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71.
也许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连段淮岸自己都不记得了的事,怀念还记在心里。
晨间雾风茫茫,段淮岸的眼眶被风吹得干涩, 他低敛着眉眼, 表情里看不出太多情绪变化, 但低哑的声线轻颤着:“好乖啊宝宝, 我教你的,你都记得。”
怀念没出声,只是抱着他的手略收紧了一些。
他们面对面拥抱。
又站了会儿。
“还准备在这儿抱多久?”段淮岸的手往上挪, 伸到她的脸颊处捏了捏,“吃早饭了没?要不先吃个早饭, 吃完早饭再接着抱?”
“我刚打算出门买早餐,就看到了你的车。”怀念松手, 整个人从他的怀里抽离出来, 她眼帘轻掀,看向段淮岸, “你是不是也没吃?”
段淮岸嗯了声,却说:“你先跟你妈吃,吃完我们再走。”
“……”怀念手指蜷了蜷, 还是没忍住,抓住段淮岸的衬衣袖口。
对于她如此细小又黏人的动作,段淮岸眉梢轻佻,“又撒娇?”
怀念并不想解释自己是在撒娇,她就是,不想让段淮岸坐在车里, 又困又饿又累地等自己。
两人僵持了片刻。
怀念问他:“你能等我五分钟吗?”
段淮岸:“嗯?”
怀念语速飞快:“不对,三分钟就行, 我手机充电器落在家里了,回屋拿一下,然后顺便和我妈打声招呼。我很快的,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听到这话,段淮岸皱起眉来。
段淮岸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冽的眉眼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疏冷,眉头蹙起,更添几分刻薄的凶劲儿。看着他这幅模样,怀念莫名也有几分恐惧,怕他出声就是拒绝自己,怀念是不敢像对待迟径庭一样要求段淮岸闭嘴的。
但是有更好的方式,能让段淮岸闭嘴。
段淮岸:“你——”
声音戛然而止。
怀念踮脚,亲了他一下。
段淮岸:“别以为撒娇有用,你吃了早饭再过来。”
怀念又亲了他一下:“我要陪你吃早饭。”
段淮岸无奈:“我不急的。”
怀念:“我很急。”
段淮岸气笑了。
然后怀念又在他上扬的嘴角处亲了一下:“撒娇对别人没用,但对你一定有用。”
亲完,她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小偷,转身就跑。
跑出好几米远,她回头,压低了声音,强调再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段淮岸挑眸睨她,眼里带了点笑意,他轻抬了抬下巴,“知道了。”
段淮岸没等多久,或许三分钟都没到,怀念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瓶牛奶和两个鸡蛋,塞进段淮岸的手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家里没什么吃的,就这俩,你先将就地吃一点儿。”
“……”
“你坐副驾驶吃。”怀念边说边推他往副驾驶走,她打开车门,示意段淮岸进去。
“那你呢?”
怀念眨了眨眼:“我开车。”
段淮岸啧了声,“这么体贴我?”
“不是,”怀念老实道,“你才睡了三四个小时,开车的话是疲劳驾驶,我怕出车祸。”
“……”-
这是怀念第二次开段淮岸的车,比之前熟练不少。
进入环城公路,往内环驶的时候,怀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双手把着方向盘,到底不是老司机,不敢抽出手,于是让段淮岸给她接电话。
段淮岸抓起她的手机,看了眼来电:“短号。”
“科室电话。”
段淮岸按下接听按钮。
“怀念医生,临时有个会要开。”
医院时常有突发状况,也有紧急会议,怀念习以为常。
“上午十点,你能赶过来吗?”
“可以的。”说完,怀念让段淮岸挂断电话。
怀念在心里盘算了会儿,恰巧环城路下来的路口是红灯,怀念偏头,看向段淮岸:“我十点要回医院开会,如果送你回家,我再自己过来,就有点儿赶。”
导航里显示,这边去段淮岸家还有四十分钟,但是附近的地标建筑怀念很眼熟,离医院很近。她并不想来回折腾,觉得让段淮岸直接去她家补觉是最优解。
段淮岸坐姿松散,也别过脸看向怀念,意味深长道:“又邀请我去你的床上睡觉?”
“……”
“行吧,”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勉强,嘴角轻扯,语气很刻意,“但我没睡好,体力可能跟不太上,你不能趁人之危,明白吗?”
怀念眉眼动了动,澄清道:“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懒得来回折腾,让你在我家睡,仅此而已。” 话语一顿,“但是——”
信号灯进入倒计时阶段,还有八秒。
“你提醒我了。”
五秒钟。
“你最好把门锁好。”
三秒钟。
“毕竟。”
最后一秒。
“我想占有你年轻健壮的肉.体很久了。”
话毕。
段淮岸:“……”
红灯变绿。
怀念淡定地收回视线,踩着油门,面不改色地将车驶往她家所在的方向。
到她家楼下,怀念将车停好,随后和段淮岸一同进屋。
进屋后,怀念问他:“你要不要先洗一个澡?”
“嗯。”段淮岸往四周扫了眼,察觉到他的举动,怀念好奇,“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我之前放在这儿的袋子,里面装了东西,你放哪儿了。”
猜到他说的袋子应该是他在这里过夜那天晚上,平白无故出现在家里的纸袋。一共两只纸袋,一只装了他的睡衣,那套睡衣至今还晒在阳台上没收。另一只袋子,纸袋很轻,里面是装了东西的,但是不知道装了什么。
怀念很保护他的隐私,没打开纸袋看过。
她记起纸袋被她换了个地方放,环顾四周,视线落在沙发处。沙发一侧紧贴墙角,落地灯就卡在那个位置,同样地,怀念把纸袋放在落地灯边上了。
“那儿——”怀念指了指,顾忌着他困倦的身子,怀念自动自发走过去,拿起袋子。
她随口问:“你里面都装了什么?”
段淮岸:“内裤。”
“……”
“喜欢吗?”
怀念看都不敢看一眼:“不喜欢。”
话音落下,房间里响起一声轻飘飘的嗤笑:“脱它的时候,你倒是挺喜欢的。”
怀念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她的心情有些难言,“谁脱它的时候很开心?难道不是你吗?”
“有吗?”段淮岸尾音拖着,语调有点儿欠,也有点儿嘚瑟,“时隔多年,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宝宝你的记性很好,我说的话你都记得一清二楚。”
“……”怀念没想到抱了他一下,他能得寸进尺成这样。
段淮岸拿起内裤,正要问她自己那天的睡衣在哪儿,仰头一看,看到了挂在阳台衣服。
他走过去,用晾衣杆收了下来。
“最近就这么忙?忙的连衣服都没时间收?”
“啊,”怀念漫不经心地回,“就,特别忙。”
段淮岸一只手拿着洗完澡后要穿的衣服,路过怀念的时候,揉了揉她的头发,倦怠的眼透着若有似无的欲,嗓音黏至发哑,“要不要陪我洗澡?”
闻言,怀念莫名地咽了咽口水。
今天天灰蒙蒙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下一场瓢泼大雨。
没有开灯的室内光线昏昧,气氛在他话落下之后悄无声息地陷入暧昧之中。
怀念身体微僵,深吸一口气,“明天一定。”
“……”像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段淮岸不知给予什么回答。
怀念唇线微抿,故作平静地拍拍段淮岸的手,“今天先你一个人洗,”顿了顿,她又尤为关心地补充了一句,“知道你体力不好,所以千万别洗着洗着,在浴室里晕倒了。”
段淮岸动作停住,拉着她的手往浴室走,语气挑衅至极:“我体力不好?”
怀念被他的举动吓到了,连忙求饶:“是你自己说的。”
段淮岸:“嗯,我证明一下我说的都是错的。”
怀念把着浴室的门,“你体力最好了。”
段淮岸微笑:“敷衍。”
怀念还扒拉着门。
段淮岸把手里的衣服往浴室里的置物架一扔,两只手箍着怀念的腰,轻松一抬,便将她整个人都抬起,放在洗手台上。
他身长腿长,洗手台的高度在他腰下,怀念坐在台面上,还是得仰头看他。视线由下往上提,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再到他如深海海底般的眼,他喉结滚动的弧度,压抑着欲.望,有着难言的性感。
并不宽敞的卫生间,陡然容纳两个人,空气仿佛被抽干。
过于亲密的姿势。
以及他的变化。
怀念脸上热意攀升。
“怎么……”
“我想你了,”他低头舔了舔她的唇角,“它也是。”
怀念:“不是前几天才和你见过面吗?”
段淮岸低笑了声:“你和它有好几年没见过了。”
怀念仰头承受着他的吻,她双手自觉地放在他肩上,渐渐地,被他黏糊潮热的吻,吻的浑身迷离发烫。
始终记挂着他没休息好这件事,怀念颤着眼睫,上半身往后倾了倾:“别亲了,你先洗澡。”
“不急。”段淮岸额发低垂,眼眸漆黑含着浓烈的欲,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宝宝,你先和它打声招呼,就摸一下,别的都不用做,好不好?”
说话间,空寂的浴室里响起皮带解开的声音。
怀念被段淮岸抓着手,五指紧握,温度烫的慑人。
……
从浴室出来,怀念浑浑噩噩地坐在沙发上。
她平复着呼吸,耳蜗似响起连绵的嗡鸣声,以及剧烈的心跳声。
为了让自己快点儿恢复平静,怀念突然起身,走到冰箱旁,打开冰箱,拿出瓶冰水,喝了小半瓶后,她靠在冰箱门上,沉沉地吐了口浊气。
她双手拿着冷藏过的矿泉水瓶,手心灼热的温度一点点褪去。
然而浴室里淅沥的水声,又将她的思绪带回进浴室里。
别的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段淮岸低沉又性感的喘息声贴在她耳畔。
过了许久,他沙哑着嗓音开口,带着餍足的愉悦:“谢谢宝宝。”
怀念猛地抽回自己累的发酸的手,逃避着他朝自己脸上吐的灼热呼吸。
“你到底什么时候,”段淮岸埋在她的肩颈处,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饱含情欲的在她颈边落下很重的吻痕,慢条斯理地把剩余的话说完,“——才能来占有我?”
第72章 72
72.
——“我想占有你年轻健壮的□□很久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 才能来占有我?”
“……”
这茬儿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怀念的脸再度升温,她拧开矿泉水瓶瓶盖,把瓶子里的水全部喝完。
她努力让自己的理智回来一些, 她带他回家, 真不是想和他做这种事情的。
对。
她回来是为了医院开会。
医院开会。
想到这里, 怀念抬起手腕,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注意到当下的时间,怀念的神情里一闪而过不自然。她记得自己下车的时候,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 才八点出头。
怎么。
现在。
就。
九点多了啊。
怎么就过了一个小时?
怀念懊恼地叹息了声,她就不该言语挑衅段淮岸的。
他最不怕言语挑衅了, 甚至,巴不得怀念挑衅他 ? , 然后他借题发挥, 达到自己的目的。
浴室里的水声不停歇,像是雨声。
怀念从厨房走出来, 视线往外一扬,瞥到阳台上。那里原本悬挂着段淮岸和她的衣服,此刻只剩下她的衣服了。
其实不是她忘了收。
楼下能看到她阳台晒的衣服, 她每天上班、下班,一抬头,就能看到段淮岸的衣服。有种,段淮岸就在家里等她的错觉。
她过去收下自己的衣服,心不在焉地回到卧室。
等了会儿,段淮岸还没洗完澡, 大少爷洗头洗澡刷牙洗脸,洁癖重, 爱干净,没半个小时出不来。怀念不太敢在房子里待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受到段淮岸的蛊惑,再把持不住,那她今天开会铁定迟到。
想到这里,怀念走到浴室门外,敲了敲门。
里面的水声停了,段淮岸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显得沉闷:“怎么了?”
“我要去医院了。”怀念说,“开完会就回来。”
“行。”他声线略沉哑,“早点回来,你男人在家等你呢,知道没?你现在不是孤家寡人,没事少在外面晃悠。”
怀念目光茫然,随即,眼里染上丝丝缕缕的笑。
从家里出来。离开会还有一会儿。
怀念走着走着,走到了医院附近的便利店。
医院里的便利店,可买的东西很少,吃的东西味道也一般。因此,医院的医护人员时常到这家连锁便利店买东西。
怀念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脚,往便利店走去。
便利店里除了收银员以外,没有顾客。
怀念走到柜台旁,拿起柜台边货架上巴掌大小的盒子,“结账。”
收银员:“现金还是扫码?”
怀念说:“扫码。”
收银员:“需要购物袋吗?”
她随身背的包是皮质的托特包,容量很大。
“不用。”
结完账,怀念走出便利店,一转身,恰巧遇到许如清。
见到她的时候,许如清眼里闪过惊讶:“刚下夜班?”
“没有,今天休息。”怀念说,“如清哥,你刚下夜班吗?”
“嗯。”许如清笑意温润,“待会儿一起吃午饭?”
“我要回医院开会,应该没时间吃午饭。”怀念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我还赶着开会,下次有时间再聊。”
说完,怀念朝他轻点了点头,而后,毫无留恋地离开。
和许如清分开后,怀念回到科室办公室。
所有人都在忙手头的事,怀念默默地走到储存柜前,打开写有自己名字的柜门,把装了大半袋子套的包放了进去。
“……”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买了十几盒套。
她觉得自己真的被段淮岸给色.诱到了。
哎。
怀念又开始反思自己,会不会太主动了?
惆怅许久,直到开会,怀念还心不在焉地纠结此事。
会议内容是说升职的事,怀念的导师,也就是骨科主任即将升职担任医院副院长,她师兄也要由副主任转为科室主任。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归各位。
怀念被赵峰叫进办公室,聊了好一会儿,中途她师兄曾汇博进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嘴地又和她说了很多的话。聊着聊着,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赵峰:“去外面吃饭吧,我知道一家餐厅,特好吃,带你俩去吃。”
他说了那家餐厅的名字,怀念有所耳闻,是专门做海鲜的。
怀念记挂着家里的段淮岸,一时间没做声。
见她沉默不语,赵峰瞥她一眼:“干嘛?不乐意?”
