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到了驿站房间里头, 因着长乐公主来的实在是匆忙,几乎所有的人手都调去给她的行宫里头收拾了。
于是乎,刚刚得以册封的明珠县主, 也只能先去了钦差大臣谢清霖之前住的那一处院落里头了。
按理说这倒是也没什么, 毕竟这驿站里头的院落是专门为了各地巡查的官员准备的,尤其是按照品阶,谢清霖所在这处院落是最豪华的那一处。
由着长乐公主专门派来服饰她的宫里头的侍女, 将她这明珠县主按照品阶打扮完,一行人见惯了宫里头各式各样的角色美人, 依旧被这位县主的姿容给惊到了那里。
云纹彩绣的锦袍花纹繁复,代表着品阶的配饰还有头面尽数都是华贵的样子, 这位明珠县主不单没有被这华服压住,反倒传出了别有一番的韵味来。
这边刚刚收拾妥当,外头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按理说谢清霖总归是不好进女子闺房的, 但这些侍卫连并着丫鬟侍女们都是认得他的, 连忙同沈明珠禀了一声,将这位圣上面前的红人请了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着桌子上摆放的铜镜里头望去,沈明珠却见自己身后的谢清霖,那身挺括的官服里头鼓鼓囊囊的, 似乎塞了什么东西一样。
因着这个时辰屋子里头还是有些暗的, 点了一盏明晃晃的灯笼,柔和的光线透过那罩面落在身后那人的脸上, 清朗俊秀的叫她稍稍失了神。
只是失神更久的人可不是沈明珠, 而是着急给她送东西的谢清霖, 他瞧着镜中的姑娘朝着他看了一眼,美人华裳, 一颦一笑皆是韵致。
两人这样隔着铜镜对视了一眼,沈明珠无奈的低声笑了一下:“怎的,表兄不似前几日那般忙了,还有闲情逸致来杵在这里了。”
谢清霖低垂了长睫,用越发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铜镜里头的她,“旁的还是没什么空的,但是来陪明珠,到底还是有空闲的。”
他听到这人同以往一样,喊一声表兄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头的欢喜无处诉说,伸手将周围的人屏退,先前要告诉她封赏的事,总归是不能忘了。
“你这人,”被他这样一说,沈明珠只觉得有些脸热,却听到他接下来一板一眼的讲着为何能够求得这个封赏,却又无法再说他嘴贫了。
平定了铁矿,那可是生生砸碎了那些蜀地官员的钱袋子,其中的危险不必谢清霖讲,沈明珠也是明白的。
这人竟然只是为了给她换一个县主,不由得叫她忍不住直叹气。
又听闻了那长乐公主连同她九皇叔之间的爱恨情仇,一面感叹其中的艰难险阻,沈明珠又一面为他们终得在一起而感到雀跃。
只是她忽而想起什么来,疑惑地盯着眼前的谢清霖说道:“表兄,你的心上人不也曾是长乐公主吗?怎得会这般帮这位九王爷?”
倒也不是沈明珠有这疑问,毕竟当时的阵仗来看,皇上赐婚的旨意都已经快进了谢侯府了,眼前这人竟然能够忍住心上人唾手可得的美满,硬生生替那长乐公主寻回了倾心之人。
难不成君子都是这般成人之美的?
只是她的问题却硬生生叫谢清霖呆愣在那里,他只觉得一阵不爽。
合着他辛辛苦苦这么久,这个傻姑娘还觉得他喜欢的人是长乐公主?
不过此时谢清霖倒是忽然明白了,为何那日这人忽而换了个人似得,对他的态度直接转变成了兄长。
原来她不仅仅是对自己没了喜欢,更是误会了自己的心上人是旁人,难怪会在那天晚上之后跟换了一个人似得。
见眼前的沈明珠神色关切,不似作伪,甚至还带了些许对他的尊崇一般,谢清霖只觉得心里头好笑的不行。这家伙定然是觉得他当真是个君子,所以不夺人所爱。
他是不是之前忘记教过这个笨丫头了。
君子不夺人所爱,但他谢清霖从没承认过自己是君子。
只是眼前这姑娘,是个实诚心眼,若是他再追赶的急了,恐怕这人又会像以前一般冷着他谢清霖,抑或是根本就不信他口中所说的喜欢。
于是谢清霖的神色暗暗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内敛,故作疑惑不解的样子说道:“我同那如今称作王昌平的九王爷,曾是师出同门,所以才能够和长乐公主算是点头之交,怎么会叫明珠你误会至此?”
这副模样是沈明珠熟悉的,她虽觉得还有些疑惑,只是心里头却迅速相信了他的话。
毕竟她心里头还是相信眼前这人的,从册封的惊慌失措再到喜悦,总算是慢慢缓了过来,此时才觉得有些口渴。
她刚想起身去端杯茶水来喝,却不料到这身上的华服是她从没穿过的沉重分量,起身的时候竟然起的时候身体不稳,整个人险些歪回椅子上。
谢清霖眼疾手快将她扶在了怀中,待她站稳了,又格外守礼似得,朝后退去。
“小心些,”他声音低沉似乎响在了沈明珠耳侧,像是带了什么蛊惑一般,但等沈明珠站稳后看去,却又见到这人端正的站着,一丝不苟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清贵。
倒是叫沈明珠丝毫没有怀疑这人对她起了什么心思,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提为何她给这人换了称呼,只是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却各自又将视线转了开来。
谢清霖是故意如此的,他知道沈明珠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逼得太过会叫她缩回自己故作冷漠的硬壳里,因此不能超出这人认定关系里头的底线。
只是他此时所追求的,则是循序渐进,把握着两人关系的节奏,适可而止,抑或是乘胜追击。
想要叫这人乖乖重回自己的怀里,他谢清霖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可是还有什么事?”见这人还待在这里,沈明珠有些奇怪,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时候谢清霖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从怀里摸出了一包已分别装好碎银子的荷包。
“这是我备好给你打赏用的碎银子,你如今身边的侍女曾是长乐公主的随从们,可信。”
沈明珠愣了愣,没想到这种事都被他尽数替她想好了,还没开口说自己身上有,就有被这人接下来的话打乱了思绪。
“你以前的那个丫鬟采荷,虽是侯府的家生子,但跟着你也有五年了,你若是用得惯,我写信回家叫她随着母亲的贺礼一同前来江南可好?”
摇了摇头,沈明珠开口道:“她的父母姊妹们都在京城,叫她来江南大可不必,前些日子我已是想着去牙行子哪里选几个丫鬟了。”
“这事我来替你办。”谢清霖立即开口说道,他此时正想着在这人面前表现表现,于是说的几乎是迫不及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一说完,就看到眼前的沈明珠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于是赶紧找补道:“我见你这些日子新铺面开张,还要忙着见些前来祝贺的官员,而我恰好要休沐几日,不若叫我来替你选好。”
沈明珠看了他一眼,倒是也没有再多想,点了点头。
驿站里头倒是风平浪静的,只是这赵家如今却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在外头忙着打理铺面的赵老爷,忽而听到家里的小厮哭天抢地的叫他赶紧回去,说是出大事了。
放下手里头的活就朝着家中赶去,在路上却遇到了几位曾经熟识的一同经商的掌柜,照例打招呼的时候,却见那些人都赶紧别过身去,像是他身上沾了什么晦气似得。
赵老爷心里头犯了嘀咕,难不成又是自家那个出嫁之后的闺女赵连娟又回娘家打秋风,到别的铺子里头借着他赵家的名义赊账了?
只是这回事怎么闹得如此之大?竟连这些掌柜们都为了避嫌似得,直接不再理会自己了?
刚到家里头,就见到自家那往日里他颇为得意的儿子赵温一脸悲戚,跌坐在门口的坎石上,赵老爷有心上前去问话,却又听到屋里头一阵哭天抢地。
扭头一看,自家那个搅家精闺女正同老婆子在屋里头嚎哭呢,不由得大吼了一声。
“到底是怎得了!”
随手一指赵温,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究竟是什么事叫你哭成这没出息的样子!”
却见悲戚的儿子抬头,狂怒的说道:“父亲您平时都教了母亲什么!”
“你可知道,她们两个今日,去沈姑娘新开业的铺面里头拿了一百八十两银子的东西,闹着不给人银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大言不惭,在那里充上了掌柜了!”
这话倒是叫赵老爷子一阵愕然,似乎他确实喝多了之后随口说过一些这样子不着调的话,只是心底里却也是这般想的。
不过是酒壮人胆,他哽了一下后,气道:“不过是这点小事,你去给人沈姑娘道个歉不就完事了吗!”
毕竟人都是会下意识偏向自己人的,一个是自家的闺女和夫人,另一个不过是儿子还没有娶进门的黄毛丫头,赵老爷子到底还是偏心自己家人的。
赵温愕然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目色沉沉地质问道:“您竟然觉得这是件小事?!开业这日去给人耍威风,摆架子?!”
“难怪,难怪!是我配不上你啊明珠!”
赵老爷子何曾被自己儿子这样顶撞过,一巴掌扇了过去:“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还敢这样顶撞你老子爹!”
一个照面,一巴掌,彻底将赵温心里头的那点希望念头给打没了,他这个时候才看清,自己家里究竟是个什么处境。
朝着自己父亲再度看了一眼,赵温一腔的怒火连同悲愤交织,竟是一口血呕了出来,而后直接晕了过去。
“我的儿!”
见赵温吐血晕倒,屋里头那俩抹泪的赵家母女,再也不嚎了,赶紧出来喊郎中的喊郎中,叫人抬他进屋。
本还以为不过是件小事,赵老爷子觉得女子耳根子软,等到后面叫儿子再去哄哄那沈姑娘不就好了,却没料到,家里头跟着一起去的机灵些的小厮偷偷给他说了实情。
那,那,那沈明珠竟是当朝公主的义妹!
还得封县主了!
赵老爷子忽而觉得,他也想就这样晕过去算了。
只是他此时却断然不敢晕过去,如今得赶紧想法子,把自家儿子救醒过来,而后去给如今的明珠县主赔礼道歉才好!
兴许,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第42章 第 42 章(加更)
深夜, 谢清霖到底是又被自己的师兄王昌平喊到了官署里头去,有几件机要的事情还是得他来处置。
他瞥了一眼刚处理完事情就心急如焚,想要回行宫里头去见长乐公主的师兄, 而他自己 ? 个却被打断了同沈明珠难得相处的时候, 不由得有些故意想要拖延一下。
毕竟,当自己回去衣衫不暖又锦衾寒的时候,这人却已是得修正果了, 叫他看的分外眼热。
“师兄,怎得就这么着急回去?”
曾经的九王爷, 如今的王昌平依旧有着一个改不掉的习惯,就是说话做事总是有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在里头。
同自己这位所谓的师弟对视一眼, 王昌平就知道这人心里头在想什么。
对于谢清霖这种行径,王昌平不置可否,只是加快了手里头剩下的这点公文的批改,甚至还能客客气气道上一句:“夜深了, 可别冻着。”
他回去可是温香软玉, 这位回去,能喝上一杯热茶都得是运气好了。
谢清霖脸色沉了沉,恢复了往日里头的淡漠,“江家似乎有意在各路官员面前, 同我们两家交好。”
王昌平含笑看了他一眼, “当然,我们三家, 可都算的上是世交, 江潮这个老狐狸就算这样做, 也不算僭越。”
“只是觉得,这老狐狸似乎隐隐想叫我们两个争斗起来的意思在, 我听说他在京中安排人手,说你的驸马之位还是从我谢清霖手里头抢的。”伸手端起一杯茶水,谢清霖不徐不疾的说完。
这老狐狸,可真是狡猾至极,竟然想着叫他们王谢两家先斗起来,好叫他吃那渔翁之利。
这消息王昌平先前倒是不知,朝着自己的师弟道谢了一声。
世族争斗,到底还是逐步有了苗头,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的根源究竟是何人?
