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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两皇后心下一松,没注意到身边皇帝微微皱了皱眉。


    相比老妻,这些年一直教导殷章的他更清楚这小子的性格,只听刚才这句话中的冷沉,他就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眼下,不过是在糊弄他们。


    这个小混账!


    皇帝心下冷哼,但想了想,面上反倒浮现了些笑。


    男人就该如此,想要的一定要得到,但又要能屈能伸,否则过刚易折,反倒不美。


    至于宜真——


    他看了眼她,倒是不甚在意。


    殷章娶谁陛下都不在意,左右如今皇权稳固,无须他多做什么,这种情况下,娶宜真还是别人,都一样。反正作为他的孙子,有权有势,喜欢娶谁就娶谁,回头不喜欢了,换掉就好。


    既然如此,何不让他如愿,高高兴兴的呢。


    宜真心中重重的跳了一下。


    除却一开始的不可遏制的激动之外,她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殷章的话不可信。


    若他真如此好说话,她们也不会有这几个月的纠缠不休了。


    这小子在糊弄帝后。


    宜真暗自心惊,又添无奈。


    何必呢?


    “宜真,现在告诉我,你怎么想?”在皇后眼中,殷章这个孙子自然是听话懂事的,闻言心下一放,转而看向宜真。


    这件事的决定之权就这样交到了宜真的手中,压力瞬间扑面而来——


    片刻后,宜真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直视帝后,挺直了肩背。


    “娘娘,宜真没有爱过人,也不知被爱又该是何感受。”她思衬着,徐徐道,“但殿下的确对我极好。若殿下能下此决心,我也愿意一试。”


    皇后含笑看她,听出了宜真话中之意。


    她对殷章,或许算不上男女之间的喜欢,但终究是情谊深厚,有感情在的。说到底,还是被殷章这小子很缠磨的没法子。想着她不由瞪了眼殷章,之前竟没看出他有这种心思。


    “我问完了,陛下,你觉得呢?”皇后看向身侧的人。


    宜真敢直视皇后,陛下却是不敢的,她垂下眼眸。


    皇帝的目光始终都在殷章深山,闻言只是扫了眼宜真,道,“朕说的话不变,赐婚圣旨也已经命人备好。”


    殷章呼吸微促。


    “现在就看你的了。”陛下对殷章说。


    殷章长长的吐了口气,拜伏下去,道,“孙儿多谢祖父祖母成全。”


    宜真随之俯首。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额头触地的时候她略有些恍惚的想,恍若梦中般,毫无真实之感。


    之后皇后叫起,拉着宜真的手,同她们说话,问起落崖后的种种。


    大多都是殷章接话,宜真则乖顺的依偎在皇后身边,心中庆幸。


    太好了,皇后娘娘没有生她的气。


    皇后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等聊了一会儿,陛下叫走殷章之后,她拍了拍宜真,略带叹息的柔声说,“是我疏忽,让你受委屈了。”


    宜真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素来小心谨慎,思虑周全,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心中会是何等的煎熬。


    “娘娘莫要这样说,您?不怪我没禀报您就行。”宜真忙道。


    皇后摇头,说,“说什么傻话,这种事,想也知道你根本没法子开口。何况,也怪我没看好他,没教好他。”


    “娘娘,我也曾看顾过他,这么说的话,岂非也有我的疏忽?”宜真立即道。


    “你呀,总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皇后无奈,就殷章那有主意的性子,若不是他动了心思,谁能奈何得了他?


    “好了不说了,说到底,都怪那小子混账。”她一锤定音。


    “跟我说说,你可有受伤?”皇后看向身边的宜真,见她摇头,声音微低,又问,“那小子可有欺负你?”


    宜真微怔,很快反应过来,霎时红透了脸。


    “没有。”她立即解释,这才得以冷静下来,耳朵发热,接着道,“他虽然胡闹,但心中有数。”


    两人的确做了许多亲昵的事情……


    但从未走到最后一步。


    皇后这才放下心,但又隐约有些失望……


    她还是想早些抱重孙的。


    “娘娘,不介意吗?”宜真几番踌躇,轻声问。


    她始终记得横贯在她与殷章之间的,那几年的母子之名。


    “有什么好介意的。”皇后不以为意,笑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当初我与陛下五湖四海的走,不知见识过多少,像小叔子娶了嫂子,公爹娶了儿媳,继子娶了继母。这些事多了去了。”


    “更何况你和阿瑾是真真的表姐弟,前几年只是担了面上的名义罢了。不过是现在到了京里,那些文人多了,规矩也多了。不然谁会在意这些?”皇后十分豁达的说。


    别的不说,就是现在的朝上,也有不少朝臣家里有种种污糟事,不过是捂得掩饰,没让外间知道罢了。


    宜真仔细看着,察觉皇后是真的不在意,并不只是面上说说,不由在心中深深的吁了口气。


    至此,她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又聊了几句,皇后便催宜真回去休息,言语之中满是怜惜,毕竟宜真此次遭了这么大的罪,说到底都是因为殷章。


    宜真的确疲倦,不管是心神还是身体上,这几日对她而言,堪称大起大落,她现在只想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就那样安安生生的待着,待好几天。


    阿竹早就命人准备好了汤池和干净的衣裳等等,伺候她沐浴过后,开始梳洗。


    “想说什么就说?”宜真撑着额角,察觉阿竹等好几个丫鬟,一个劲的看她,轻声问。


    阿竹迟疑片刻,问起,“郡主,奴婢有些担心,您跟太孙殿下的事情,陛下同意吗?”


    “你就想问这个?”宜真轻声,眼也不睁。


    她身边的这些丫鬟不傻,她想她们多多少少应该都会有所察觉。


    “嗯,可要奴婢早做准备?”阿竹问。


    宜真这才看了她一眼,忽然轻轻笑了笑。


    “不必,看他怎么做吧,我们无需费心。”她说。


    看今日帝后的态度,她性命无碍,既然如此,她索性抽身出来。左右是殷章强求,那就都交给他吧。


    “放心,有皇后娘娘在,我不会有事的。”知道丫鬟们担心什么,宜真轻声说。


    阿竹便就放心了。


    将头发梳的通顺后,宜真上榻休息,一夜好梦。


    第二日,知道外面想必不会太平,她早上拜见过皇后之后,就称病呆在殿中休息。而这时,朝上已经炸开了锅——


    陛下是带着朝臣一同来的,每日早朝还是要上的。


    而近日一早,就有御史闻风上奏,参殷章有意求娶丹阳郡主,于理不合,至于理由,自然是那份母子名义。


    殷章上前,亲口辩解,他与宜真即无母子之血缘,也无母子之情,当初种种只是情势所迫。而这次,丹阳郡主为他带累,坠入谷底朝夕相处几日,清誉有损,他理当求娶。


    一方是伦理,一方是道义,如何抉择?