怀念连忙说:“没有。”
然而三人刚出办公室,曾汇博接到电话,vip病房的病人身体出了问题,要他过去一趟。曾汇博一走,怀念问赵峰:“还吃吗?”
“你开会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赵峰皱眉,“我就没见你这幅模样过。”
“……”怀念低着头,“开会内容我都有认真听。”
“一心二用,我还得夸你?”
“……”怀念立马噤声。
“你和我说说,”赵峰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怀念不擅长撒谎,尤其面对的是对她极好的老师,她点点头,认真地说:“嗯,谈恋爱了。”
赵峰顿了下,眉间划过一丝惊讶,很快,他挥挥手:“行行行,不强留你吃饭了,和男朋友约会去吧。”
怀念笑:“谢谢老板。”
赵峰的办公室和她的办公室不在同一栋楼,怀念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带上储存柜里的“赃物”,步伐从容地回家。
一路上,怀念心神不宁,思考着要把这一袋子“赃物”藏在家里的哪个隐秘小角落里。买时一时爽,买后火葬场。
是的。
怀念后悔了。
原本她是嫌来回奔波过于麻烦,因此让段淮岸在她家睡觉。但是这一袋子套带回家,就显得她图谋不轨,之前说的话都是借口,就为了掩盖她想要占有他年轻健壮的完美肉.体一事。
她不仅是个贪图美色的好色之徒,还是个虚伪至极的女人,将自己的欲望伪装的冠冕堂皇。
等到家了,怀念正四下找藏东西的地方时,再度接到科室的电话,让她把身份证照片发过去。
怀念:“要得急吗?”
“最好现在发过来,审批材料要用。”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好。”
挂断电话,怀念又叹了口气。
她叹气的原因很简单,前几天晚上她写材料需要身份证,她抱着电脑坐在床头,用完身份证就将其随手一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身份证应该在她枕头边上。
怀念随手将包搁置一旁,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外。
拉开门。
她的床是一侧靠墙的,段淮岸恰巧睡在靠里的位置,她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段淮岸枕头边的,她的身份证。
怀念屏紧呼吸,动作很轻地爬上床。
她速度很慢,单手撑着身体,趴在段淮岸的上空,慢慢往另一侧伸手。
脖颈间有熟悉的,温热的气息。
近在咫尺的距离,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怀念的身体不自觉变得僵硬。她低眼打量了段淮岸一眼,见到的是他处于睡眠状态的脸,脸上少了几分冷感,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柔和。他的皮肤透着病态的白,唇色不点而红。
怀念的心念松动。
脑海里突然冒出许芙评价段淮岸的那句话来——“靠着那么一张脸也能发家致富。”
她盯着他的脸,窒息又静谧的氛围里,空白的大脑霎时浮现出四个字来,而她也脱口而出这四个字:“男模从良。”
话音落下的同时,室内响起了段淮岸清冽的声音,不含一丝惺忪睡意:“谁是男模?”
下一瞬。
怀念看到段淮岸紧闭的眼,蓦地睁开。
她的呼吸在这一瞬停住了。
世界仿佛也随之静止。
唯有段淮岸是流动的。
段淮岸的神色里没有半分困倦之色,他眼梢敛开一道细细的缝,质问的口吻,“你口中的男模,该不会是我?”
“你、你怎么醒了?”怀念的语气还算平静。
“我没醒的话,你打算对我做什么?”段淮岸下巴稍抬,眼神暗昧,“怪不得让我锁好门。”
“我是来拿身份证的,我的身份证放在枕头边上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怀念往床头内侧看去,那只本打算去拿身份证的手,朝枕边一指。
然后。
指向了空白处。
段淮岸顺势看过去,玩味道:“身份证?哪儿呢?”
怀念:“不是,刚刚就在这儿的啊!”
段淮岸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气息低沉:“想要占有我,需要找那么多借口吗?”
“我没有。”怀念头疼不已,仍想辩驳,腰间陡然一重,她本就是跪趴的姿势,摇摇欲坠,腰间的重力瞬间拉动她全身,朝段淮岸的身上倒去。
怀念以为在这股重力之下,自己会磕到什么。
然而段淮岸抱着她的腰,猛地使力。
天旋地转间。
二人的位置互换。
怀念被段淮岸压在了身下。
“整张床都是你的味道,”段淮岸的目光由她的脸一路下滑,冷淡的脸,眼里充满了浓烈的情欲,他的气息也很烫,“我满脑子都是你,根本睡不着。”
怀念浑身也仿若被他烫到,喉咙干涩,心脏狂跳。
她还来不及出声,就被段淮岸垂头吻住。
不同于重逢之后细密温柔的吻,这个吻带着熟悉的占有欲,寸寸掠夺怀念口腔里的气息,舌根搅弄着她的舌头,反复舔舐吸吮,近乎逼仄的窒息感席卷着怀念。
怀念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衬衫,内里是自带胸垫的吊带。尤为简单的穿搭,整个人看上去很素净。
但段淮岸轻易地将这抹干净给染上欲色。
他轻易地脱掉她身上的衬衫,随后,展现出来的画面,是与她清纯的脸截然相反的身材,非常有料。
段淮岸深吸气。
绝。
她怎么净往他审美上长?
每个地方,他都好喜欢。
喜欢得要死。
她被吻的大脑缺氧,视线里一片朦胧,身体的快感凌驾于大脑的理性。
段淮岸彻底地压在了她的身上,隐忍着情欲,克制,又想放纵。
周身的,属于他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只是浅浅地触碰,都让她不自觉地瑟缩。
房间里不合时宜地响起电话声。
也是这声音唤醒怀念为数不多的理智。
她被他亲的呼吸不畅,艰难推开他的肩,“电话。”
段淮岸的手扣着她的腰,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只是这样紧贴着,没有任何缓和。他气息很沉,眼神灼热,“别接了。”
“工作电话。”怀念深吸一口气,手慌乱地往床上摸索,找到了手机,按下接听按钮,“喂。”
段淮岸似是很照顾她,抽身离开。
怀念想坐起来和人通话,然而下一刻,她双眼瞪大,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段淮岸低埋着头,舌尖慢条斯理地打着转,轻缓,温柔,动作细腻。
许久没有经历过此事的怀念,有着微末的满足,也有隐晦的刺激,但更多的还是——
不够。
想要更多。
身体逐渐空虚,想要他舌尖更深入。
电话那端,科室的人还在催促她:“怀念医生,你身份证照片找到了吗?”
“身份证吗?”怀念紧咬着牙根,手肘撑着上半身弓起,她眼里浮着一层泪,渴求的眼神看向段淮岸,用口型求他:够了。
段淮岸只露出半张脸,冷冽的眼,眼尾上挑,恶谑又尤为傲慢。
他似是很听话,她叫停,他就停。
他的视线渐渐抬了起来,下半张脸也随之出现在怀念的视野里。
清冷孤傲的脸,眼里欲念深重,唇角淌着透明的液体,画面性感又尤为情.色。
怀念的呼吸停了一瞬。
听筒里,还有声音,问她:“怀念医生?”
眼前的画面带来的震撼过于强烈,怀念胸口微微起伏。
段淮岸起身上前,夺过怀念手里的手机,一把按下挂断。
“身份证发谁?”他也吸气,怀念发现身份证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段淮岸的手里,她哑着声音,“你故意把我身份证藏起来的?”
“没藏。”段淮岸打开手机摄像头,边拍身份证照片边和怀念说,“宝宝连证件照都这么好看,看的我都石更了。”
“……”怀念听不得他说这种话,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你把手机给我,我发照片过去。”
段淮岸嗯了声。
怀念发消息的时候,段淮岸把怀念抱在自己腿间。
他沿着她颈侧和唇角反复亲着,像是以此解渴。
只是被这么简单地亲着,怀念发消息的手都有些抖,她小声:“你别打扰我。”
“就是亲你,我也没做太过分的事儿。”段淮岸喉结滚动,嗓音喑哑,“宝宝,你身上都是汗,好香,好想亲。”
“……”
他都在说什么啊?
终于发完消息,怀念扔掉手机,也想扔掉他:“我要出去。”
“不许。”段淮岸态度强硬,解开她脊背处的暗扣,他手绕过她单薄的脊背,把她紧搂在怀里,手指扯着她,她的呼吸不稳,他的呼吸滚烫,“你出去了我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扯动,裹挟着无可言喻的爽感。
怀念低睫,看他还有湿濡黏感的鼻子,情.欲染红的眼眶,她阖了阖眼,叹息:“我出去拿个东西就回来。”
“有什么东西非要现在出去拿的?”他嗓音很低,拉着她的手触碰着自己。
手心的温度烫得吓人,怀念总觉得比以前要大,她没敢看,别过眼,“我去拿——”
那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怀念磕磕绊绊地说:“我去拿,拿,它的,衣服。”
房间里,喘息声凌乱无序。
段淮岸和怀念对视。
怀念受不了他的眼神,喉咙发紧,维持着镇定,说:“你先放开我。”
“不放。”段淮岸不仅没有放手,还抱着她下床,他边往门外走,边有意无意地顶她。毫无隔阂的幽密地段,如同深林里泛着水雾的沼泽,湿濡温热的触感,湮没着彼此。
害怕自己跌下去,怀念下意识地搂住段淮岸的脖子。
一路出了卧室。
怀念一眼瞥见放在餐桌上的包。
她声音很娇,眼里也有着别样的风情:“包里。”
段淮岸走到餐桌边,把怀念放在桌子上。
桌子是岩板质地,桌面冰凉。怀念坐的浑身一激灵,“凉……”
下一瞬,对上段淮岸似笑非笑的眼,他不急不缓地:“一次性买这么多?宝宝,你还真把我当男模了?”
“……”
“男模?也行。”
“……”
段淮岸拆开塑料,缓缓戴上,而后,他站在她面前,手掌箍着她的后颈,压着她的头靠向自己,他俯身吻住她的唇。他含了会儿她的唇瓣,稍稍退出来一点儿,低声问:“本男模确实从良了。”
怀念羞的浑身泛红,她到底为什么会说出“男模从良”这四个字来?
“以后只服务你。”段淮岸动作缓慢而又轻柔,再度与她触碰,层层叠叠的触感带来紧密的包裹感,感受与以往的一样,甚至更好了,“不舒服,要说。”
他喉结滚动,怀念靠在他肩头,看到他紧张的颈间青筋层峦迭起,禁欲又纵欲的画面。
怀念低喘着声,在餐桌上止不住地抖晃,她喉咙很干,舔了舔唇,忽地仰头,舌尖舔过段淮岸的喉结。
有片刻的僵滞。
怀念茫然出声:“你怎么停了?”
“宝宝,”段淮岸眼皮下压,瞳仁如墨般黑,嗓音低哑,如磨砂般质感,“我们做一天好不好?”
第73章 73
73.
窗外的天渐渐阴暗下来, 空气滞闷又黏稠,雨迟迟未下。
段淮岸的欲望直白又热烈。
他没有任何的掩饰,喘息声低沉发哑, “不想出来, 想一直待在里面。”
怀念浑身湿透, 她脸埋在他的胸膛处, 视线落在手里的腕表处,才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她连震惊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又困又累, 午饭也没吃,还有点儿饿。
她动了动:“你出去呀。”
“再待一会儿啊宝宝, ”段淮岸说,“别夹我。”
“……我没有。”
话音落下, 怀念感受到了他有种卷土重来的趋势, 她皱眉:“你都不累的吗?”
“不累,”段淮岸缓缓退出来, 他打了个结,见没有破洞漏出来,才将其扔进垃圾桶里。他垂眼, 打量着怀念的脸,脸颊处有着潋滟的风情,眼尾上扬,浑然天成的媚态,“男模没有说累的资格。”
怀念想着今天一下午的姿势,脑海里冒出他说的部分的, 称得上是人说的话。
“不舒服要和我说。”
“是不是这里?很爽对吧?”
“我也好爽啊宝宝。”
“快爽死了。”
“你能不能舔我的喉结?”
“……”
对比他说的其他内容,这些甚至能算是正经话了。
怀念也记不得段淮岸以前在床上会不会说这些话, 她神色里一闪而过无奈,“你这些年在国外都怎么过的啊?”
段淮岸扯了自己的衬衫披在怀念的身上,两人浑身都是汗,床单被套也都湿得没法睡。
抱着她去浴室,他把浴巾垫在洗手台上,才把怀念放下来坐在上面。
“能怎么过的?”段淮岸斜眸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幽怨意味颇重,随即,轻飘飘地落下两个字来,“忍着。”
怀念抿了抿唇:“没有用手吗?”
“没,”段淮岸调好水温,把怀念抱进淋浴间,“自己解决,挺没意思。”
“那要是……”怀念不自觉地往下看,心脏忐忑地跳了下,怎么又起来了?
“想了怎么办?”段淮岸猜到她要说什么,哼笑了声,“能怎么办,你又不在我身边。先攒着,等回国了,再好好和你算这些年,你欠我的债。”
平白无故一口大锅,怀念被他伺候着洗澡,也不敢太嚣张,她是真的不想动了,就想享受,她慢吞吞地说:“这么说,你也欠我债了。”
按照段淮岸的说法,他禁欲五年是怀念的错,那怀念这五年也没和异性接触过,段淮岸也有错。
段淮岸脸上还泛着情欲的潮晕,低笑了声,“所以宝宝,你这五年也很想和我做,是吗?”
“……”怀念面无表情,“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你脸皮薄,害臊,但我不是别人,”段淮岸问,“你有多想我?想的时候,我是用的什么姿势?”
怀念沉默了,她觉得还是装死比较好。
好在段淮岸并没有逼问她。
洗澡的时候,差点儿擦枪走火。
怀念皱着张脸,无奈:“你不是没睡多久吗?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
段淮岸也挺无奈的:“你倒是休息够了,就这么点儿精力,第三次的时候就一副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
怀念没吭声。
“洗完澡打算干什么?睡觉?”段淮岸问她。
怀念摇头:“床单都湿透了,没法睡。”
“没有别的床单了?”