归根结底,他们倘若真的斗得你死我活,只会叫最上头的那位得到最满意的结果,只是这种事情,真要说出口可就是觊觎圣意的死罪,二人只敢点到为止。
公文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王昌平倒是也轻松起来,他出于好奇,“你怎得,还没有寻回明珠姑娘的心?真是叫人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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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霖冷冷一笑,只觉得这人是在看他的笑话,索性没有给他留面子道:“到底是比不上师兄,我曾在刑部的时候看过那位前驸马的案卷,他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马上疯死的。”
“那样大剂量的壮阳药灌下去,又喊了一众那烟花之地最下等的妓女,只要沾染了那位的,都能得十两白银。”
“不愧是出家之人,师兄可真是良善,没有出手杀人。”
王昌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身为驸马还留恋烟花之地,某不过是看不过去而已,我佛慈悲,怎能手染鲜血叫他死了呢?”
“只是到底是叫那户还敢替这脏货掩盖真相的人家,逃了罪责。”
他的语气里满是对不能朝着前驸马一家尽数赶尽杀绝的遗憾,丝毫没有被谢清霖点出的羞愧。
谢清霖点了点头,确实,不能赶尽杀绝实在是一大憾事,刚好也提醒了他,沈明珠的封县主,她的父亲按律来说是可以赦免的。
他可得好好想想办法,叫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干干净净的走,不能染脏了沈明珠的手。
“师兄可有人手借我一用,”谢清霖皱了皱眉,他也不能牵扯其中,免得以后明珠要是想查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又叫他吃了埋怨,“帮我派人去同沈明珠的那生父,告诉他曾经养了十几年不是亲生儿子在何处。”
“免得他从劳役之地出来,冤有头债有主的,找不到该报复的人。”
“哦,对了,派去的人一定不要和我有什么牵扯。”
王昌平听出了他的意思,突然对这个师弟产生了那么一丁点的同情,他现在可是能日日夜夜陪伴在长乐身边。虽不能再用以前的身份地位,但以前暗中的人手都是在的,能够这样名正言顺站在长乐身侧,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不像是这师弟,想来那心上人的手都还不曾拉过吧。
“得,这忙我帮了。”
想着长乐还在行宫里头等着自己,王昌平不欲再同谢清霖这样的孤身一人继续闲谈耽误时辰了,起身就离开,只是又想到了什么似得,临行了朝着谢清霖耳边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听着自家师兄最后吩咐的话,谢清霖心里头开始琢磨起来,父亲说的是教会他缠,如今抱得美人归的师兄却教他四个字。
若即若离。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其中究竟如何把握进退尺度,才能叫沈明珠的心朝着他身上再靠回来。
见到桌子底下放了几本游记,其中一本他已经做好了注释,剩下的却没有。
似乎,沈明珠很喜欢看他写过注释的······
凝视了这些东西片刻,谢清霖捧着这几本连同一副惯用的笔墨纸砚就回到了驿站以前住的院子里头。
这个时辰了,因着换了地方,沈明珠还不曾睡下,点了灯看着手里头无聊的账簿,左右打发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而听到外头有了些动静,守着的丫鬟却安安静静的,沈明珠有点子疑惑,却听到了自己所在的厢房门外响了敲门声。
“表兄?”
这个点能来找她的,也只有谢清霖了。
似乎是被她的称呼取悦了一般,外头的人语气格外的愉悦,“明珠,我来再同你讲一下明日兴许会来的官员家眷。”
这倒也合理,沈明珠起身再看的时候,那人已经快步走了进来,抬眸就对上了谢清霖带着笑意的眼睛。
在灯下听这人讲了会见时候的规矩,又告诉她别忧心,明个他会陪着她一起的。
谢清霖低声哄孩子一样朝她说道,“知道你在这里无聊,我给你带了几本游记,你可要看看?”
沈明珠这才注意到,这人带了笔墨连同几本书,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带笔墨来做什么?”
弯了弯眉眼,谢清霖清隽中的冷色被笑意冲淡了,在灯火下看起来格外柔和,“有一本的注释我还没有写完,这驿站院子里头就这件有炭盆,去其他地方写有点冷。”
他说的倒是也有道理,沈明珠心想,“那我先去内间里头了,你自己在这可行?”
毕竟这里以前住的是他,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腾出地方,也不必如此委屈他了。
见她想走,谢清霖心下一冷,脸上还是温和的笑意,继续轻声诱哄道:“你要看看我要注释的这本吗,当真是有趣极了。”
这话一出口,沈明珠就有些意动,确实她还不是很困。
“不若你来看着,我来一边注释一边给你讲如何?”谢清霖再度给她添了把火,总算是将沈明珠留在了身边。
他左右看了看,去稍间取了个备用的锦缎枕头,先给沈明珠靠着的塌放上去,好叫她要是乏了可以直接靠着,又吩咐丫鬟多添了一盏灯。
一切准备妥当了,他这才坐下,朝着那榻上摆放的方桌上头放上了要注释的那本游记,两人就隔着一张方桌,看他翻开了那册子。
谢清霖一面给沈明珠讲着里头的故事,一面又伸笔蘸了蘸墨提笔写了一手叫人百看不厌的瘦金批注在上头。
余光看见沈明珠双眼放光,不停的瞅着他笔下的字,谢清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般给沈明珠讲书,且又如此博闻强识的人,到底是叫她听入了迷,这游记写的是很惊奇,尤其是有一部分关于蜀地的记载,谢清霖也曾为了查案挨处探访过。
虽然目的不是为了游乐,但是他过目不忘,只需看过就能尽数参透,讲解起来深入浅出格外的有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明珠越听越入迷,不由得将目光放到了谢清霖的脸上,那张脸依旧丰神俊朗,眉目如画,看的她有些愣神。
“是不是困了?”见她微微愣神,谢清霖清朗的眉目似笑非笑,故意将手中的笔搁下,静静地看着沈明珠。
啊?
看这人愣神还被人发现,沈明珠登时有些羞恼了,却又不能叫他发觉一般,故意打了个哈欠。
“哎呀,确实有些困倦了。”
谢清霖含笑说道:“确实,我也有些困了。”
刚想端起茶水喝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听到这人笑着说这话,沈明珠顿时明白他定然是知道了,没忍住一口茶水呛咳了起来。
她泛着水色唇角有些尴尬的撇了撇,轻嗤了一声:“困了就赶紧回去睡,在这里白白耽误我睡觉的时辰。”
谢清霖见眼前的沈明珠又有了些以前那样娇羞可爱的劲,不由得有些心神摇曳,想了想,故作可怜道:“唉,我那厢房没有炭盆,褥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更换,兴许今晚还得穿着这身衣裳睡了。”
只是这话要是叫驿站里头的负责收拾的小厮丫鬟们听到,肯定是哭天喊地的说冤了,他们怎么敢这样敷衍一位钦差大臣!
莫说是不换被褥了,他们可是整个驿站的院子中角角落落都尽数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毕竟,搞砸了差事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但是沈明珠不知道,眉眼皱了皱,她最讨厌的就是潮湿阴冷,会叫她想起在外祖母那里的时候受的苦,于是也心生忧虑,疑惑说道:“是啊,那可真是受罪。”
“唉,无碍,我勉强和衣而睡想来也行。”故意坦诚这样说完,谢清霖将自己根本不冷的手放到塌下的炭盆上暖了暖,“这外间的榻上倒是挺暖和的。”
“要不,”心软的鱼儿乖巧的咬了钩,甚至还担心钓鱼的人拉不拉的动杆,“你就在这榻上休息,应该是无碍的。”
第43章 第 43 章
直到第二日, 谢清霖早早提前去了院子里的厢房里头,穿戴整齐才再又来见沈明珠。
他这时候才知道什么是若即若离了,分寸拿捏好, 才不能叫沈明珠生不来气。
这一日又实在是忙碌, 无论是前来试图同沈明珠打好关系的官员家眷,抑或是因好奇而前来的地方豪绅,甚至是曾经打过交道、当时对她有些不屑一顾的码头老大, 都借着这个机会,带了礼物前来探看。
似乎以前需要沈明珠努力许久的事, 如今轻而易举的便解决了。
甚至就连江家家主江潮,都派人送了一份贺礼前来, 用的说辞也是自家七弟实在是不成器配不上明珠县主,特来送礼赔罪。
倒是一下子将以前泼在她身上的脏水,洗了个一干二净。但却叫人挑不出来一点毛病,真是个老狐狸。
直到傍晚时分, 沈明珠正在驿站里头休息, 却听闻是梅娘给她带来了一份赵家的赔罪礼。
真是稀奇,她沈明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赔罪礼,甚至得罪过她,又给她赔礼道歉的人, 似乎以前只有一位。
她看了眼名贵的礼物以及匣子里头装着的三千两银票, 以前同他们家打过交道,知道这事赵家目前能拿出来的银钱的全部了。
可见是为了替那赵家母女赔罪, 下了血本了, 几乎将赵家的大半家底都拿了出来。
只是她看着这些礼物的上头, 放了一幅曾经她开口说过有意境的桃花春意图,忽觉得有些难过。
这幅画原先是挂在赵温账房里头的墙上的, 她见画的格外动人,便多看了几眼。
现如今却成了放在这些重礼上头,好叫她心软的玩意了,沈明珠曾经也是喜欢过这幅画的,甚至也动过念头,想着嫁给他兴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沈明珠有些愣神,一边的梅娘倒也为着自己一时心软答应那赵公子前来送礼有些后悔,开口说道:“今个是梅娘做得不对,不该再拿这些烦心事来打扰您。”
“只是到底觉得当初有几分低头抬头的情分在,所以才做出这等错事来。”
摇了摇头,沈明珠开口道:“赵家母女倒也是幸运,就算做出这样的错事,依旧有着家里人替她们遮掩。东西我收下了,算是我愿意接受赵家的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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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到江南之后,赵温倒是也没少照顾她,算是她在此地难得遇到的一份善意,无论里头究竟掺杂了什么,仍旧是她沈明珠注定要还的。
她将那副桃花春意图卷了起来,递给了梅娘,躺了口气道:“这幅画就没必要给我了,叫他自己留着吧。”
见沈明珠把礼物收了,赵老爷子这才放心下来,而一边的赵温才刚刚勉强能够下床,见到被送回来的画,登时也明白了。
他这辈子再也和沈明珠没有指望了,不由又是一阵悲愤,再度晕厥了过去。
一句错话,三千两白银就这么送出去了,懊恼悔恨的叫赵母在家里直锤胸口,又为了自家女儿那个爱挑拨事的毛病气的更是跺脚。
赵老爷子也是气的够呛,但拿出这么多银子连同贵重礼物出来,几乎要将他这些年赚的家底子都掏空了。又不得不撑着身子,四处联络着以前看不上的伙伴,再度辛劳了起来。
那赵连娟以为躲在自己婆家这事就过去了,没成想自家那个秀才夫君到了镇上的学堂里头,听闻了自家的丑事,又回家同那个小肚子鸡肠的婆婆一商量,觉得定然是她赵连娟挑的头。
闹腾着非要休妻另娶,搞得赵连娟天天在婆家以泪洗面,却又不敢再和从前一样,仗着自己娘家有些钱财,作威作福颐指气使了。
虽说是忙碌了一整个早晨,下午的时候谢清霖却刚巧被自家师兄再度喊去了官衙里头,于是错过了赵温请来送赔罪礼的事情。
而沈明珠此时刚好闲下来,想起了昨夜只能勉强蜷缩在外间榻上的人,打定主意去厢房里头瞧瞧,究竟是如何阴冷的地方。
只是这一进去,就黑着脸出来了。
那里头被褥一应都是新的,窗明几净的,屋子里头足足搁置了两个炭盆,怎么可能冷!