    殷章又问,他如今是太孙,宜真是他表姐,本是平辈,御史如此说,是要他将宜真视作母亲吗?


    御史不敢应。


    但不敢归不敢,若要让这些文人儒生们就此认下这件事,却也是不肯的。


    就此,朝上两方开始争辩,还有站中间不管的。


    有心人一直注意着陛下的反应,见他从始至终都没开口,即不同意,也不反对,就知道了他的态度。


    陛下显然并不介意。


    于是,脑子转的快的人,就更不会开口了。


    与此同时,朝上还在追查此次刺杀殷章的事情,如此几方纠缠,放在这件事上的心力就更少了。


    说到底,这只是陛下的家事。


    这般沸沸扬扬的闹了好几天,不知不觉已经腊月了,殷章一直暗中计划谋算,肉眼可见的,反对的人越来越少。


    期间倒也闹出些风波,有流言说太孙和丹阳郡主早就暗通款曲,此次不过是有意算计,但殷章早有防备,很是抓了一批人,直接跟上次刺杀他的那些刺客打做一堆,道有人居心恶毒,有意毁谤。


    这些流言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毫无证据,如此再三,就没人敢多说什么了。


    又是一天早朝,殷章再次开口,请陛下赐婚。


    眼见着开口反对之人虽有,却也不多,更多的人都在观望,陛下看向站在御阶下的殷章。


    倒真让他做成了。


    看来这小子是真惦记宜真那丫头。


    还是那句话,陛下并不在意殷章喜欢谁或者娶谁,反正都一样,若改了心思,再找别人就是,左右多的是人选。


    所谓规矩,都是用来束缚臣民的,而不是皇家。


    见此,陛下意思意思的责备了几句,说他胡闹,然后又夸赞了宜真几句,道,“有损女子清誉,本该如此,你有担当,朕很欣慰。宜真性情温和,待你祖母恭谨孝顺,行事谨慎周全,很是不错。若你二人在一起,倒也是缘分。”


    “既如此,朕便成全你们。”他道。


    “陛下!”反对的人忍不住开口。


    陛下冷眼扫过,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私底下都干过什么,自己身边的事儿都捋不清,如今一个个倒是来劲了。”


    闻言,众臣心中一紧,喏喏不敢再多言语。


    走到这一步,谁也不敢说自己手底下就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孙望,宣旨。”


    孙望立即上前,顺着陛下的意思从御案上拿起早就拟好的圣旨宣读。


    殷章跪下,一字一句认真听着,末了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至此,方觉尘埃落定。


    前朝的事陛下是从来不瞒着皇后宫中的,这边刚颁旨,后面皇后就得了信,她笑了笑,看向身边的吉祥和如意,道,“这下倒是让那小子如愿了。”


    “吉祥,你也去吧。总不能让宜真再受委屈。”


    吉祥立即笑着答允。


    她们这些皇后宫中的人,这些年没少和宜真打交道,对这位郡主,不对,现在应该是未来太孙妃的性情很是了解,加上她对皇后娘娘素来孝顺恭谨,若她做太孙妃,总比一些不熟悉不了解的人要好。


    同陛下一样,皇后处的懿旨是早就准备好的,吉祥小心翼翼捧好,便带着人往宜真住处去了。


    宜真这些天有意躲懒,但也不得清闲,前面的事她不想知道,却也不得不知道,免得生了什么变故,她什么都不知道,反倒不妥。


    这般前面乱着,她这边也不免烦扰。


    冬日渐深,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了,其中有几株腊梅,香气袭人。丫鬟匆匆来报,说吉祥姑姑带着懿旨来时,她正带人收集了花露,预备做香。


    她当即怔了怔,顿在那里一时没动,而后慢慢看了眼周围,才出去,面带惊讶无措,又有些许欣喜慌乱的神情接了皇后的懿旨,面上做足了样子。


    而后目送吉祥离开,宜真抬眸去眺望远山,才徐徐的,吐了口气。


    除却欣喜外,其它情绪都是真的。


    更多的,其实是茫然空落。她以前以为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真的成功,这意味着她往后的人生将截然不同。她会面对什么,会经历什么,又将迎来怎么样的结局,在收到这封懿旨后,都将产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从前,她是丹阳郡主,而以后,她会是太孙妃,会是……皇后。


    思及此,宜真心中一震,油然生出些惶恐来——


    为那份不可遏制浮现的向往和野心。


    但不论怎么说,总算结束了。


    宜真想着,亲自将懿旨收好,而后盛装去皇后处谢恩。


    早朝过后,殷章大步流星离开。


    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事情一朝得以如愿,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理会,只想去见宜真。


    殷章到时,宜真正垂眸为皇后读游记,原本皇后要下棋的,只是宜真现在心绪实在算不得平稳,就说还是读书吧,因此还被皇后调侃了两句。


    他见礼后坐下,直直的盯着宜真看,好一会儿,宜真口中不由磕绊了一下。


    皇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一年一对年轻人,带着些许怀念和感慨的对殷章说,“你呀你,”


    宜真脸颊越发的热,垂首悄悄瞪了一眼殷章。


    殷章却是坐的不动如山,对宜真笑的灿烂,竟是丝毫不好意思都没有的。


    “好了好了,我也不做这个恶人了。去吧去吧,宜真你跟他去说说话,免得他在这儿碍事。”皇后瞧了更乐,以前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孙子竟是这么个厚脸皮的。


    怪道他能缠磨的宜真应了他。


    宜真心下赧然,但也着实不想再在这儿被殷章盯着了,因此竟连以前常有的推辞都没,匆匆起身应了。


    殷章总算如了意,高高兴兴的对皇后告辞,然后凑到宜真身边一同往外走,刚拐出殿门,他就按捺不住的想去牵宜真的手。


    宜真眼角余光扫到,不动声色的将手放至身前,双手交握。


    “表姐,”殷章有些失落的低声唤她。


    “别胡闹。”宜真低声说,“你忘了你怎么说的了?”


