照顾文哲?”
可任凭他怎么说,姚老头都不肯给他一个眼神了。
“啊?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偏心不敢承认?”
姚安冲上去摇他。
姚安开始骂他了。
可是没用,姚老头真的不理他了。姚安脑子空白,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
他要砍死这个可恶的老头。
村长眼疾手快,用凳子砸了一下。
很快,两个仆人都来了,一把按住姚安。
姚老头说不出话来了,他老泪横流。
哈哈哈哈,他当年是眼睛瞎了吗?
为了这么个东西竟然弄得妻离子散!
“姚老哥,你别太难过了……”
姚老头摇摇头,“把他送官吧。”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长子,是文哲亲爹,没有我文哲会活不下去的。”
姚老头不为所动。
不知怎的,他真的很想善善,还有那个他不敢承认,却从小就极其依赖自己,却被他亲手推开的……罢了,已经毫无意义了。
姚老头闭上眼睛,泪珠滚下,终究是他自作自受了。
…
在本朝,杀人未遂也是大罪,弑父尤甚,即使是未遂。
村长负责把他送官。
至于怎么判就是后话了。
但据他所知,隔壁村子光是杀人未遂都被流放了,更别说这还是亲爹,这般忤逆,估计会重判的。
村长本以为姚家这点破事从此就能画上句号了,不想在姚安被关进大牢的第三天,有个和姚安关系暧昧的妓子状告他杀人。
情杀。
死者叫刘宁儿。
第114章
人证物证俱在,姚安没办法抵赖。
问他为何要杀刘宁儿,他是这样说的:
“他问我要钱。
可我一天天哪来的钱给他?我都没钱了啊!我不给钱他就要放火烧我的房子,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不杀他他万一烧死我怎么办?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你们不能因此判我的罪,我是被他逼的。”
可县令怎么看怎么觉得疯了的人是姚安,“家有妻儿幼子,你不劳作抚养,反倒与那妓子搅弄不清。
还妄图砍死亲父?
你竟还好意思叫冤枉?
若不杀你,真是天理难容!”
…
姚安判了死刑。
姚老头知道此事后,久违的替姚安流了几滴泪。
“他们俩都没了,那文哲怎么办呢?”姚老头无力自己照顾孩子。
于是他抓着村长的手,“你能不能替我跟姚瑜说说……”
“老哥,这让我怎么说呢?这肯定得你自己来啊!”村长没这个立场。
姚老头老泪纵横。
怎么可能呢?
姚瑜那么厌恶姚安。
姚瑜也不愿意听自己这个父亲的。
村长把文哲抱了过来,看到文哲这般瘦小,村长突然觉得,姚安死了,与很多人而言可能也是好事。
村长在,姚老头还能让两个仆人帮忙给文哲弄点吃的,可要是村长不在呢?
人心难测,姚老头不敢保证能镇得住这两个。
…
姚安和刘宁儿的事许彤也听说了,他心里本来有些挂念那个小崽子。
但他听说,他被送去有爷爷那里了。
他想,有爷爷的照顾,他应该能过的好一些了吧?
许彤便放下心来。
谁知当晚睡着觉,他就听到自己门外小小声的拍门声。
许彤虽然想不通谁这时候会来找他,却还是去开了门。
只是待打开了门,却不见人影。
许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打算关门,无意间低了低头,就看见了脚下一双澄澈又懵懂的小眼睛。
“文哲?你怎么来了?”许彤被吓了一跳。
小家伙一把扑进许彤怀里。
许彤生怕他摔了,赶紧将他抱进怀里,不想摸到他小屁股时,湿漉漉一片。
“怎么尿裤子了?”前两天文哲在这里住过,衣服都还在呢,许彤连忙将他抱进来给他换上。
他捏了捏文哲的小脸,“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呀?是不是你的新家离叔叔家近,你记住路了?”
文哲依赖的拱进许彤怀里,就像那五天一样。
许彤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小头发,“不行哦,你现在有新家了,你这样,爷爷会担心的。”
许彤给他擦洗一番,梳了头发,换了身衣服,又喂了碗蛋羹,才将他抱给姚老头。
姚老头根本不知道文哲跑了,两个仆人将文哲安置好就早早睡了,他们没想到文哲会跑。
还是许彤抱他回来,姚老头才知道。
他跟文哲说,以后乖乖在家,别乱跑,可是文哲根本听不懂。
文哲只是抱着这个唯一熟悉的人不撒手。
姚老头沉默下来。
他突然发现,文哲被许彤抱回来后,干净整洁,身上除了奶味,别的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文哲似乎是第一次这么干净。
他一直以为文哲长相一般,没想到收拾干净竟也挺可爱,虽然比不上善善,但足以胜过村里大部分孩子了。
刘宁儿自从得了怪病,就不肯在文哲身上花心思了。
连刘宁儿这个亲爹都这般对他,可是许彤这个外人却能将他照顾的这么好。
托善善的福,姚老头和许彤接触还挺多的。
别的他不了解,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许彤是个善良的人。
姚老头看向许彤,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
…
许彤想了一路,回到了家,还是没弄清姚老头的心思。
让文哲让他当干爹?
他抚养文哲长大?
然后给他一百两银子做报酬?
许彤摸摸自己的胸口,他无比清楚的知道,他盼望能有一个孩子。
可是,文哲是不一样的。
他和哥哥哥夫家有这样那样的牵扯,若是换一家人,他想都不想就养了。
可文哲可是姚安的孩子啊……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他可以跟哥哥商量。
这晚,许彤一晚没睡,这件事牵着他的心,他根本睡不着。第二天一早,许彤挂着一双黑眼圈,决定去问问赵氏。
虽然他真的很喜欢文哲,但他哥才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必须要考虑哥哥的想法。
赵姨与姚安那么不对付,她应该不会同意吧。许彤觉得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他想,他没法做决定,就让赵姨帮帮他吧。
但赵氏的反应很出乎他的意外。
“虽然他两个爹不是好东西,但那小孩儿挺可怜的。”赵氏也听说了姚安的事,“你们能遇见,也算有缘分,若是喜欢,就答应吧。他两个爹都没了,想来以后不会有人半路和你抢他。”
“赵姨,你不反对吗?”
“我为什么会反对?”
“他亲爹……”
赵氏知道他想说什么,“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大人做错的事,我还不至于糊涂到迁怒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孩儿身上。
更何况善善和那孩子黏糊的不行,善善我都没拦着,我怎么可能会拦着你?”
连赵氏都这样说,许彤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我,我去写信,我去问问我哥。”
…
与此同时,殿试落幕。
“老家应当是回不去了。”晚上两个人睡在一起,善善非要挤在两人中间,听他们说着他小脑瓜完全消化不了的话。
“是啊!”姚瑜叹气,只有到这个时候,才会想起这件事。
姚瑜喜欢安逸,虽然考出好成绩的感觉很好,但却会给他未来带去无尽的麻烦。
他恐怕回不了那个村里了。
“你留在京城,我肯定是要一起留的。”宋凉将善善搂进怀里,摸着他光溜溜的小身子,浑身上下都是软嫩的,宋凉认真思考起来,“既然如此,我不如趁早在京城里置地办产。”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第二日就去京城外面的农庄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田地,买个十几亩,有没有合适的铺子,买他一间……
短短三天,今年甘蔗和胭脂店赚来的钱就被挥霍了一大半。
宋凉心疼极了。
姚瑜将他搂进怀里,“早晚能赚回来的。”
除此之外,宋凉还决定将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翻新一下。
“反正院子空间大,到时候给你和善善一人留间小书房。”
善善一听,高兴的嗷嗷叫。
善善也要有书房了哇!
宋凉一脸慈祥的看着善善,孩子小,就是好哄,他一点也不知道有书房了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赶紧开始吧。”一旦决定,姚瑜就开始催促了,“过几日殿试就要出结果了,到时候我恐怕没时间帮你了。这几日可要抓紧了。”
…
姚瑜是尽可能想在殿试出结果之前帮宋凉做点事情的。可是皇帝很急,结果出的很匆忙,姚瑜还没帮家里做多少事,结果就出了。
“行了行了,别愧疚了,又不是你的问题。”宋凉替他摘掉防灰尘的帽巾,“收拾收拾,明天赶紧去看榜吧。”
宋凉又想了想,“我们一家都去。”
他可听说,京城那些大户人家惯喜欢榜下捉婿,万一姚瑜给捉去了,善善岂不是没爹了?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就早早起了。
姚瑜和宋凉拿出来最体面的衣服,还给善善专门也买了件漂亮衣服,善善穿了简直美得不行。
小嘴巴叭叭叭的,四处跟人炫耀,起初姚瑜还夸他衣服漂亮,人穿着很合适,后来就不乐意搭理他了。
太烦人了。
一家人一大早就出门了。
姚瑜在众考生里算是开始有点小名气了,不少人一见他出来,就开始侧目,然后私底下议论不休。
本朝刚建朝,对女子哥儿的约束不像前朝那么多,也有不少大家闺秀哥儿都来看热闹。
听人说那个儿郎就是会元,好多人都忍不住红了脸。
“没想到贡元不光有才气,还长得这般钟灵毓秀。”
不少人心里活泛起来。
能考上贡元,肯定是有才华的,想来殿试结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如趁殿试结果出来之前就与之结交,否则等结果出来后再结交恐怕就不赶趟了。
他们盘算着家里刚好有适龄的女儿哥儿,想着能结个姻亲最好。
正要上前,却见钟灵毓秀的贡元,低头抱起在他脚底撒娇耍赖的胖娃娃。
胖娃娃漂亮可爱,人也娇气,娇娇的叫爹爹,还抱着贡元脖子不撒手。
胖娃娃与贡元有四分像。
于是大家都知道,这贡元分明是已经成了家立了业。
众人无不叹可惜。
吵闹间,开始放榜了。
会试已经筛去了大部分的人,因此,殿试来看榜的人比会试少一些。
不多时,三甲进士的名单已经全贴出来了。
“三甲没有我,也没有姚兄、于兄和尤兄。”孙由早早就来了,几人聚在一起,并没有跟姚瑜会合。
几个人没看到自己的名字都高兴了起来。
三甲没有他们,那就说明他们进了二甲或一甲。
“三甲今科共三十五人,一甲只有三人,那说明今年的二甲竟有二十二人啊!”
比去年多了五个名额。
说话间,二甲的名单也出来了。
孙由看着黄榜,呼吸都急促了,“我竟是二甲第一名?”