正巧这样生着气想要去跟谢清霖质问一番,怎么敢这样欺瞒她,却刚好碰到了当值回驿站的那人。
四周的人都在各忙各的,沈明珠气呼呼的朝着刚下马车的谢清霖走去,只是刚见面,对方就笑眯眯的从怀里取出个热乎乎的暖手炉。
“我见外头有人用这样的玩意,最怕冷的就是你了,也给你买了个一样的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捧着这暖手炉子沈明珠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生什么气了,刚想起来,对方似乎又觉得她穿的有些单薄了。
正低头看手里的暖手炉上头描的花样的时候,却被一件刚摘下来的斗篷罩在了身上,沈明珠惊讶抬头,只看到谢清霖将自己的斗篷摘了下来,利落地给她披上了。
她觉得有几分不适应这样的靠近,下意识的朝后靠了靠。
谢清霖眯了眯眼睛,清楚的看到了她那一瞬间的犹疑,只觉得心里头为这一刻她的后退感到了无尽的凄凉。
他以为自己这样战战兢兢地弥补,小心翼翼地试探,不说是叫沈明珠再度喜欢自己,至少不应该这么防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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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想起了以前,这人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送到自己眼前,那时候自己又做了什么?如今只有自己来体会,精心准备的东西,换来对方这一刻的迟疑,才知道其中的滋味究竟有多酸楚了。
只是他故作轻松的宽慰自己,没事,只是沈明珠她还不习惯。
往后,总是会好起来的。
轻咳了一声,谢清霖掩盖着自己心头新生的惧意,被寒风吹了一路的嗓子带了点沙哑,轻轻问道:“你不是想要选几个丫鬟吗,我已经替你挑好了,待到明日的时候引你去看看?”
这么快?沈明珠有些诧异的看向了这人,只见他以往清冷的眸子里头带了些劳累的血丝,眼角被这一路的寒风吹得微微泛红,只觉得心头一软。
就这样了,还把自己的斗篷给自己呢。
“不急,可是吃过饭了?”沈明珠想着他忙了一整天,开口问道,一时间竟是忘了刚刚要责问这人为什么撒谎骗她的事情。
冬日里天总是暗下去的这样早,夕阳仅剩的光亮晕在天际,将沈明珠脸上的那丝关切融在轻皱的眉目里,看着谢清霖心头一阵温暖。
他轻柔地笑了一下,低沉声音道:“是有些饿了,想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沈明珠怔了怔,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说不出的陌生,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模样。
“驿站里头可是有厨子的,”她叹了口气,几近犹疑的心又再度退后了一步,“你想吃什么,都是可以的。”
以前的执念太重,束缚了她很久,好容易才能够彻彻底底的走出来,沈明珠觉得现在就已经够好了。
有了自己的铺面,赖以生存的营生,甚至还有了这样的县主身份,无论怎样,都足以叫她兑现了母亲生前的期许。
她能好好活下去,这就够了。
至于旁的,她不想再去沾染。
“不想吃别的,”谢清霖打断了她的话,深邃的眸子带着血丝紧紧盯着她,“只想吃一碗你做的阳春面。”
他顾不得了,江南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至多春日里就得回京城去了。这次有位赵公子,下次呢?
还会有什么王公子、刘公子、秦公子的,到时候他谢清霖在京城述职,鞭长莫及,难不成真看着眼前的姑娘顶上红盖头,嫁作他人妇?
沈明珠没想到眼前的人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有些无措,只得轻声劝说道:“还有许多美味珍馐,区区一碗上不得台面的阳春面,不足以叫你再留念。”
她伸出手想要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还给那人。
谢清霖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这人将斗篷摘了下来,又缓缓地走上前递给他。
沈明珠轻声说道:“以往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表兄,你也忘了吧。”
她只想好好地留在江南这里,经营自己的铺子,若是有缘,也许能遇到合适的人。
但她再也不会去强求了。
求而不得的滋味太叫人惶恐,她不想再试上一回。就算眼前这人如今表现的再如何待她好,沈明珠只要一想到那日自己孤零零站在街上的滋味,就再也不敢多想半分。
没有放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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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担心,会再被丢下。
那斗篷还是那日醉酒之后,这人给自己披上的,谢清霖等到那人走了之后,怔忪地看着,只觉得上头还有那人身上淡淡的余温一般。
只是冬日里的风总是不赶巧,不过轻轻吹过,就叫那点余温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沈明珠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谢清霖耳边只回荡着那人转身时说的最后那句话。
“表兄,你的厢房我已替你收拾好了。”
只觉得天地间寒风凌冽,明明周围还有不少驿站里头迎来送往的差使,谢清霖却觉得,此间只余下了他孤身一人,看不清前路。
第44章 第44章(加更)
被长乐公主赶出门这事, 曾经的九王爷、如今的王昌平倒是格外熟悉了。
不过想想刚刚被长乐暗卫禀报的,他暗地里偷偷报复镇国将军那一家子的事,到底还是有点子心虚的。
那所谓的镇国将军府里头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家里头安详的等着皇上看他年纪大了, 等着解甲归田,反倒是敢偷着摸着娶上小妾了。
他王昌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这小妾的出身给宣扬宣扬, 也好让世人知道,这一家子究竟都是什么男盗女娼的腌臜货。
只是没想到的是, 镇国将军那老头子这般不经气,不过是晚节不保而已, 竟气的中风躺在家中,就连上朝乞骸骨都难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也就叫那家里头其余不成器的次子和一众庶子们急的团团转,有的甚至把注意打到长乐公主这里头了,还想着上门来求她帮忙替镇国将军府收拾残局。
那送来的信笺上头还敢口称她为嫂嫂!
真当他王昌平是死的啊, 这都是明摆着来挑衅他了, 所以他之前出手宣扬那镇国将军小妾的事,倒也不算是错了吧。
没成想却仍旧被踹下了床榻,又赶他出了行宫。
这大晚上的,月黑风高的, 王昌平实在是没有地方去, 幸好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孤身一人的师弟,索性连夜骑着马去找谢清霖了。
他王昌平可是知道长乐性子的, 半夜在外头无所谓, 总得有个证人替他作证, 他老老实实待在驿站里头。
不然,这长乐公主的床榻他这辈子都别想再上去了。
王昌平从行宫里头出来的时候只敢悄无声息的, 毕竟实在是不光彩,来到驿站里头,也只敢说是有公务来见钦差大人。
想来谢清霖应该是睡下了,毕竟已是这个时辰了,没料想,那侍从匆匆前来禀报说谢大人就在厢房里头,灯都还没熄呢。
厢房里头光线有点暗淡,王昌平刚一进去,就觉得有几分压抑,不由得看着守着一桌子菜,呆愣愣只会看着的谢清霖挑了挑眉。
“怎得,师弟这是守着这些菜色琢磨什么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清霖单手放下筷子,皱着眉看向这位不请自来的师兄:“这么晚前来,师兄可是有要紧事?”
一句话直接将本来还有些想嘲笑他的王昌平噎住了,他到底是没那么厚的脸皮,说自己被长乐公主赶出来的事情。
王昌平只是爽朗地坐下,挥了挥手,叫身边的侍从去再拿一副碗筷过来。
“没什么要紧事,还不行师兄我来找你叙叙旧?”
见着自己这位师兄姿态安然的坐下就开始吃起了饭菜,谢清霖没什么心思多猜,却也能猜到,这人估计是被长乐公主赶出来了。
“叙旧?”谢清霖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侧目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天,“师兄,是被公主赶出来了吧。”
虽知道瞒不过这人,但王昌平还是得顾忌几分自己的颜面,挥了挥手叫侍从下去,才开口道:“师兄这是看你孤零零一人,特来关心一下罢了。”
“看你这样子,让师兄来猜上一猜,准是在明珠姑娘那里又碰壁了吧。可是需要师兄帮你解惑?”
这一开口,王昌平似乎又回到了在寺庙里头的那位彗寂大师模样。
本来不想理会他,但此时谢清霖却觉得实在是没有旁的人可说,索性简短的给了句话:“她不接受我除了兄长更进一步的身份。”
这回王昌平倒是能理解了,要说是这身份的问题,他是比眼前这人吃的苦果要多的。
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慰,毕竟这种事情,只能算是报应了。
闲着也是闲着,王昌平觉得,要不还是开口损一下这位师弟,也好找点乐子。
“怎得?我的好师弟,以前你可是自己亲口说的。”
“我只拿她当妹妹。”
“怎么的,现在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吧。”
他当初在兴国寺就瞧出来了,眼前这人还不以为然,如今到时知道后悔了,只可惜人家姑娘心冷了,不愿意再撞他谢清霖这堵南墙了。
这话谢清霖听得难受,却也知道,尽数都是实话,只得僵在那里没反驳。
“怎么?”见他没反驳,王昌平倒是也有些于心不忍了,干脆给他出出主意,“你可得仔细想想,究竟是为什么,人家那样喜欢你的一个姑娘,硬生生叫你给寒了心。”
“只要找到这根源,你再对症下药,如何?”
这话便如同佛经里头的那片菩提叶子,登时叫谢清霖忽然顿悟了。是了,他是给沈明珠道过歉,只是她的原谅不过更像是心死之后的不想再多做纠缠。
而她不愿意再靠近他,其实也是因为,不再对他有期待。
她担心的究竟是什么?
是他那日将她一人丢下,放在和他的对立面上。
是他毫不顾忌她的脸面,毅然冲着母亲拒婚。
是他明明知道她以前的心思,却又故意对她态度那般敷衍,叫她得不到任何回应。
谢清霖那双暗沉的眸子总算是再度泛起了光亮,他抬头看向这位点醒自己的师兄,哑着嗓子开口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吃饱喝足的王昌平也是心情大好,看着自己师弟这幅同自己以前别无二致的模样,倒也起了几分同情。
“怎么办?”王昌平手肘随意撑在那桌子上,身上皇族矜贵养起来的慵懒又犯了,“师弟,你不该问我怎么办,要知道,你们两个关系的绳结在彼此的手里。”
“就像我和长乐,无论我身在何处,她只要伸出手,我就能头也不回去朝着她奔去。”
王昌平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
“看着没,她把绳结拴在了这里,无论我到哪里去,都是逃不开的。”
恰好此时外头响起了马蹄声,而后是长乐公主身边传令官的声音,他起身微微一笑,脸上带了点十分的得意。
“你听,那人拉我身上的绳结了,师兄我呀,就得先回去她身边了。”
谢清霖有了几分不屑,惧内就明说,他可分毫不羡慕。
只是看着王昌平兴高采烈的接了那道写了“滚回去”三个字的公主口令,谢清霖却也觉得,如果沈明珠朝着他喊一句滚回去。
他一定跑的比自己的师兄更快一些。
听着外头响起的声音,在一个院落里头的沈明珠也没有睡着。
她想着今日那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比起自己以前对他,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她心里头还是觉得,谢清霖这人太过君子,此时对自己这般,不过是因为以前口出恶言的愧疚。
她不想要这样的愧疚。
愧疚又能持续多久呢?
一年?
两年?
还是三年?