    是因为落崖坏了她的清誉,所以求娶,两人若表现得太过亲昵,傻子也能看出不对劲来。


    殷章何尝不知,只是一时激动欣喜难掩,所以没能按捺住罢了。


    “好吧。”他不怎么情愿的说,没再动作,并且在外面时听了宜真的话,未曾表现出过度的亲昵。


    这般溜达了一圈,他心里不满意,便带着宜真去了自己的殿中,挥退近侍后,立即就将人揽进了怀中。


    “表姐,我好开心。”他沉稳的表象退去,欢欢喜喜的说。


    宜真无奈,她之前一直没如何觉得欢喜,但现在看到殷章如此,心中却浮现了浅浅的欢喜。


    她稍稍迟疑了片刻,抬手环住殷章的腰。


    “高兴就好。”她轻声。


    若是可以,宜真自然愿意身边亲近的人都能欢喜无忧。


    殷章也不例外。


    殷章顿了一下,这还是宜真第一次在亲昵的时候回应他,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开心,但得到宜真的回应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能更开心。


    这份欢喜,几乎让他想要失态的喊叫出声。


    下颌绷紧,殷章垂首,吻住宜真。


    “表姐,我们明年春就成婚,好不好。”绵长的吻过后,在急跳的心声里,他轻声问宜真,心中忐忑。


    片刻后,他听宜真说,“好。”


    “表姐。”他下意识叫,想要确认。


    宜真抬头,眼中含笑,又重复一遍,“我说了,好。”


    既然已经做下决定,那又何必扭扭捏捏。


    “好,好。”殷章下意识重复道,而后身形立时一动,似准备抬步离开,但又忽然回神,站定后对宜真说,“表姐,我送你回去。”


    殷章满脸的笑太过灿烂,瞧着竟隐约有些傻乎乎的,宜真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细眉微动,问他,“你要干嘛?”


    “我去找钦天监,让他们找个好日子。”殷章急切的说。


    宜真不由扶额。


    她想要忍住,可嘴角却不可抑制的上扬,而后拉着殷章的手,过去坐下。


    “冷静一点。”她说。


    “你这幅样子去,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殷章本有些不乐意,可握了握她的手,笑意又灿烂起来。


    “冷静了。”他说,又把宜真抱进了怀里。


    “真的?”宜真不放心,担心他一时脑热又冲动了。


    “真的,等回头我让人去找钦天监,暗示一下。”殷章低笑,说,“还好有表姐提醒我。”


    宜真笑着撇了他一眼,没把这句话当真。


    殷章只是一时没欢喜冲昏了头,才会如此,但他生性冷静谨慎,便是没有她提醒,等他出门后想必也会很快冷静下来。


    只是多多少少会有些犯傻罢了。


    “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她笑道,伸手捏了捏殷章的脸,“万一我当真了怎么办?”


    殷章眨眼,看她要收回手,忙凑过去在她手上蹭了蹭。


    “表姐冤枉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很是不赞同的为自己辩解。


    宜真侧首,看着他笑。


    这样也挺好的,她忽然想。


    从没有人会像殷章这样,时时注意她的心情,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以前没有,以后,想必也不会有。


    “好好好。”宜真不欲和殷章争辩,只是笑道,“那,继续保持。”


    殷章眼睛越发的亮,重重的嗯了一声。


    果然只有这样才能让表姐认真看待他的感情,而不只是敷衍。


    他不免有些懊恼自己没能早些这么做,那样岂不是早就可以让表姐这样温柔回应他了?!可再一想,时机未到,再早也是不行的。


    现在这样,刚刚好。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多数是殷章腻腻歪歪,宜真耐心的温柔回应,之后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帝后没有过来叫她们,宜真一想就耳热。


    用过午膳,殷章还想留下宜真继续陪他,被宜真断然拒绝——


    她没什么事,但殷章这个太孙要处理的事情可不少,要不断见人好安排下去,她留在这里不合适。


    “真想早些成婚。”


    殷章低声念叨。


    第62章


    宜真无奈的笑笑,却又格外温柔。


    “不是说了选在春日,已经很快了。”她道。


    寻常婚礼,一般都要准备一年甚至好几年。


    殷章还是觉得不够快,但他也知道如此已经很好了,只是又缠磨着宜真亲近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送了宜真离开。


    时间进了腊月,回城就很快了。


    毕竟还要过年。


    按照往常几年来说,大概初八过后,就改动身了,想必今年也不会例外。


    宜真算着时间,让下面的人开始准备回京的事情。


    真正的热闹,还在回京后呢。


    宜真想着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想必这会儿她和殷章的事情都已经传了回去,现在她尚且能称病呆在行宫不出去见人,可等回去后,就避不开了。


    腊月初十,圣驾启程,回京。


    半日的行程后,宜真再次见到自己的兰园。


    高嬷嬷喜笑颜开的带着府中候着的一众下人们迎了上来行礼,而后陪在宜真身边往正院走去。


    “老奴恭喜郡主,得帝后赐婚,再过不久,就该叫您太孙妃了。”


    宜真和太孙的事情几乎都要成了她的一桩心事了,她之前一直担心,怕事情会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怕宜真会被帝后迁怒。


    可没想到,这次行宫一行,这件事竟然顺利定下了。


    没人知道消息传回来时,高嬷嬷是何等的高兴,好心情甚至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之前劳烦嬷嬷为我担心了。”宜真轻轻笑了笑,而后对高嬷嬷说。


    高嬷嬷担忧,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可彼时她自己都不知将来会如何,又哪里能安慰她呢。现在好了,一切终于都尘埃落定了。


    “郡主可千万不要这样说。”高嬷嬷立即推辞,笑道,“老奴也没能做什么。”


    “倒是太孙殿下,如此有心,老奴就提前恭喜郡主了。”


    宜真面上略有些热。


    “谢谢嬷嬷。”她说。


    果然回到京中之后,宜真就闲不下来。


    各家的帖子如雪花似的飘向兰园,遥记上次如此,还是去岁殷章被立为太孙之时。


    “郡主,长宁长公主府来人了。”小荷进来禀报。


    正在翻看帖子的宜真抬眼。


    “是该来了,若是不来,反倒奇怪。”她道。


    来的是长公主府的王管家,这几年每次来请宜真的都是他。


    不管从前如何,现在的他每次见到宜真后,都很是恭敬,而这次过来,眼瞧着又恭敬了三分。


    “郡主,长公主身体不适,大夫人请您回去探望。”王管家垂眸,略有些紧张的说。


    “身体不适?”


    宜真喃喃。


    在这个时候,帝后刚给她和殷章赐婚,长公主就病了?


    须知长公主是她嫡亲的祖母,不论两人关系好坏,若她真有个万一,她可是要守孝三年的。


    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对宜真来说,都是件麻烦事。


    但在她没收到手下人消息这一点上,假病的可能性更大。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下午就去看祖母。”宜真说。


    王管家神情微动,来之前长公主吩咐过,让宜真现在就去,可宜真现在的身份不同,他哪里敢多言,所以犹豫片刻后,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宜真理了理袖口,看向阿竹。


    “最近长公主府可有异动?”