闻言,一圈人跟他道喜,“恭喜孙兄喜中传胪,恭喜恭喜。”
孙由嘴咧的都合不拢。
这简直超出了他的期望。
“尤兄还是第十二名。”孙由对旁边的尤竞道。
尤竞将榜单从头看到尾,才点点头,“没错,这次我不如孙兄。
只是我怎么没看到于兄和姚兄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羡慕。
没有他们的名字,只有一种可能。
正说着,姚瑜拖家带口的凑了过来。
“姚兄。”
听见有人喊,姚瑜扭头过去。
是孙由他们几个。
姚瑜抱着善善,和宋凉一起走了过去。
“恭喜姚兄,贺喜姚兄。”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几人朝他拱手道喜。
“喜从何来?”姚瑜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恭喜你没出现在三甲和二甲的榜单上了。”
没出现三甲和二甲的榜单上,就意味着必定是一甲。
话音一落,众人看向姚瑜的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
第115章
既然一定是躲不掉的,姚瑜决定接受现实,他不再像以前那么抵触留京了。
他甚至觉得,既然注定是要走下去的,那不如尽力做的最好。
所以,一甲。
让姚瑜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他揉了揉怀里的善善的屁股,努力压住情绪。可是,那是一甲啊!
那是陆先生曾经到达的高度啊!
“唔,爹爹。”善善扭扭小屁股,他天生爱动,在他爹怀里呆不了片刻便想下来溜达。
可是人多,姚瑜不可能放他下来。
更别提姚瑜此刻整个人都在神游。
还是宋凉买了豆糕过来哄善善,善善才安分下来。
虽然几个友人都来道贺,但没放榜始终是有变数的,姚瑜没应承他们的道贺,只是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然后让善善叫了叔叔。
“小善善也来了。”几人过来又是揉头又是摸脑袋。
看着几个叔叔都围过来,善善很是纠结,他只有一块豆糕……善善肚肚饿,一点都不想分给别人。
不过见这些叔叔都在盯着善善和……善善的糕糕,他估计这几个叔叔应该都很饿。
善善瞬间感同身受。
善善老成的叹了口气,拿这些大人没办法。他一只小肉手捧着糕,一只手掰了一块塞到姚瑜嘴里。
“谢谢宝宝。”
善善又给宋凉了一块,再然后一块块的分给孙由等人。
小宝宝看着白嫩嫩,也干干净净,浑身上下都是奶香味,小手即使把豆糕抠的一坨一坨很难看,大家也不会嫌弃。
尤竞本来不吃的,和这么大点孩子抢吃的叫人看见怪丢人的。可是这小家伙很是执着,非要往他嘴里喂,尤竞当哄孩子一般,接过来吃了。
一块糕,分给了一群人吃。
最后善善就剩了一小块,他小口小口吃掉,脸颊一鼓一鼓,可爱极了。
最后还意犹未尽把手上的渣渣也舔掉了。
“姚兄家的善善倒是和姚兄的性子完全不同啊!”于九闵摸了摸他软嫩的小脸蛋。
善善笑嘻嘻的往姚瑜脑袋上靠了靠,无意识的用他那沾了口水的小手抱住他爹的脸。
姚瑜很是嫌弃,“你口水抹在我脸上了。”
善善反贴的更近了,“宝宝香香。”所以口水也是香的。
众人哈哈大笑。
一阵笑闹,终于放榜了。
一群人都屏住呼吸。
与其他不同,前十都是要一个个由内侍唱名的。
只听一个内侍站于唱经楼之上,高喊:“今科探花,永州府人士,于九闵。”
于九闵会试才二十多名,能有此进步,他很是激动,“姚兄,孙兄,尤兄……”
话未出口,人倒先哽咽起来了。
对此,善善很有经验,他拽掉自己的口水兜兜,弯着小腰,伸出小手就要去拭泪,“叔叔不哭。”
姚瑜眼睛手快,忙握住他的小手,将人抱了回来。
可还是晚了。
于九闵感受到善善口水兜兜湿哒哒的触感,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了,握住善善的小手,“叔叔没事,叔叔高兴,谢谢善善。”
善善咧嘴乐了,拍拍小胸脯,“善善哄的,善善坠厉害。”
叫他飘的厉害,姚瑜也忍不住乐了,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来抱吧。”宋凉伸手道。
姚瑜没给,“现在人多,小崽子又不安分动来动去拧个不行,我怕你抱不动。”
宋凉闻言也不抢了,只是搂着姚瑜的胳膊,一起站着等。
第二名榜眼,姚瑜未听说过,但孙由几个好像都认识,看样子还挺有名,几人都跑过去贺喜。
这最后就是状元了。
姚瑜心里其实是蛮慌的。
真的会是他吗?
他行吗?
察觉到姚瑜的紧张,宋凉往姚瑜肩上靠了靠,善善也有样学样,靠在姚瑜的脑袋上。
“今科状元,东顺府人士,姚瑜姚相公。”
虽然早有准备,可姚瑜还是蒙了一瞬。
善善却是知道他爹叫姚瑜的。
他看向高台,小脑袋很快又扭回来,小嗓门洪亮,“爹爹,我爹爹。”
宋凉也高兴的合不拢嘴,他轻点善善的小脑袋,“是是是,是你爹爹,你再喊都知道你爹爹是状元了。”
姚瑜顶着众人探过来的目光,局促起来。他看向宋凉,直到宋凉握住他的手,他才平复下来。
“接下来就要换华服,打马游街了,快去吧,我和善善会等你的。”
姚瑜将善善交给宋凉,握住这两个他一生当众最重要的人的手,“你们找个酒楼坐着,等我,等我。”
……
宋凉在姚瑜游街的必经之路上,找了家靠窗的小茶楼。
他点了几个小吃,抱着善善坐下。
“小夫郎可是在等着看游街?”
宋凉笑着点点头。
“听说那探花郎都很俊俏。”那老板开玩笑道。
宋凉点点头,“不少人都来看,老板今日要大赚一笔。”
老板点点头,“就是要辛苦我家那口子了,挺着大肚子,还要给我帮忙。”
看来是家夫妻店了。
突然,后面传来摔击声,老板顾不上和宋凉说话,慌忙跑去后厨。
宋凉多看了几眼。
这个老板也是个知道疼人的。
宋凉等了许久,小点心都被善善吃了大半,才远远听见热闹的人声。
“老板,添茶。”
没一会儿,一个大着肚子的夫郎走过来。
宋凉起初没注意,后来定睛一看,竟是熟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宋凉还没出生,这人先白着脸发问了。
竟是跑了的赵英。
宋凉刚想回答他,却听见善善小声音洪亮,“爹爹,爹爹来了。”
宋凉和赵英都看了过去。
只见楼下都是楼下游街的今科进士,而骑马走在首位,衣着最为华丽的,正是那小小山村的姚瑜。
“爹爹,爹爹,肉肉——”善善朝他爹招小手,然后一声招呼不打,站起来就朝姚瑜扔了个鸡腿。
“哎……”宋凉想拦的,可还是晚了。
姚瑜猜到自家宝宝会扔东西,却没想到会扔个鸡腿,还是卤的。
沾着汁水,好险没溅到姚瑜脸上。
“小兔崽子,还好我反应快,差点溅到我身上。”姚瑜庆幸道。
旁边于九闵拽了拽姚瑜,“姚兄,你倒是躲过了,可这汁水都溅到我袖子上了。”
街边的百姓见了哈哈大笑。
这状元郎一路走来,鲜果果子一概不收,这一遭难得收了,却是只大鸡腿。
宋凉眼见善善小手还想摸碟子里爹爹平时爱吃的鸡爪子,连忙将他抱起来。
“阿爹?”善善疑惑。
顶着众人目光,宋凉朝姚瑜抛了支路上折来的花,只是抛歪了,姚瑜侧身才抓住。
“孩子他阿爹!你怎么还没儿子鸡腿抛的准?”姚瑜这一天被人围观下来,脸皮被反复摩擦,已经变得很厚了,他还朝宋凉的方向大声笑问道。
宋凉怪不好意思的,坐到座位上就不再看他。
但经过此事,众人也都知道,状元郎不但有个恩爱的夫郎,还有个可爱又孝顺的儿子,在状元游街途中给亲爹送了只鸡腿。
此事后来还被人当做笑谈,传遍京城,甚至传到皇上耳中。
这是后话。
此刻姚瑜走过去了,宋凉抱着善善继续吃点心。
“你坐吧,毕竟大着肚子。”
见到宋凉的一瞬,赵英想过要用钱收买宋凉,让他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在京城。
可在看到姚瑜带领一众进士游街经过这里,他瞬间觉得自己讽刺又愚蠢。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本打算的收买,变成了请求。
他跪下,“宋凉,看在我俩以前的情分上,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好不好?”
他现在找到疼他的人了,他很幸福,他也很珍惜这样的幸福。
善善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坏了,扑进宋凉的怀里,努力将自己团进去。
奈何他如今长得大只起来,只团进去个小脑袋。
“你这是做什么?”宋凉有些不悦,看到赵英夫君走过来,他连忙道:“快把你夫郎扶起来。”
茶楼里不少人都知道他是状元夫郎,若叫人看见,还以为状元一朝得势,就开始仗势压人了。
老板摸不着头脑,又有些担心,“这是做什么?当心肚子的孩子。”
宋凉冷冷道:“是啊,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令夫郎一过来就朝我跪下了,敢问二位可是认识我?”
宋凉装作不认识。
竟是不打算拆穿他吗?
赵英咽了口唾沫,看看自家男人又看看宋凉,他很高兴,他有点想哭,他想说什么,可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行了,老板你还是找大夫给你夫郎看看,我们也吃好了,结账吧。”
老板抱歉道:“是我夫郎吓着你家宝宝了,这顿茶点就当我请了。”
宋凉硬是结了账。
现在姚瑜今非昔比,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看呢,他还是不贪这点便宜的好。
“谢谢你。”是赵英
宋凉抱着善善的身影顿了一下,继续往回走。
…
宋凉走后,姚瑜又去别处游街了。
这半天下来,姚瑜又累又饿,当着那么多人,他没好意思啃善善送的鸡腿,但也没忍心扔。
一路上,不少百姓见状元郎手里拿着个鸡腿,都很是疑惑,这是什么新讲究吗?
状元游街要带只鸡腿。
总算到了下午,进士们依次将状元、榜眼……等送回府邸,姚瑜这才有机会啃了他儿子给的鸡腿。
宋凉笑着替姚瑜脱掉繁琐的华服,他问:“你儿子给的鸡腿可还好吃?”
脱掉一身累赘,姚瑜松快下来,他将宋凉拽到怀里,让宋凉也啃了一口,“好吃,你尝尝呢?”