她不想再被丢在后头。
尤其是那日在云想阁里头,她眼睁睁看着曾经亲口对她许诺过真心二字的赵温,毫不迟疑的站在了她的对面。
哪怕她是被侮辱的。
哪怕她是没有错的。
依旧是她被抛下了。
确实有的人可以吃一辈子阳春面,只是总会有更好的,到时候再被舍弃,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选。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沈明珠告诉自己,如今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去奢望那些了。
过好她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第二日正是腊月之前的冬至,晨起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没料到沈明珠刚想着出门去查看下在码头那边,昨日来的船老大们给她商定的仓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想着如果想要将铺子朝着外头开,必然得有走货的地方。
陆路上头还是不算太平的,走一趟商若是花重金请押镖的,她这样的衣裳铺子却是撑不住的。
于是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找些在水路上走惯了的船老大,他们有着自己的码头还有特定的水路,一般来说,只要关系足够,价格也算不得太贵。
况且不单单是要将衣裳运出去,这些人手里头也是有着江南本地最一手的丝绸货源,再加上江南算是鱼米之乡,本地的粮食折价卖到外地也是得走水路。如果能够在其中掺上一手,其中的利润足以是天价。
她约定好的时间,总不好第一回见面就叫人以为她沈明珠摆谱,不是个好相处的,给人家那一行想要来搭关系的船老大们留下坏印象。
于是索性穿戴了一番,选了件厚重的斗篷,想着去外头寻下驿站里头的马车,沈明珠思量了下,早些出发,应该是没事的。
只是没想到,驿站里头的马车今个都是有要紧事派出去了,就剩下几匹马了。管事的官差急坏了一般,说是要替她去外头雇一辆。
看了看外头的时辰,沈明珠想着雇车回来的路途算不得太近,天上还下着雪也走不快,心里头有些着急。
此时她才想起,自己在京城里头轻忽了去学骑马这回事,君子 ? 六艺果然都是有几分道理的。
正在那里惆怅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她走了过来,来人正是谢清霖。
他朝着一边的官差问了缘故,又使了眼色叫他退下,敛了敛神色,装作关切的样子问道:“今日正是我休沐,不若,我骑马送你去码头?”
听到这话,沈明珠愣了愣,却也觉得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只是仍旧觉得有些犹疑。
却见谢清霖已经选好了他惯常骑着的那匹白马,利落牵着走了过来,朝着她伸出了手。
“走,我送你去。”
第45章 第 45 章
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拥在怀里, 踏马飞驰在柳絮一般的飞雪之中,沈明珠艰难地从裹得太过严实的斗篷中探出了头来。
放眼望去,路上的街景皆笼罩在一层晨雾之中, 夹杂着几户人家生气的炊烟, 弥漫远远的天际之间,她怎么都看不到头。
“小心别着了凉,”马蹄声中, 一双臂膀将她紧紧罩住,谢清霖低头看了眼怀里头四处张望的好奇小脸, 替她紧了紧斗篷。
“又不是小孩子了,”嘟囔了一句, 沈明珠只觉得这人管的实在是太宽,靠的这么近,她隐隐嗅到了淡淡的雪松清香。只觉得浑身一僵硬,刚刚走的太匆忙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这么一安静下来, 她才听到这人腰间挂着的那柄佩剑叮叮当当, 响闹在自己耳边,像是他以前在谢侯府的时候,迎着蒙蒙亮的晨光,肆意挽了一个利落的剑花, 朝着坐在一边看着的她露出一个笑, 而后将那剑随手一丢,便让其归鞘。
沈明珠的眸子动了动, 她以前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曾经会喜欢这个人, 只是一股脑的陷了进去, 等到抽身离开之后,又想不起究竟是何缘由。
被这股熟悉的雪松清香再度裹挟的此刻, 沈明珠只觉得身后那人的胸膛有些硬的膈人,不由得不舒服的扭了扭,又嘟囔了一句。
“别靠这么近,挤得慌。”
紧紧攥着缰绳的谢清霖在风声中听到了怀里人的抱怨,闷闷一笑,胸腔的震动叫沈明珠有些恼了,超前靠了靠。
坏心眼的人轻轻夹紧了马腹,他本想着慢些叫这段时间更加绵长,只是如果叫姑娘惊呼吓得主动拥着自己,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待到了约定好的酒楼里头,沈明珠看了看天色,竟是早到了许多时候,不由得嗔怒地看着身边这位快马加鞭的人。
谢清霖摸了摸鼻子,想了下开口说道:“不若等你闲下来,我教你骑马?”
沈明珠的目光在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拂去的雪花上怔忪了一下,扭过脸去,抿了抿唇倒是也没说不好。
见她没再说话,谢清霖朝着殷勤等在一边的酒楼伙计说道:“上一壶热的花茶,再上几件甜口的点心来。”
见沈明珠有些好奇的看过来,他温声说道:“吃些甜食会暖和些。”
他谢清霖是不喜欢吃甜食,但是沈明珠是喜欢的,那几日去她所在的铺面里头,十次有九次喝的茶都是花茶,要是再不知道她的喜好,那他可就真不配再坐在这人身边了。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待到茶水都送到了,沈明珠绕过热腾腾的雾气看着在一边同样喝着花茶的人,忽然有几分错愕。
谢清霖听到外头有了脚步声,知道她约见的商人来了,自己在这里总归是不合适的,他起身朝着沈明珠说道:“你忙完了就喊我一声,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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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要很长时间,沈明珠担心会耽搁他,“你要不先回去,我一会喊人寻一辆马车就好。”
只是谢清霖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神色如常,温声继续说道:“别忘了喊我就好。”
沈明珠看着转身就走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怔愣,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却也觉得,有人在不远处这样等着,竟叫她心中生出了些许的温暖。
其实她也能感觉到谢清霖的一些变化,以前的那个骨子里疏离孤傲的人已经在记忆里头渐渐模糊了,如今反倒觉得这人的和煦中又带了些热烈,和从前实在是大不相同了。
但沈明珠心里头始终迈不过那道坎,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像以前不清楚到底为何会一股脑陷进去一般,现在她也不清楚,为何会害怕这人朝着她靠的太近。
无论如何,她都得正视一个事实,或者谢清霖真的如同他说的那样,喜欢上了她沈明珠。
外头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是先前约定好的船老大们冒着雪来了,沈明珠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才晓得为何谢清霖要匆匆离开了。
他是不想妨碍自己,不由得心下一暖。
谈论起合作来,因着利益往来船老大们也是乐意同这位新封的明珠县主作生意的。毕竟银钱合理的情况下,能够和这些皇亲国戚们有些牵扯,官衙那边也是会顺畅些。
沈明珠将早就备下的契约拿出来,一行人神采奕奕的将各自的名字写了上去,彼此之间都觉得满意极了。
想着明年开春,就可以将她的铺面朝着更远的地方开去,这是以前沈明珠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而那些拿好契约的船老大们,也觉得冬日里就定下了开春的活计,心里头也不觉得慌乱了,甚至人家沈姑娘还约定好了,明日就会将定钱送过去。
一时间屋里头的人没有一个觉得不高兴的。
这一谈便是一整个上午,本想着既是在酒楼里头详谈,便请客做东吃顿饭食,那些船老大们也是都晓得她一介女流,各个都规规矩矩的,用了饭食也没人提议要饮酒。
于是等到他们离去,也不过刚过午时。
见外头的雪停了,沈明珠想着去云想阁里头去看看,而后再回自己租住的院子里头看看,她总觉得那里才算是自己的家。
只是刚踏出酒楼隔间,就看到大堂里头靠窗的位置坐了个人,一直朝着她这边看着,见她出来利落的起身道:“可是要回去了?”
沈明珠有些惊讶,这人竟然一直就在外头等她。
“表兄你还没回去吗?”她的神情很是意外。
“不放心你,”谢清霖没说他为何不走,也没说到底闲不闲,只是看着沈明珠露出了个笑意,“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不说别的,有个专门送自己的人倒是叫沈明珠省下了不少时辰,她索性没有拒绝。
一切都收拾完了,她回了自己院子,本想着叫谢清霖自己回驿站,却不料那人站在门框那里卡着,虽然笑的温和,却分毫没有想离开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珠,我有些饿了。”谢清霖撇了一眼小院里头,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进去坐坐。
今日确实也多亏了他,沈明珠没有拒绝,只是刚想去做些饭食,却不料这人先进了厨房里头。
这就叫她有些讶异了,君子远庖厨,她竟不知道这人还会下厨房。
谢清霖露出一笑,“在蜀地的时候太过忙碌,总是赶不上吃饭的时辰,索性自己学会了,简单的汤面还是会的。”
其实他没有说,不是赶不上时辰,而是那时候是被贬去的蜀地,那边的人不过是看人下菜碟,根本不给他什么能入口的饭菜罢了。
只是在沈明珠又捧着新的账簿琢磨的时候,谢清霖不动声色的给她也端了一碗热汤面,他侧目看了眼上头的东西,心下有了个谋划,开口说道:“你不若直接雇佣一些人去作织工,这样布料的来源倒是有了。”
“织工?”沈明珠露出讶色,她倒是从没有朝着这边想,“可是,那样的话需要特地雇一批人。”
“明珠你应该知道,布料为何是这时候最便宜吧,”谢清霖将一双筷子递了过去,又将做好的一碗面放到沈明珠面前。
“因着现在都是农闲的时候,江南几乎每家每户都用织布作为谋生的副业,佃户们闲了所以布料出产的也就多了。”沈明珠打起精神,将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谢清霖颔首:“等到开春,就是布料最贵的时候,就算是你现在囤积料子,春日里的花样可能会变,到时候不再时兴。”
他伸出手指了指沈明珠划了几道的地方,“这也是你没有囤积丝绸的原因,而是多买了些花样简单的棉布。”
沈明珠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你可知道,皇后娘娘给你的赏赐里头有一座就是江南的庄子,面积虽然不算大,但是和你手里头母亲留下的桑林相距很近。”
“所以,你雇佣人手,不仅仅只是织布,也可以将这座庄子,还有周围的地面都买下来。”
谢清霖耐心的给她规划起来,他在官衙里头见过这一片地方的地势图,过目不忘的将自己所见到的替沈明珠画了下来。
“也就是说,我前期只需要将庄子开起来,而后雇佣人手就可以实现布料的自给自足?”一想到这里,沈明珠不由得十分心动,只是她又想起了别的,疑惑的说道:“只是这雇佣的佃户的人丁税也是由着主家付的,所以这样大面积的雇佣人手,我担心会银钱不足。”
谢清霖露出一笑:“你忘了,你现在可是县主。”
当朝有规定,县主可以免除百人的人丁税收,这叫沈明珠一下子惊喜起来。
“我倒是把这种事给忘了。”
只是一想起自己的庄子的话,就算不交人头税,田地征收银子也是一大笔钱,沈明珠忍不住开口说道:“幸好如今我能赚些银子,不然这些土地上头的税,就足够我受的了。只是可怜了那些没有地的佃户,就算没有土地也要交人丁税。”
见沈明珠被引上了道,谢清霖耐着心给她解释,“人丁税如今已经减了不少了,就是为了佃户没有土地的缘由,圣上也曾想着改革,只是大部分的土地都在一些世家贵族手中捏着。”
剩下的他没有继续说,但沈明珠也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真的实行起来,几乎是要和整个权贵为敌了。
以前倘若她自己手里头没有庄子兴许不能理解,为何那些权贵会为了这样的改革拼命,如今自己有了,倒是好理解了。
“我想着要是人人都能有土地,不必再和佃户一样,要给旁人劳作就能有自己的粮食,反倒是更好的。”
她脸上露出些别样的神采,叫谢清霖不由得看呆了,能够坚持自己的本心,不追求小利,这不就是他曾经一心追求的吗。
“你说得对,”谢清霖点了点头,“明珠,我从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
见他夸了自己,沈明珠晓得他向来是能够懂得,开心的笑了一下,却见碗里的面有些坨了,心疼的哎呦了一声。
“谢大状元郎亲手做的面,你瞧,全成了一坨了。”
“我去再给你做一碗,”谢清霖起身想要拿回去,却和沈明珠捧着的手撞到了一起。
两人只觉得这般聊完以后,此时的触碰之处有些格外的灼热,皆是赶紧抽了回去。
“没事,”半晌,沈明珠有些尴尬地说道,“还没冷,快些吃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头风雪似乎也停下了,室内一片融洽,两人都在悄悄吃着碗里头不算好吃的面,谁都没有再说话。
只是此时的京城里头,先前被王昌平着手收拾的镇国将军府一家,却悄悄搭上了江少安的路子。
为了叫这位江家少主信服,他们甚至悄悄将自己探听到的王昌平要做的事,尽数透漏给了他。
于是连夜,江家主母不顾京城雨雪路滑,紧赶慢赶朝着江南本家逃去,到底是要彻底变天了。
第46章 第 46 章(加更)
这几日沈明珠采买好了人手, 带着谢清霖给她挑选好的丫鬟去秀坊里头的时候才发现,这几个丫鬟竟都是有一手好绣活的。
原来那人说给自己挑选的时候,早就想好了她会在这时候用得上吗?