“有。”怀念掀了掀眼皮。“我现在好累,我不想动。”
“……”
行。
段淮岸听出来了。
这是要他洗床单换床单。
他掐了掐她的脸:“男模从良,改当男保姆了。”
……
洗完澡,怀念觉得自己也没有很累很困,她裹着条浴巾出了洗手间。来到卧室,打开衣柜的柜门,挑衣服的时候,她稍显迟疑,于是问段淮岸:“我们待会儿还出门吗?”
段淮岸边擦头发边走到卧室门边,沾了水的眉眼显得尤为深邃立体,他轻扯嘴角,“你明天不是休息?”
“嗯。”
“出门吃个饭,”段淮岸说,“再回我那儿睡。”
他没有明说,但是神态和身体都透着股对她这简陋狭小的出租屋的嫌弃。
怀念抿了抿唇,轻应了声,随后拿了套出门穿的衣服,欲盖弥彰地跑去浴室换衣服。
身后,似有若无地响起一阵轻笑。怀念耳根发红,权当没听到。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段淮岸也往身上套衣服,见到怀念,他挑眉,瞥向她:“过来。”
怀念半疑半惑地走到他面前,垂在身侧的手,被他抓起来,他一副大爷样,心安理得地指使她,漫不经心的声线透着股傲慢:“给我扣扣子。”
怀念眉心微动:“你不能自己扣吗?”
“刚谁给你洗的澡?”段淮岸抬了抬下颌,那股轻慢的姿态更明显了,“礼尚往来,这不是你说的?”
听他这么一说,怀念霎时抬起手,憋屈地给他扣衬衣纽扣。
“对了。”
“什么?”怀念瞥他一眼。
“谁扣的扣子,谁解开。”
怀念扣扣子的动作微顿,默了几秒,她还是帮他把所有的扣子都扣上了。
以她的角度,看到他胸口处许多抓痕,怀念心虚又愧疚,只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这些东西给盖住。衬衫纽扣扣至最上面一颗,怀念的视线也随之往上,定格在段淮岸的脖颈处。
他的喉结边上有颗痣,深棕色的小痣,被汗水沾湿的时候,喉结起伏,格外性感。
怀念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喉结。
然后,对上段淮岸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故作从容地说:“我没让你给我穿衣服,所以这是——”
“帮你扣扣子的。”
“报酬。”
段淮岸目光往下拉,唇角勾起,慢悠悠地说:“别人的报酬都是钱,你不一样,就喜欢我——”他刻意停顿了下,压低的声线尤为暧昧,一字一句地说,“以、身、相、许。”
怀念觉得,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如段淮岸所说,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她收回眼,余光捕捉到餐桌上的包,以及餐桌上的塑料盒。注意到塑料盒已经空了,登时想起今天在家里发生的种种,她突然间产生窒息感。
怎么就!能!用掉!一盒的!
一时间,怀念意识到,段淮岸是真的忍了五年。
憋疯了。
怀念低头,将塑料盒扔进垃圾桶里。
她要把包拿走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只手。
段淮岸伸进包里,修长五指拿了三包出来,神容倦冷,面不改色地将未拆封过的三包塑料盒,放进他搭在沙发处的西装口袋里。
段淮岸轻笑了声,“谢谢宝宝给我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
“……”-
两人没在家耽误太久,就出门吃晚饭了。
去吃饭的路上,是段淮岸开车。
怀念坐在副驾驶,看着段淮岸一副很精神的模样,问道:“你不困吗?”
“不困。”段淮岸说,“你去开会的时候,我睡了会儿。”
“我开会……”怀念算了算,“我九点出门的,大概十二点半到家。你有睡三个半小时吗?”
“差不多。”段淮岸说,“你回来前十分钟,一个电话把我叫醒了。”
闻言,怀念脑海里浮现她爬上床,偷偷摸摸拿身份证的场景,她忍了忍,耐着性子,平静地问他,“所以我回家的时候,你也是醒着的?”
段淮岸点头。
“我爬上床,你也知道。”
“嗯。”
“那你为什么不出声?”
段淮岸挑眉:“我以为你要偷亲我。”
怀念:“我偷亲你,你就给我亲吗?不反抗一下?”
“为什么要反抗?”段淮岸笑,“我巴不得你对我多做点别的。”
“……”怀念被噎住。
聊天中,车子驶进室外停车场里。
怀念心不在焉地往外看了眼,视线滑过餐厅的招牌,她愣了愣。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段淮岸问她:“怎么?”
怀念说:“本来我中午要和我导师来这里吃饭的。”
段淮岸:“怎么没吃?”
因为想回家陪你。但怀念觉得,她要是说出实情,段淮岸估计会表现出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她随意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师兄临时有事,我和导师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就没来。”
“还以为你是想回家陪我。”
“……”怀念硬着头皮,“你在睡觉,没什么好陪的。”
“就是陪我睡觉。”
怀念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的动作一顿,她神色里闪过不自然,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就看到段淮岸拿起膝盖处的西装外套,把外套里的塑料盒全拿出来,放在车内中控台上。
她的脸火速烧了起来,急忙别开眼,下车。
驾驶座的关门声紧随其后。
段淮岸步子大,几步就走到怀念身边。
他身上还是白衬衫,西装外套拎在手里。
怀念:“不穿吗?”
段淮岸:“待会儿穿。”
怀念哦了声,没再多问。
餐厅的招牌亮着金色的光,气氛很好,生意也很好,客人络绎不绝。
服务员迎了上来,似是认得段淮岸,“段先生,您的包厢在这边。”
领着他们二人绕过熙攘的大堂,怀念走了没几步,就被一道疑惑的声音叫住:“怀念?”
怀念和段淮岸齐齐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看清打招呼的人后,段淮岸脸上神情很淡,带着惯有的疏冷。
怀念倒是笑了,“师兄。”
是曾汇博。
曾汇博打量着二人:“这么巧,来这儿吃饭?”
怀念点头:“师兄,你一个人吗?”
曾汇博边说边往一个方向指了指:“还有我爱人和孩子,我们一家人出来吃饭。”怀念顺势看过去,恰好与曾汇博的太太打了个照面,她用口型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先不说了,我得再点个单,我女儿非要吃帝王蟹,”曾汇博神情里满是宠溺,“我去给她加一只。”
海鲜店大堂摆放着许多鱼缸,新鲜海鲜置身其中,供客人挑选。
曾汇博说完,便和服务员挑选帝王蟹去了。
怀念和段淮岸接着往包厢走。
怀念拉了拉段淮岸的袖子,“我们不要去点单吗?”
“早点好了。”段淮岸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袖子,他牵着她的手,进了包厢,才松开。
等菜的时间,段淮岸状似心不在焉地问她:“我以前没见过你和人关系这么好过。”
“什么?”怀念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我师兄,我在医院的时候,都是他带着我的。他人很好,很有耐心,而且他妻子对我也很好。”
段淮岸神情冷淡,不为所动地低嗯了声:“我去趟洗手间。”
怀念垂着脑袋看手机,随口道:“快点回来。”
段淮岸上完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机缘巧合,镜子里出现个熟悉的面孔。
他微扬着下颚,面无表情地盯着曾汇博。
曾汇博也在打量着眼前的段淮岸。身形清瘦,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浑身散发着雍容的淡漠感,以及不近人情的冷傲。
“怀念经常和我说起你。”曾汇博边洗手边说。
段淮岸关掉水龙头,抽纸擦手,冷冰冰的语气:“她说我什么了?”
“说你长得帅,很优秀。”
段淮岸低敛着眉眼,一副听惯这种话,所以很不耐烦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曾汇博话锋一转,说:“她还说你脾气很差。”
段淮岸擦手的动作一顿,紧绷着脸部线条,不吱声了。
曾汇博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我当时觉得,她挺肤浅的,就喜欢帅哥。当时她年纪也小,刚二十出头,我估摸着,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遇到下一个长得帅的,就换个人喜欢了。结果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是喜欢你。”
段淮岸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经常。
当时。
这么多年。
显而易见,怀念屡次在曾汇博面前提到过段淮岸。
曾汇博洗完手,也抽了张纸擦手,他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段淮岸。从第一次见到段淮岸到现在,段淮岸给他的感觉和怀念描述的相差无几。
——他长得很帅,很少笑,所以给大家的感觉就是,挺凶挺冷漠挺难接近的人,事实确实如此,他脾气不好,但是很好哄。
曾汇博比他年长十来岁,年龄带给他的阅历使得他在此刻能够温润地笑出来。
“所以我挺好奇的,她到底喜欢你什么?”曾汇博乐呵呵地,“你知道怀念回答了什么吗?”
段淮岸神色冷淡,睨他一眼。
“她说——”曾汇博记性很好,将怀念说的那句话,完整地复述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但是意识到喜欢这件事的时候,我和他已经成为高中同桌了。”
第74章 74
74.
话音落下。
气氛骤然陷入死寂中。
段淮岸似是听到与他毫无相关的内容, 神情依旧傲慢,眼尾耷拉着,显得气场更加凌厉冷峻。
也是他这幅居高临下的睥睨态度, 让曾汇博记起来些什么。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曾汇博问他, “在赵峰赵主任的办公室, 你和你父亲——段总。”
段淮岸仍旧没有回答, 他就是站在原地,薄情冷欲的眼注视着曾汇博。
也是因为曾汇博的话,提醒了段淮岸那天发生的种种。
段淮岸和段屹行来找赵峰。
段淮岸带了一沓怀念在校期间的任职证书、获奖证书, 成绩单上的绩点漂亮得不行。
赵峰只在接他资料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其余时候, 全程都在和段屹行交谈。
离开后,二人回到车里。
段淮岸黑着脸。
段屹行笑:“被人冷待的感受, 怎么样?”
段淮岸不发一言。
段屹行瞥他一眼:“你应该能预料到这幅场景, ? 赵峰凭什么会给你好脸色?就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学生,乳臭未干的富二代, 像你这种人,他见多了。”
“爸,你有必要把我和游手好闲的那些人混为一谈吗?”
“语气还挺冲。”段屹行哼笑了声, “我还没说呢,你刚那神情,是在求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峰求你办事。”
“……”段淮岸眼梢滋生出料峭凉意,“天生不会求人。”
“那怎么会求我来找赵峰?”段屹行,“就为了那保姆的女儿。”
段淮岸最烦这个称呼了:“爸,她有名字。”
段屹行:“但对我而言, 她的名字就是这个。”
段淮岸:“你之前对她不是这种态度。”
“我对她的态度如何,取决于你的能力多少。”段屹行低头, 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腕间袖扣,语调轻慢地说,“想听实话吗?我不会接受我儿子,和保姆的女儿结婚,哪怕是谈恋爱,也不行。”
段淮岸眼里压着浓墨重彩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握紧,青筋迸发。
“你知道这件事上,我对你最失望的一点是什么吗?”
“……”
段屹行猛地转身,鹰隼般的目光攫住段淮岸,他眼里流淌着尤为明显的失望情绪,“是我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儿子,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即便你低头的对象是我,也让我失望。”
段淮岸绷紧的身形猛地一震。
段屹行收回目光,他叹了口气:“你希望我接受她,其实很简单——”
“让我尊重你。”
“让我知道你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分手对你们而言,是好事。你们需要独立成长,需要时间沉淀。尤其是你,需要学会尊重她的意见,而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地位身份,威胁她、强迫她。”
……
面前,曾汇博走到垃圾桶旁,将擦手过的纸扔进垃圾桶里。
曾汇博的声音唤回了段淮岸的注意力:“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天之后,我导师决定带个学生,那个学生是南大临床医学系的怀念。”
段淮岸眼帘上下掀动,他语气很淡,毫无波澜起伏的嗓音给人一种轻蔑感:“你记性挺好。”
“我导师很多年没收学生了,所以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曾汇博笑了下,“再加上是天恒的段总特意过来打招呼,挺罕见的。”
“赵峰愿意收怀念为学生,是因为她专业能力强,和别人没关系。”段淮岸终于开口,眼梢下拉,下颌紧绷,“能注意你的用词?”
他像是彻底没了耐心,这话说完,冷淡着神情,转身离开。
回到包厢,包厢里的菜都上齐了。
怀念低头,无聊地拨弄着筷子,听到开门的动静,她转过身来:“你回来了,快吃吧。”
段淮岸淡嗯了声,在怀念身边坐下吃饭。
怀念见他拿起筷子,又放下,她问:“怎么了?”
“我刚刚遇到了个人。”段淮岸倒不是在意曾汇博会把当初见面的事说出去,毕竟真正让赵峰决定收怀念的原因,是怀念的个人能力,段屹行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他在意的是,“他说了件我以前特丢人的事。”
闻言,怀念沉默了,“你还有丢人的事吗?”
“你,”段淮岸顿了下,语气里带了几分玩味,“就这么爱我?”
“……”
“爱到觉得我这个人,没有缺点?”
“……”忍着吐槽他浑身都是臭毛病的冲动,怀念老实道:“你什么时候丢人过?我记得迟径庭说过,小时候他闯祸丢人,你在后面替他善后。”
迟径庭曾经还打趣过段淮岸,说他像是寺庙里恪守清规的僧人。
话锋一转。
后半句话则是调侃:“没想到这僧人犯色戒了。”
别说怀念,换做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段淮岸会做过什么丢人的事。
但那天站在赵峰办公室里,被他冷落看轻的事,段淮岸是说不出口的。
段大少爷爱面子,更不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说自己的糗事。
他游刃有余地找回自己说这话的目的:“我说这事儿呢,不是让你问我,我以前多丢人。”
怀念没反应过来:“那是……”
“那人嘲讽我,”段淮岸冷眸游睇,“但我没骂他一句,你不觉得你应该夸夸我?”
怀念有些惊讶,以他那臭脾气,平生估计也就只发生过一桩丢人的事,相当于被人揭老底的存在。他居然能忍住不发火?