    阿竹垂首,道,“奴婢并没有收到消息。我这就去吩咐他们查。”


    “不必,来不及。去给太孙传信,我要知道最近长宁长公主府的各种动向。”宜真阻止,而后吩咐道。


    “是。”阿竹微怔,而后立即应命。


    原来不管遇到什么,宜真都是自己处理,很少会求助别人。


    可这次她竟然主动朝太孙开口,可见两人的关系的确不一样了,最起码对宜真来说不同了。


    殷章收到信之后,命人去禁卫司走了趟,长公主府的近况就全都知道了。


    大致看了眼,他命人给宜真送去。


    来回不到一个时辰,宜真就得了想要的答案。


    她仔细翻看一遍,确定没问题,不过长公主也没病,所谓的病只是装的,叫她回去,只怕还是为了长公主那一摊子事儿。


    自当初长公主被罚,消减俸禄封地,并且收回兄弟三人爵位后,就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就是依靠皇宠才得以在京中勋贵之中立足的长公主府肉眼可见的江河日下。


    这几年长公主府没少在宜真处示好亦或者是敲边鼓,想要让她相助,都被她含混了过去,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似乎有些太急了。


    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宜真总爱多想,往好听了说,是谨慎。


    曾经的遭遇让她明白何为人心险恶,她从不敢马虎大意。


    “再给太孙传话,仔细查。转告他,我下午会找理由不去。”宜真沉吟道,“等确认了再说。”


    她了解殷章,若知道自己去长公主府,他说不得也会去,那会不会有别人也能想到这一点?


    再者,自己那位祖母她了解,不是多么心有成算的人,装病哄她回去这个想法不大可能是她想到的,会是谁呢?


    不管是怎么回事,宜真都不准备冒险。


    那边拖一拖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着急要紧的事情。


    长公主府,听完王管家来报,长公主不免有些不高兴。


    “不是说让她现在就来吗?”她问。


    王管家深深弯腰,小心的解释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安抚下了这位不怎么好伺候的主子。


    他小心往外退去,一抬眼就瞧见长公主正拉着一个眼生的婆子说话。


    这是谁?


    以前也没在长公主身边瞧见这么一号人啊,看这个样子,长公主很是信任她。


    这个疑问在心中转了一圈,王管家没有深思下去。


    在这富贵高门的府邸之中,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一个个都需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即不能少想,导致不能领会主子的意思,更不能多想——


    尤其是主子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长公主这些天一直盼着宜真回来,连到时候见了人该怎么好好跟她说话,好让她帮帮家里的事情都想好了,更是等人回来后,就迫不及待的让人去请,谁知宜真竟然没来,她心中暗恼,觉得那丫头定然是还在记恨她,对她一点都不孝顺,但也只能等着,只盼着时间再快点,快些到下午。


    谁知,下午后,宜真竟命人递信,说她暂时有事,不能来了,得过两日。


    “她就是故意的!”长公主怒道。


    大夫人几人对视一眼,很是无奈,心中更是对这个只知蛮横的婆母有些厌烦,但稍稍收拾一番心思,还是要去劝。


    这些年,长公主府一日不如一日,可相反的,舒宜真却是越过越好,如今竟然都成了太孙妃了。


    如此情形,府上的人自然想借势,可在几次都被冷待后,这份心思也就淡了。


    她们根本不敢强求,往好了说,舒宜真能不记恨长公主府,找她们这些旧人算账,对她们而言就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只是,难免心中会惋惜懊悔。


    若早年能好好待她,是不是长公主府现在,就能借她的势,越过越好了?


    这个想法,三位老爷有,三位夫人更是如此。但却也只能想想,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也只能追悔莫及了。


    长公主恼怒之后,让人去请刘婆子。


    这个婆子原本是府中新进的杂役下人,一次逛园子时,长公主偶尔听到对方嘀咕,说按理说长公主府不该如此,莫非是有人背地里作怪,坏了府上运道?她自幼生在乡野,很相信这些神神鬼鬼之事,闻言立即就上了心,将刘婆子招到身边仔细询问。


    果然,刘婆子说自己是祖传的神婆,只是到她这一代不想再做这种泄露天机的事情,所以没再去做。但本事,她还是有的。


    这般一番云里雾里神神道道的说辞下来,长公主立时就信了七分,得知要找宜真来做法喝下符水才能换回被她拿走的气运后,她就开始准备起来。


    这也是她这次缘何会如此着急的原因。


    眼下宜真不来,长公主心里难免有些着急,宜真那丫头奸滑,如此推辞,莫非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么一想,她便想着找来刘婆子问问,可还有别的法子。


    可谁知,片刻之后丫鬟匆匆归来,道刘婆子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长公主一惊,有些着急的问。


    可就是不见了,任管家将府中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刘婆子人。


    长公主这才开始惊慌起来,她只是糊涂,却还不傻,很快就想到,自己可能又惹了什么麻烦事了。


    重华宫。


    殷章处理着陛下分给他的折子,便抽出两份心思听下面的禁卫回报,得知那个不知来历的神婆已经被抓回来了,这才停笔。


    “可有发现?”他问。


    禁卫亲手拿的人,顺道还将刘婆子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殷章一问,立即就说了起来,道,“属下等从刘婆子处发现了些药,送去太医署看过,除却迷神药外,还有几种剧毒之药。”


    “哦?”


    殷章淡淡说了声,喜怒不辨,站在堂中的禁卫心中却不由的颤了颤。


    这些年,太孙殿下同陛下越发相似了。


    “那些药有液体,有粉末,还有毒烟药膏等,属下已经命人严查,那刘婆子再如何嘴硬,也定能撬开一条口子来。另外,也已经让人去查她的来历了。”他低着头,谨慎的说。


    “长公主府命人去请表姐,若无例外,我本来是准备明日同表姐同去长公主府的。”殷章缓缓说,“你说,这毒药会是给谁准备的?”


    禁卫心中倒抽一口气。


    “属下失职,竟未能提早察觉此等算计。”他当即跪下,叩头大声说,“请殿下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属下一定将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去吧,别让我失望。”殷章说。


    禁卫弯着腰背,小心翼翼从书房退出去,一抬头满面肃然,带着人大步离去。


    有殷章一句话,此事已经截然不同,原本只是长公主府算计丹阳郡主,而现在,可是有人蓄意刺杀太孙,这可是要诛九族的罪过!