安排好人手之后, 沈明珠又去寻了孙丈青姐姐, 上次答应给她请那位做首饰簪子的师父,替她打了一支利落的剑簪。
这剑簪可不仅仅只是外形是一柄剑的形状,而是真切的能够将里头镶嵌着的利刃拔出来的, 叫孙丈青一拿到就爱不释手。
“哎,明珠妹子, ”她爽朗地笑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柄精致的匕首递了过去, “我也没有别的东西送你,你瞧,这匕首是以前我师父留给我的,别看它小巧。锋利得很呢!”
沈明珠倒是也没有客气, 道了声谢, 这样的礼物皆是真心要给的,她笑着告别了孙姐姐,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幸好回来的早,虽然这几日江南的天稍稍回暖了, 却有些阴沉, 雪是没有下的,只是却落了些冰凉的雨点子。
沈明珠下了马车, 看着外头的雨, 想着跑两步就到院子里了, 不远的几步距离而已。
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 谢清霖骑着一匹马冒着雨朝着她这边来了。
“你慢些,”谢清霖利落的下马,根本不顾那些雨水打湿了他身上,将马丢给身后紧跟着的一行人,他面色凝重将斗篷脱下来罩在了沈明珠身上。
“先回院子,”他的神情有几分急躁,“我有事同你商议。”
沈明珠有些尴尬,这刚脱下的斗篷上头尽数都是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味,叫她几乎逃不开这样的桎梏。
这几日他没事的时候就会引着她前去驿站外头的空地里头,学着如何骑马,虽已相处许久,仍旧会为了这样贸然的靠近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只是能够叫这人如此急躁,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斗篷上头,沈明珠听着这个声音,感受着那双紧紧扣在她腰间的手臂,只觉得身体更加僵硬,脸色也渐渐有些红了起来。
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硬生生叫她觉得如此漫长。
等到了屋里头,谢清霖身上脸上却是湿了个遍,雨水从他的发丝里头溢出,沿着脸庞滑下,有几滴雨水甚至要落到他眼睛里头去了。
吓得沈明珠连忙从身上拿出一方丝帕,赶紧给他擦了擦。
“弄到眼睛里头,再红了可如何是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她的个子比谢清霖要矮一些,需要抬高了胳膊才能够得到。
谢清霖没有动,只是却弯下了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替自己擦干净了脸上的雨水,本来因为刚刚得知的消息而紧张的心情,在这一刻稍稍放松了下来。
甚至想要沈明珠赶紧回京城的想法,也有些些许的松动。
只是下一刻他却又清醒了过来,伸出手拉住了沈明珠拿着帕子的手腕。
“明珠,你得赶紧同长乐公主一同回京城里头去。”他面色凝重的开了口,在蜀地的时候,已经死了不少官员,以及他们的亲眷。
他和师兄王昌平两人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和长乐公主的安全。
这些人被逼到绝境上的时候,可是会不管不顾的,她们两个无论是谁落到江家手上,都足以叫他们投鼠忌器。
“发生什么事了?”沈明珠脸色一白,她知道这个人如今不会瞒着她的。
谢清霖声音沙哑的开了口:“明珠你也在江南此地经商,但你可知道私盐的利润可是有几成吗?”
沈明珠皱了皱眉,斟酌着开口:“七成?”
这个利润足够叫很多人心动了。
谢清霖冷不防道:“私盐只需要十文钱便可以从盐户手中买得一旦,但是只要转手变成官银,卖到吃盐的人手中,就是十文一斤了。”
“这·····”其中的利润叫沈明珠吓了一跳,“岂止是十倍,简直就是百倍的利润啊!”
“圣上派我来明面上是前来查此案,其实暗地里早就派了众多的探子,暗中调查。”
沈明珠默契地同他对视一眼,就明白,眼前的谢清霖竟然只是圣人派过来混淆暗中人视线的靶子,只觉得一阵后怕。
原来官场上的危险,并不比她们经商要好上些。
看着她眼中流露出心疼,谢清霖平静的说道:“既然已经决议为苍生谋福祉,这样的事并不算什么。只是暗中的探子里头,有一部分是从军营里头选配出来的,而镇国将军府里头的人,却和私盐买卖最多的江家搭上了线。”
“你是说有人告密?”沈明珠听着外头的雨滴一滴一滴砸在瓦片上,只觉得一阵心惊胆寒。
“不只是如此,”谢清霖闭了闭眼,他能够迅速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因为幕后的人并不晓得,往日里的九王爷就是王昌平,稍稍走漏了风声,才叫他们早一些得知了。
“江家可不仅仅只是私盐的缘由,就连蜀地里头铁矿出售给外族人,也是有他们掺了一手。”
沈明珠攥紧了身上披着的斗篷的边缘,只觉得想要帮助眼前的人,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要叫我和长乐公主先离开吗?”
是担心她们两个会成了江家最后挣扎时候的筹码吗?
谢清霖的眸子舍不得眨一下,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不舍之后的离别,哑着嗓子开口:“如果只是义兄兴许不会叫你惹上麻烦,但是他们似乎知道了······”
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沈明珠微微垂眸,没有继续问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谢清霖没有打算不说出口,这次的分别,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再见,强撑着继续开口说道:“知道了,你是我的心上人,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下手。”
以前这人也开口说话,只是那时候沈明珠还不曾相信,甚至觉得只不过是这人为了谢夫人想要哄她回去罢了。
这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她心头其实隐隐已经有了轻微的动摇,只是心底里仍旧不肯将过去的伤痕彻底忘却。
见沈明珠没有开口,谢清霖苦涩一笑,他这些日子碰壁太多,已有些习惯了,从自己怀中摸出了叫沈明珠有积分眼熟的盒子。
他轻轻掏出那个盒子,展开里头的丝帕,放在自己手里头轻轻举着给沈明珠看。
“我知道你已经带不上这个镯子了,于是我找了最好的工匠,学着如何用金饰重新勾连起来,做成这样金镶玉的模样。”
沈明珠低头看去,只一眼,就觉得心中涌现出了一股子酸楚,眼圈也有些红了。
这是她亲手敲碎的镯子,后来这人追过来给她,又叫她丢到了地上。
现在上面用精巧的金饰小心巧妙的加以延长,不仅仅是变得更加好看了,而且上头做了精细卡扣,只需要用手已按便能够带上了。
外头的雨点子更加大了,谢清霖的声音越发的温柔,“你先前不肯离开,母亲急的要装病骗你回去,我也想着要是你能够回去,是不是就可以回到过去了。”
他顿了顿,似乎难免觉得有几分好笑,“只是这镯子提醒了我,就算是修补了,也不能回到过去的模样了。明珠,对不起,以前是我没有看清,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错过了你对我的好。”
他声音轻柔里头带了点哽咽,将东西递给了沈明珠后,背过了身去,“是我不好,所以得不到原谅也是应该的。”
“只是现在确实情况危机,我不能再留你在江南了,明珠你得赶快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摸着手里头冰冷的镯子,沈明珠却觉得心头似乎被什么再度温暖了起来,只是这种时候,她却得冷静地分析。
“现在是不是江家还不知道你们已经知晓了?”她目光灼灼看向了背过身的谢清霖,声音冷静的丝毫不受此时情绪的影响,“所以,如果我和长乐公主现在都离开,对面定然会觉察。”
谢清霖愕然,他知道沈明珠足够聪明,却也没想到对方遇到危险时候,仍旧会这么冷静。
“但是你也得走,我不能叫你在危险里头。”
“倘若我一离开,江家会立刻知道他们的事情已经彻底被你们知晓了,”沈明珠看着外头的大雨,只觉得眼前人明明是前途最光明的天子近臣,却会为了她的安全不顾一切。
谢清霖闭了闭眼,他何尝不知道,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和这人分开,哪怕只是片刻。
“我已经备好了马车以及行李等物,你必须走,明珠。”他转过头,温柔地看着沈明珠,被雨水沾湿的发丝贴在侧脸上,“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那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沈明珠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见眼前人坚决的神色,终归是叹了一口气。
只是眸色轻轻一闪,她总归是觉得自己是不应该离开的,于是开口询问道:“长乐公主那边是如何脱身?”
谢清霖不疑有他,没有瞒着她,说道:“平日里能够见长乐公主的人是没有几个的,所以已经安排好了替身。”
沈明珠点了点头,这更是叫她明白了,其实最不该离开的人反倒是她自己。
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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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快要到腊月里了, 江南外头的天色却蓦然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到处都是一片冰冷的泥泞,叫人感觉得分外的不舒服。
昨晚连夜将各路暗探们都挨个筛选了一遍, 看着外头的天, 王昌平极是敏锐的觉察到了江家的不对劲,他朝着同样在一边神情凝肃的谢清霖开口说道。
“江家,可真是不简单啊。”
见到是兵部出身的暗探中出现了叛徒, 谢清霖就明白,这江家谋划的实在是太大了, 竟然能够将手伸得如此之长,甚至还同蜀地的铁矿案子有所勾结。
这样大量的铁器定然是有着私兵的存在。
谢清霖立在书案旁边, 将手中的证据随手砸到了上头,“这次,恐怕是有些难以善了。”
此时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等到援军前来,并且要尽力拖着叫江家以为他们未曾觉察。
王昌平想了想如今他们的处境, 皱了皱眉头, 贸然将长乐送走已是冒险,但也要靠她才能够有十足的把握让圣人下定决心。
他的眼底闪过几抹寒光,不得不说,江家这样釜底抽薪, 直接将他们王谢两世家明面上看着最核心的子弟捏在手里, 实在是叫所有人都觉得投鼠忌器。
“善了?”王昌平叹了口气,听着外头脚步匆匆的声音, 觉察到是有外人来了, “你看, 迫不及待的可是他们江家。”
“能够直接叫官衙里头人直接来驿站里头,”谢清霖的眉眼被霜雪所覆盖, 他脸上镇定却又无奈,“真是,钱帛动人心。”
外头传令的官差似乎因为来的匆忙,还喘着气,勉力维持着体面,说江家家主来邀请谢钦差大人前去江家赴宴。
谢清霖目色幽幽盯了一眼那浑身冷汗的官差,只觉得格外讽刺,这好好的朝廷中人,竟落得如此模样。他朝着王昌平使了个眼色,知道此时江家应该是还不知晓他曾是九王爷的身份,两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去一趟。”
江家的主宅里头,和上次谢清霖来时奢靡轻松的宴会不同,此时已是在暗中布满了身着短打利落衣衫,腰间配着长剑充作护院的兵士。
桌子上也不过是一副棋盘,外加一壶清茶,还有对弈的二人。
谢清霖有个习惯,他任何时候都不会轻视任何对手,每一步棋子都下的格外稳妥,只是又难免带了些杀伐之气。
对面的江家家主江潮其实如今心里头是没有底的,镇国将军府虽然暗中和他们传递了消息,虽叫他吓了一跳,却仍旧不是完全相信的。
所以也不能贸然就将自己的底牌全部展露,只能先来在心理上恐吓谢清霖,希望对方能够忍不住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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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前这个晚辈,却像个软硬不吃的刺头青一般,明明浑身都是不羁,却又叫江家家主觉察不出一丝的破绽来。
“听闻,谢世侄在京城里头同我儿少安,生过一些龃龉啊。”
执白棋的江家家主随手将谢清霖其中的一枚黑子逼到角落里头,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不过是些小事,年少轻狂罢了。”谢清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是什么事情,似乎对自己这颗黑子的去留毫不在意。
“这还是我那夫人,刚从京城里头回来的时候说的,实在是叫世伯我有些好奇。”江家家主抿了一口茶,眼底闪过了一丝阴狠,这谢清霖如果真是觉察到了什么,他也不介意直接在这里就送他走。
他已经派人将整个驿站都包围起来了,一个蚊子也别想飞走报信,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再将脏水尽数泼到那王家小子身上,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不还是他们江家。
“也没什么大事,不若等世侄我回了京城,再同江世兄把酒言欢,解了便是了。”斟酌了几步,谢清霖伸出手将黑子落到了其中关键的一处,整个棋盘的局势都发生了改变。
江潮没有料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在这种时候依旧能够冷静地下完这盘棋。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不简单。
他知道自己心里头是没有实证的,毕竟真的杀一个钦差大臣,就算找到了替罪羊,也依旧不能打消圣人怀疑的念头。
到时候他们江家布局了这么些年,步步为营,甚至不惜同外族人交易,只为了能够彻底盘踞在江南。在事情成功之前,是决不能够走漏风声的。
“把酒言欢倒不如趁着今日,”见棋盘上胜负已分,江家家主很快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前些日子同明珠县主退婚,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她,老是想着能够有机会坐在一起,给她赔礼道歉。”
既然已经开始了,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摸清楚谢清霖这个钦差大臣,究竟知不知道江南里头有这么多暗探的事情。
如果不知道,那说明镇国将军府其实是和圣人串通好了,来诈他江家,好借了他江潮的手,和王谢两家起了争斗,好叫他们这些主张削弱世家的想法得到实现。
不得不说,江家家主实在是个老狐狸,只是有些过于谨慎。
谢清霖根本不敢迟疑,他故作不在意,“喝酒这种事,倒也不必去请明珠县主,江家家主若不嫌弃,世侄愿陪一醉。”
话语是无懈可击的,只是江家家主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脸上的笑容变得阴沉了起来,“赶巧夫人回来了,刚好也能叫贱内陪着明珠县主好好的赔礼道歉。”
知道如今逃不过了,谢清霖反倒是不怎么紧张了,他开口道:“那便请江世伯前去寻明珠县主,前来赴宴吧。”
江家家主悠闲的收拾着起居,他就看看,如果寻不到那明珠县主,就是眼前人殒命之时。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只是他江家也不能被那镇国将军府,贸然当成了党派之争里头的那个出头鸟!