“我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忍着火。”段淮岸啧了声。
“看在我的面子上?那人和我认识?”
段淮岸并不太想让她知道,自己刚才和曾汇博碰面聊了几句的事,短短几句,藏着太多重要的讯息,连他自己都仿佛经历一场地震,尚未从余震中走出来。
他吊儿郎当,挑了挑眉,不正经的腔调:“因为你今天白天很听话,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这话让怀念想起了在家里发生的种种,她沉默下来。
“快点,”段大少爷趾高气昂地催她,“夸我几句。”
怀念抿了抿唇,在段淮岸的灼热注视下,双唇张合,无奈道:“好棒。”
“说段淮岸好棒。”
“再亲我一下。”
“……”怀念眼神闪了闪,别过脸,语气闷闷地,“段淮岸你好烦。”-
吃过晚饭,两人出了餐厅。
室外的温度降了些,夜里起风,凉飕飕的。
段淮岸带下车的西装外套始终没穿,此时,他将对折挂在胳膊处的外套,披在了怀念肩上。
衣服笼罩出热意,还有来自他身上的熟悉味道。
怀念低头瞅了眼身上的外套,意识到他带衣服下车,是为了怕她冷,她眨了眨眼,“这里离你家近吗?”
“还行,”段淮岸说,“开车二十分钟。”
很快到车里,怀念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系好安全带后,掏出手机看消息。
发消息的是曾汇博,怀念愣了愣,念出消息内容:“师兄说,谢谢你替他把这顿饭的单给买了。”
段淮岸嗯了声,“顺手。”
怀念低头,索性回曾汇博同样的内容:【顺手的事儿,师兄你不用太在意。】
曾汇博:【你男朋友和你说的一样。】
怀念疑惑:【?】
曾汇博:【脾气不好,但对你很好。】
曾汇博:【下次有机会,我请你俩吃饭。】
怀念也没太在意,只觉得这是成年人之间的礼貌。回完曾汇博的消息后,她慢吞吞地把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从后背和椅背中抽取出来。
西装外套有一侧格外重,沉甸甸地,怀念还没细想是什么东西,外套里就发出来电铃声。是段淮岸的手机。
怀念摸索到口袋,拿出手机:“迟径庭的电话。”
段淮岸正在开车,没工夫接电话,他说:“你开免提。”
怀念按下接听。
“你今晚忙什么?”一接通,迟径庭的声音伴随着缥缈的音乐声落在车厢里,自问自答般地说,“我看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挺无聊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来你家陪你喝酒;二,你来店里陪我喝酒。”
“……”
熟悉的选择题,怀念哑然失笑,感慨他俩真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
段淮岸语气冷淡:“排除两个错误选项。”
迟径庭:“我一共就两个选项!”
段淮岸:“没事我就挂了。”
迟径庭大呼小叫:“你很忙吗?大晚上的你忙什么?孤家寡人一个!”
“我有女朋友,”段淮岸瞥了怀念一眼,慢腾腾地落嗓,“你有吗?”
“哦,”迟径庭意识到了,“和我主治医生和好了?”
“谁主治医生?”段淮岸不耐烦,“别一口‘我我我’的。”
“她本来就是我的主治医生!”迟径庭是真的挺服他的,这么多年过去,气质倒是沉稳了许多,但关于怀念的气量,还是那么小。
迟径庭哼笑了声,冷嘲热讽:“你有女朋友,很稀奇吗?我还有未婚妻呢,你有吗?”
“……”
闻言,段淮岸瞥了怀念一眼:“把你手上的喇叭给我关了。”
怀念慢半拍,没按挂断。
听筒里再度响起迟径庭的声音:“什么喇叭?二十多年好兄弟,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喇叭吗?段淮岸,这就是你对待你好哥们的态度?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哥们?你别忘了,这五年多来只有我,only me,飞去英国看过你。”
“因为你当时的女朋友就在英国。”段淮岸不留情面地拆穿他。
“……”
迟径庭登时闭嘴了。
段淮岸勾了勾唇角,看向怀念:“宝宝,听话,把电话挂了。”
怀念没有想到他会当着迟径庭的面,喊自己宝宝。
迟径庭更是没想到,他抬高声音,怒骂:“恶心!”
然后,先怀念一步,按断了通话。
盯着被挂断的电话,怀念心情复杂,想提醒段淮岸,他答应过自己,只在两个人的环境里叫她“宝宝”。她耷拉着脑袋,又放弃了。
随他去吧。
……
再次来到段淮岸的家。
怀念换鞋的时候,欲盖弥彰地提了句:“我今晚还睡客卧吗?”
听到这话,段淮岸眼梢轻抬:“你要是想睡客卧,也行。”
“……”怀念耷拉着头,一声不吭地换好鞋。
她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段淮岸悠悠的声音:“我还没睡过客卧,正好今晚睡一睡。”
怀念抬睫看他。
段淮岸:“还是说你没睡过主卧,想睡主卧?”
怀念觉得这提议怪怪的,她皱眉:“你睡客卧,我睡主卧吗?”
“怀念。”段淮岸气笑了,“我有毛病?带女朋友回家,还和她分房睡。”
怀念也笑了,她有点脸热,回避着他的视线,“我就是觉得,万一你现在睡觉不喜欢被人打扰呢?”
“我们才分开多久?我以前什么样的,你忘了?”段淮岸垂着眼睑看她,眼神有些冷。
“……快六年。”
“差不多一千七百天吧,也就不到两千天,”段淮岸说,“那也没几天。”
怀念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给惊到,“一千多天是,没几天吗?”
不知不觉间,走到沙发旁,段淮岸拽着她的腰就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她的双腿被他分开,跪坐在他腿根,他的手沿着她后腰往上摩挲。指腹带来温热的触感,轻松解开她脊骨中间的暗扣。
“都和好了,你还要和我分房睡,”段淮岸凑到她颈间,对着她的锁骨咬了一口,“总是提分手的事儿,我是不是对你最近态度太好了?”
怀念紧张得浑身绷住,她下意识地推他:“别来了。”
“不要。”段淮岸喘息声略沉。
怀念脸畔潮红,她说:“都肿了。”
这话让段淮岸停了下来。
他低颈埋在她胸口,调整沉重的气息,来回蹭着,蹭的怀念浑身掀起无所适从的痒感。
“我想去洗澡。”
“我给你洗。”段淮岸低埋着的声音含糊不清,“洗完给你擦药。”
“……”怀念的脸火速烧了起来,“不用擦,明天就会好的。”
过了会儿,段淮岸哦了声,脸上仍旧一副清心寡欲的冷,但眼神很烫,欲望和渴望并重,他喉结滚动,黯声道:“那宝宝,明天你坐我脸上。”-
两人又在沙发上腻歪了会儿。
段淮岸才带怀念进主卧里的浴室。
怀念没让他和自己一起洗澡,她今天来回奔波,忙活了一天。此刻又累又困,只想赶紧洗完澡上床睡觉。她洗澡的同时,段淮岸在客卧洗澡,等她洗完躺在床上,段淮岸也回到了卧室。
段淮岸上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怀念抱进自己的怀里。
怀念累的睁不开眼,却还不忘警告他:“今晚不行。”
“嗯,”段淮岸语调闲闲地,“我倒计时,等到零点就不是今晚了。”
黑暗中,床上发出窸窣声响,衣服与被子摩擦,怀念攀着段淮岸的肩,慢慢地往后退。察觉到她的远离,段淮岸放在她腰上的手立马把她拉了回来。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耳朵:“骗你的,睡觉吧宝宝,晚安。”
怀念眼皮困得睁不开,胡乱地应了声晚安,很快,就睡了过去。
长久轻缓规律的呼吸声响起。
段淮岸始终没有阖眼入睡。
有句话。
困扰了他一夜。
曾汇博说,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俩已经是高中同桌了。
高中。
喜欢。
是很熟悉的词,也是他曾亲身经历过的。
但是人物一换,段淮岸觉得陌生。
他的胸腔沉沉起伏着,怀抱着怀念的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即便是她承认他们两个人是恋爱关系的那段时间,段淮岸也没从怀念的嘴里听到过一句“喜欢”。他知道自己的感情过于浓烈,处理二人的关系时,也采取了许多令她不适的手段;她与他相反,尤为的冷清冷静,以至于他常常觉得,她是不喜欢他的。
她用的那个词,没有错。
——强迫。
如果曾汇博说的是真的,怀念在高中的时候也喜欢段淮岸。
那么。
是不是。
他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他一开始,就采用温和的方式,那他们两个是不是,不会分手?
后悔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充斥在段淮岸的脑海里。
……
怀念半梦半醒间,感受到颈间一片湿意。
她动手想去摸,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段淮岸箍在怀里。
怀念睡意朦胧地:“你压着我手,我动不了了。”
“对不起啊宝宝,”段淮岸的声音有些哑,他改了个抱姿,将她的手放了出来,“我刚做梦梦到你了。”
室内没有一丝光,段淮岸的脸隐匿于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的声线和刚睡醒时没有任何差异,沙哑低沉的。
怀念没有起疑,听完段淮岸的话,怀念随意摆放着的手,在被窝里,回抱住段淮岸。她对自己出现在他梦里一事感到好奇,话刚到喉咙,被她脑海里冒出的不好预感给截停。介于段淮岸的种种不良前科,怀念觉得很有必要先问一个问题,再决定要不要接着问。
她嗓音干涩,小心翼翼地问:“我在你梦里,有穿衣服吗?”
“……”
房间内静了下来。
即便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怀念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抱着她的怀抱,好像冷了几度。
怀念谨慎地思考着对策,语气温吞:“我刚刚说了什么?好像是在说梦话。我现在清醒了,你说什么?你梦到我了?那你的梦里,除了我以外还有谁?”
段淮岸唇线拉直,语气冷冰冰的:“我梦到咱俩回到高中了。”
“然后你给我写了封情书,要我和你早恋。”他唇角弧度微敛,语气不知何时软了下来,“不过梦都是假的,行了,你睡吧。”
“梦也不都是假的,”怀念眼睫动了动,嗓音里还有点儿困倦,说话的语速很慢,“我确实是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第75章 75
75.
室内安安静静的, 两个人紧抱在一起,心离得很近。
灵魂好像也以前所未有的亲密距离相拥着。
他们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默。
迟迟没有等到段淮岸的反应,怀念褪去的困意再度席卷而来, 她蹭了蹭他的胸口, 打了个哈欠, 嘟囔着说:“真的好困。”
段淮岸略僵硬的手, 很轻很慢地拍了拍她的后腰,“先睡吧。”
你先睡,我再冷静冷静。
这一冷静。
不知不觉, 到了后半夜。
段淮岸动静细微地,从怀念的身下抽出自己的手。被她压了大半宿, 胳膊充血不足,有些发麻。他拿起手机, 边揉着手边出了卧室。
他倒了杯水, 懒得挪身位,将就着坐在厨房中岛台边上。
万籁俱寂的夜晚, 段淮岸的朋友圈依旧热闹。
尤其是迟径庭,分外活跃,一连发了三条朋友圈。
段淮岸随便点了个赞, 不到半分钟,迟径庭给他私发了条消息。
迟径庭:【大半夜不陪怀念,来给我朋友圈点赞?】
还没等他回复,迟径庭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才和好多久,又被打入冷宫了?岸贵妃。】
段淮岸懒得搭理他。
等不到段淮岸的回应,迟径庭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我刚碰到咱们高中同学了。”他说了个名字, “你还记得吗,咱班学习委员。”
段淮岸没有任何印象。
“我高中的时候还小喜欢过她一阵子, ”迟径庭说,“她长相和怀念是两个极端,一个清纯一个妩媚,我的审美真是万年不变的喜欢性感火辣款。”
“说完了?”
“当然没有。”迟径庭大半夜地开始忆往昔起来,“我很少想高中的事,可能是今天遇到了她,让我想起许多以前的事儿来。你说,如果可以回到过去的话,你会想回到高中吗?”
不待段淮岸回答,迟径庭代替他回答:“我看你是不太想回去的,毕竟那个时候的你,是青涩窝囊,喜欢玩暗恋的纯情小处男一枚。”
迟径庭说话的时候,段淮岸喝水的动作一滞。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能回去的话,或许会尝试早恋。”
“早恋?早恋那是你想恋就能恋的吗?怀念能同意吗?”
“万一她也喜欢我。”
这句话应该是疑问句,但他的用词与语气,都是平淡的陈述调。
“……”迟径庭沉默三秒,“你在说梦话?”
听到这话,段淮岸冷笑了声。
“都做梦了,就别梦怀念也喜欢你这种纯情情节,你梦点大的。”迟径庭态度诚恳,建议道,“反正你俩平时也喜欢搞点人前不熟,人后猛亲的戏码。你梦回高中,就整点禁忌的,刺激的,什么教室play,体育器材室play,厕所play啊,统统安排上。”
“……”
段淮岸懒得理他。
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段淮岸本就心烦意乱,和迟径庭打完电话之后,他现在被气得胃疼-
隔天是周日。
怀念醒的时候,段淮岸还在睡。
段淮岸的手牢牢地将怀念圈在怀里,连睡觉,他的占有欲也没有一丝懈怠。
怀念窝在他的怀里,视线仔细描摹着段淮岸的五官轮廓。
他的五官生得极为出色,攻击性也极强,尤其是这双眼。好在此刻双眼紧闭着,少了大半的锋芒,过于白皙的肤色,将他没有表情的脸嵌上几分柔和之色。看上去不像是快到三十岁的成熟男人,和她记忆里十几岁的少年段淮岸,没什么差别。
怀念脑子里突兀地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
但她昨晚太困了,也不太确定是梦还是现实。
半真半假的。
思绪稍稍游荡了会儿,段淮岸就醒来了。
他刚睡醒的模样比平日更冷,眉眼间的锋利感似是加了好几倍。但他仍是一副处于睡梦中的状态,还未清醒。眼睫轻掀,与怀念的视线对视上。
几秒后。
他重新闭了眼,低语道:“又梦到你了,宝宝。”
怀念并不清楚段淮岸做的梦是什么内容,然而下一秒。
段淮岸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淌在她的颈间,逐渐往下。而他搭在她腰间的手也开始动作,掌心温热,带着缱绻的力度,传递着情动的潮热。
“……”怀念身体一僵,“所以我在你的梦里,真的没有穿衣服。”
被窝里的温度升得很快,段淮岸似是也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并非是梦境,而是现实。但他并没有停下,在被窝里摸索着,他们侧躺着,他抬起她一条腿,慢腾腾地磨着,“宝宝,早上好。”
怀念气息有点儿抖:“怎么大早上就来?”