    之前太孙殿下遭到刺杀的事情刚查出点苗头,现在又出了这一桩事,禁卫司上下最近怕是要不好过了。


    不过,这两次都是针对太孙,幕后之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有人若有所思,若真是如此,说不得对他们还说还是件好事,能多条线索。


    宜真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闭了闭眼,心道果然,让人去长公主府传信。


    给她那个爹,多少还能靠谱点。


    很快,传闻病了的长宁长公主不药而愈,宜真抽时间回去看了眼,就又回了兰园过自己的日子。


    年节跟前,大家都忙着筹备过年,但也没忘了举办宴会。


    那么厚的一沓帖子,宜真选了几个之前来往不错的去参加了。


    席上有祝贺的,有巴结的,也有暗嘲的,说来说去,都是拿她从前那点事出来说。


    如此种种,宜真早就有所预料,别管外人怎么说,自能一一从容应对。


    这边她忙着,宫中殷章也不得闲。大致一算,两人竟有好几天没碰面了。所以等她再次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在看到半路匆匆过来的殷章后,皇后娘娘不由打趣的看着她们。


    “行了,我这里也没什么要多说的,你跟这小子去吧。”皇后娘娘是知道这些天殷章有多忙的,到底心疼孙子,眼见着他眼巴巴的凑到宜真跟前去,暗骂没出息的同时还是不由心软。


    宜真面热,垂首悄悄撇了身边的殷章,想让他克制点。


    殷章回看,满眼的笑意,哪里是能克制住的样子。


    “那孙儿就多谢祖母了。”他笑语一句,又瞅着宜真,宜真只好起身告退,随殷章离开,一路去了重华宫。


    “表姐,我好想你。”


    刚入室内,殷章便迫不及待的将宜真抱进了怀里。


    “祖父将五军营的那一摊子事情交给我来办,我最近都抽不出空去看你。”他先解释一句。


    宜真心道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若诸王得了这个差事,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但话不能这么说,而且看着略有些疲倦的殷章,她到底是有些心疼的。


    “所以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宜真哄他。


    殷章明知宜真是来看望皇后,可听了她的话,心里还是不由的美滋滋。


    “那表姐你记得要常来。”他埋在宜真肩头,说,“我年前怕是都抽不出空了。”


    祖父说他以前都是太闲了,才总有空去缠着宜真,如今婚事已经定下了,就给他找点事干。


    殷章心里念叨,祖父当时也没说什么,现在如此,不过是把事情都扔给他,想多陪陪祖母罢了。连借口都不走心,显然是故意的。


    祖父得了闲,他就不行了。


    “好。”宜真好声好气的应了,拉着他往一旁的软榻走去,让他坐下,为他按揉额角。


    “我给你按按。”


    殷章本来还想抱着她,闻言也不乱动了,乖乖坐在哪儿。宜真见了失笑,哪儿有被按额角时坐这么板正的,那还有什么舒服可言,便拉着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殷章不由惊喜,哪儿还有什么疲惫。


    这般枕着柔软,又被宜真轻轻揉按着,只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一边按着额角,一边说着话,之后宜真又在重华宫用过午膳,才总算离开。


    之后她也说到做到,隔两日便入宫见皇后,然后又去配殷章。这般不知不觉,快到封印的时候了。


    而这时,关于殷章遭受刺杀这件事的始末,也已经都查了出来,证据确凿——


    全都指向齐王。


    陛下当即就下令捉拿齐王下狱,封禁齐王府,等待之后的处置。


    消息传到后宫之时,宜真正被皇后拉着挑选凤冠霞帔的样式,选什么布料,什么颜色,什么样的绣样,凤冠也是如此,一应东西都选最好的,其她都看她喜欢。


    婚期早在前些天钦天监递上几个好日子后,就选了明年三月三。


    亦嫁娶,出行,诸事大吉。


    三个月的时间,对筹备婚礼而言时间有些紧,倾皇家之力,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宜真下意识去看皇后,担心她伤心,却只见她面上略有感慨,而后就恢复了平静。


    “娘娘,”她语含安慰。


    “无妨,人心诡谲,我早已见惯,倒不算稀奇。”看她如此,皇后一笑,这是她最喜欢宜真的地方,心软,总爱替别人着想,但同时又足够谨慎且拎得清,不会乱发善心。


    “咱们继续看这个。”皇后拿着下面人奉上来的图样,问她,“这几处,我那里收着一块顶好的红宝,给你镶上,但别的地方你想选什么?”


    宜真看去,仔细思考起来。


    两人正说着,外面女官进来禀报,说,“启禀娘娘,李昭容在宫外求见。”


    “让她回去吧。”皇后娘娘抬眼,徐徐说,“告诉她,让?她不必担心,不管齐王如何,本宫和陛下都不会迁怒,仍然会善待于她。”


    女官领命退下。


    宜真心道李昭容只怕不会就此放弃,果不其然,不多时女官又来,道李昭容跪在宫外不肯走,求娘娘见她。


    她不由皱眉,关切的看向皇后。


    “李昭容胡闹,下人做什么去了?”皇后面上笑意微淡,说,“还不快送李昭容回去。”


    女官有些不安的再次应声,赶忙退了出去。


    过去十几年,李昭容一直恭敬侍候皇后,她也是担心皇后会念旧情,所以才又跑了这一趟,若早知娘娘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娘娘明显是不悦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中懊恼,暗恨自己多事。


    外面李昭容看见女官出来,眼中立即浮现了些许期待,又很快随着女官的言语熄灭。


    宫人们不敢耽搁,忙上前扶了她起来,她本不想动,可到底还是起了身,而后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的坤宁宫宫门,面如死灰,心中却不由升起恨意。


    陛下向来狠心,对她又无甚情意,况且此次的事情事关太孙,刺杀是多大的罪过,若证实,绝不会只是赵王那般削爵囚禁,她怕啊。


    可在皇后娘娘口中,竟如此轻巧。


    不过是仗着陛下偏爱。


    枉她这些年恭敬侍候,这个时候,竟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皇后好狠的心,陛下,这就是你放在心上的女人吗?如此冷漠无情。


    如此一而再,皇后显然也被扫了兴致,她放下图纸,略有些出神后说,“当初她兄长过世时,我说可为她安排一门妥当的婚事,但她哭求说她怕,想留在我身边陪我,便是为陛下做妾也好。”


    “我一开始就知道,别管她面上如何,都是个心有成算之人。”


    宜真惊讶的睁大眼,微微皱眉,看着皇后,心中一时赞叹她大度,一时又为她心酸。


    若换做是她,精心照顾的人说要给她夫君当妾,她只会呕的慌,是决计不会允许的。可皇后接受了,而且还如此平和从容的留她在身边几十年。


    “娘娘,”宜真过去抱住她的胳膊,笑着说,“人生百态,各有不同。不过现在都过去了,陛下一心惦记着您,还有阿瑾孝顺您,那些不开心的事,咱们不想。”


    人这一生,不管如何过,最终多多少少都会留下憾事,珍惜当下就好。


    皇后想着,倒也笑了笑。


    “不错。”提起殷章,她立即打起了精神,笑道,“那小子一心惦记着婚事,最近可没少琢磨,前儿个还要翻他祖父的私库,给你选聘礼呢。”