“好吃。”宋凉点点头。
“往后要你们陪我在京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你怕不怕?”姚瑜问他。
宋凉笑,“有什么怕的?你和善善都在呢。”
姚瑜紧紧抱住他,“可能要呆很多年。”
“只要你们陪着,再久都行。”
第116章 许彤的cp1
许彤收到宋凉回信了。
宋凉表示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宋凉说,如果他喜欢,他这个做哥哥的会支持。宋凉还说,家里有很多善善用过的,还是九成新的东西,可以拿给他用。
善善长得太快了,很多衣服甚至来不及多穿几次。
宋凉还说,善善还有只新的奶妈没来得及宰,有需要都可以拿去用。
许彤算下来,能省一大笔钱。
……
许彤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哥虽然嘴臭,说话不好听,但他却是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给了自己住的,教会了他赚钱养家的本事……现在连养孩子,他哥也来帮他。
在这个世上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哥了。
等擦干了眼泪,他就立刻着急的收拾起屋子来。他一个人住屋子多么破多么乱都没关系,但要是有宝宝了,就不能凑合了。
赵氏帮忙把善善的小床和小被子小衣服都送过来了。因为宋凉也给赵氏写信了,他说善善又长大了,现在小床已经睡不下了,必须要和大人一起睡大床了。
还说京城里什么都贵,寸土寸金,善善的衣服是一笔大开销。
还说善善想奶奶叔叔还有爷爷了……
赵氏当晚捧着善善那些小衣服都哭了。
她的小屎蛋啊!
她还没看够呢,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的长大。
擦干了眼泪,她把衣服拿去给许彤。
许彤是了解善善的,善善的衣服就没有不好的,善善的旧衣服比重新买还要好一些。
他去见了姚老头,跟姚老头说了之后,将文哲抱了回来。
文哲被好看的叔叔抱着,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当叔叔是来看他的。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臭臭的,依偎在许彤怀里,开心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回去之后,许彤把他满头小头发都剃了。
“文哲坐好别动。”许彤按着他。
文哲乖乖的坐着,真就一动不动。
剃完头之后,许彤将他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抱进倒满温水的盆里。
看着周围都是水,文哲难得有了点童心,伸出小手轻轻在水底摇了摇。没摇几下,就被许彤捉住了,然后轻轻的揉洗。
文哲觉得很舒服,便小身子靠着盆沿,悠闲的岔开小短腿。
这个叔叔真好~
要是一直能在这里就好啦~
但他知道,叔叔赶天黑之前一定会送他回去的,就像以前一样。
文哲依赖的看着许彤,看着他给自己洗澡,看着他给自己喂饭,他小小的心里很害怕夜晚到来。
可是夜晚还是到来了。
文哲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太阳落下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很是忧伤。
“文哲……”
文哲小身子一颤。
叔叔突然喊他,是又要送自己回去了吗?
文哲虽然只有两岁,但他却很少哭闹,因为以前不管他怎么哭闹,都没人理他,也没人会哄他。
他小手抓了抓新衣服,默默的等叔叔来送他回去。
“天黑了,快回来睡觉。”
文哲睁大了眼睛,小嘴巴也张成了o型。
今天不送他回去吗?
许彤没跟他说收养的事。
他怕文哲知道自己两个爹去世会伤心,他打算等文哲慢慢长大了,忘记了他两个爹,再跟他说。
他抱起文哲,坐在床边,帮他脱掉小衣服,然后塞进自己的被窝,随后自己也躺进去了。
黑暗中,文哲偷偷的抿出一个小酒窝,小脑袋挨着许彤,轻轻蹭了下。
唔,叔叔竟然没送他回去,要是天天都这样就好了。
他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真如他所盼望的那般,天天都留在叔叔这里。
幸福的日子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天天都很担心,生怕这样的日子会突然结束。
要是,要是能做叔叔的宝宝该有多好啊!
…
许彤刚认识文哲的时候,只当他是一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可是慢慢慢慢的,他发现文哲其实是早熟的,他小脑瓜里想的东西很多,他似乎常常陷入恐惧之中,连睡觉都皱着小眉头,醒来之后无时无刻都在黏着许彤。
他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许彤捏着他的小手,他不知道文哲是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那么怕。
不过都不要紧的,他会一直陪着他的,直到他把不好的事都忘掉,平安长大。
…
姚瑜得中状元的消息传来,整个县都轰动了,连县令都来他家里道贺。
村长虽说很遗憾姚瑜无法接任村长了,但村长没了却换了个状元回来,这说出去多给他们村长脸啊!
他作为本村村长,也是很有面子的。
村长甚至还立了村庙,将这事写入了村志里。状元啊!村子里几百年都没出过举人了,更别提状元了。
这一笔记下,未来一百年,村里都是荣耀的。
姚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赵氏成了人人口中的老夫人,连谢猎户在外面都很受人尊敬。
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只可惜姚瑜回不来,赵氏四十二岁的寿辰他也无法参加。
姚瑜本想把赵氏接到京中过寿,可是赵氏不愿意去,没法子,只好让宋凉和善善回去参加她的寿宴了。
赵氏一收到信,简直乐坏了。
她都多久没见到善善了?
她偶尔看到许彤带着的文哲,就忍不住想象他家善善。
她家善善能吃能睡,一定比文哲大一些了吧?
“收到我哥的信,赵姨算是放心了吧?”许彤道。
赵氏使劲儿点点头,她今天真高兴,中午连米饭都多吃了一碗。
得知善善要回来,赵氏可忙坏了,又是换新床单被褥,又是杀鸡宰鹅的。
许彤见她这么忙,也主动过来帮忙。
“赵姨,清洗的事就交给我吧。”
赵氏如今同许彤熟了,拿他当家里小辈,也不客气,“行,那就交给你了,我带着文哲在这里缝被子。”
许彤点点头,端着一大盆鸡鸭鹅去了溪边。
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急不得,许彤只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慢慢清洗。
“许彤,找你可真不容易啊!”突然,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许彤应激般手抖了下,手里的肉差点没拿稳,掉进小溪里。
他猛地回头,“你,你怎么来了?”
“嘿嘿嘿,我怎么不能来?我可是你拜过堂的相公啊!”
此人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年纪,面貌却极其抽象,正是许彤的前夫,王赖子。
“你都把我卖了。”许彤强调。
“你哥不是又把你赎回来了吗?”王赖子是特意找来的,他听说许彤的哥夫中了状元,在京城里当大官呢,“如今你年纪大了,还跟过两个男人,想来也没人会娶你了。不如咱俩继续过,我不会嫌弃你跟过别人。”
说着,还要上前拉许彤的手。
许彤这辈子挨的最多的打都是这个人给的,光是他慢慢靠近,许彤都恶心反胃的不行,可是他力气不比王赖子,根本无力抵抗。
“你你你,你别过来。”
王赖子是打定主意要傍上许彤那个状元哥夫了,他伸出手,想要将许彤往自己怀里拉。
“走开啊!走开!你别碰我!”许彤慌乱的躲开,他四处找寻,有没有人来帮他啊!
可是太偏僻了,一个人也没有。
慌乱之间,许彤拿起拆分鸡鸭的菜刀,“你你你,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对你不客气了……”
王赖子竟然笑了,“许彤,我太了解你了,你胆子那么小,你敢吗?
你要是敢,来来来,我站在这里不动,你随便砍。”
王赖子说的不错,许彤不敢。
现在的生活太好了,好的让许彤觉得仿佛在做梦。
他不但有自己赚钱的营生,他还有自己的宝宝。杀了王赖子事小,可他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让文哲再变成孤儿。
许彤手里的刀掉了。
“好媳妇儿,跟我回家吧,家里不能没有你。”
“不要。”许彤一把甩开他,他眼中都是恐惧,“我们已经不是夫夫了,若你敢强行带我回家,我我我,我就去告你强抢民男。”
“告去,听说你还收养了个孩子。我要是被你送进大牢,我爹娘不会放过你和那个小杂种的。
除非你和那个小杂种这辈子躲在家里不出门。”
见许彤怕了,王赖子笑了,“乖~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幸福的过小日子。”
说着,竟要强行扛许彤。
“住手!你是哪个村里的人?光天化日,竟敢进青山村抢人?”
有人来了?!
听到这声音,许彤绝处逢生。
他欣喜的看去。
来人是五月逃荒来的徐春生,在姚瑜家的甘蔗田里打长工。
“我接我媳妇儿回家,关你什么事?”王赖子松开了许彤。
徐春生看向许彤,“小许哥儿,他是你相公?”
许彤使劲儿摇头,泗涕横流,“不,不是的徐哥,他都把我卖了,是我哥夫把我赎回来的,我和他没关系了。”
王赖子恶向胆边生,抡着拳,“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只要我没休他,他就还是我的人。”
徐春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他放下自己的脏衣服,上前一步,“这闲事我管定了,你要如何?”
王赖子一拳砸在他的胸膛上。
可对方竟然纹丝不动。
徐春生轻轻勾唇,“狠话放的那么响亮,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就这点力气啊!”
话音落下之时,抬脚在王赖子腿上踢了一脚。
王赖子脚下一滑,一头栽进水草里。
“滚!你要是敢再来,小心你的狗腿。”
王赖子挣扎着起来,骂骂咧咧的躲着徐春生一瘸一拐的走了,“你等着,我找人来收拾你。”
许彤不敢置信,滚刀肉一般的王赖子就这样走了?
徐春生将河边许彤洗过的肉端起来递给他,“他走了,你快回去吧,以后不要来这么偏的地方干活了。”
许彤伸手擦了一把眼泪鼻涕,然后接了过来,“谢谢徐大哥,今天要不是你在,我都不知道还怎么好。”
徐春生没接话,他注意到许彤手里的刀,对许彤很是嫌弃,“你不是有刀吗?怎么还能被欺负了?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此处无人,你就是把他砍了都没人发现。”
许彤后退一步,惊恐的跑了。
没想到这徐大哥看起来忠厚老实,骨子里却是个法外狂徒。
“喂!我逗你玩得,胡说八道你也信啊?”看着许彤头也不回跑掉的身影,徐春生忍不住轻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哥儿这么胆小啊!”
…
徐春生洗完衣服,就回到田里特意给做工之人搭的木屋躺下。
此时其他人都睡了。
一排排大汉,挨着睡在一个大通铺里,各有各的臭法,叠在一起,简直臭味冲天。
虽然其中一个是他的好友,可他真的无法忍受啊!
徐春生叹了口气。
何时才能攒够钱,自己盖房子,搬离这里?
这臭的他真是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而事不从人愿,第二天谢猎户告诉他们一个噩耗,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田里没什么活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将没有收入,攒钱盖房子的日子遥遥无期。
可是若让他换个东家,他又不太情愿。
这姚家虽说一年只忙四五个月,但工钱却比别处忙一年赚的还多。
没活做了,徐春生也不想待在这个木屋里,他去村里四处转悠,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活。
转着转着,就转到山脚下,看到一片花丛。
徐春生闻久了那群臭烘烘的男人,甫一见到这一片花丛,他简直如临仙境,深吸一口气,就一脚踏了进去。
这么多花啊!赏心悦目花香扑鼻!
徐春生在花田里溜达了一圈之后,就往花丛里一躺,静静的感受着片刻美好。
他一点也没注意到,一个人正怒气冲冲的拿着棍子靠近。
“你在我家的花田里干什么?”许彤凶巴巴的吼道。
徐春生坐了起来,四处看了看,“这是你种的?”