“昨晚不是没做?”段淮岸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
怀念没回应。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她咬着唇,竭力压抑住声音。
段淮岸和她截然相反,他喘息声明显,如浪潮般起伏,间或夹杂着低沉沙哑的嘶声,甚至还故意恶劣地覆在怀念的耳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什么宝宝好爽。
什么夹得我快身寸了。
什么宝宝你好紧。
怀念咬着唇,脸红心跳地逃避着他的话。
等到结束了,段淮岸亲了亲怀念的耳朵:“宝宝我好开心,睁开眼就能看到你,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怀念的心又一下子软了。
两个人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才起床。
段淮岸抱她去洗漱,给她挤了牙膏,两个人并排站在洗手台前刷牙。
怀念昨晚就发现了,洗手间里放的都是两人份的东西,牙膏、牙刷、毛巾、浴巾。还有一系列给她准备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昨晚没来得及问,怀念刷完牙后,问他:“这些,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搬进来的第一天就买了。”
“你就笃定我会和你和好吗?”
“没。”段淮岸水洗过后的脸,五官显得更立体,脸上淌着水珠,潮湿的眼睫似深渊,他语气轻慢,慢条斯理地说,“实在不行,和以前一样,强迫你和我住。”
骨子里的偏执,无法改变。
对他的回答,怀念没感到意外。
她看了他一眼,声音温软,警告他:“要做个守法的好公民。”
“法律有规定,男女朋友不能同居吗?”段淮岸挑了挑眉,故意曲解她,“还是说你在暗示我,赶紧和你结婚?”
怀念一直以来都佩服他黑白颠倒的能力,她决定还是像以前一样,转移话题,“早餐吃什么?我饿了。”
“抱歉啊宝宝,我只顾着我自己吃饱,忘了你了。”段淮岸嗓音黏黏糊糊地。
“……”
怀念充耳不闻,镇定自若地离开了浴室。
来到厨房,她打开冰箱,段淮岸的冰箱被生鲜果蔬摆放的满满当当。正当她纠结早餐要吃什么的时候,室内似响起门铃声。
怀念探头,看到段淮岸由主卧走出来,他看了她一眼:“送餐的。”
怀念哦了声,旋即把冰箱门关上。
送来的餐食,三荤两素一个汤。
怀念下意识看了眼当下的时间,注意到已经是十一点多,哪儿算得上是早餐,分明是午餐。怪不得段淮岸点的都是正餐。
怀念和段淮岸坐在餐桌边。
怀念身上还穿着段淮岸的短袖,她喝了口水止渴,然后问段淮岸:“我们今天出门吗?”
“都行。”段淮岸也不知从哪儿翻了根皮筋出来,给她绑头发,心不在焉地问,“你想去哪儿约会?”
怀念只是说个出门,就被他解读成约会。
她没纠正,顺着二人的话题,说:“我想去买几套衣服。”
“行。”段淮岸补充,“多买几套,放我这儿。”
怀念就是这个意思,“再买几套睡衣。”
“我这儿不是有你的睡衣?”段淮岸替她绑好头发,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正好是夏天,穿点儿吊带睡裙,多合适。”
怀念都不想说,那些吊带睡裙,遮住上面就不能遮住下面。
“不了,”怀念平静地说,“我睡觉喜欢多穿点。”
“咱俩还挺配的。”
“?”
“我睡觉喜欢少穿点,互补了。”
“……”
这都能,互补,吗?
客厅安静下来。
怀念把水杯放了下来,她拿起筷子吃饭,往嘴里喂了几口饭,她似是想到什么,问道:“我昨晚是不是睡到一半,醒来了?然后我俩说了几句话,对吗?”
毫无防备地开启这个话题,段淮岸眸光一滞,神色里闪过一丝紧张。他侧头瞧她,冷淡的眉眼不沾染任何情绪,语气也很淡,“怎么连自己醒没醒都不知道?”
“因为我昨晚做梦梦到你了,”怀念老实道,“所以我不太确定,和你说的那些话,是我在梦里说的,还是现实里。”
段淮岸支着侧脸,直勾勾地盯着她。
关于昨晚的事,段淮岸本想就此翻篇,毕竟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即便她真是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自己,他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这些事。
他决定轻拿轻放此时,却没想到怀念直接提了起来。
所幸他也不瞒,“你昨晚说,你喜欢我。”
怀念哦了声。
段淮岸挑眉:“你说你想和我结婚。”
怀念面无表情:“我没有。”
段淮岸笑了:“记性还挺好。”
又静了一瞬。
段淮岸说:“你说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
像是延续方才的,为了捉弄她而编造出来的话,他尾音拖着,略显玩世不恭,可信度几乎为零,“哦对,是暗恋。”
怀念摇头。
见状,段淮岸紧绷的侧脸线条,艰难地松开。
下一秒。
耳边响起怀念的声音:“那不是梦话,是清醒的时候说的话。”
段淮岸保持着侧坐的坐姿没动,漆黑碎发垂在额前,眼里的情绪辨不真切。
“高中,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
“记不清楚了。”怀念伸手,戳了戳他的嘴角,“我和你表白,你都不笑一下吗?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段淮岸,我好不容易和你表白一次呢。”
“我这不是,不敢相信呢?”段淮岸又开始学她说话,他抓过她碰自己脸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喉结滚动,沉声道,“真是高中时候就喜欢上我的?”
怀念笑:“你要重复多少遍这个问题?”
段淮岸看着她,不言语。
“那不然我为什么会愿意对你负责?”
和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男生躺在一张床上,正常人应该都是报警,但她抱着被子,一本正经地和段淮岸许下承诺,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怀念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食指,再度按着他的嘴角往上扬:“笑一下。”
段淮岸没有笑,而是伸过另一只手,按着怀念的后脑勺往自己这边靠。与此同时,他也俯头靠近她,边亲吻着她,边含糊地说:“我好开心啊宝宝,开心到,能原谅这六年。”
怀念眼睫一颤,好似有温热的液体,砸在她的脸颊处,她想去看。段淮岸按着她后脑勺的手却用力,吻她的动作也是,更缱绻深入-
二人闷头吃完饭。
幸好段淮岸是坐怀念边上的,怀念没敢看他,就怕看到他泛红的眼。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爱哭呢?
怀念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每次都是被自己弄哭的,在别人面前,他光那张脸就挺让人望而生畏了,哪儿还敢有人惹他,惹段大少爷。
吃过午饭,段淮岸收拾餐桌,怀念回卧室找自己的手机。
她打开微信,找到置顶联系人。
分手之后,怀念把他的备注改为【段淮岸】,没过多久,看到他的名字,怀念都无法波澜不惊,于是又改为【段大少爷】,以此提醒自己,二人之间的差距。
现在。
她敲了敲键盘。
改为——【小哭包】
改完之后,又觉得这个名字不符合他傲慢矜贵的气质。
思索片刻,她想了个尤为符合他的名字。
——【段公主】
改完后,她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去阳台收昨晚洗好晾晒的衣服。
下午,二人出门逛街。
怀念买好外穿的衣服,而后去挑家居服。
进了专门卖家居服的店,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招待着怀念。怀念挑衣服的时候,段淮岸就在边上跟着,一言不发,专注买单。
怀念觉得家居服买一套就行,段淮岸家离医院太远,她也不会经常过去。
她在两套家居服间犹豫的时候,店员说:“要不问问你男朋友的意见?”
怀念下意识看向段淮岸。
段淮岸目光毫无温度地盯着眼前的两套家居服,长袖长裤,他的意见就是都不要。否定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店员说:“这两套都是情侣款,你俩皮肤白,身材好,这两款穿起来都很不错。”
话音落下。
段淮岸眼皮轻掀,尾音轻扬:“只有两套?没别的情侣款了?”
第76章 76
76.
趁店员去拿衣服的时候, 怀念问段淮岸:“你不是说,你睡觉喜欢少穿点吗?”
“家居服,”段淮岸垂眼睨她, 想是以为她不知道“家居服”的意思, 他很有耐心地给她进行科普, “指在家待着的时候穿的衣服。”
“……”怀念看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
没一会儿,店员递来装有情侣家居服的购物袋,段淮岸早已刷完卡, 他接过购物袋,二人离开这家店。
二人在商场逛了一下午, 顺便在这里吃了晚饭。
吃过晚饭,段淮岸开车送怀念回去。回家的路上, 怀念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 她靠着车门,车速很慢, 她将车窗降下来一点儿。
微风拂热。
怀念似是想起了什么,把车窗升上去,才和段淮岸对话:“你平时都自己洗衣服吗?” ?
段淮岸:“洗衣机。”
怀念:“那你回家别忘了把那些衣服给扔进洗衣机里。”
段淮岸:“哪些衣服?”
怀念说:“家居服。”
段淮岸侧过脸睨她一眼, 落嗓,“那叫情侣睡衣。”
“……”怀念观察着他的神色,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温吞地说,“我们下次见面,可能要过好一阵儿。”
他们都要上班, 尤其是怀念,休息日不固定, 接下去半个月,她只有两天休息,那两天都是工作日。两个人离得又远,根本抽不出时间约会。
目光里,段淮岸的侧脸神情很冷,透着疏离。
怀念接着说:“那你能不能,拍张照给我看?”
段淮岸沉默着偏头,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空气里有无形的压迫感。怀念吞咽下字眼,维持着语气,从容地把后半句话说完,“就,你穿男款睡衣的照片。”
“我还以为你要的是我什么都不穿的照片,”段淮岸唇角轻勾,脸色稍霁,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悠悠地说,“原来只是要我穿睡衣的照片。”
“能拍给我吗?”
“都行。”
“都?”怀念迟疑着,“好几套衣服呢,你一天换一套吗?”
但其实这样也行,每天都能看到他的照片。怀念对此还是挺心动的。
在她思维发散间,就听到段淮岸说:“穿睡衣和不穿睡衣的,都拍给你看。”
“……”
沉默好一阵。
怀念觉得不管自己答应还是拒绝,手机在段淮岸的手上,他想拍什么照片就是什么照片。想到这里,怀念败下阵来,但她垂死挣扎着,问他:“不穿睡衣,那穿内裤吗?”
段淮岸与她对视几秒,嘴角扯了抹笑来,气笑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就,对女朋友慷慨,无私奉献的好男人。”
“……”段淮岸觉得荒唐,也觉得好笑,“我敢发,你敢看吗?”
怀念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收了回来,她脑袋耷拉着,轻声:“不敢。”
段淮岸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继续开车。快到她家小区的时候,段淮岸出声了:“每天上班要记得锁门,下班到家了要给我发消息。三餐记得吃,工作很重要,病人的生命也很重要,但那些都不归我管,我只操心你的身体。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会时时刻刻都在忙,空闲的时候要给我打电话,不能我不在你身边,你就把我抛之脑后,你是有男朋友的,要是有人追你,你拒绝的理由得换成‘我有男朋友了’,知道没?”
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怀念反问他:“那你呢?”
“我什么?”段淮岸唇角扯了抹笑,“我每天能给你发八百条消息。”
怀念忍不住笑了:“也是。”
终于到她家楼下,怀念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的时候,身后响起段淮岸清淡的冷嗓。她随之折身回眸,撞上他藏于晦暗光影处的眼。
“还有一件事。”
他轻飘飘的语调,毫无起伏。
怀念眉眼平静,盯着他,在他说话之前,抢先回答:“记得想你。”
她说:“我会想你的。”
闻言,段淮岸唇角一松,神情尤为傲慢:“错了——”
“嗯?”
“亲我一下再走。”
“……”-
那天之后,怀念和段淮岸就各忙各的,联系都是靠手机。
有次周末,段淮岸原本打算来医院找怀念,然而公司临时有事把他拖住了,等到事情忙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怀念六点多下班,临时又有个手术缺人,她离医院近,于是又被科室电话叫回去救火。
这种情况下,即便二人住在一起,也没什么见面相处的时间。
四月底出了五月的排班表,怀念发现自己五月最后一周是门诊。门诊有正常双休,还能按时上下班。她把这事和段淮岸说了声,段淮岸回了个“知道了”,顺便发了张对镜自拍的照片给她。
这段时间,段淮岸几乎每天都会发张照片过来。
都穿衣服的。
也不一定是睡衣,也会有他穿西装的照片。
怀念把每张照片都给保存下来了。
不知不觉间,来到五月中旬。
门诊是从周一开始的,值班表里,她上班到周六,周日休息一天,再回医院上门诊。
周六这天,中午午休,怀念在写病历的时候,段淮岸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段淮岸:【几点下班?我过来接你。】
怀念:【六点。】
段淮岸:【我过来接你吃晚饭。】
怀念:【好。】
怀念想了想,叮嘱他:【开车小心。】
回完段淮岸的消息,怀念将手机放至一旁。
注意到怀念的动静,曾汇博笑:“和男朋友聊天?”
怀念一顿:“很明显吗?”
曾汇博说:“嗯,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怀念默默地把嘴角拉直,神情淡了下来。
曾汇博也是很难得地在办公室待着,过去的这个月,他既要忙升职的事,又忙着手术室的事,两头跑。今天清闲地坐在办公室,恰巧办公室只有他们师兄妹两个人,恰巧聊到怀念谈恋爱的事,曾汇博忍不住说:“上次在海鲜餐厅吃饭,我和他聊了几句,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
“没有,”怀念问,“你们聊什么了?”