    宜真顿时红了脸。


    “娘娘~”她羞嗔。


    皇后笑了起来,还是逗她,等殷章到坤宁宫,见到宜真时,她脸上的晕红都还未散尽,不由多看一眼。


    齐王的事情证据确凿,陛下很快下令,削爵,贬为庶人,幽禁在王府,无诏不得出。


    这是即曾经的晋王后,第二个被如此处置的王爷。


    不知不觉,靠前的诸位王爷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下场都不怎么好,相对的,殷章的太孙之位倒是越来越稳。


    有人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不由心惊。


    这位太孙殿下,着实不容小觑。


    这个年与往年没什么不一样,同样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便是有意避嫌的宜真,也被殷章亲自接进宫过年。


    她本来觉得已经赐婚,再这样不合适,但不论帝后还是殷章,显然都没有这样觉得。


    诸王肉眼可见的对殷章越发的和善,眼瞧着似乎都已经认命了。


    年后上元节,百尺灯楼越发辉煌炫目,无声的昭示着这个皇朝的兴盛。


    殷章与宜真并肩站在城楼之上,欣赏着眼前的灯火。


    “只盼往后岁岁年年,都能与表姐共赏。”天空燃起绚丽的烟花,嘭嘭嘭一声声的炸开,而后四散如雨般坠落,殷章回身看着宜真,满眼笑意。


    第63章


    宜真笑起,说,“好。”


    看了会儿后,两人又混进了灯市,殷章牵着宜真的手,满心欢喜。


    这份光明正大能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亲昵,是他求了多少年都不可得的事情。眼下,他终于得以如愿了。


    想着,殷章握着宜真的手又紧了紧。


    那一家猜到全场灯谜就可以拿走灯王的店还在,殷章还跃跃欲试想要去给宜真赢回一盏灯,被她拉住。


    “行了,咱们本也不缺那些东西,何必费这个劲。”她说,只带着殷章进去转了一圈。


    “要紧的是心意。”殷章辩解。


    “然后听别人说太孙殿下去猜灯谜,换了盏灯给我?”宜真笑问。


    殷章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好了好了,我不要。”宜真可不想面对那种场景,这灯楼里,认识她们二人的还是有几个的。


    “好吧,那我回头送你个别的。”殷章也知道宜真不喜欢出风头,更爱低调,没再坚持。


    宜真如了意,朝他开怀一笑。


    殷章看的心动,趁着左右没人注意这里,飞快的在宜真面上亲了一下。


    “到三月还有好久,真想马上就到。”他低声抱怨,不过相比起来,更像是撒娇。


    宜真熟练的伸手为他整了整衣襟,顺毛道,“哪里还要好久,等你准备好聘礼,就差不多了。”


    “都准备了些什么?”她有些好奇的问。


    为着聘礼的事情,殷章最近可没少费心,从天南海北的搜罗,连帝后的私库都没放过。如此的郑重费心,宜真自然是欢喜的。


    “很多,都是表姐喜欢的。”殷章乖乖站在那儿,由着宜真给他收拾,垂眸看着身前的人,心里快活极了。


    宜真看他一眼,本来她没什么感觉,可见着殷章这么大张旗鼓的张罗,慢慢的竟有些期待,进而也觉得时间有些慢了。


    若快些就好了。


    两人并肩走着,边低声说着话,转了一圈后,便离开,准备再去别处看看。


    街上,有人遥遥看去,目送两人走远。


    “薛兄,可要娶猜灯谜?若你出手,今年的灯王定然还是你的。”旁边同在翰林院任职的好友对他笑道。


    薛怀收回目光,缓缓摇头。


    “不了。”他说。


    他想送的人从来都不需要那盏灯。


    好友就也作罢,不同于薛怀的博闻强记,他到底差了一筹,想必也走不到最后,就不去献丑了,转而说起别的。


    “傅兄真是可惜了,上次碰面,他说准备谋求外放。”


    两人说的是同年的傅灵章,一身好文采,乃那年殿试的二甲第一,若非出身差了点,限制了眼界,当年做出的文章差了一筹,想来三甲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次被查出他的妹妹傅灵秀与齐王有往来一事,傅灵秀入狱,他虽然没有罪过,但终究被妹妹连累,若再留在京中,只怕难有出头之日。


    薛怀仍旧有些走神,漫不经心的附和一句,友人未曾察觉,继续说了下去,道,“那傅姑娘我曾有过一面之缘,瞧着钟灵毓秀,蕙质兰心,真是想不到,她竟如此大胆。唉……”


    美人如斯,他当时只觉满心怜惜,想着她是被连累的,谁能想到,算了,不说也罢。


    上元节后,婚礼更近一步。


    宜真忙起来时,只觉时间过得太快,等得了闲,数着日子,又觉太慢。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时间不急不缓的一脚迈进了三月。


    兰园披红挂彩,早在前几日就已经筹备起来。


    宫中御制的凤冠霞帔都已经送来,检查过后有幸姑姑小心翼翼的收好,外面有乐姑姑盯着府中的事,阿竹则在忙忙碌碌的对着册子清点前几日宫中送来的聘礼,分封入库。高嬷嬷则盯着嫁妆的事情,务必要万无一失。


    这等大事,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


    全府上下一时都忙忙碌碌,倒是宜真这个新娘子闲了下来。


    又是一年春,院中的桃花已经绽放,她坐在花树下看书,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神,目光徐徐落在一处,想起了殷章。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殷章正在满屋子乱转,想要去找宜真,却被拦住说婚前三日新人不能相见。


    可他满心的欢喜和激动迫切,搅得他不得安宁,根本坐不住。


    伺候的内侍看了忍不住悄悄的笑,心里替自家殿下数着时间。


    明天一天,后天就是成婚之日了。


    可不管心里再如何惦念,殷章在处理公事时也按捺住了自己。


    如今陛下更多的放权给他,让他比之前越发的忙碌,他虽在宜真面前抱怨,但更多的是撒娇想让她哄哄他。在他心里,从始至终都未曾大意张狂,他很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大意。


    祖父祖母暂时不必他操心,可表姐不管是从前还是往后,满身荣辱都系在他身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他的性命,从来都不单单只属于他自己。


    而殷章,甘之如饴。


    随着一件件事处理下去,殷章很快冷静下来,只是心底深处,仍旧藏着激动欢喜。


    另一边,皇后正听着女官们回禀,太孙大婚,各项事宜都由礼部筹办,只是她也做不到只是看着,便让人布置重华宫,一应摆件用品,几乎都要过问,可谓是极其上心。


    虽然略有些操劳,但心情却是极好,陛下关切了两句,就也没多说什么了。


    皇后娘娘难得这样一直高兴,陛下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前朝,礼部则在安排大婚当天的场地等事物。