“当然了,不然怎么可能只长这几种花,每种花种植区域还分的这么清楚?”许彤怒气冲冲,“你快起来,这些花都是要卖钱的。”
要不是念着这人救过自己,许彤都要拿棍子抽他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这般识趣,许彤倒是不好再气了。
徐春生眼珠子一转,“这些花虽然被我压到了,但也是能用的。要怎么弄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补救补救。”
“就,就把花瓣都采下来放到篮子里。”
徐春生自来熟的抢过他手里的篮子,“这有什么难得,你坐着,我来。”
别看徐春生长得五大三粗,可做起细活来也有模有样。
不多时竟真把压倒的花瓣采收回来了。
虽然也有损耗,但损耗并不大。
“这样行不行?”
许彤轻哼一声,“好吧,我就不怪你了。”
说完,许彤转身就走,他准备继续干活。
而补救完的徐春生并未离去,而是跟了上来。
“许小哥儿,你觉得我干活怎么样?”
许彤不得不承认,“还可以,怎么了?”
“我才第一次干,就得到了你的认同,你看我这么能干,你要不要雇我干活?我要的不多,一天二十文钱就行。”
许彤本来有些心动,自从有了文哲,他每天要花不少时间照顾文哲。
随着胭脂铺开了分店,需求也越来越大了,赵姨前段时间还问他一个人行不行,不行的话分店就只能另找一家货源。
许彤为了赚钱,硬是咬咬牙应承了下来。
可文哲太小,离不开人,常常在裤子里拉尿,照顾他也费时间,采花的事都耽搁不少。
许彤没办法,常常晚上来,这段时间天天都没日没夜的干。长此以往,他恐怕吃不消。
若是能雇个人帮他,他不但能省下时间照顾文哲,还可以扩大种植规模。
可在听他说一天要二十文工钱后,顿时一炸,“二十文?你怎么不去抢钱?我雇不起!”
“十五文,十五文怎么样?”
许彤不为所动!
“十文,十文行吗?”
许彤算了笔账,十文一个月就要三百文,“太贵了。”
“八文,八文行了吧?”
见都降到八文了,这小哥儿还是不为所动,徐春生都忍不住怀疑人生了。
这都算是“贱卖”到地底了啊!
这还不要?
那算了,不雇算了,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吗,大不了另找营生。
徐春生转身就走。
可没走两步他又想到现在活不好找,要是找不到就得回去继续闻那群工友的臭脚。
他咬咬牙,伸出五个指头,“五文,五文呢。”
许彤停住了脚步。
可以看出他开始心动,开始挣扎了。
可……还是太贵了啊。
“外加我每天帮你砍柴挑水。”
许彤眼睛一亮,一转身,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一点,“成交。”
徐春生莫名有些泻气。
他感觉自己被欺负了啊。
许彤自己也觉得过分了,不过他也没办法啊,“你别不高兴,我实在是没办法啊!我一个月赚的也不多,还要拿来养家糊口,给不了你太高的工钱。”
徐春生委委屈屈,“那管饭不?”
一涉及到钱,许彤立马翻脸了,“你刚刚可没说还要管饭,你要是提早说我就不雇你了。”
徐春生忍辱负重,“那从明天开始吗?”
许彤小眼睛里冒着贼光,“你要不今天先试试看,看干的顺不顺手,顺手的话从明天开始算?”
“呵!”这是想白嫖自己一天啊!
…
接下来的日子里,贪心的许彤扩大了种植规模。
文哲渐渐大了。
听说小善善明年要开始读书了,他也想送文哲去,得多攒点。
至于姚老头给的一百两银子,他也不打算动,都给文哲存着。
有个人帮忙就是好,每天提早干完活,还能有空去陪文哲。
有时候文哲黏他,他也会带着文哲来花田里。有徐春生和他一起看着,也不怕孩子走丢。
和许彤不同,徐春生极擅长哄孩子,常常把文哲逗得咯咯笑。
许彤常常觉得,雇这么个人可太值得了。
若是能多赚点,就给他涨涨工钱吧。
…
在得知许彤给自己涨了工钱,还涨到了十五文之多,徐春生简直不敢置信。
小许哥儿那么抠,他还以为这辈子都只能拿五文的工钱了。
当晚,徐春生一高兴,决定请许彤吃顿饭,为此,他特意去县里小酒楼买了几道硬菜,还买了斤小酒。
孤男寡男,许彤是有点心虚的。
“咱们去地里吃吧,在村里会被人瞧见,多不好。”
许彤租的花田便宜,靠近山脚,人迹罕至。
徐春生一口答应下来,“事真多,行吧,记得把文哲也带上,我到时候买几个硬菜。”
许彤答应下来。
当天干完活,两人在田里的草垛上坐下。
“快尝尝,这家肘子不错,我尝了一块可香了。”说着,还往文哲口里塞了一块。
文哲简直香迷糊了,主动爬上了徐春生的怀里,“还要~”
也许是徐春生老逗他,文哲在徐春生这里格外的孩子气。
徐春生哈哈笑着给他撕了只鸡腿,“叔叔对你好不好?”
“好~叔叔坠好~”文哲是个小没出息的,馋肉馋的厉害,无师自通学会了拍马屁。
许彤见文哲这么馋,也忍不住乐了。
吃饱喝足,文哲很快就困了。
徐春生才开始喝,还没够呢,见了脱掉自己的衣服,把文哲包了包,放在草垛上。
“谢谢。”许彤轻声道。
“小事。”
但当许彤抬起头,看见他光着膀子的样子,脸刷的红了,“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徐春生莫名其妙,“我不脱衣服,怎么给文哲盖啊?”
“万一让别人瞧见,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你先回去吧?”
徐春生本来没往这处想。
但见许彤红了的俏脸,他本要解释的,张张口没解释。他喉结上下滚动,随后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只是一口酒下肚,脑子没有清醒,反而更燥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许彤脚尖轻踹了下酒瓶。
突然,脚踝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
“你,你做什么?”许彤被吓得打了个酒嗝。
第117章 许彤的cp2
徐春生有一瞬间恢复了神智,但也只有一瞬,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将人扯进怀里了。
许彤跨在他结实的大腿上,又羞又慌,想要起身,“你疯了?”
徐春生的手还在他腿上游走,动作越来越过分。
他力气太大了,等许彤想起来反抗时已然来不及了。
许彤慌乱之际,捏住他腰上的肉,然后拧了一下
“嘶~”
徐春生痛出声音,久久没有再行动。
许彤估计这是清醒了一点,便要起身。
徐春生声音沙哑,“你竟然在我喝醉的时候引诱与我!”
“你,你倒打一耙!”许彤气的涨红了脸,他不敢置信,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不是你自己刚说,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那是说担心别人瞎想。不是我自己!不是我自己的想法……你酒也该醒了吧,醒了就快放开我。”
徐春生身上很热,隔着布料依然烫的许彤心发慌。
他要赶紧离开徐春生的怀抱,不然总感觉会出大事。
可是徐春生的一只手手顺着他的脚踝一寸寸的挪到他的腰上,并紧紧箍着,没有松开的打算。
“谁说我的酒醒了?”他另一只手抚上许彤的脸蛋,呼出的热气灼人,“也就醒了一半吧。许小东家,你长得真好看,让人看了怪心痒痒。”
许彤慌了,许彤真的慌了。
倒不是担心自己无法逃脱对方的魔爪。
若他不愿意,他不会让徐春生碰自己分毫的。
可是眼下这个俊朗的男人,搂着自己抚着自己的脸,不停的说着花言巧语……许彤怕自己扛不住。
许彤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腰带被拉开了。
许彤一把按住他的手,“你醒醒,别做出让我们都后悔的事。”
“你觉得我怎样?我这个人好不好?”徐春生同他交颈相拥,还自说自话。
许彤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徐春生很好,比村里大部分男人都好。
他能干上进,帮自己良多,说话风趣却又极有分寸,除了分内的工作,还常常帮忙照顾文哲,待文哲非常好,文哲因此都开朗了许多。这段时间和徐春生相处他挺舒服的……而且,徐春生长得还蛮周正的,他曾见村里的小哥儿和小姑娘们偷偷看他。
许彤感觉自己才是被勾引的那个人。
“不妙啊!”等不到许彤的回答,徐春生突然道:“刚刚我感觉还能克制住自己,现在恐怕来不及了……若是接受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许彤的心在发麻。
理智告诉他该拒绝,可盯着徐春生的脸,他根本站不起来。
许彤,你堕落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好色!
“你怎么不让我吃亏法?”说完许彤就凌乱了。许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徐春生声音沙哑,“以后每天给我十文工钱就行了,可以吗?我不要十五文。”
一提到钱,许彤脑子刷的一下清醒了。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徐春生。
“娘的!”徐春生被撞了一下,有些吃痛,他以为许彤嫌钱多,“十文钱还多吗?不然五分钱?五文不多了吧……你,你怎么哭了?”
徐春生无措起来。
“你放心,该给你的十五文钱一文不会少你的!不需要你那么委屈求全!”
许彤今日若真和他有了什么,可以是任何原因,但绝不是为了钱。
徐春生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是我说错话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喝醉了胡说八道的。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他怎么能拿钱与这种事相提并论呢?
这样太过于侮辱人了。
徐春生后悔不已。
许彤生气要走,走前伸手从他手里抢自己的腰带。
徐春生没给他,重新将自己搂进怀里。
“我都说不是故意的了,你怎么还要走?”
“不走干嘛?”许彤擦掉眼泪,凶巴巴道:“给我。”
徐春生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然后进一步放到地上的杂草上。他呼吸急促,“我现在脑子都是懵的,可我知道现在不能放你走,放你走我肯定会后悔的。”
“你,你想怎样?”许彤其实已经不气了,但仍然嘴硬。他看着俯身看他的男人,欲拒还迎。
徐春生盯着他的唇,坚定的亲了上去。
他是知道许彤的性子的。
若今日就这样放他走,以后他两肯定不会回到从前了,许彤说不定会躲着自己,说不定还会解雇自己……
退一步还是进一步?
徐春生毫不犹豫的做了选择。
……
第一次,徐春生又是借着酒劲,没敢太猛浪,只弄了三次就将人放开了。
看着从自己身上爬起来的徐春生拿起一旁穿衣服穿了起来,许彤躺在花丛中忍不住捂脸。
他真的跟徐春生睡了!
“还能站起来吗?”徐春生此刻彻底酒醒了。
许彤躺在地上转身背对着他。
这是不好意思了?
徐春生忍不住勾了勾唇。
徐春生侧身半躺在许彤身旁,“小许老板,对我可还满意?”