“聊了些有的没的。”曾汇博自然不会提赵峰收怀念为学生一事,段屹行只是起到牵线的作用,真正打动赵峰的,是怀念的个人能力。不论是赵峰还是曾汇博,都是非常欣赏怀念的工作能力和学习态度的。
曾汇博短促地笑了声:“他和你说的基本一致,脾气很差。”
怀念隐有不好的预感:“你俩吵架了?”
“那倒没有。”曾汇博已是中年,性格沉稳,脾气又是出了名的好,和谁都吵不起来。那天他对段淮岸的态度不算好,主要原因是,他是唯一一个亲眼见到怀念一步步熬到现在的人。
曾汇博第一次知道段淮岸和怀念的关系,是在怀念毕业典礼那晚。
曾汇博的妻子傅莹是南大外语系的副教授,那天晚上,他因为临时有手术,原本和妻子约好的六点的晚饭,推到了晚上八点。等到吃完饭,已经是九点多,他们夫妻俩在学校散步消食。
走到女生宿舍楼楼下的马路上,远远就看见空寂的大马路上,有对情侣相拥着。
小情侣在宿舍楼下缠绵,已经是大学校园里见怪不怪的一条风景线了。
然而没多久,女生替男生擦脸上的眼泪,她笑着和男生告别,目送男生坐上一辆黑色轿车离开她的视线。
她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笔直地站着,朝着车离开的方向。
等到那辆车消失,她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取般,无力地蹲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那个女生就是怀念。
他和妻子对视了眼,走到怀念身前。
傅莹掏出纸巾给怀念擦眼泪,曾汇博无奈叹气。
傅莹问:“怎么哭成这样?我看你男朋友也在哭。”
怀念说:“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
傅莹:“我看你俩还互相喜欢,怎么就分手了呢?”
怀念一边擦眼泪,一边流眼泪,哭声不止,抽噎着说:“因为,我对他,不够好。”
像是开了话闸子,怀念哽咽着说:“我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他,我对他一点都不够好,我老是说他,指责他……”
还把他的喜欢,都归结为,强迫。
还和他提了分手。
怀念的语速很慢,被潮湿的情绪浸红的眼,眼睫轻颤,一滴泪从眼里淌落,“他会遇到更多的人,也会遇到更好的人,然后和更适合他的人谈恋爱。这就是他的人生轨迹。”
是和与段淮岸相配的人谈恋爱,那个人很优秀,很漂亮,和段淮岸是一路人。
怀念不过是他人生错轨造成的一段离经叛道。
所以她一直隐忍着感情,强迫着自己,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可是为什么,都分手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回到没有怀念的正轨?
怀念缓缓将头埋进膝盖里,哭声沉闷又压抑,“我也在很努力地,走向他,可是这么多年,我连他的影子都追不上。”
曾汇博其实并没有看清男生的正脸,所以并不知道怀念的前男友,就是段淮岸。
他只是从怀念的描述里,大概明白,她喜欢上了一个很优秀的人,只是自卑令她提了分手。而分手之后,他们两个依然深爱对方,于是藕断丝连着。只是今天之后,两个人好像又要断了联系。
在曾汇博的眼里,怀念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因此后来,曾汇博问过她:“那个男生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着迷?”
毕竟追怀念的男生很多,非常多,多的曾汇博数不过来。有医生,也有患者,数不胜数。个顶个的优秀。
“他长得很帅,很优秀,家境也很好。”说到此处,怀念的眼神黯淡了几分,随即又弯起嘴角,笑着说,“脾气很差,一下就生气,有人追我,他生气,我和男生说几句话,他也生气,就是个醋包。”
“但是很好哄,非常好哄。”怀念眼睫垂了下来。
曾汇博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俩绝对还会复合。
注定相爱的人,连谈及对方时的眼神,都刻骨铭心。
也不需要曾汇博问,怀念自己说了:“我想试一次。”
“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觉得我们应该分开。可是我每天都在努力地走向他……我想,等他回国后,如果他还喜欢我,我想试着,对他好一点,对他主动一点。”怀念吸了吸鼻子,眼里浸渍着柔和的笑,“我也想试着争取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他谈一辈子恋爱。”
而不是偷偷摸摸地谈恋爱。
她不喜欢人前装不熟的滋味,她想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
不想面对他的时候,她永远是自卑低姿态。
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可她在努力攀登。
也坚信自己。
会站在他的人生里。
……
然而在曾汇博的视角里,怀念和段淮岸之间,怀念是比较辛苦的那个人。
尤其是得知段淮岸是天恒集团大少爷这回事后,他了解到怀念口中的不般配,指的是二人之间悬殊的地位差距。
而段淮岸表现得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和怀念口中的“脾气很差”完美符合。以至于曾汇博下意识以为,段淮岸谈恋爱时也是高傲的,颐指气使地使唤着怀念,而且还会经常对怀念挑刺——十足的纨绔子弟。
所以曾汇博那天面对段淮岸,忍不住提了句在赵峰办公室见过他的话,故意让段淮岸不痛快。
意料之外地是,段淮岸话里话外,非常护着怀念。
这也让曾汇博欣慰不少。
提到那天的事,曾汇博忍不住问怀念:“他脾气那么差,你到底怎么和他相处下去的?”
“他就是给人的感觉比较冷,总是臭着张脸,而且平时不怎么说话,给人的感觉就挺高冷的,但其实他脾气挺好的,对我也挺好的。”
“是吗?”曾汇博显然不太信。
“真的。”怀念强调,“而且他在我面前,话特别多。”
曾汇博更不信了,刚准备提出疑惑的时候,护士急匆匆地跑到办公室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曾医生,怀念医生,救护车送来两位患者。”
二人收起谈笑的神色,一脸严肃:“患者情况怎么样?”
“两位患者都是腿部受伤,一位是小腿处划出二十公分的伤口,另一位伤口比较深,一直在流血。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过正好空出了两个手术室,他们已经被推去手术室,麻醉医生也到手术室了。”
听到这话,曾汇博和怀念走到电梯间,等待电梯下来。
曾汇博揶揄怀念:“今天可能会晚下班,你男朋友可有的等了。”
怀念都快忘了这一茬,被曾汇博提醒后,想给段淮岸发条消息,结果手往口袋一掏,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
“小陈,”怀念仰头看向身侧的护士小陈,小陈是男生,个子很高,一身腱子肉,“待会我男朋友来找我的话,你和他说一声,我在做手术,你让他去我办公室等一会儿。”
小陈点头,随后又挠挠头:“怀念姐,你男朋友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怀念想了想,描述着:“他和你差不多高。”
小陈挺不服的:“我有一米八五,怀念姐,你男朋友比我高吗?”
怀念一顿:“他比你高两厘米。”
“……”
“皮肤很白。”
“……”
“长得很帅。”
“……”
一旁的曾汇博不正经地附和:“我见过他,穿着西装,老帅了。”
小陈皱眉,下意识地说:“又高又白又帅,还穿西装,姐,你找的是男朋友还是男模啊?”
余光注意到曾汇博笑得双肩都在颤,怀念也忍不住笑了,“不是,他开公司的,正经职业。”
恰好下行的电梯停在这一层,电梯门打开,怀念和曾汇博一同进了电梯。
医院有两栋住院部,手术室连接着新旧两栋住院部。
换手术服的时候,护士过来和怀念说患者的具体情况,交代完后,又心有余悸地说,“他们是对父子哎,今年流年不利,爸爸和儿子一起上手术台做手术。”
怀念啊了声:“那我跟哪台?”
“儿子那台。”
“嗯,行。”
到手术室后,怀念观察了下患者的伤势,受伤的地方在小腿处,二十公分的刀口,血液直流。做手术前得先进行清洁工作,洗去血渍后,她看清了,三厘米深,没有伤到骨头。
是个挺简单的手术。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手术结束。
怀念率先离开手术室,经过曾汇博的手术室时,她往里瞥了眼,里面还在忙活。想到之前小陈说,另一个伤得比较严重,估计手术还有一会儿。没有过多停留,怀念离开手术室,洗完手,脱掉手术服,穿上自己的衣服后,往住院部走去。
手术室外的病人家属等候区,坐着一位男生。看上去,年纪很小,像是大学生。
怀念和护士走过去,护士说:“那是刚刚那位病人的弟弟。”
听到护士的声音,男生立马站了起来:“医生,我爸爸和我哥哥的情况怎——”最后几个字,并没有说出口。
男生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困惑又试探地问:“惊蛰姐?”
多年没有听到别人喊自己以前的名字,怀念唇角的弧度敛了几分,她看着来人的眼神也迅速降温。
男生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尤为热情地拉住怀念的手,激动不已地说:“姐姐,我是一澈啊,你的弟弟,许一澈。”
第77章 77
77.
猛然间, 怀念被他男生激烈拉扯的身子僵住,脑海里有种难言的眩晕感。
空气里淌着难言的气氛。
护士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拉开许一澈拽着怀念的手, “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位是怀念医生。”
许一澈立即改口:“怀念姐。”
怀念神色微僵, 扯了扯嘴角:“你怎么在这里?”
许一澈说:“爸和哥在里面做手术。”
怀念一愣, 目光转移到护士身上,向护士求证。
手术患者的名字,向来都是由护士确认的。
进手术室之前, 上手术台前,做手术之前, 护士会一遍一遍地确认。这种微末的细节,怀念作为主刀医生并不会关注到。
护士说:“他就是刚救护车送来的两位患者的家属, 曾医生在给他父亲做手术, 怀念医生,你刚刚做手术的对象, 是他的哥哥许一澄。”
“……”
许一澄。
许一澈。
据说他俩的名字,寓意是,一帆风顺, 澄澈明达。
不像她,只是因为生在惊蛰,所以取名叫许惊蛰。
怀念看向许一澈,他的目光也放在她的身上,目光柔和,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讨好般的亲昵。这令怀念浑身不适, 她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是可以和谐共处的关系,她语气很淡, 说着一位主治医生该说的话:“你哥哥的手术结束了,大概还有两分钟就会出来。他没有伤到骨头,但是缝了二十多针,所以后续会着重观察伤口是否发炎。”
“嗯。”许一澈点头,一副认真倾听并且唯怀念是从的模样,“辛苦你了,怀念姐。”
“都是我应该做的。”怀念轻抿了下嘴角,“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一澈欲言又止地望向她,双唇翕动,下定决心要说什么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推着张病床走了出来:“许一澄家属在吗?”
“在的。”许一澈连忙走过去接应,“哥。”
听到这声“哥”,怀念低垂的眼睫轻颤,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许一澈俯身看了眼许一澄,再直身转头寻找怀念的时候,却发现她原本站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
不知何时,怀念离开了。
……
怀念绕了一个大圈,从手术室走到老住院部,再由老住院部出来,穿过一楼的连廊,回到新住院部楼下,坐电梯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人,空荡安静。
怀念敲病历的键盘声,不断作响。
最后一份病历敲完,怀念推开键盘,她陡然起身,走出办公室,一路来到住院部的花园。
她找了条石椅坐下,盯着地面上细碎的光影,大脑逐渐放空。然而坏情绪如同光照在树叶处落下的阴影般,随着时间点滴流逝,光逐渐褪去,阴影逐渐扩大。
她很少有现在这样,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刻。
太阳不知何时落山,四周的路灯还没亮。
怀念低垂的视线里,突然闯出一双鞋。过了四五秒,她才慢半拍地抬起头,视线缓慢往上挪,滑过来人颀长的腿,再到他被皮带圈出的细窄腰身,黑色衬衫,带来尤为极致的禁欲冷感。
视线再往上。
定格在段淮岸冷情冷欲的脸上。
注意到她发现了自己,段淮岸敛眉睨她:“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有给我打电话吗?”因为害怕医院有事,联系不到自己,所以怀念出来的时候是带了手机的,她慢腾腾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有五个未接来电。
——全来自段淮岸。
怀念说:“静音了。”
段淮岸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一副不在状态的萎靡,他捏了捏她的耳朵,“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很不开心。”
怀念脑袋里纷繁交错的,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今天和你发完消息后,就进手术室做手术了。”
“嗯。”段淮岸也坐在她身边,夜里降温了,他把拿在手上的外套披在怀念的身上,左手顺势搭在怀念的腰上,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怀念也随着他的动作,靠着他,鼻尖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轻声说,“我也是做完手术才知道,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
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转折,段淮岸有些猝不及防。
“救护车送来一对父子,我没有想到,隔壁手术室躺着的人是我爸。”怀念语气辨不出情绪,“我和我爸很多年没见面了,差一点儿,就和我爸在手术室里见面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有个弟弟,他在手术室外等着。”怀念仰头看了眼段淮岸,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嘴角轻弯,然而说话时语气却还是沉了下去,“他一见到我就认出我来了,他叫我……惊蛰姐。”
段淮岸蹙眉:“你从手术室出来,就坐这儿了?”
“没,”怀念认真地说,“我回办公室写病历了,完成工作之后才溜出来的。”
闻言,段淮岸嘴角扯了抹笑,“我还得夸你,不管心情如何,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是吗?”
“嗯,”怀念眨了眨眼,“你夸我吧。”
“工作放在第一位,男朋友放在第几位?”段淮岸敛着眼皮,冷眸游睇,“我给你打了五个电话你都没接,还想我夸你?”
“……”怀念心虚不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段淮岸下颌轻抬,指向不远处,路边停车位上停着的车,“停车的时候看到你了。”
和段淮岸简单聊了几句后,怀念意外地发现自己积郁一下午的坏情绪一扫而光了。
怀念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我下班了。”
段淮岸:“要回去放衣服吗?”
怀念身上还披着白大褂,她摇头:“我不想动了,我们直接回家吧。”
段淮岸瞥向她,脸上徐徐带笑:“要不要我抱你上车?”
怀念盯着他,沉默三秒后,她小声道:“可以吗?”
“……”段淮岸漆黑的瞳仁,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的眸光。
“周围没有人,”怀念观察得很仔细,她也没有不想动的连走十几米的路都不行的程度,只是段淮岸的提议,对她而言,很心动,怀念在心理挣扎了会儿,还是忍不住,“你真的不能抱我吗?”