    就这般,在万众瞩目中,三月三到了。


    一大早,宜真就被女官们侍候着起了床,先泡了个香汤,出来后细致抹上香膏。


    从一个月前,几乎每天女官们都这么做,等到今天,她感觉那股清幽的香味几乎都要沁入自己的肌肤了,更不消说那越发凝脂,如上好丝绸般的细腻触感,便是她自己都很是惊奇。


    之后是一番按摩,说是为了更好吸收药效,然后是穿衣,绣着并蒂莲的红色小衣,内衣,中衣,外裳。穿好后开始梳妆。


    被请来为她开脸的是茂国公夫人,福寿双全,高堂尚在,儿孙满堂,加之又是先太子妃的嫂子。


    她在旁主持张罗,看着人为宜真梳妆后,小心翼翼戴上那顶八珠凤冠。


    按制,皇后着九珠,太子妃八珠,太孙妃最多七珠。可如今无太子妃,皇后便直接命人准备了八珠,礼部虽然有些不赞同,但也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与皇后争执,只是上奏几次,眼见着陛下不理会,就识相的偃旗息鼓了。


    茂国公夫人在旁看着,不觉有些走神。


    若她那位小姑子没去,本朝第一个戴此凤冠的本该是她。但如今,她的儿媳戴上,倒也不错。


    她心里徐徐吐了口气,暗自欢喜,为帝后对殷章的偏爱,更为殷章太孙之位稳固后,茂国公府还能再持续三代的富贵。


    这是孟家之幸,是她儿女之幸。


    一大早开始忙活到现在,已经快中午了。


    梳妆好,不急着换衣服,先让丫鬟伺候着用了些膳房准备的容易吃的吃食,这才开始换衣服。


    大红色的嫁衣,宫中绣娘们整整绣了三个月时间。


    华丽雍容的百鸟朝凤纹,按制少了尾羽的数量,但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缀着上好南珠的霞帔,一一穿戴整齐。


    锣鼓声中,接亲的人到了。


    宜真端坐好,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心中砰砰砰的急促跳动起来。


    要来了。


    她,她又成婚了。


    抬头看着眼前满目的红,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穿戴,宜真轻轻吸了口气平息心跳,但心中仍旧怦然不止。


    外面,殷章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了接新娘子的时候。


    脚步不停,没有分毫迟疑,他大步入内,满眼都是坐在被引着走出来的新娘子,团扇遮面,他看不清她的脸,但只是一见,他心中就止不住的欢喜。


    “表姐。”他忍不住唤道。


    茂国公夫人含笑看了他一眼,轻声制止,之后按照该有的规矩,一一行完。


    殷章一丝不苟的执行,思绪却始终都在身边人的身上。


    等到行完礼,他堪称迫不及待的过去抱起了宜真。在一众满是欢喜的祝福声中,殷章抱着宜真上了花轿。翻身上马,迎接自己的新娘子回宫。


    但在这之前,需要先在城中转上一圈。


    堆金砌玉,雕梁画栋的马车徐徐总走城中的青石板道上,外面是百姓们的好奇与祝福之声,宜真端坐在车内,随着马车微微摇晃,不觉有些昏沉。


    她自来都是如此,一坐马车就像睡觉,本想打起精神,却又想起上车前殷章悄声在她耳边说的话:


    “表姐你困了就睡,等到了我叫你。”


    略微纠结了一下,宜真还是坐好了。


    若要小憩,不管如何小心,难免都会弄乱妆发衣裳,今日大婚,她想圆圆满满,好好的完成,不想因为一时的放纵而留下瑕疵。


    这般想着,她一直坚持着,终于,花轿进了宫门。


    先去乾清宫拜见帝后,在礼部尚书的主持下,拜过天地父母,而后便是送往重华宫,行合卺之礼。


    按理说太孙成婚,不必拜见帝后,只是如今太子不在,帝后有意,礼部也不好说什么。


    宜真曾经无数次来过重华宫,包括这件太孙起居的寝室,她也曾见过。


    但今日是不同的。


    余光到处,是满目的红,她被引着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上坐好,而后在旁边嬷嬷的指引下,一步一步进行下去。


    结发之后,嬷嬷呈上托盘,倒好酒,两个金质酒杯被绾着同心结的彩色丝带系在一起,两人抬手各执其一,从始至终不急不缓,目光交错中,交颈饮下。


    之后又是一番忙碌,总算得以礼成。


    太孙大婚,宫中自然设有宫宴,这会儿只等着太孙这个新郎官出去呢。


    殷章早早就被礼部的人说过无数次今天要做的事情,自然清楚,可这会儿看着静静坐在床上的宜真,却满心眷恋,根本不想出去。


    “表姐。”殷章喜欢如此叫她。


    仿佛只是这样,便能让两人的亲近远远超过别人一般。


    “我们成婚了。”他蹲在宜真身前,抬头看她,目光灼灼。


    宜真耳热,为眼前人灼热的眸,也为即将面对的事情。


    她不由侧眸避开,轻轻应了一声。


    是啊,她们成婚了。


    看着她的这一抹娇羞,殷章呼吸微沉,再按捺不住,起身吻她。


    “太好了。”唇瓣触碰中,他低声喃喃。


    宜真被亲的不住后退,不知不觉竟倒在了床上,头上的凤冠松动,她忍不住想去弄好,却被殷章按住,看出她的想法,他摸索着取下凤冠,将之扔到一旁,伸手从她披散而下的青丝中穿过,忍不住缠了一缕在指尖。


    呼吸仿佛都被吞噬掉,宜真忍不住抬起下颌想要夺得气息,但只是匆匆,就又被吞没。


    乱动的手让她心慌意乱,生怕这人失控,艰难避开后她撑着身子试图去推殷章,喘着气低声提醒,“别,外面还在等你。”


    殷章心里的火烧的正旺,几乎想让他不管不顾,可尚存的理智制止了他。


    拨开衣襟,他一路吸吮留下片片红痕,又在那柔软上咬了一下。


    宜真不由闷哼,又羞又恼,低声唤他,“阿瑾!”