许彤没想到这人这般不要脸,“你闭嘴。”
“我不。”徐春生趁热打铁,“你看这世上有几个我这么能干的男人?许小老板不如就把我收了,让我当个上门女婿,婚礼不用大办,随便摆几桌酒席,让大家知道咱俩有这个事,把我接进家门就行了。”
“你不要脸。”
人和人是不同的,许彤还没从刚刚的事中出来,人家就已经想到成亲摆几桌酒席了。
许彤身体是软的,他看了眼睡的熟的文哲,脸颊发烫。
“此事……先不告诉旁人。”
徐春生不敢相信许彤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你这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许彤第一次遇到徐春生这样的人,羞囧极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这也太匆忙了,我们就睡了一次,就直接成亲?”
徐春生拧着眉,“睡一次不够?那得睡几次才行?”
许彤这辈子第一次脸红的频率这么高,“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我以前嫁过人。”
说着,他自卑的低下头。
他还不能生育。
而徐春生不一样,他从未娶亲。要能力有能力,要样貌有样貌?
他凭什么会娶自己这样一个人啊!
“这个我知道啊!你那个前夫纠缠你,还是我替你赶走他的。”
许彤看了他一眼,“可我没跟你说过,我……生育艰难。”
“哦!”徐春生轻描淡写道:“这我知道啊。我自己就是个孤儿,我都不知道自己亲爹叫什么,有没有孩子我看得很开,再说不是还有文哲吗?”
许彤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村里的那些大爷大娘老钻在一起说人闲话,你的事都是从他们嘴里传出来的。”
“他们怎么能这样?”许彤炸了。
徐春生心虚的缩了缩身子,“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听人家说,我自己又没说你闲话。”
“呜呜呜……”眼见许彤越来越气,突然一阵小孩儿的哭声传来。
是小文哲。
这真是个小救星啊!
徐春生赶紧去抱起孩子。
生怕许彤把气都撒在自己身上。
有文哲在,很多话许彤都不好说了。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徐春生干活越来越卖力了,每天早早一干完活,就拉着许彤腻歪。
许彤在徐春生的怀里起伏。
他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会这般荒唐,好多次甚至席天幕地……许彤捂住脸。
可是徐春生实在是太会蛊惑人心了。
他完全把持不住。
做完之后,徐春生这不要脸的还做出点评,“每天干完活和你一起放松放松,我心情都好不少。”
许彤已经已经不想再骂他不要脸了。
他都习惯了。
“天越来越冷了,我们总不能老在外面吧?”徐春生替他拉了拉凌乱的衣领,“有空就把酒席办了,领我回你家去吧。”
许彤拍开他的手,“不急,我再想想。”
徐春生含着根草,看着眼前这个无情的小哥儿,他轻哼一声,“劝你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失去了再后悔。”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很少有机会单独相处,因为善善和宋凉回来了。
“哥。”见到宋凉,许彤眼神都亮了,扑过来就要抱他。
松开之后,宋凉欣慰道:“许久不见,你感情充沛许多,怎么这般热情?仿佛整个人都滋润了,变得有生气了。”
许彤心虚道:“我哪有?”
许彤不承认,宋凉也不可能逼问,他拉着许彤说了会话。
“哥,善善呢?”许久没见善善,许彤心中想的慌。
一想起曾经那个软乎乎叫自己小叔叔的小胖墩,许彤心都要化了。
自从来了这里,善善和他待的时间是最长的。善善比文哲打两个月,应该比文哲高一些吧?
“许久不回来,他和村里大孩子出去玩了。”
“放他一个人没关系吧?”
宋凉道:“就在门口,我让他们不要走远。”
“那咱们去看看。”许彤拉着宋凉就要去看看自己可爱的小侄子。
不想,出门没看到善善,倒看到一个徐春生。
当着宋凉的面,许彤其实是想避着他的,可这徐春生没眼色极了,还大声喊他,“许彤,许彤……”
宋凉问道:“这是甘蔗园的徐哥?他在叫你?”
许彤心虚,所以红着脸点点头。
“喊我做什么?”
“有个孩子掉进粪坑里了,你找根棍子,我把孩子拉上来。”
宋凉看热闹一般,“谁家倒霉孩子啊!”
“宋东家。”徐春生叫了声宋凉,他更想叫声哥的,可他怕许彤晚上和自己算账,“是一个小孩儿掉进牛粪坑里了,还好牛吃草,牛粪不像人吃五谷杂粮,成分要简单多,都是消化了的草渣,也不是很臭。
听说有些地方,还有吃牛粪火锅的。”
宋凉和许彤一起拿了个棍子一起过来。
“这里什么时候挖了牛粪坑?等善善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让他小心……”话音未落,宋凉就看到那小孩儿扭过身来呜呜的哭了,不管是身形还是容貌,他都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家善善。
宋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了。
“呜呜呜,阿爹……”
宋凉手抖了抖,人险些站不住了。
他抚住额,“怎么办?这个孩子我不想要了。”
许彤没想到再见到善善是这样的场景,他赶紧上前,“善善,是善善吗?快拉着杆子上来。”
宋凉也一同过来。
徐春生闻言眼珠子转了转。
他是知道这个小胖墩的,这可是许彤最疼爱的小侄子,以前常见许彤带着这个小胖墩四处玩耍。
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他不能放过。
“我来我来。”徐春生积极表现。
很快,三人合力把善善拉了上来,然后带着善善去了小溪边,初步清洗过,总算能看到人模样了。
“阿爹,小叔叔……”善善可怜兮兮的,伸手要抱抱。
“让他自己走。”宋凉这会儿不是很想抱善善。
徐春生却不嫌弃的夹着他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后又细细搓洗一遍。
“这个小兔崽子越来越顽皮了,上次上蹦乱窜掉进泥坑,这次竟然掉进粪坑。”
许彤平时给文哲洗澡惯了,突然给善善洗澡还不太适应。
这两人年龄相差不过两个月,怎么身形差距这么大。
和文哲一比,善善的身体让许彤想到一个词。
肥美。
小身子肉乎乎的,让人摸了爱不释手。
“行了,他这差不多了,剩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吧。”许彤的衣服上都沾了点。
此时天都已经黑了。
不光是许彤的衣服,徐春生的衣服上也是如此,他难得有机会登许彤的家门。
许彤感谢他今日救了善善,难得没撵他走。
文哲今日去了姚老头那里,本该善善今天也要去的,可是他掉粪坑里了,去不了。
“把衣服脱了,重新拿一件。”这里有几件徐春生的衣服,是他偷香窃玉时留在这里的。
只是屋子小小的,两个人一起换衣服。
虽说早有过数次肌肤之亲,可还是不可避免的滋生出暧昧来。
不多时,令人脸红的声音响起。
…
宋凉本来想着许彤帮了半天忙,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给他送几个包子来。
哪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
算了,许彤估计是没时间吃包子了。
躺在许彤的床上,徐春生拉着他的手,“今晚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许彤点点头,“明早天亮之前就走,别让人看见。”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许彤走了出去,是赵氏。
“我让宋凉那小兔崽子给你送包子来,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我回头一看,包子还在厨房放着。”
“什么?您让我哥来给我送包子?”
“是啊,大肉包,我就不留了,你热一热再吃。”
“谢谢赵姨。”
送走赵氏,许彤惨白着脸回屋。
“完了,我哥可能是知道咱俩的事了。”
“那怎么办?”
许彤看了他一眼,“算了,我本就打算跟他说了。”
第二日,许彤主动找上门去。
他们扯了会儿闲话,许彤才试探着问道:“哥,你昨晚来找过我吗?”
宋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哥,你都知道了吧?”
“那个男人是徐春山?”
许彤垂着脑袋点点头。
“哥,你是不是想说我?”
“说你什么?”宋凉不解。
“我和他没成亲就……”
“他对你好吗?”宋凉没回答,反问道。
许彤点点头,“他待我很好。”
“那就够了。”宋凉拍了拍他的肩膀,“抽空把酒席办了。若是他胆敢对你不好,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
宋凉刚知道此事时其实也是很气的。
两个人都没成亲呢,怎么能……不像话。
可纠结了一晚,他还是决定和许彤好好说说,没直接骂他。
今天一早,他甚至跑了一趟谢猎户家,打听了一下这个徐春生的人品。
宋凉相信,若他出手阻拦,许彤肯定会听从他的话,和这个人断了。
许彤这几年太不容易了,难得遇见一个情投意合的人。
宋凉不忍。
“若是你二人都有意,就选个良辰吉日,把事情办了吧。
这段时间我有时间,刚好替你把嫁妆办了。”
第118章 姚瑜事业篇1
姚瑜不是个高调的人,放榜打马游街之后,他就低调下来,连琼林宴上大家各展所学意图在皇上跟前刷脸时,他都没往跟前凑。
日子仿佛重新回复了平静,只不过平日接触的人有所不同罢了。
姚瑜依例授官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负责掌修实录、会要,早上卯时上班,下午未时一过就回家。
姚瑜刚来,上面让他参与编修今上十年来的大小战事。
进来时他的上级官员告诉他,修撰除了负责编修实录,起草文稿等,还有可能随驾记录皇帝的言行。
不过翰林院里修撰可不止他一个人。
陆先生走了之后,经过朝考,头届进士里又提拔了五个修撰。
而皇上自他进了翰林院,似乎也把他抛之脑后了,别的修撰都见过皇上几面,只有他从未面圣过。姚瑜疑心是不是琼林宴上太低调,皇上把他这个人给忘了。
倒是有次他碰见翰林院大学士,竟发现是个熟人。
此人正是王大人。
姚瑜见到王大人着实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赶紧行了礼。
王大人是知道姚瑜被点了状元的。
他虽然不太认可姚瑜这个人,但那文章他也看了,写的确实不错,特别是殿试的文章。
王大人让他起身后就转身走了。
姚瑜独自一人的时候撇撇嘴,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他当了官就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不过也无所谓,他乐的自在。
在翰林院的日子,姚瑜收获还是颇多的,这里有数不清的文史典籍供他借阅,只为编写这本皇帝老爷起家记。
要写这些,就要把朝廷里那些人和职位摸的清清楚楚的,不然很容易自相矛盾,为此姚瑜还淘了张简陋的全国地图。
姚瑜花了点时间,才了解清楚了。
本朝的面积挺大,但是西北边境有一处凹进来一块,是个叫图靼的小州,八十年前被北方胡人所占,前朝国力衰微,没力气抢回来,时间一久,就默认此地是胡虏之地。
图靼卡在中间,把东西两个州县完全隔开了。
姚瑜只关注了一眼,就没往心上放了。
了解的越多,他工作完成的越快。而越早完成工作,他能去充实自己的时间越多。
属于是正反馈了。
不知别人如何想,姚瑜觉得工作简单事情少,每日他早早做完,一到点就往家里走。
本朝的政治机构,以前只知道个三省六部,其他的细节的他都不知道。
姚瑜反正也没事,就不断的翻看书籍。
至于同侪,姚瑜记性好,一个个都记住了,除了见面打招呼就再没什么交集了。
这样对于姚瑜而言也挺轻松的。
可他不知道,王大人问起姚瑜三人的情况,他的同侪明里暗里跟王大人说他的不是。
“今科状元太傲了,还很不合群。”
“是啊!上一届的一甲都外派为官了,这里就他一个状元,人家不傲谁傲呢。”
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进来之后同僚之间两个饭都没一起吃过,不像探花和榜眼,已经先后请同僚们吃了几顿饭了。
不过在王大人面前不可能直说。
也有人说了句公道话,“说不定状元家里有事呢,不过他确实不太合群,每日早早做完自己的事,就歇下了,要不就是四处找书看。”
此话引起了王大人的注意,他皱眉问道:“他每日早早就做完了?给他安排的工作难不成比别人少?”