谢清霖神色依旧淡定,想来这个时候,明珠和长乐公主已经离开此地至少数十里,就算他们想要去追,也是鞭长莫及了。
至于自己的脱身之法,他不经意的摸了摸腰带里头缠着的软剑,又看了一眼端坐在自己身边的江家家主。
这位江家家主的命,想来应该是比他这位钦差大臣要贵重的多。用他当成挡箭牌,换他谢清霖离开此地,应该是有五成的把握。
于是索性谢清霖也悠闲地端着放在一旁的清茶,缓缓的品茗起来,倒是叫对面的江家家主更添了几分疑惑。
难不成真是那镇国将军府里头的人,故意骗他们江家来同王谢两家结怨?
然而就在这时候,早就被派出去寻人的护院满头大汗的奔了回来禀报道:“家主,四处已经查明了,那明珠县主已经离开此地了!”
江家家主江潮双目一眯,朝着还冷静端坐在对面的谢清霖阴沉沉地说道:“想来谢世侄能够替明珠县主前来退婚,定然是私交甚好,能否给老夫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清霖神色一点都没有变化,只是右手已悄悄摸上了腰间,随时准备抽出其中的软剑,嘴上却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明珠县主也不能事事都 ? 要同世侄我商议啊,江世伯的话好没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都要从彼此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无尽的杀意,在彼此都要动手的前一刻,却听到外头有人急急忙忙大声喊道。
“家主!明珠县主前来拜访!”
江家家主神色一滞,难不成真是自己猜错了?
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这谢清霖竟然分毫都不明了那派来的暗探之事?
难不成,当真是那镇国将军府里头同圣上早就谋划好了,想要他江家成了削弱世家的替死鬼?
江家家主再一次迷惑了,但依旧撑着笑脸,朝着谢清霖说道:“原来是误会谢世侄了,走走走,咱们几个去前厅同赴宴会!”
掩盖住自己眼底翻腾着的惊惧,谢清霖也是露出一个笑脸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世伯请。”
为何明珠还没有离开!
只是这个时候了,谢清霖必须不能叫这人看出一丝破绽来,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到沈明珠身穿着县主品阶的华服,由着身侧的丫鬟引着前去江家前厅的时候,江家主母也刚好落座。
一路的雨水路并不好走,沈明珠神色安然的朝着如今的龙潭虎穴稳步走着,昨夜她已经同长乐公主商定好了,兵分两路,一个回京城里头搬救兵。
而她沈明珠要留在江南,好叫对面以为确实是镇国将军府假传消息,拖到援军前来。
孰轻孰重长乐公主是拿捏得清楚的,她虽然担忧王昌平的安全,却也不想叫沈明珠留在此地,万一······
但对方分析了其中的利弊,而她自己的暗卫也确实摸到了江家囤了私兵通敌的证据,如果打草惊蛇,最后危难可就不仅仅只是他们几个人了。
而是整个江南。
最后长乐公主从自己头上拔下了一支曾是母后所赠的凤簪,替沈明珠戴好。敢爱敢恨的女子从不会拖泥带水,她说。
“沈明珠,你这个妹妹我长乐认下了。”
“待到此间事了,你要亲手把这簪子还给本宫,这可是本宫的心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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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雨水不仅仅只是带来了阴冷,更是掩盖了长乐公主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京城前进的车辙。
沈明珠深吸了一口气,提步朝着江家的前厅里头走去,即使是龙潭虎穴又如何,她绝对不能叫对方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如今她身上肩负的可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命,还有圣人派来的全部查案官员的命。
只是刚进这前厅里头,江夫人的一双眼睛就像是阴毒的蛇一样,盯在了沈明珠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身上穿着的县主品阶的华服,只觉得自己谋划的竟然叫这个小贱人逃了过去,实在是可气。
看到眼前这熟悉的人,沈明珠自然是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那生父强硬带回江南嫁人,在明面上她可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并不比这位没有诰命的江夫人低,索性只朝着那江家家主江潮行了个礼数。
“江世伯,竟如此客气前来宴请小辈明珠我,实在是叫人心生惭愧。”
见到沈明珠真的来了,坐在一侧的谢清霖再也无法淡定下来,他垂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只觉得为她贸然留下担忧不已。
只是却也明白,她这般身陷险境,足以能够叫事态稳住。
至少,他如今是安全的。
好容易才回到江南的江夫人,一肚子恼火没处发,刚好看到沈明珠,只觉得总算是到了自己地盘上,得好好整治整治她,才算解了这小贱人在京城里头气她的账!
“是本夫人瞧花了眼吗?”她尖酸刻薄地冷笑了一下,抬起的脖子昂的老高,“这不是谢家那个打秋风的远方表妹吗?怎得,一下子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扶了扶头上的金凤簪,沈明珠故意混淆她的话,“凤凰?是我头上带的这支吗?”
“唉,是姐姐长乐公主所赠,据说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给她的,她喜欢的紧呢。”
第48章 第 48 章(加更)
被沈明珠故意曲解了她的话, 还叫这人硬生生在自己的脸上炫耀了一番,直直气的那江夫人的脸色都有几分扭曲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这两人的几句话,却是叫江家家主看出了端倪来, 自家这个夫人他知道, 素来不是个省油的灯。难怪会叫自家那个混不啬的老七娶这位县主,估计是在京城里头就生了嫌隙。
且不说江夫人不知道自己的这几句,叫江家家主误会了什么, 她还压根不知情为何要宴请沈明珠过来,只觉得心头一阵愤然。
“既然明珠县主已经来了, 那老夫也就请诸位一起入席了。”虽说是赴宴只是个明晃晃的由头,但江家家主怎么会叫人拿捏住把柄, 自然是早就备好了宴席。
见自己夫君这般说江夫人也没得法子,她是断然不敢忤逆他的。
既来之则安之,沈明珠道了谢,就着对方指着的席位就坐了下来。
只是她刚落座, 谢清霖就紧跟着坐在了她身侧, 又将她面前的那道咸口的点心挪开,重新倒了一杯花茶给她。
沈明珠悄悄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人并着一双修长的五指,从容地斟茶, 而后递了过去。
对面的江家家主见到这幅样子, 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年轻之间的眉眼官司,甚至顿时觉得, 为何这谢清霖以前会对他们江家如此不客气了。
毕竟这明珠县主, 着实生了一副好样貌。而他们江家甚至差点娶了人家姑娘进门, 原来是这个缘由。
美人关难过,倒也是常事。
于是宴席上的气氛反倒是和缓了起来, 江家家主笑眯眯地问了些沈明珠关于在江南经商的事情,甚至大方的择了一处上好位置的田地,赠予给她,说是当做赔罪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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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样,要不是早知道这人是个何等的老狐狸,都险些将沈明珠骗了过去。
而一边的江夫人眸子闪了闪,她还是顺不下这口气,见宴会马上快结束了,故作有事要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一壶酒水,说是难得见到京城里头遇见的贵人,说什么都要请他们喝一杯。
江家家主知道自己夫人是个什么货色,却也觉得不过是一杯酒,又能如何。
但是这江夫人的酒水里头有什么,沈明珠是不敢去赌的。她侧目看了眼正在专心替自己布菜的谢清霖,只觉得心里头闪过微微的暖意,至少他们两个之间得有一个清醒着离开江家的,这个人,只能是他。
还不待谢清霖起身推辞,她反倒先开口说道:“我表兄谢清霖前些日子引着我学骑马,不小心扭伤了筋骨,郎中吩咐是不敢喝这酒水的。”
只是还不待对面江夫人借机发作,说她不同礼数,又笑着接过那两杯酒水,“不若我替他喝了吧,到底是江夫人盛情难却!”
谢清霖眼睑颤了颤,他明白沈明珠这般做的原因,刚想伸出手去拦下,却和她对视的那一眼明了,默默然将手攥紧,收了回去。
他得清醒着,带着她平安回去。
一出江家,坐上在外头准备好的马车,谢清霖这才后怕出一身冷汗。
倘若只是他一人身涉险地,绝不会如此担忧,但今日不同,沈明珠冒着这样的风险前来,直直吓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不是叫长乐公主带你昨夜就离开了吗?”他压低声音突然朝着坐在一侧,轻轻揉着额头的沈明珠说道,“这也太冒险了!”