段淮岸眉梢稍开,眼里笑意明显:“周围有人我也能抱你。”
话音落下。
下一秒。
段淮岸将怀念腾空抱了起来。
走到副驾驶座旁,怀念拉开车门,段淮岸将她放进座椅里。
关车门前,他帮她把安全带扣上。
一进车里,怀念就打了个哈欠,整个人似是很困很累。段淮岸把车开出去两个路口,等红灯变绿的间隙里,他一转头,就看到怀念一副阂眼睡着的状态。
他唇线渐渐拉直,在她面前才展露出的温柔神色,被冷漠情绪全部涵盖住。 -
怀念这一觉睡得尤为不安稳。
她做了个梦,梦里是寒冷的雪天,是她被继母赶出家门的那天。
她被许一澄推出家门,一门之隔,许一澄笑得嘚瑟又得意,不顾怀念的渴求,他无情地将大门关上。
那天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在保安室里等待怀艳君来接她。
知道后半夜,怀艳君姗姗来迟,将怀念带走。
怀念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脚腕肿的跟馒头似的,每走一步,痛感牵扯全身。
但她不敢说,因为怀艳君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念念,妈妈今天真得很忙,你有什么事非要让我来呢?”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怀念都苦涩吞进身体里。
她连眼泪都忍住,只一个劲儿地道歉,颤声道:“妈妈,对不起。”
“算了。”怀艳君将怀念带到附近的酒店,她开了间房,“念念,你先住这里。”
“你不带我回家吗?妈妈。”怀念震惊。
“我最近没时间,而且我是住家保姆,念念,我自己都没有家。”怀艳君接过前台递来的房卡,带着怀念进了酒店的房间,“我已经给你爸打过电话了,他在外地出差,后天才回来,所有事情,等他回来再说。”
怀念单脚支撑着身子,另一只崴伤了的脚虚浮着,她顾不得脚疼,只一昧地抓着怀艳君的衣服,“我不想回去了,那个不是我的家,妈妈,你能不能带我走?爸爸他不要我了,沈阿姨说要把我的房间给一澈弟弟,我没有自己的房间了。妈妈,你带我走好不好?念念会乖的,我真的会乖的,会听话的……”
“妈妈,爸爸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怀念红着眼,眼泪直流,“我真的会听话的,会听你的话的。”
怀艳君:“正好明天是周末,你也不用去上学,就在酒店安心地待着,酒店有早餐,你记得去吃。午饭和晚饭我会叫外卖。等到周日,不管是我还是你爸,会有一个人来接你走的。”
说完,怀艳君就走了,把怀念留在酒店房间里。
她走后没多久,怀念腿疼得脸色煞白,浑身滚烫,发起了高烧。
她脑袋晕乎乎地,在意识昏迷前,给前台打了通电话,让前台姐姐给自己叫救护车。
……
怀念迷离朦胧地睁开眼,目光迷茫地扫荡着四周。
眼前是昏黄柔和的灯光,周遭的一切很熟悉,她的意识逐渐回笼,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段淮岸的卧室里。
她张了张嘴,叫着段淮岸的名字,嗓音沙哑又轻。
很快,她听见了开门声。
段淮岸随即出现在视野里,他手里拿着一杯水,见到怀念醒了,段淮岸语气不太好,“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
怀念能感觉到自己升高的体温。
没等怀念出声,段淮岸把她上半身扶起来,往她腰上垫了个软枕。
怀念靠坐在床头,接过段淮岸递来的水和退烧药,艰难吞下。
“我发烧了啊。”怀念拿着水杯,“今天白天都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
“穿着这么薄的一件衣服坐在路边吹风,你不发烧谁发烧。”段淮岸随手扯了下她的袖子,是尤为单薄的一件圆领针织衫,没多少御寒效果。
怀念一顿:“我还穿着一件白大褂。”
段淮岸语气偏冷:“我还得夸你是吧?”
“……”怀念不吭声了。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天的心情?说好了来接你,结果在办公室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你人,给你打了五通电话都没人接,我差点儿都去调监控了。”他的车是停在地下车库的,找不到怀念,他才把车开出来,幸好她就坐在出来这条路的石椅上,结果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看得他的心都发紧。
段淮岸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车,他坐在车里,看了她很久才下车。
好不容易找到她,带她回家,结果给她解安全带的时候,碰到她的胳膊,察觉到了她异常的体温。
“……”怀念咬了咬唇,“手机静音了,我没听到呀。”
“下不为例。”段淮岸按耐着火气,“以后照顾好自己,正好我今天在你身边,万一是你一个人住呢?你烧死在那个小出租屋里都没人知道。”
怀念:“高烧而已,不会死的。”
段淮岸:“你还和我争。”
怀念抬了抬眼,撞上他寡冷凝肃的脸,她登时感到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生病的,而且我都生病了,你还冲我发脾气。”
这话一落,室内静了下来。
段淮岸低声:“抱歉啊宝宝,我的问题,我不该凶你的。”
怀念垂着眼,情绪难辨,她双手捧着水杯,好一会儿,把水杯递给段淮岸。
段淮岸接了过来:“别生气了宝宝,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生你气。”怀念说,“你是第一个,我生病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
听到这话,段淮岸的面色一僵。
怀念始终低着头,声音很轻:“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的事。就有一次,我和我继母他们吵架,被赶了出去。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崴伤了。”
“等到后半夜,我妈妈才来接我。我想和她说我腿好疼,但她看上去很忙,也很不想搭理我,所以我不太敢和她说我腿崴伤的事,我怕她嫌我麻烦。”
“她把我送到附近的酒店就走了,但我腿特别特别疼,疼得根本睡不着。”怀念神态自若,接着说,“那天的雪特别大,我被赶出来的时候,脚上还穿着拖鞋,鞋子和裤子都湿了。”
段淮岸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哑声道:“后来呢?”
“后来我给前台姐姐打了电话,让她给我叫120,没过多久,救护车就来了,把我带去医院了。”说到这里,怀念突然弯了下嘴角,“我还记得给我看病的医生特别好,她看到我鞋子和裤子都湿了,给我买了新鞋子和裤子,让我在诊室里换了裤子,才给我上药。”
怀念当时就在想,她以后也要做个医生,做个像这位医生一样的医生,治病救人。
“段淮岸。”怀念轻声叫他。
段淮岸听到了她嗓音里透露的,摇摇欲坠的情绪,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哑着声线,说:“我在这儿呢。”
怀念靠在他怀里,眼眶逐渐泛红:“我当时还发烧了,坐在输液厅里输液,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
——“第一次见面的医生对我这么好,可是为什么,生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应该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他们对我的爱呢?他们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不关心我?为什么不要我?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吗 ? ?是我不听话吗?”
她声音里哭腔明显,却竭力压抑着眼眶里的眼泪,不让其落下,“可我真得很努力,很努力地成为一个,听话的女儿。”
段淮岸的手放在她的脊背处,手心感受到她颤抖的脊背,他却有种束手无措的无力感。
那些他无从知晓的过往里,她到底是怎么咬牙坚持过来的?
他以为她是天生无棱角的温和性格,却没想到是她身边最亲的人,一刀又一刀地磨去她身上的棱角,将她塑造成一个温和的、隐忍的、没什么脾气的乖乖女。
原来,乖乖女,是被无数镣铐束缚的名词。
段淮岸气息很沉,放在她后背的手温柔地轻抚着她,“你做得很棒,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怀念,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棒。”
怀念靠在他怀里,重重地点头,自我肯定:“我也觉得我超棒的。”
“对啊,”段淮岸学她说话,“超棒的。”
怀念笑了,但眼泪夺眶而出。
过了一会儿,她说:“但我不想这么棒,我不想一个人去医院,我不想生病的时候只有护士陪在我身边,我不喜欢被人抛下的感觉,我为什么会没有家呢?段淮岸,你说多奇怪,我有爸爸妈妈,但我却没有家。”
“你还记得吗?”段淮岸凑首亲了亲她的耳朵,“我和你说过的,许惊蛰没有家,但怀念有。”
怀念整个人愣住,她抬头,透着朦胧的视线看向段淮岸:“什么?”
“忘了吗宝宝?”段淮岸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低声道,“好可惜啊,你居然不记得了。”
泪水打湿了眼眶,怀念的视线变得迷蒙晦涩。
渐渐地,尘封的记忆倾巢而出。
她想起来,是高二开学没多久,许晋鹏突然出现在怀念的面前。
那天怀艳君不在家,家里只有怀念和段淮岸两个人。
门铃作响,段淮岸以为是迟径庭来找他,于是下楼开门。未曾想到,门外站着的是位中年男子,儒雅斯文,他扶了扶鼻梁间的眼镜,文质彬彬地笑着:“请问许惊蛰在这里吗?”
段淮岸压根没听过许惊蛰这个名字:“不在。”
那人似是意识到疏漏,连忙说,“抱歉,我问错了。是怀念,怀念在这里吗?”
恰巧怀念出来倒水喝,段淮岸侧过半个身子,看向怀念。
与此同时,怀念也看了过来。看清来人的脸后,怀念手里的水杯倏地从手心里抽离开,自由落体地砸在地板上。
玻璃碎片,碎成一地。
“对不起。”怀念连忙道歉,她一时间手忙脚乱。
段淮岸眉头皱起,见她慌了阵脚,他瞬间急了,语气不太好:“你别动!”
怀念被他冷厉的语气吓得愣在原地。
段淮岸去拿清扫工具。
也是这个时候,他听到门外的人喊她:“念念。”
然后第二句话是:“是爸爸啊。”
“……”
段淮岸拿扫帚的动作一顿,这份停顿几乎难以察觉,他神色波澜不兴地走到怀念身边,低着头,清扫地面。
怀念低着眼,犹豫了几秒后,和段淮岸说:“抱歉,我出去一趟。”
段淮岸:“嗯,这里我来收拾。”
怀念双唇翕动:“谢谢。”
说完,怀念避开玻璃渣的部分,走到门边,她和许晋鹏说:“这是别人家,我们还是别打扰他。”
见她愿意和自己聊,许晋鹏笑容敛不住:“好,我们出去谈。”
十月中旬,风清云静。
他们站在门外的树荫下。
许晋鹏时常给怀念发微信,但怀念几乎没回过,她看着许晋鹏,很是无奈:“爸,你能不能别来找我了?我的抚养权现在给妈妈了,当初也是你自己签的字,不是吗?”
“但我好歹也是你爸爸,见你一面,也不行吗?”
“……”怀念脸上情绪很淡,“你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
“惊蛰——”
“我叫怀念。”
“好,怀念。”许晋鹏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他说,“爸爸和你沈阿姨商量过了,你沈阿姨也同意我把你接回家。这里到底不是你的家,你看,刚刚你摔破杯子还要看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的脸色,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怀念面色如常,“我在你那里摔了杯子,也要看沈阿姨的脸色。”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许晋鹏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你瞎说什么?你沈阿姨不是那种人。”
怀念也懒得和他较真,她说:“爸,外面很热,我要回去了。”
“念念,”许晋鹏拉住她,“高中很重要,爸爸和你沈阿姨商量了下,决定还是让你搬回家住比较好……”
“我搬回去干什么?”怀念实在费解。
许晋鹏神色有些微的不自然,“一澄的成绩不太好,你周末回家的时候,做完功课,可以顺便给弟弟辅导一下。”
怀念觉得荒唐:“你让我过去,就是为了给许一澄辅导功课?”
许晋鹏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爸爸就是觉得,你待在自己家,总比待在别人家好。”
闻言,怀念看向许晋鹏的眼,满是失望。
她用力地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我不可能去你那里的,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不姓许,我叫怀念。”
这话和她油盐不进的态度,引起了许晋鹏的勃然大怒。
“许惊蛰!”许晋鹏怒斥,“这就是你对爸爸的态度吗?你妈妈没教你尊重人吗?爸爸的消息不回,爸爸来接你回家也不愿意,你还有点儿女儿样吗?”
怀念往回走的步子一顿,脊背一僵,然而她没有回头,接着往回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许晋鹏不满的呵斥声:“许惊蛰你给我站住!”
怀念被许晋鹏抓住手腕,手腕处传来阵阵痛感,许晋鹏拉扯着她,迫使她面朝着自己。
然而下一刻。
身后响起道清冷淡嗓。
“松手。”
怀念眼睫轻颤,段淮岸的声音又徐徐响起:“我已经叫保安了,你不想事情闹大,就松手。”
许晋鹏觉得好笑:“我和我女儿在说话,你插什么嘴?”
段淮岸的目光落在怀念被他拉拽的手上,细白的手腕,被死命拽着,透着充血不足的红印。他抬起目光,和怀念对视,明知故问道:“他是你爸?”
“我抚养权在我妈那儿。”怀念深吸一口气。
意识到她的抵触,段淮岸三两步上前,掐着许晋鹏的手,使了个巧劲儿,许晋鹏疼得自觉松开禁锢着怀念手腕的掌心。怀念得已解脱后,慌忙躲到段淮岸身后。
她扯了扯段淮岸的衣角,声音很闷:“我要回家。”
段淮岸淡嗯了声,“一起回家。”
许晋鹏的手被段淮岸一折,俨然脱臼,他气急败坏:“许惊蛰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妈妈不知廉耻,十来岁就和我同居,你也学她和男生同居是吗?”
段淮岸侧身,正好对上怀念轻颤的眼,她神情紧张,却在面对事实时,无力反驳,只是渴求般地看向段淮岸。
求他别听许晋鹏的话。
求求你了,别听许晋鹏说的。
我没有不知廉耻。
我没有。
段淮岸眉头皱起,他将衣服从怀念的掌心里抽出来。
怀念一根根手指被他分开,指尖微凉,连带着心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
“进屋去,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段淮岸揉了揉她的头发,“外面热,别中暑了。”
“他……”
“我能解决,你回屋去。”
两人的目光对上,定格好几秒后,怀念低头进了屋。
一门之隔的室外,她听见段淮岸语气冷淡,又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说:“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揍你属于正当防卫,明白?”