“倒也不是,大家的工作量都是一样的……”那人有点心虚了。
王大人沉吟片刻,一挥手,“他做的快,那就给他加点工作量。”
…
过了几天,皇上召见王大人,他还特意提了一下这事。
倒不是他闲的没事干,拿一个小小翰林的事去扰皇上的心,实在是皇上主动要求,让他观察观察此人的人品与能力。
将前因后果说了之后,王大人总结,“听众人,状元与大家相处都不太好,太不合群了。一个两个人这么说倒还罢,大家都这么说,想来他自身是存在问题的。
但是能力挺强的,给他加了工作量还是能比其他人完成的更快。”
皇上放下笔,“不合群就是人品不好了?你这看人也太片面了,行了,这识人辨人之事还是朕自己来吧。”
皇上想了想,“明日议事就召他一起来吧。”
姚瑜并不知道自己明天会面对什么,他一到点就按时走了,走在路上,太阳还很晒人。
远远就有邻居跟他打招呼,“姚翰林,这么早就散值了?”
姚瑜笑着应了一声,“是啊!”
一派轻松,悠哉悠哉。
他想,若是能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倒也不错。
回到家并没有人,看样子宋凉带善善出去了。
姚瑜左右无事,便从家里小院里拔了几颗青菜,又去街上买了两斤肉,炒了个青菜炖了个肉,又烧了稀饭,只等宋凉和善善一回来就能吃上饭。
宋凉半个时辰后才回来,他洗了手和姚瑜一起围着桌子吃饭。
边吃饭,宋凉问姚瑜,“这段日子在你们那个衙门干的咋样。”
姚瑜给他和善善一人夹了块肉,“轻轻松松,不然能每天早早就回来?”
宋凉放心下来。
他知道姚瑜不爱和人聊天,生怕他干的不开心。
姚瑜又问宋凉,“明天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做。”
宋凉想了一下,“我想吃红烧鱼。”
“好。”姚瑜答应下来。
吃完饭宋凉去洗碗,姚瑜抱着善善去洗澡,各自洗漱完,一家子躺在床上就休息了。
睡前,姚瑜想,明天一定要早早做完工作,回来给宋凉做红烧鱼。
可没想到,一进门就被通知今天要进宫。
姚瑜局促起来,“大人可知今日进宫是有何事?”
那人道:“这我怎知?你等修撰实录会要是本职工作,修撰不该问我这话。至于是何事,陛下要议的事,岂是我等能提前猜测的?”
什么都问不出来,姚瑜只好拿了纸笔进宫。
去的时候皇上已经开始召集群臣议事了,他行了礼,立于一旁。
即使姚瑜不说话,可每次进来的人都忍不住先看他一眼。
身材高大,长相俊美。
还是个生面孔。
来个人都要往那里看一眼。
皇上见了也忍不住看了一眼,至于么,以前时常换人,也没见众臣这么关注。
很快人都到了。
群臣今日讨论的是金洪县的饥荒,和留州的水灾问题。
听到这两个地名,姚瑜不由顿了一下。
如果他没记错,这两县就是西北边沿被胡人隔开的两县。
“金洪县的饥荒要急一些,百姓吃不上饭,天天都死人,赈灾之事刻不容缓。”
“留州也不能不管,若不尽快拨银治水,农田房屋被糟蹋不说,现在这天气,恐生瘟疫啊!”
两人提的建议虽说没有太多可施行的细节,但也无可厚非。
可问题在于朝廷穷啊!
若是能正常拨款便罢,一群人也用不着在这里发愁。
问题是朝廷拿不出钱了。
“众位说的都在理,只是刚立国一年,国库本就空虚,又四处都要花钱。如今一处都顾不来,更何况同时兼顾两地?
这也是朕召各位商谈的原因。”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
皇上说的才是问题,不是不给钱,而是国库实在没钱了。
前阵子又是地动又是打仗,最近又开了恩科,已经花去不少钱了。
“不如从邻近的州县挪些钱款,解了当务之急。”有人出主意。
“这勉强也是个办法,但据臣所知,金洪县和留州靠近边境,多年受胡人侵扰,本就不富裕,就算能帮忙,也帮不了太多。”
“可以在朝中募捐,能捐一点是一点。”众人都提出办法。
办法越想越多,但都不能有效解决问题,只能说现状能缓和一些。
皇帝让姚瑜都记录下来,姚瑜不敢含糊,将之一一记下。
“先按照今日所议的去做吧,后面想到再补充。”
说着,皇帝突然想起大家提的建议不少,担忧的看向姚瑜,“姚卿家,今日是你第一次参与议事,就碰到了这么件大事,你记录的如何了?可有错漏?”
姚瑜没想到突然会被点名,心里突突了一下,很快回神,恭敬道:“回陛下,各位大人所提的建议臣都记下了。”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
不论人品,这人的能力还是不错了。
皇帝本想让大家散了,可看到姚瑜,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刚议的事想必姚卿家都听到了,不知道姚卿家有什么想法?”
众人忍不住看过去。
若没记错,这个小翰林入朝没几天,还没资历吧?
皇上怎么会问一个小小修撰。
突然被提问,姚瑜纯澈又懵懂的小眼神无措的打转,这他怎么能想得到?
“臣,臣……”姚瑜一时结巴了。
姚瑜当然有想法,可是他的想法和那些大人的有重合,那些大人能说的都说了,这让他该怎么说啊!
看着他这副样子,皇帝真心怀疑王大人是不是不懂识人?
眼神这般单纯又干净,看起来又蠢又胆小,像极了自己最小的小公主,这样的人怎么会人品有问题?
“不必紧张,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把人吓成这样,皇帝都不忍心了。
“各位大人思虑周全,臣能想到的各位大人都想到了。”
话音一落,皇帝唰的变了脸。
他沉声问姚瑜:“你觉得他们的法子能解决问题吗?”
怎么突然变凶了?
姚瑜瑟瑟发抖,但还是实话实说了,“不,不能吧?”
“你也知道不能啊?”皇上沉着脸反问,“既然如此,你怎么好意思管这叫思虑周全?
指望这些策略解决问题,朕的江山早就亡了!”
说罢,折子就摔在了姚瑜眼前。
一群人扑通通跪了一地。
众人边擦汗边庆幸,皇上没把火发到自己身上。
也是状元倒霉,皇上因为这些事心情本就不好,状元第一天侍驾,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估计状元这辈子官运到头了。
一时,无人敢吭声了。
皇帝见了语气舒缓了一些,“朕点你做状元,不是听你来拍马屁的。”
看向姚瑜的眼神完全变了。
看来王卿所言不差,此人确实没有风骨,说话做事都秉持中庸之道,颇有前朝之风,不是可用之材,一点也不像他的老师陆卿。
姚瑜很是悲愤啊!
这不就是普通的客套话吗?
怎么就成拍马屁了?
果然伴君如伴虎。
天哪!还有多久他才能告老还乡啊!
眼见皇帝还要给他扣帽子。
姚瑜连忙主动发问:“敢问陛下,金洪县的饥荒是何原因导致的?留州的水灾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不等皇帝开口,就有人主动解说,“金洪县年年都闹饥荒,今年雨水比往年更少,粮食收成减半,除此之外,边境沙匪猖獗,每年粮食一成熟,他们就大肆抢掠,抢完之后逃到胡人地界,官府那他们根本没办法。”
“留州之所以发大水,一则是因为雨水较多,二则胡人前朝所占地界——图靼也在下大雨发大水,图靼在上游,胡人不会治理,下游的留州就遭了灾。”
闻言,姚瑜眼睛一亮,“陛下,若如两位大人所说,问题的症候就在于金洪县和留州的图靼。”
皇帝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不过这姚瑜也不算没脑子。
“是又如何?”
姚瑜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他拱手站了出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还请陛下发兵图靼,夺回失地,图靼如今也在遭灾,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届时由我朝就能从源头上治水了,若能抢了……咳,剿了沙匪,就可用缴获的财物赈灾。
如此边境必能得数年安宁。”
皇帝听了嘴角抽抽。
图靼那块地他难道不想要吗?
他做梦都想啊?
可为什么没人说出来。
因为那是胡人地界,胡人占了快百年了。
而且这是发动战争啊!
哪有那么容易?
想法太过稚嫩了。
皇帝看向姚瑜的眼神又变了。
皇帝说:“状元倒也不必怕自己批评就变得如此激进。”
姚瑜不承认自己激进,“胡人一到冬天必定会南下抢掠,现在不和他们打,冬天还是要打的。
不如先下手为强,打他个措手不及。
据臣所知,每年胡人南下,百姓死伤无数不说,每年损失的钱财也是比大数目。
臣闲来无事,从几年金洪县和留州的记录中拉了拉账单。
咱们拿着账单去找胡人讨要损失,还有图靼山洪对留州造成的损失一并讨要了。
他们给就罢了,若是不给,那就师出有名了。”
说起拉账单,那就是自己的强项。
不光是去年,也可从前朝记载中获得一些关键数据。
而秦征率大军就在那里驻扎,他所率将士刚经过战事,正是士气最旺的时候。
第119章 姚瑜事业篇2
姚瑜是这样想的。
“反正留州和金洪县的事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解决,而和胡人打仗这军饷不是秋天就是冬天花,总要花的,不如省了些许步骤。”
皇帝听在心里,虽然不赞同,但他仍不动声色的由姚瑜继续说:“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那沙匪不是一般的有钱。这十年里国家到处战乱,根本没人顾得上管那些沙匪,他们便借此机会,大肆敛财,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啊!”
说的很好,有理有据,比很多尸位素餐不长脑子的废物强。
可皇帝还是摇了摇头,让他滚出去!
姚瑜说的有几分道理,有一瞬间他都心动了,但也只是动了一下,很快他就自己将动了的心按住了。
身处高位,他要考虑的地方可比姚瑜多多了。
不光是一点军饷的问题,还有很多姚瑜想不到的因素他要考虑。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打下之后,胡人大肆反扑他们该如何应付吗?他们能应付吗?应付不了会怎样?
若是短时间能打完还好,若是战线拉久拉长,朝廷定然是吃不消的。
到时候军饷可就不是笔小数目了。
还是年纪太小太天真!