沈明珠知道这次没有和他商量,是自己失礼,刚想小声朝着他赔罪,却不料到对方真的吓坏了一般,突然搂住了她的腰,在狭小的马车里抱紧了她。
被吓了一跳,沈明珠被他整个抱住,身子动了动想要挣脱开来,对方却将整个身子压了过来,下颚放在她的肩上,低声在她耳边颤着声音说:“你要是有点什么危险······”
他的声音及其低哑,叫本就喝了那两杯酒水有些头晕的沈明珠更觉得酥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却不想刚好耳垂碰到了那人脸上最柔软的那处,两人都觉得浑身一颤,登时说不出话来。
沈明珠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这人怎得能这般!她想要挣扎开来,却不料想那酒水里头不知道加了些什么,整个人都觉得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如果我离开,你才是最危险的,”勉强叫自己的神思拉回来,沈明珠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也被对方感染了,带了些颤音,“长乐公主已经去最近的军营里头搬救兵了,她手里头有圣上为了护着她打造的可以调动兵将的金凤令,五日之内······”
她想要继续说什么,却觉得自己实在是提不起来精神,浑浑噩噩的,觉察不出方向。
此时的谢清霖也觉察到了沈明珠的不对劲,赶紧朝着她看去,却见怀里的姑娘神色有点浑浑噩噩,眉眼却慵懒的倒真像是喝醉了。
幸好,沈明珠这一步险棋走对了,目前江家虽仍旧放心不下他们,却没有了最初的杀意了。
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叫这江家连同那镇国将军府反目成仇,也好一石二鸟,叫他们狗咬狗起来。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镇国将军府可是当初圣上嫁女的府邸,到底是一国大将杀伐多年积攒下的家业,不说旁的,就在兵营里头绝对是有着一群誓死追随者。
谢清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不料到怀里他以为只不过喝醉了的沈明珠混混沌沌的醒了过来,鬓角额头上在这冬日里头竟然冒出汗来了。
他掏出手帕赶紧替她擦拭,却不料叫他的手心都汗湿了。
不对,这酒水里头究竟有什么!
此时的沈明珠却觉得身上燥热不堪,身上穿了的衣服也都像是紧紧裹着一般,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非要闹着将身上的这些热着她的衣衫褪去。
只是这身上的县主品阶的华服,可不是那么好脱的,她挣扎了半天,倒却是在谢清霖的怀里左右扭捏了起来。
脱不下来衣裳,急的浑浑噩噩的沈明珠几乎要哭出声来了,这时候却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似乎划过了脸颊带来丝丝凉意。
她不由得大喜过望,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将那物一把牢牢抓住,沿着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好叫自己能够凉快下来。
“好热,好热。”她一面用手牢牢抓着,又一面沿着这物朝上摩挲,像是要找到源头一般。
此时的谢清霖却是瞬间明白了,这酒水里头竟然是下了那样下作的药!
只是此时沈明珠不耐于他那一只手带来的冰凉,用力一拉,竟然将他整个身子拉了过来,探出一双滚烫的手,尽数抚摸在了他的脸上。
谢清霖只觉得瞬间自己好像要烧起来了,往日里能言善道的嘴,如今却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你,明珠,”
“你别乱摸······”
“我带你回家,替你去寻郎中,你先别急······”
只是刚想到这次他们前来江南并没有带随身的医馆,贸然去找郎中,岂不是坏了沈明珠的名声?长乐公主的行宫里头倒是有医女,但却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敢去寻。
忽而想起自己的师兄王昌平,似乎也是通医术的,咬了咬牙,朝着外头赶马车的人说前去驿站。
刚吩咐完,却见怀里头的姑娘似乎找到了自己身上那件衣服如何褪去,他一低头却看见一片诱人的雪白,猛地一下,只觉得自己鼻尖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了下来。
谢清霖赶紧侧过身,将视线移开。
而后又觉得有些不妥,想要让沈明珠把衣裳穿好,他一会得带她去见师兄解了这药里头的毒,总不能这样去见吧!
只是喉头滚动了半天,他只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着非礼勿视,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哪成想,闭上眼睛之后,怀里的姑娘直直呼喊着热,在怀里不停扭动,玲珑的曲线在他身上一一感知得更加明显。
他已经快撑不住了,只是却又担心沈明珠这样会冻病了,摸索着想要替她将衣服穿好。
而沈明珠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心爱的玩意,一下子攥住了他一双手,又觉得他似乎就是凉意袭来的源头,懵懵懂懂却又无师自通的朝着他怀里靠了过去。
“好热······”
她无意识在他下颌上蹭着,灼热的脸颊绯色异常,这可苦了这些年来洁身自好从没有过任何经验的谢清霖,他只觉得本来只是沈明珠身上有些烫,如今却像是一把火,把他也点燃了。
他以为自己即使不算君子,倒也能够心如止水这么多年,算是个有定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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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只觉得已经呼吸都开始不畅了,谢清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马上就到驿站了,明珠,你得忍忍。”
似乎这个语气叫沈明珠想到了什么,她只觉得神情一晃,歪了歪脑袋直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红艳艳的唇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一开一合地忽而清明了一些。
“是不是那杯酒里有什么问题?”
她语气有些委屈,却又无奈。
“别怕,我回去就替你找人替你解毒。”见她清醒过来,本来不觉得羞耻的谢清霖只觉得自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只是这时候,沈明珠似乎又浑浑噩噩了起来,她忽而贴近谢清霖刚刚说完话的唇,及其近地喊了一句。
“谢清霖,我难受。”
谢清霖猛地低下了头,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姑娘,眼里闪过一丝骇人的赤色,灼热的气息同怀里的姑娘交融在一起,缓缓冲着她说道。
“再喊一声我的名字。”
第49章 第 49 章
驿站里头, 见到外头紧紧围着的私兵渐渐退去,王昌平虽稍稍放下心来,却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就算是自己那师弟谢清霖被困在了江家, 也不至于就这般放松了对他们剩下这些人的警惕啊?
正在书房里头踟蹰着, 思量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却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师兄!”
待到王昌平反应过来,却看到自己那素来神色不慌不忙的师弟仓皇急促的抱着一个用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姑娘, 一头钻进了房间里。
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紧忙朝着里头进去, 却被自家师弟脸上那个老大的巴掌印吓了一跳。
“这是发生何事了?”王昌平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师弟谢清霖,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明珠替我挡了酒, ”盯着一张看上去清风霁月,却有着一个老大巴掌印的谢清霖,心里头有苦说不出,“似乎那酒水里头有催情的东西, 你快替她看看。”
竟有这种事?
几乎是毫不迟疑, 王昌平想着救人要紧,刚伸出手想要掀开斗篷,要找到床榻上人的手腕好把脉。
结果谢清霖这家伙反应倒是太快,几乎是没给他反映的机会就把床帐拉了下来, 只从里头探出了一个胳膊给他。
目瞪口呆的王昌平看着自己这师弟, 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却又要赶紧救人, 只叹了口气作罢。
只是号脉结束, 王昌平倒是松了一口气, 冲着自己师弟调侃地说道:“别忧心,是一些酒性极烈的合欢酒, 只需要泡到冷水里头熬过去就好了。”
“只是合欢酒?”这酒的名字谢清霖倒是知道,是一些青楼里头用来助兴的药酒,虽然药劲十足,但却不怎么会损伤人的身体。
“可明珠的神色一直有些不清楚,”想到刚刚他差点被蛊惑,想要附身亲吻,结果对方却嫌他靠得太近,朝着他的眼眶上猛地拍了一巴掌,“师兄你这医术究竟靠不靠谱?”
王昌平刚想去喊人打些冷水过来,听到这话回头怒瞪着谢清霖道:“我的医术可是比你的剑术靠谱得多。”
“你莫不是想趁着明珠姑娘醉酒,想要做什么却被人打了吧?”
这话一下子叫谢清霖面红耳赤,可不是说道点子上了吗。
待到那桶里冷水备好,谢清霖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床帐,想要带沈明珠去泡一下冷水。
而此时的沈明珠却感觉自己的呼进呼出的气都是灼烧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热辣辣的气息包围了,她急切地想要找到冰凉的东西。
“好渴。”她细细碎碎地嘟囔了一句,又缠着那双想要抱她离开的手不肯松开。
谢清霖看着她,那双漂亮冷清的眸子里已经早就是去理智,迷离的点缀了赤色,只是却又逼迫自己扭开头,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只是却又不敢使劲挣脱怀里的姑娘,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磕碰到。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谢清霖的心里头是分得清的。
他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明珠,先松开,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这一声实在缠绵又喑哑,沈明珠倒是消停了一会,直勾勾地看着他。
“花茶,甜的。”
于是沈明珠如愿以偿的喝到了她喜欢的花茶。
只是要进冷水里头的时候,谢清霖又犯了难,这浴桶有些太高,里头又冰冷刺骨,他实在是不敢将人就这般放进去。
迟疑着呢,外头传来了王昌平调侃的声音。
“师弟,记得一定要泡到那药效下来,切记切记。”
“我去给明珠姑娘弄些驱寒的汤药,你可别行那些不轨之事啊。”
虽说是调侃,却又是另一种提醒,确确实实需要进去这冷水里头才算可以。
谢清霖看着怀里直喊热的姑娘,闭着眼睛深深长叹了一口气,总归是狠不下心来将她一个人放进去受寒。
索性直接抱着她,小心的泡了进去。
刚一进这冷水里头,本来还喊着热个不停的沈明珠一下子怪顺了下来,她呆愣愣地有些被寒到了,哆哆嗦嗦地朝着唯一的热源蹭了过去。
若说是之前她还觉得自己要烧起了,此时却像是突然掉到了冰窟里头,整个人都觉得开始打起了寒噤。
“冷,”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会热的不行,一会又突然掉到了冷水里头,心里委屈的不行。
谢清霖小心地靠在浴桶里头,将沈明珠揽在怀里头,伸出自己的手捏在手掌中,以此给她带来一些暖意。
他虽已冷的不行,却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叫沈明珠在这里头熬过去。
毕竟他是明白这人性子的,她又不喜欢他,如果······那她可能会恨他一辈子的。
不知何时,外头的雨渐渐变成了雪花,屋里头也冷的不行,王昌平早早备好了驱寒的药,就盯着隔壁房间里头的人一出来,就把这药给她喝下去。
到底是冷水泡着会伤身,这明珠姑娘是为了他们的安全才留下来的,若说以前他是看在谢清霖的份上才对沈明珠有些照顾,如今却是真的钦佩起来了。
这种时候能够不顾自己的危险,留在这里,又能及时出现将局势扭转,足以说明这姑娘冷静又睿智。况且刚刚没看错的话,她头上那支金凤簪应该是长乐留给她的,能够动用长乐一半的暗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来她们两个应当是商定好了计划,不是冒险而为之。
难怪自己那师弟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总归是下了一夜的雪,晨起时却已经是晴天。沈明珠难得起的迟了些,温热的阳光暖融融地将她从床榻上唤醒,她只觉得微微有些头痛,隐隐想不起昨日发生了什么。
刚想起身,却觉得有些身上酸胀,似乎是着了凉。
“姑娘,您起来了啦。”说话的是梅娘,她今个有事来找沈明珠,却是在小院里头没寻到她,幸好想起兴许是在驿站里头,索性来到此地找她。
“听说您昨个喝多酒水,今个头还疼吗?”
“梅娘?”沈明珠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她皱着眉看了眼外头,这里怎么是驿站,她只记得昨个好想是喝了两杯酒水,之后就记不清楚了。
昨夜那酒水蹊跷,定然是那江夫人动了什么手脚,真是叫人好生愤怒,这等下作之人着实阴毒。
正这般想着,沈明珠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更换过了,朝着外头看了眼,这驿站里头却是只有几个侍卫的样子,并没有丫鬟,那自己这衣服究竟是谁换的?
想到这里,沈明珠只觉得脸色凝重了下来,不由得开始努力回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只能隐约记起,似乎她觉得太热,过了一会又像是掉进了冰水里,幸好有一个温热的大树叫她抱着,硬生生扛了过去。
那自己身上的衣裳可是怎么回事?