    殷章低低的笑,又凑过去亲了亲,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又咬了咬。


    宜真下意识屏气,忍不住颤了一下。


    “我这就去。”殷章克制着后退,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边为她拢好衣襟。


    大红的婚服衬的她玉白的肌肤仿佛生了光晕般,原本整齐的衣裙变得凌乱,只一眼便让他喉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生出冲动想让衣裙更乱些才好,艰难克制住那种蠢蠢欲动的痒意,他别开眼神。


    “我把一元和两仪留下,你有事就吩咐他们。”他不放心的吩咐,说,“你轻便惯了,穿这一身肯定不舒服,一会儿就让她们伺候你换了,不必等我。”


    宜真将头发拨到耳后,有些迟疑的应了一声。


    按理说,她得在这儿等殷章回来才能梳洗,只是现在凤冠都已经没了,等不等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


    殷章还是不放心,生怕宜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捡着想起来的事情又叮嘱了几句。


    宜真含笑听着,起身为他打理好刚刚乱了的衣裳,免得出去了闹笑话。


    殷章不动,老老实实的站好,垂眸看着她只觉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简直如同做梦般。


    “好了。”看了一眼确定没问题了,宜真低声说。


    殷章低头在她唇上偷了个香,说,“等我回来。”


    “好。”宜真大大方方的看着他笑。


    殷章依依不舍,最后一咬牙似的转身匆匆离开,不然他怕自己会再次抱住宜真。


    宜真站在原地看着,瞧他出了殿门,忽的失笑出声。


    一直到女官进来,她才惊觉自己的笑意太过灿烂了些。轻轻摸了摸脸颊,她有些出神。


    若能一直这样下去,便真是好日子了,她想。


    难得的好日子,宴上大家都可着劲的给殷章敬酒,一时十分热闹,陛下也不拦,就在上面乐呵呵的看着,不由回忆起往昔,想他年轻时,好不容易娶到皇后,也是这样大醉了一场。还是皇后心疼孙子,得了信后让人给陛下传话,他才制止。


    朝臣们闻弦音而知雅意,都收敛起来。


    殷章这才松了口气,饶是他的好酒量,这会儿也已经有些晕沉了,看了眼上坐的陛下,心道回头他得多休息几天才是。


    祖父小气,才给了他三天的假。这哪儿够,好不同意娶到表姐,他只想每时每刻都跟她在一起才好。


    这般闹到晚上,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殷章总算得以离开回重华宫。


    “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早就换好一身轻便衣裳,正倚着软榻看书的宜真放下书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迎面就是一股酒味,瞧着殷章略有些迷蒙的眼,她顿时皱眉,有些担忧。


    “快把醒酒汤端上来。”宜真吩咐一句,说话间殷章已经过来将她揽进了怀里,她不由低呼一声。


    “轻点。”


    这人身上结实的跟石头做的一样,力气又大,只是稍稍用力,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表姐~”殷章抱着她轻轻磨蹭,满是眷恋。


    “都下去。”宜真先看一眼殿中伺候的人,虽然都低着头没有乱看,但还是有些耳热,立即吩咐一句。


    内侍们行礼称是,鱼贯而出,一一退下。


    宜真这才心下一松,扶着殷章往内室走去,边问他,“怎么不少喝点?”


    她可是知道他的酒量的,能醉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是喝了多少。


    “我高兴。”殷章嘴甜如蜜,刚到了内室,就长臂一伸,将她抱起,紧紧扣在怀里,脚下飞快几步就倒在了床上。


    宜真跌了一下,险险撑住他的胸口才总算没摔到他身上。


    殷章看着她笑,一翻身将将她压在了身底,俯身想去吻她,又顿住,随后蹭了蹭她的脸颊。


    “表姐不喜欢酒味,洗漱完了才能亲。”他不忘解释一句。


    宜真微怔,不由笑起,然后就见他起身,扬声让人备水。


    外面内侍应声,她立即坐起,匆匆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裳。


    水是早就备好了的,灶上一直热着,他随时都能洗,听了内侍的话,殷章勾住宜真的手,让她等他会儿,就去了侧间。


    宜真坐在床榻上总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起身,踱步几次,在锦凳上坐好。


    殷章匆匆洗漱一番,穿好衣服出来,醒酒汤已经等着了,他直接一口饮下。


    “再吃点点心。”宜真抬头问,她考虑的周全,担心殷章在席上没工夫吃东西,早早就让人准备了。


    “不必。”殷章看了眼,都是他喜欢的,只是他刚喝了酒,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再加上刚刚才洗漱过,他也不想吃。


    喝了酒不想吃是正常的,宜真让人拿下去,但殷章开了口,让留下。


    “放这儿吧,晚上饿了正好用。”他道。


    宜真一想也是,其实她更习惯要用的时候再让人上,但宫中规矩森严,能少点事也好,左右这点心也放的住。


    “累了,休息吧。”殷章过去拉着宜真的手,径直吩咐让殿中侍候的人都退下。


    瞧见他眼中暗藏的迫不及待,宜真面上一热,心跳随之加快,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唇,就着他的力道往床边走去。


    近侍们立即忙活起来,关窗,放下窗帘帐幔,而后依次退出。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宜真有些紧张,忍不住就去注意周围的动静,恰好听到一声龙凤喜烛烛火跳动的声音。


    眨眼间,她被殷章按倒在床上,再一抬眼,便对上那一双沉沉看着她的眼。


    宜真身下垫着大红锦被,越发衬的皮肤白皙,衣襟松松拢在她修长的颈子上,殷章深知,其下掩着何等绝美的景致。


    “表姐。”他又想叫她,伸手轻轻勾开衣襟。


    宜真心跳的越发的快,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


    “阿瑾。”她喃喃。


    殷章眼中墨色翻滚,俯身吻住她的唇,手下使力撕开,随之覆盖揉捏上去。


    这一天,这一幕,他梦过无数次。


    “表姐。”“表姐。”“表姐。”


    他一声声的叫,衣裳一件件的扔的到处都是,灼热的呼吸落在胸腹,宜真压抑着轻呼。


    而后是一声闷哼。


    殷章吸着气,肩背腰腹上覆盖的薄薄肌理绷紧,让自己别被那汪温热柔软腻滑的所在给击溃。


    大红的帐子落下,昏暗的灯火映照中,可以看到起伏的人影。


    “不,唔,阿瑾,慢些,”宜真头脑一片昏沉,几乎不知今夕何夕,口中胡乱的呢喃着,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好。表姐,我在这里。”


    殷章拉着她的手落在小腹,感受着其下的震颤。


    宜真茫茫然的感受着,虽意识不清,却仍然知道羞赧慌乱,想要抽手,却感觉到掌心覆盖处猛地被顶了一下。


    耳边是殷章低低的笑,耳朵被打上湿热的气息,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唇舌,那是她的禁地之一,几乎立时就软了腰身,忍不住抬起下颌,哀鸣般低哼一声。


    “别。”她扭过头避开,让耳珠挣开了那吻,可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吻便顺着耳根往下,脖颈,再往下。


    宜真细长的手指插进他的发中,抓紧,一时想要拉开,却又在随之而来的吸吮失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