想事情一点也不周全。
不过这小子还是有点脑子的,能力也很不错,账单说拉就拉,也不知私下看了多少资料。
而且这个人似乎不爱主动开口说话,往后需得多逼一逼啊!不然他能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一站站一年、两年、十年……直到告老还乡。
姚瑜遵从旨意,姚瑜滚了。
随之而来的是:
姚瑜第一天伴驾就被大骂一通,还被赶出宫的事传出来了。
别的地方不知是怎样的,反正翰林院全都知道了。
第二日来翰林院当值,不少人都用别样的眼神看着姚瑜,似是可惜,似是可怜,似是可以躲避。
姚瑜虽然懒得想这些事,但不代表他想不到。
必是昨日皇上骂自己的事被传出来了。
唉,秦将军误人啊!
他当时跟自己说,皇上虽然性情古怪,但还算是惜才,对有本事的进士们都很宽容。
结果呢?
宽容在哪里?
小朝会那么多人都没挨骂,就自己一个记录的被痛骂了。
还被赶出去了。
不过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
姚瑜乐天的想,兴许自此之后皇上就不待见自己了,从此他直接就能在翰林院里养老了。
这样其实也不错。
至于其他人爱理不理,姚瑜觉得不是很要紧。
这里不是那种政治机构,更偏重学术一些,在这里做官的优势就是起点高,面见皇上的机会能多一些,能有更多升官机会。
实际上大家都没什么实权。
这种环境下,只要做事不出大差错,没人能将自己怎么样。
姚瑜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平静的生活。
别人不说,于九闵和他一样,同为一甲也是进了翰林的。得知他的遭遇后,还叫了孙由尤竞两人专门来他家看他。
去的时候,姚瑜恰巧正在做菜。
这是他欠宋凉的红烧鱼。
“姚兄,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情做饭。”尤竞是个急脾气,见到姚瑜在做饭,他直接震惊了。
姚瑜一头雾水,“又发生什么事了?”
“他说的是你被皇上痛骂之事,听说当时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官员,就骂了你一个,议完事还让你滚出去了。”孙由解释道。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不是昨天就发生了吗?你们快先找个地方坐下,我这鱼已经下锅了,不好半途而废,等出锅了再和你们聊。”边说,姚瑜边盘算着再加几道菜,“你们来的太突然了,等等我再加几个菜。”
于九闵倒是笑了,“姚兄的心态实在令人佩服。姚兄若是打算加菜,我看院子里的青瓜不错。”
姚瑜答应下来,“行。几位先去外面坐着等吧。”
本来饭都快做好了,突然加了几个菜,这饭一做就到了天黑。
宋凉晚上回来看到这几个人也很诧异,抱着善善上前打了招呼,洗了手,才围着饭桌坐下。
这几人和姚瑜渐渐有了交情,也知道家里的大事都是要知会宋凉的,所以没人想着瞒宋凉,当着宋凉的面就说开了。
宋凉看向姚瑜,“你怎么想的。”
姚瑜看了一圈人,边给善善挑鱼刺,他将没刺的鱼肉放到他的蛋羹里后说:“升官无望就无望吧,当一辈子翰林也挺好的,我本来就没什么出息,要不是皇上下旨让我参加考试,我这辈子也不会想到来考试。”
回想起从前,姚瑜仿佛做梦一般。
当时之所以考科举还是陆先生告诉他,考科举有大大的好处,他才去做的。
本来就动机不纯啊!
所以姚瑜看得开,若是皇上愿意用自己,他就好好干,不用他也行。
而且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没敢直说:皇上那般阴晴不定,难伺候极了,没机会面圣也不是坏事。
宋凉点点头,他看得更开。
当初他们两住在那间小屋子里,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姚瑜能为了家里去做账房,宋凉已经很欣慰了。后面得到的一切更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人要懂得知足,一家人能不愁吃穿的在一起,宋凉已经别无所求了。
三人顿时无语了。
“合着只有我们在替你操心。”
姚瑜拿起公筷,笑着给每个人都夹了块鱼肉,“姚瑜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三人还能有什么脾气呢?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姚兄这样也挺好。”于九闵道。
王大人得知此事,难得没说姚瑜的不好,他甚至在面见皇上的时候,主动为姚瑜说好话。
“陛下,臣听闻您前日当庭斥责姚瑜,还把他轰出去了,不知他犯了什么错?”
皇上看了他一眼,“王卿想说什么?”
王大人沉默了一瞬,“虽然此人无甚风骨,但也不似大奸大恶之人,臣……”
皇上摆摆手,“他确实没犯什么错,朕斥责他自是有朕的考量。”
王大人顿时慌了,“可是和臣之前的进言有关?陛下,刑律还讲究论迹不论心,他就算人品不佳,可他做的事却没什么差错。
您不能因为臣说他人品可能不好就处罚与他呀。”
皇帝无奈了,“朕骂他和你的进言也没关系。至于为什么骂他,朕暂且不告诉你,但朕可以告诉你,这还只是开始,朕以后还会继续骂他的。”
王大人不理解,王大人很不理解。
他还是觉得是自己害了姚瑜。
他总是对皇上进言,说姚瑜人品不佳。
可现在看来,人品不佳的分明是他王某人自己。
姚瑜什么都没做啊!
因为他无端的猜测,就遭到了不公的对待。
这之后,王大人自责的好几日没睡好觉。
…
与此同时,陆先生也得到了姚瑜高中状元的消息。
陆先生:!!!
陆先生:……
心情很复杂。
起初是震惊的。
姚瑜不是考举人呢吗?怎么就考了进士,还是状元?
震惊之后有一点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忧。
他相信姚瑜的能力。
但前提是经过沉淀之后的姚瑜,而不是现在没有经过任何磨练的姚瑜。
他目前才读了几年书啊?
那还是块待雕琢的璞玉,姚瑜书读书极有天赋,但不意味着他做官有天赋。
姚瑜太傻太天真了,一点野心都没有,根本不适合为官啊!
陆先生有些烦躁。
他想,现在写本为官之道的书送给姚瑜还来得及吗?
估计来不及了吧?
当晚,陆先生坐在书房里写了多封信,但还没写完就都揉掉了。
他怕只言片语,反而误导姚瑜。
最后只化作四个字:谨言慎行。
但这封信到姚瑜手里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已经是一月以后了。
…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被皇上当庭责骂并赶出去的姚瑜非但没有被皇上厌弃,第二次庭议又被皇上召去了。
翰林院的同侪们都看不懂。
跟姚瑜打了招呼后,目送姚瑜去面圣。
怎么会呢?
皇上都那般厌弃他了,怎么会时隔几日再次召见。
姚瑜的第二次侍驾经历也不是很美好。
因为他又被骂了。
早晨皇上召集群臣商议迎外邦使臣之事。
这是自立朝以后,第一次召见属国的使臣,群臣一番七嘴八舌,提了不少意见。姚瑜照例一一记录。
等所有人都说完,皇上又来问他。
这次姚瑜没有重复别人的话,中肯的提了个意见。
皇上听了又不高兴,骂他的建议鸡肋。
用处虽有,却也不大,还占用人力财力,非让他重想。
姚瑜悲愤至极。
有的人提的意见比他还鸡肋啊!
皇上他怎么不骂那人?
莫不是他得罪了皇上,他故意找自己的茬?
一想到这个可能,姚瑜就觉得人生无望。得罪了这个全天下权利最大的人,不光是他,还有他们姚家,他们村子,都不会好过的。
悲愤之后,姚瑜有些麻,他努力挖空心思查漏补缺。
是了。
光想着如何展示礼仪之邦的礼仪,如何确保治安,如何让时辰住的舒心……却忘记展示肌肉威慑他们了。
此等小国,国力微弱,本是不足为虑。
但若闹起来又很是麻烦。
最好加以威慑,让他们都不敢作乱。
大棒加甜枣,才是与那些小国的正确相处之道。
姚瑜奏秉了自己的想法,皇上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他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你刚入朝为官,朕虽不指望你等有能力治国安邦,但也应为国尽力,建言献策。不要每次都等朕骂了你,你才肯为国家尽心竭力。”
姚瑜心情沉重。
他啪啪的磕了两个头,“臣谨记陛下所言。”
皇帝又瞥了眼众臣,“朕对状元所言,也是想对诸位说的。如今新朝初建,没有前朝那么多规矩,朝廷很多地方的制度都还不完善,大家若有意见,当及时进言。”
姚瑜跟着群臣又是磕头。
他算明白了,他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鸡”了。
…
下了朝以后,姚瑜直接回了翰林院。
“姚兄,姚兄。”于九闵见状把他拉到角落,“今日皇上怎么又召见你了?”
姚瑜叹了口气,声音中满含沧桑,“谁知道呢?兴许是他上次骂我没骂痛快。”
于九闵顿时同情起他来。
这是又挨骂了啊!
姚瑜整理好纪要后就回家了。
晚上辗转难眠时,他无数次怀疑曾经的自己,当时他怎么就想不开,非要考这个举人的?安安分分当个小秀才不好吗?
如果他没考举人,就不会考进士,如果他没有考进士,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天天被皇帝老爷为难,天天变着法的骂他。
苍天啊!
他该怎么办?
想了许久,什么办法也没想到啊。
姚瑜再次躺平。
唉,还是算了,睡觉吧。
姚瑜虽然很愁。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高质量的睡眠,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的香甜时,西北边疆突来急报。
听说胡人和西域越国打起来了。
起因是,胡人可汗仗着兵强马壮睡了西域越国国王风韵犹存的娘和美艳的媳妇儿,越国国王不堪受辱,勾结胡人内部的其他势力要推翻胡人可汗的政权。
如今胡人已经彻底乱起来了。
皇帝收到信之后再也睡不着了。
这是个机会。
如今胡人内忧外患。
此时若发兵西北夺回失地,才算得上是趁他病要他命。
皇帝越想越激动,他想起姚瑜前几日提的建议。
“不行!如此良机,稍纵即逝。来人,去将姚瑜召来。”
姚瑜特意了解过此事,他要先与姚瑜沟通一番,然后在明日早朝时才能有的放矢的跟群臣商议。
“这……陛下,如今刚过子时,姚大人恐怕已经歇下了。”
皇帝眉毛一簇,“年轻人少睡一晚不碍事的,睡着了就把他叫醒,让他立刻进宫。”
第120章 姚瑜事业篇3
姚瑜又被骂了?
这事发生以后,姚瑜睡眠依旧,倒是王大人因此失眠了。
是他告诉皇上,此人恐人品不佳。
可目前看来,姚瑜没做过一件错事,甚至每件事都完成的很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反倒是因为自己的进言,当庭出丑,屡次挨骂。
若王大人是姚瑜,他都要觉得委屈了。
“唉!老夫清清白白一辈子,如今一把年纪,竟做了一次小人。对方还是个什么靠山都没有的小辈,唉!”