见沈明珠的脸色都有些变了,本来想着给她说下驿站外头站了好些官差的梅娘心下更是紧张,她小声地将事情一一朝着沈明珠赶紧讲完,等着她来做主。
原来是江家突然给了他们云想阁一笔大单子,足够叫她们的利润翻上好几倍,梅娘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来找沈明珠问询。
这事沈明珠倒是还记得些,只是这江家同她结的怨可不是这点子东西就打发了的。
“留着这单子,定钱取了,叫他们过半月照常来取货便是。”
想起昨夜的事,沈明珠还是有些疑心,只是梅娘在自己跟前总归是不好去问谢清霖的,待到她离开来了,刚想去寻那人,却听到外头想起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正是那人。
只是定睛看去,沈明珠竟然忘了刚刚要问什么,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人脸色有点苍白,左边眼下好大一块乌青,似乎是被人打了一般,面颊略带了些红晕。
见这人笑的格外开心,谢清霖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他这幅尊荣还不是她下手打的。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莫不是喝醉了后力气都变得大了起来。
谢清霖头疼地说道:“别笑了,快过来把这幅驱寒的汤药喝了。”
忽而想到什么,他有些支支吾吾了起来。
“昨个,你,没事,我替你泡了冷水,衣裳是你自己脱得,我没看。”
一想到昨晚的事情,谢清霖不由得红了耳尖,却仍旧得告诉沈明珠实情:“酒水里头有些那种药。”
“不过你放心······”
“酒劲有些大,你自己非要换衣服······”
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支支吾吾老半天,倒是叫沈明珠自己领悟过来了。
原来是自己虽然解了药性,只是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闹着要换。看着这人几乎要红到脖子的绯色,沈明珠忽而福至心灵的明白了,昨夜她泡在那冷水里头,紧紧抱着的温热的东西是什么了。
分明是眼前这人。
轰的一声,她也觉得自己快要比昨日还要烫了。
她不敢抬头再去看这人,脸色尴尬的半晌没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清霖僵在那里,没敢动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强撑着不叫自己再觉得羞愧。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明珠。”
这话叫沈明珠的眼皮子明显一颤,她攥了攥自己的袖口,半晌开口道:“我们······没有僭越之事,况且我也不想嫁人。”
“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没有发生过。”
谢清霖心头一慌,他看着眼前低着头的沈明珠,猛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开口说道:“可是,你亲了我。”
沈明珠听见了,僵着身子抬头凝视着谢清霖。
虽然面色苍白,但谢清霖依旧站的笔直,往日里黑漆漆的眸子盛满了深邃的爱意,却又格外透彻,目光问投的落在了沈明珠身上,每一个字都说的格外坚定。
“明珠,你得对我负责。”
他没撒谎,父亲小时候同他此时一样,眼下青了一大块,他亲眼看到是母亲打的。当时父亲就教导他,打是亲骂是爱,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所以沈明珠亲了他。
沈明珠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她只觉得自己以前似乎对谢清霖的评价是个君子,怎么竟然如此无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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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看着他那双炙热的眼睛,里头的光芒似乎让她如此熟悉。
她以前也用这个眼神看过这个人。
沈明珠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努力叫自己脸色看上去不那么尴尬,她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冒出了一句。
“倘若我不负责呢?”
第50章 第 50 章(加更)
沈明珠从来不觉得谢清霖这人竟然还有如此一面。
竟闹着叫她负责, 这是他一个郎君能够说得出口的话吗?
索性直接不去理会这犯了傻的人,先去将长乐公主交代给她的事去找王昌平交代了,到底还是正事重要些。
这些事谢清霖也得知晓, 于是他就在一边坐着一边用哀怨地目光盯着这姑娘, 看的沈明珠只觉得有点坐立不安。
起身离开的时候也分外利落,叫另一侧的王昌平只觉得一阵好笑,只是为了自己这师弟的面子到底是等人家姑娘离开之后才笑出声来。
“谢师弟啊, 怎么,你这堂堂状元郎叫人家嫌弃成这般样子?”
说罢, 又装摸做样的端详了一下谢清霖眼下的淤青,继续说道:“确实, 人家明珠县主嫌弃你,也是应该的。”
听出了这位师兄语气里头的调侃,谢清霖冷哼了一声,却又没办法反驳, 只能开口道:“调派兵营前来, 最近驻扎的那处到此地也需要五日,我们这几日绝不能露出端倪来,江潮这个老狐狸,实在是不容小觑。”
点了点头, 王昌平说道:“确实, 就算那江少安没有回江南,不过也是这个老狐狸以为还有些能够反转的余地罢了。”
嗤笑一声, 谢清霖可算是看透了这个老狐狸:“他哪里是想要反转, 而是根本就用江少安那个儿子当成了手中的筹码罢了, 不然怎么会敢做出带兵围困驿站这种事。”
“这人比我们想象中要狠毒的多。”
“再狡猾的狐狸,总是能有猎人制服他的, ”饮了一口茶水,王昌平神色露出些势在必得的决心来,“不过,要是狐狸都死光了,猎狗也就没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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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霖知道,动江家可以,但是还得叫圣人自己主动开口,留下一部分叫他们苟延残喘着。不然几大世家,最后那刀刃终归是会朝着他们王谢两家砍去。
“镇国将军府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似乎都想要讨个荫官?”忽而想到了什么,谢清霖开口道,“到时候江南会空出一大批的官员位置来,你说,把那几个人送过来,他们会和剩下江家的人斗个你死我活吗?”
王昌平赞道:“难怪师父说师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那点子宣扬镇国将军府的丑事不过是想叫他们倒霉,而你,这招实在是妙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剩下江家的残余势力定然会以为,是镇国将军府里头的人将他们出卖了,所以才会导致他们江家如此惨烈。
到时候镇国将军府剩下的残余兵部势力,足够能够叫他们斗上个三年五载的了。
真是釜底抽薪啊。
琢磨了一会,王昌平却看到眼前的人脸色苍白的有些难看,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
谢清霖咳嗦了几声,将身上的衣衫裹得紧了些,他昨个不敢将沈明珠一个人留着,索性勉强披了个斗篷穿着湿的衣服陪了一夜,今个应该是发烧了。
“没事,风寒罢了,不影响。”
真是个死心眼,王昌平懒懒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师弟,想着他既然替自己将镇国将军府之事的烂摊子处理了,不如帮他一把,开口说道。
“有时候,对一个人好,总得叫她知道。”
“不然她怎么会心软呢?”
谢清霖愣了愣,忽而明白了这句话里头的意思,道了声多谢转身离开了。
却说沈明珠今日听闻梅娘说得,驿站外头围了一圈的官差,思 ? 量应该是那江家派来的。左右无事,看了几页账簿,觉得实在是有些无聊,想要寻几本杂书来看。
但又觉得出了昨夜的事,有些碍于面子没有去问谢清霖,直接自己到了院子里头的书房,想要找本杂书打发时辰。
这书房这些日子只有谢清霖一进出,书案两侧堆了些公文,她也没有去翻,只在书架上找着,只是一不留神,却碰到了一旁靠着墙上的画轴。
她赶紧附身去捡,只见那上头画着的人有几分眼熟,不由得好奇地打开来看。
那是一株桃花树下,漂亮的女郎一双眸子水汪汪的笑着,只是如此眼熟。沈明珠愣了愣,这人,不就是自己吗!
她看着这画轴周围微微有些卷翘的封边,定然是人长久抚摸所致,只觉得心头似乎沾染了什么,一时间竟然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谢清霖轻咳了几声,才叫沈明珠反应过来,她慌乱的收起手中的卷轴,只觉得有些手忙脚乱,只是刚收起来,她又觉得,这画上人明明是她自己,该慌乱的是人分明应该是他谢清霖。
沈明珠轻轻测了下身子,不去直视那人,眼底一片水光潋滟,先开口道:“表兄这里可有什么杂书,可以给我看看?”
她想转移一下这人的视线。
但是谢清霖可不想放过这茬,他继续咳嗦道:“我画的如何?”
沈明珠只觉得这人有些可恶,朝着他哼了一声,“一般。”
这是以前这人老爱说她的话,如今她这么说出口,却有了别样的感觉。
点了点头,谢清霖似乎很满意她说的话,“当然一般,不及你本人三分颜色。”
这话说出来,沈明珠只觉得脸颊都有些红了,刚想去瞪他,却看到这人竟然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她,神色无比的正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谢清霖眉目凝神,神色中带了清浅的笑意,珍重地盯着她,只是其中暗潮汹涌的爱意根本没有隐藏,直直地朝着沈明珠淹没而来。
“明珠,我知道我谢清霖身上的不足太多了,但是自从我认准你之后,我绝对不会再有二心。”
“你聪明伶俐,善于处理各种事情,我知道,你以后可以选择的人,实在是太多。”
“但是,你能不能试着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求你接受我,至少给我个机会,好吗?”
他眼底的爱意几乎叫沈明珠有些松动,她咬了咬唇,如果以前在她爱着这人的时候,就说出这些话该多好,那她定然会欢呼雀跃的朝着这个人,义无反顾奔去。
如今她已经历太多,不可能再心无旁骛的爱上这个人,她害怕再次被抛弃。
抑或是,像赵温那般,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将指责对向她。
如果这一切会在她再度爱上一个人之后发生,沈明珠不能想象,究竟会叫她多么崩溃。
够了。
她不敢。
沈明珠眼底忽而有些悲伤,她不想再一头扎进了进去,最后被留下的人只剩下她一个。
只是她还没开口,谢清霖何等聪明就知道她又要拒绝自己,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死缠烂打的将话头转向了别处。
“我之前给你修好的镯子,昨晚你打我的时候幸好没带。”
那点子悲伤忽而被冲淡,沈明珠惊讶的开口:“我还打你了?”
像是找到了告状的源头,谢清霖走上前同她凑得极其近,还不待她反应,指着自己左眼眼下的那片乌青开口,“你看,就是你打的。”
从没喝过酒的沈明珠心虚的垂下眸子,她不知道自己竟然喝多了会打人,更何况打人不能打脸,她竟然将这人的眼窝都打的青紫了。
不过她又狐疑起来,眯了眯眼睛盯着那点乌青说道:“该不会是你想趁人之危,所以才被我打了吧?”
这人怎么还反咬一口呢?谢清霖此时无比懊恼自己以前教她如何断案,这不全用在自己身上了。
他气恼地说道:“是你自己捏着我的两个手,过了会说太热了,非要摸我的脸,我还没来得及反抗,你一个直接就砸到了我的眼眶上。”
沈明珠听了这话,只觉得一阵面红耳赤,想来这事是她能够做得出的。
“谁叫你一直揽着我的!”
她想起昨夜一些零星的片段,似乎就是这个人揽着自己坐在那浴桶的冰水里头。
这话还没说完,谢清霖更是觉得委屈了,他又咳嗦了几声,故意用内力将自己面色逼得更加苍白:“我怕你冷,明珠。”
福至心灵的沈明珠知道眼前这人为何咳嗦了,原来是昨夜冻病了······不由得更是带了点心虚,她侧目过去,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那是你身体不好。”
谢清霖只觉得被激怒了,“我怎么会身体不好,我可是从五岁开始每日习武从不间断,你见我什么时候生过病?”
沈明珠突然记起来自己照顾这人的那次,不由得得意洋洋说道:“春日里你不就是着凉风寒了一场吗,还是我照顾的你。”
想起来自己为何那次会生病,谢清霖倒是找到了理由,“你那次回去的晚,我在雨里头等了你好久。”
忽而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而且,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江少安,所以难过的一宿没睡。”
这人竟然也会同自己一样患得患失吗?沈明珠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颤,刚想后退,却发现自己身后就是书案,有些退无可退,而眼前这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叫她找不到安放自己视线的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清霖语气中的惶恐安定住了她以前裹得紧实的蚕茧,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心中展翅飞出。
如今这人骨子里曾经的沉稳还有清冷都不复存在,只剩下紧紧绷着的唇角,在忐忑地等着她的答复。
沈明珠只觉得似乎应该说些什么,脑子里画面一片模糊,明明昨夜醉酒里头事情像是梦境,此刻却又忽的记起这人似乎被她扯乱了衣裳。
墨发交织在这人唇红齿白之间,他就这样敛着眉目,赤红着眼睛看着她,看上去实在是像极了话本里头勾人的狐仙。
鬼使神差的,沈明珠挑了挑眉,侧目看了他一眼。
“现在看你确实顺眼了许多,机会的话,再看我以后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