“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已经好几日没好好睡觉了。”王夫人是相伴王大人多年的发妻,她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王大人还犹豫了一番,但见自己夫人追问,他只好如实说了。
听完之后,本来心疼自家老爷的王夫人瞬间生气了,“老爷啊老爷,你糊涂啊!你一把年纪了,也当知道一个人的人品有时候不是通过一两件小事就看的出来的,这次你不但武断的对别人的人品下定论,还敢将之直接说给皇上。
若是你说的没问题倒还罢了,若是判断有误,你让皇上将来怎么想你呢?”
说着,王夫人叹了口气,“那小孩儿也是可怜,听你说这么多,他胆子应该不大,如今因你遭遇这种事,估计现在的情况不比老爷你好到哪里去,肯定也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还在猜测,皇上是不是厌恶他了……”
王大人更愧疚了,“明日我就找他,将前因后果告诉他,再跟他致歉……”
王夫人拍了拍他的胳膊,“这样就对了,老爷你也不要太过忧烦,快些睡吧,一切等明日再说。”
王大人本该早早上朝的,不想今日早朝延迟了,王大人便先去了趟翰林院。
他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连梦里都是这事。
而王大人一到翰林院,却发现姚瑜今天根本就没来。他问了问姚瑜的上级官员,才发现姚瑜连假都没告,直接就没来。
瞬间,各种可能性涌入王大人脑中。
姚瑜就算不来,也会告假,可假都没告就直接没来,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昨天刚被皇上骂了,今日就不来当值……这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难道接连两日被骂,他以为被皇上厌弃,所以他想不开了?
王大人心慌,他坐不住了,要不是待会儿要早朝,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姚瑜家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是听说今天有大事要议,王大人实在不敢耽搁,他只好先去上朝,等上完朝再说。
宫门前,众多官员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自建国以来,此等推迟朝会的事还是第一次,看来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
王大人心绪很乱,他根本静不下心,他无心参与进同僚们的讨论中。
好在皇上没让他们等的太久,很快便召见了他们。
他们进去之前,兵部和户部两部的一把手已经在里面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谁意想不到的人,姚瑜。
王大人眼睛都亮了。
姚瑜,竟是姚瑜!
他霎时身心都放松了。
还好还好,没出事,不然他余生都要在愧疚中度过了。
“今日朝会推迟,爱卿们心里一定很好奇,到底是为什么。”
说完,皇帝冲内侍招招手,内侍奉上一封密信,由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拿起来念了起来。
念完,不少人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不少人还不明所以,“陛下,不知这西域越国和胡人打起来了,和我朝有什么关系?”
兵部尚书站了出来,“如今胡人与越国打起来了,同时还起了内乱,正是虚弱的时候。
图靼地势易守难攻,因为前朝皇帝残暴,荒废朝政才让胡人抢了去,在这之后的几十年里胡人从图靼长驱直入,年年冬天都烧杀抢掠,百姓死伤无数,财物损失亦不计其数。
陛下,我朝应抓住此次机会,一举夺回图靼。”
此言一出,皇帝的意图很明显了。
兵部尚书的话也就是皇帝的话。
这就意味着,皇帝想发兵图靼。
可这是疯了吗?
胡人兵强马壮,百年来汉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要说现在刚刚结束长达十数年的战乱,国家积贫积弱,最近更是大小事情不断。
朝廷哪里来的钱去打仗?
很多人都这样想,因此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这样说了。
此话早在皇帝的预料之中。
因为不光是这些人,连皇帝曾经也这样想。
“陛下,留州和金洪县的灾款还没筹够呢?我们哪里还有钱打仗?”又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这些人反对的理由确也是现在所存在的问题。
皇帝忍不住看向与内侍站在一处的姚瑜,他想起以前姚瑜试图说服自己的理由,正要说给群臣,却发现姚瑜呆愣愣的垂头站在那里,许久都没动。
皇帝无语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危险,“姚爱卿你可是睡着了?”
年纪轻轻的,一晚上没睡就扛不住了?
还不如他一把年纪的。
姚瑜一个机灵,赶紧站直身子。
“回陛下,臣没睡。”
就是脑子稍微有点迷糊。
众臣:……
突然乱入了什么东西?
不是在说要不要打图靼的事吗?
怎么扯到状元睡没睡了?
而且,群臣每日天没亮就上朝,中间或靠后的臣子偶尔眯一下,是很正常的事。
难道现在不允许了吗?
惊恐!!!
皇上一点也没有误会别人的尴尬感,他脸色好了许多,“没睡就好。”
他看向众臣,“国库到处都是窟窿,留州和金洪县的灾款目前是不可能立马凑齐的,只能先采用现有的办法徐徐图之。”
“陛下。”户部尚书站了出来,这也是皇帝的托儿,“现有的办法确实收效甚微,但听说留州边境沙匪猖獗,他们勾结胡人,两边通吃,数十年赚的盆满钵满。
若是能剿了沙匪,必能充盈国库。”
轮到兵部尚书站出来唱戏了,“只是沙匪能如此猖獗,所依仗的是胡人,若要动沙匪,胡人恐怕不会坐视不理。”
保守党:“……剿匪不一定是唯一的方法。再说,沙匪之财之巨,不过是尚书大人的猜测。若他们很穷呢?若花大力气剿了匪,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场面岂不是更难收拾?”
这把两位大人给问住了。
事出匆忙,他们能理清这些已经是废了些力气了,更多的,就得再花些时间去了解了。
皇帝见他们两个被问住了,忍不住瞪了他们一眼。
最后只得叹一口气,把目光挪到姚瑜身上。
姚瑜难得敏锐了一次,抬起头看皇帝。
就见皇帝也在看他。
他慌张失措的缩了缩脖子。
难,难不成又要挨骂?
还是当着朝廷五品之上的所有大人物的面?
姚瑜太好懂了,一脸的慌张害怕皇上一眼便看了出来。
只见了几面,再加上曾经见到过的姚瑜的资料,皇上便觉得他能将这个人看个七七八八。
王卿还说他没有风骨?
确实没有。
因为姚瑜的字典里根本就没这两个字,他根本都不会在乎。
与其说他没有风骨,不如说他单纯如纸,胆子小。
当着这群老油条,要把他推到台前,皇上竟生出几分不忍来。
但在皇上这里,没有谁能大得过江山社稷去,所以再不忍,他也狠的下心。
他问了一圈,“众卿可还有话说?”
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有人赞同出兵,也拿不出足够的理由去说服保守党。
皇上的视线再次看向姚瑜。
姚瑜看到了皇上的暗示,看了一圈人,正要鼓起勇气张嘴,不想皇上先等不及了。
“新科状元姚瑜今日也被朕临时喊来了,既然你来了,就也说几句。”
又来了!
——这是所有见过姚瑜挨骂的群臣的心声。
新科状元又要挨骂了。
这次还是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
姚瑜上前一步,“就刚刚那位大人所说沙匪是否值得的事,朝廷其实是有记录的。
景宁元年,沙匪抢劫官府税银一次,共计三千两,官府派官兵追缴,未果,沙匪遁入胡人地界。
除此之外,沙匪抢劫行商数起,当年光是在官府报案的数额就高达十八万两,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直接杀人灭口没有报案的。
景宁元年之前,也就是前朝的统治下,官匪勾结,每年征集的重税大多都进了沙匪囊中,一年所敛财物何止二十万两?
而沙匪在这里盘踞二十年之久,近十年尤为猖獗。二十年对百姓的掠夺,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
保守党也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竟会这么多!
若是都收缴国库。
天啊!
朝廷岂不是要发财!
他们也不是非要当这个保守党,如果摆事实讲道理,确实可行,他们自然愿意退步。
“利益果真巨大。”
“是啊是啊!”
大家都很心动,可大家都没松口。
原因很现实。
他们能知道这是块肥肉,前朝朝廷又岂能不知?
可他们为什么会一步步任其发展?
因为他们打不过。
如果能打过,如果唾手可得,谁不愿意去试试呢?
这一点,让皇上也皱眉了,“打仗有输有赢那是常事,更何况如今胡人内乱加外困,正是最容易打得时候。”
“可如果明知道必输无疑,还要去打这一场,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保守党差点指着皇帝骂傻子了。
皇帝也有些烦这些人了。
他这十几年来大大小小打了多少仗,也不是次次都有必胜的把握,但总不能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就去避战啊!
“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兵部尚书道:“前十年里正是前朝最衰微、胡人最强盛的时候。而现在则不同,我朝兵士能征善战岂是前朝那些草包可比。
胡人反倒内外交困。
两方对比,可以说是形势完全逆转了,故而,臣觉得此仗胜率极大。
你等因何就觉得此仗必输?”
说完,他朝皇帝拱手,“陛下,方才刘大人说我等认为打了图靼剿了沙匪可以解决困境,是单方面的臆测,后来这位新科状元,叫什么来着的,他用实际的账目说明,打图靼是有利可图的。
现在刘大人无凭无据,就断定我们一定能打输,可否也请刘大人细说我们如何会输,不然,难以服众。”
皇帝赞赏的看了兵部尚书一眼。
刘大人没话说了。
但是与刘大人持相同意见的有人站了出来。
“下官来替刘大人补充一二,其一,沙匪及胡人盘踞一带地势复杂,我等不了解地形,很容易陷入被动。其二,我军长途奔袭,对方以逸待劳,其三……”
一直以来胡人都是强势的一方,长达百年之久了。
他们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他们能打得过胡人。
一时之间,二者吵得有来有回。
争吵之间,确实暴露出许多皇帝从未考虑到的问题。
但皇帝想打图靼的心是不变的。
就算此战不胜,他也还是要再试的。
图靼,他势在必得。
皇帝看了一圈,众臣都没有私心,一心为国。但,就是无人能解他心中所忧啊!
突然,皇上目光突然落到姚瑜白皙的脸上。这小子说了几句话又缩起来了,刚还有点同情他的皇帝再次气了。
他心想,亏朕刚才还心疼你了一下,你小子倒好,见朕这么为难,也不知道体恤一番。朝中大臣吵声震天,他倒是光顾着打瞌睡了,丝毫不打算主动站出来说几句。
心里不平衡之下,皇帝决定把姚瑜拉进来。
“此事说来还是由姚爱卿最先提出的,因此姚爱卿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姚爱卿虽为从六品,但今日朕准你畅所欲言。”
唰的一下!
群臣的目光都挪向姚瑜。
没想到新科状元一个文弱书生,竟还有此等见识?和那些没种的酸腐书生完全不同,佩服佩服!
——这是几乎所有主战派的心声。
就是这么个搅屎棍子突发奇想把棍子塞到屎里的?
新朝初建,事务多如牛毛。他干什么不好,怎么就突发奇想,想到要去打胡人了?
闲的还是疯了?
就这,他还是文人出身?怎么这么没脑子,跟那群莽撞的武官一般无二。
——这是几乎所有保守党的心声。
姚瑜脑子嗡嗡,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