许晋鹏是知道怀艳君的工作的,给有钱人家当保姆,再看眼前的少年,那股傲慢劲儿似是与生俱来,俨然不是好惹的人。
许晋鹏好声好气地说:“我是许惊蛰的爸爸,我来接她回家的,你明白吗?”
“不明白。”段淮岸扫了眼他身后,轻蔑嗤笑,“保安来了,你可以滚了。”
怀念无神地坐在玄关处的换鞋凳上,内心尤为忐忑不安。
很快,段淮岸拉开门,他逆光站着,光拉长他的影子,笼罩着怀念。
她双眼放空,呆呆地看向段淮岸,她喉咙干涩:“我爸爸……那不是我的家,我也不叫许惊蛰。我知道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我只是暂住,没想过什么……同居,你别误会。”
段淮岸靠在门边,倏地嘴角扯起抹笑,还是那幅高高在上的傲慢的模样。
然后,她看见他喉结滚动,眉梢轻挑,似漫不经心地说:“许惊蛰没有家,但怀念有。”
……
那个高高在上的,傲慢疏离的少年。
他们的交集少之又少。
却在那个时候,成为了怀念的依靠。
段淮岸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衣服,被什么东西打湿。
怀念其实不想哭的,她觉得真没什么好哭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对不起段淮岸。”
段淮岸以为她是因为忘了这句话,所以才和自己道歉,他笑着,语调轻松地说:“忘了也没关系,宝宝,真的没关系的。”
“不是,”怀念摇头,“真的对不起。”
她不应该因为不想记得与许晋鹏有关的事,所以把故事里的段淮岸也一起忘记。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她忘记的不止是段淮岸。
还有——
怀念:“你不是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段淮岸一愣:“嗯?”
“许惊蛰没有家,但怀念有。”怀念吸了吸鼻子,语气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喜欢上的你。”
第78章 78
78.
在此之前, 怀念对段淮岸的感情,更多的是仰望。
可是那天。
段淮岸将她护在身后,怀念望着他宽薄的脊背, 内心油然产生了一种安定踏实之感。那种感觉以光速发酵, 直到听到他说,
——“许惊蛰没有家, 但怀念有。”
耳蜗极具震荡,心跳声阵阵骇然。
怀念仿若被宿命击中,无可避免又命中注定般地对他心动。
怀念靠在段淮岸的胸口, 潮湿温热的眼泪一滴滴打湿段淮岸的衣服。段淮岸抱着她,心疼得不行, 他微低着头,试图去寻找她的视线, “这有什么好流眼泪的?我开心都来不及,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你就喜欢上了我。”
“这么重要的事, ”怀念哽咽着,咬字加重,“我却忘了, 对不起,段淮岸。”
“没关系,”段淮岸伸手擦她脸上的眼泪,气息温热又温柔地说,“就算你不记得,也没关系。你不想记得的事, 就不要记起,哪怕记忆里有我, 也不要去回忆。”
如果回忆的底色是痛苦的,那么段淮岸宁愿她忘记。
“我不是很在意,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喜欢上的我,”段淮岸尽可能地将语调放轻松,“以前的事,我自己也很少去回忆了,挺没意思的,我又不是个活在过去的人。对我而言,我们现在是互相喜欢的就好了。”
可怀念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一滴又一滴,泪流不止。
看着她这幅模样,段淮岸弯唇笑了声,半开玩笑道:“十六岁的时候就喜欢上我了?想和我有一个家了是吗?”
“……”怀念的情绪陡然一顿,泪水打湿的眼,眼神涣散又有些呆滞地盯着段淮岸,“我只是喜欢你,没想过和你有个家。”
“你不是因为那句,‘怀念有家’所以才喜欢我的吗?”段淮岸意味深长道,“这不就是想和我结婚的意思?”
怀念胸腔里积压的情绪沉重,却在段淮岸毫无逻辑的话语里,她的负面情绪莫名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语,“谁说有个家就是想结婚?谁会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想结婚?”
“——你。”段淮岸语调懒懒的,“你的喜欢太霸道了,十六岁就想独占我的后半辈子。”
怀念手抵着他的胸口,借力撑起自己,与他拉出距离。
她好声好气道:“那还是你先说,我有个家的。不应该是你想和我结婚吗?”
“行,”段淮岸像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地说,“气氛到这儿了,我不求个婚感觉挺浪费的。”
“……”
段淮岸的态度,像是怀念很想结婚,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他慷慨地决定,自己做那个极度想要踏入婚姻、渴望和她组建一个家庭的人。
怀念生病的大脑昏沉沉的,思维跟不上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别人求婚,都是玫瑰花、气球,布置的特别浪漫,你求婚,是给我一杯水,一颗退烧药。”
“……”
“连求婚戒指都没有。”
“……”
“我拒绝。”怀念面无表情,“我拒绝你的求婚。”
“……”
段淮岸漆黑的眉眼,被床头的壁灯染上柔和的光晕。他听着怀念的话,神情先是一僵,未几,似是气结返笑,他神情松散,颇为惋惜地说:“是不太合适,那下次我好好准备,再和你求婚。”
他转身,拿过放在床头柜的热毛巾,原本是打算给怀念擦身体的,她发烧了全身冒虚汗。现在好了,段淮岸拿着毛巾给她擦满是泪痕的脸。
擦完后,他冷冷地甩下两个字:“睡觉。”
怀念没吭声,没半点要躺回床的意思。
段淮岸觉得好笑:“怎么了?”
迟疑了会儿,怀念开口,她说话带着轻微的鼻音:“我睡觉,你呢?”
“洗澡。”段淮岸扯起嘴角,语气凉凉,“我又被某人弄湿了一件衣服。”
意识到自己就是他口中的某人,怀念心虚地挪回视线,她讷讷地说,“我不是故意的。那不然,我给你洗衣服。”
“发烧把脑子都烧坏了?”段淮岸叹气,“连洗衣机的活都开始抢了。”
“……”
段淮岸起身:“快点睡觉,我去洗澡了。”
怀念没忍住:“那你洗完澡还回来吗?”
“嗯?”
“就——”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晰,怀念说得很直白,“我想你陪我睡觉。”
怀念坐在床上,段淮岸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看着她。
四目相对。
定格几秒后。
段淮岸眉梢轻抬,嘴角扬起弧度,他慢悠悠地说:“放心,我保准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履行陪睡义务。”
“……”
……
来到浴室,段淮岸心不在焉地解衬衣纽扣。
衬衣纽扣全部解开,他却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大脑如电影影像般闪过许多画面,刚才和怀念的对话,以及多年前,许晋鹏来找怀念那天发生的一切。
然后,他想到怀念喜欢上他的原因。
看似荒唐,却又万分合理。
因为段淮岸内心深处,也渴望有一个家。而不是冷冰冰的一栋住宅。他厌恶只有保姆佣人陪伴的日子,厌恶屋子里都是毕恭毕敬叫他“少爷”的人。程松月和段屹行给了他优渥的生活条件,却没有给予他陪伴。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敞开的衬衫,被泪水打湿。
他目光渐深,诡谲阴森的气流在眼里流淌。
他庆幸那天许晋鹏的出现,让怀念喜欢上了自己。但如果有的选,他想,还是希望许晋鹏能够离怀念远一点。
可是那样,怀念就不会喜欢他了。
搁置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此刻响了起来,有条新消息。
迟径庭最近神神叨叨的,总发些莫名其妙的消息,今晚也是。
【你说,到底什么是命运?】
段淮岸:【?】
迟径庭:【许芙说我和她结婚是命运。】
段淮岸心不在焉地回:【我和怀念就是命运。】
消息发出去,段淮岸神情一僵,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过般,彻底醒悟。他和怀念的相遇是命运,相爱也是。
即便那天许晋鹏没有来找怀念,也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出现在怀念面前。而段淮岸,也一定会在站在怀念的面前,成为她的依靠,保护着她。
手机消息叮咚响个不停,使得段淮岸回神。
迟径庭:【?】
迟径庭:【我在说我的事,你扯你的干什么?】
迟径庭:【你俩算个屁的命运,我和我未婚妻,五岁定下婚约,二十七岁结婚,这才是命运。】
迟径庭:【还给你俩命运上了?】
段淮岸:【怀念十六岁就想和我结婚呢。】
迟径庭:【你疯了?】
迟径庭:【又说梦话呢?】
迟径庭:【大半夜的我想揍你一拳。】
“……”段淮岸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脱衣服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怀念已经睡着了。
段淮岸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感觉和自己的差不多,又不太放心,拿起体温计重新测了□□温。确定比刚才的低了一些,他才踏实了点儿-
段淮岸睡的断断续续地,时不时地醒来,用体温计量怀念的体温。直到确定她体温恢复正常,段淮岸把她沾着虚汗的衣服脱了,随便扯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她套上,这才安然睡去。
隔天自然是晚起了。
他睡意惺忪地睁开眼,察觉到了异样,眼梢微敛着,看到怀念躺在自己的怀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醒了也没起床,而是安然地躺在他怀里玩手机。
段淮岸的视线往下滑,落在她手机屏幕上。
她正在和人聊天,指腹快速地敲打着键盘。
“和谁聊天?”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
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怀念仰起头看他,“你醒了呀。”
段淮岸很喜欢她说话时,加个句末语气词,他也很喜欢模仿她:“对呀。”
“……”怀念发现自己还是无法习惯他学自己说话的臭毛病,但他确实也改不了,她直接忽视,回答他刚刚的问题,“和许芙聊天。阿芙说她和迟径庭不订婚了,六月底结婚,她邀请我去喝喜酒。”
段淮岸淡淡地嗯了声。
怀念收起手机,思考了下,还是问他:“我的衣服,是你换的吗?”
“嗯。”段淮岸说,“衣服都湿了,不换了,怕你又发烧。”
“那你,”怀念动了动腿,眉宇间透着股难为情,“你怎么只给我穿了一件衣服?”
她浑身上下,只有一件段淮岸的衬衫。
“我不是买了衣服放在你这里吗?你怎么不给我穿我自己的衣服?”
“我给你穿衣服的时候,你也没和我说你要穿自己的衣服。”段淮岸微眯着眼,刚睡醒的嗓音微哑,语调松散着说。
怀念无语:“我当时还在睡觉,怎么和你说?”
“所以,我拿了什么衣服,你就穿什么衣服。”段淮岸趾高气昂地。
怀念盯着他冷淡又傲慢的脸,忍气吞声,过了会儿,又尤为憋屈地问他,“那你,你把我所有衣服都脱了,只穿一件衣服,你不觉得你做得很不合理吗?”
段淮岸笑:“我给你穿衣服的时候,也觉得挺不合理的。”
怀念以为他良心发现:“那你——”
“——我就应该什么都不给你穿才对。”段淮岸说。
“……”
听他这么一说,怀念确实觉得,段淮岸良心发现,没有在她生病的时候,趁虚而入。她昨晚也没有睡得很踏实,半梦半醒地睁开眼,被人脱衣服的时候下意识想反抗,但身体提不起一丝劲儿。可是当她听到段淮岸的声音后,她旋即安心地阖上了眼。
“我想起床了。”怀念生硬地转移话题,她语气硬邦邦地,“你给我找条裤子。”
段淮岸把她往上捞了捞,头低埋至她颈边,深深呼吸,嗓音有些哑,“那也得我先完成我的陪睡业务。”
“……”
怀念想拒绝的,然而下巴一重,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迎着他的吻。
怀念一个小时前就醒了,早已刷过牙,她被他撬开唇齿,出乎意料地是,她尝到了他口中的冷冽薄荷味。
“为了伺候你,”他边吻边含糊不清地说,气息灼热,熨烫在她唇边,“我都没怎么睡。”
唇瓣相贴,似有若无的热气蔓延在二人的唇角,怀念的呼吸被他渐染变的滚烫。她脸颊微热,想推开他,但他在她唇上不轻不重了咬了一口,她喉咙不受控地发出一声娇吟,随后被他的气息吞没。
段淮岸并没有在她唇边停留太久,他轻易地解开她身上的衬衣纽扣,舌尖顺势往下。
被窝里光线晦暗,他舌尖舔过她的皮肤,轻轻地挑弄,唇齿并用。引得怀念的唇齿也上下打颤,气息混乱,身体瑟缩着。
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手指并拢,磨平的指甲一点点嵌入他的肌肉里。
感受到毫无阻隔的顶碰,怀念的呼吸一滞,身体随之僵住。
因为只穿了一件衬衣,怀念在被窝里尤为局促,只上半身躺在他怀里,下半身与他保持着距离,但她属实没想到,“……你怎么也没穿?”
“我不是说过?”段淮岸笑得坦荡,“我睡觉不喜欢穿衣服。”
“那你买那么多家居服。”
“那不是情侣装吗?要不是情侣装,你看我会买吗?”段淮岸似是很喜欢这种小幅度的触碰,有一下没一下地动作。
过了会儿,察觉到她在他离开的时候,下意识地跟了上来,藏在被窝里的水声细微,黏腻拉丝,段淮岸喉结滑动着,低沉的嗓带着极强的诱导气息,似是在引导她,一步步地,心甘情愿地,与他沉沦。
他说:“宝宝,你也是想要我的,对不对?”
第79章 79
79.
房间的窗帘并未拉紧, 露出一道细微的缝,五月中旬的正午,太阳光线灼热。一道光嵌入室内, 照的室内光影昏幽。
怀念躺在柔软舒适的床垫上, 她仰着头, 与撑在她身前的段淮岸对视。
他低头, 黑发垂落,鬓角处躺着热涔涔的汗,眼角眉梢也被热汗浸湿, 衬得他眼里瞳仁的颜色愈发深邃晦暗。锋利感极强的五官,欲望横生。
仿若下一秒, 就要狠狠地贯穿她。
然而,他将主导权交给怀念, 让怀念五指握着。
怀念在犹豫, 在踟蹰不定。
他咬着她的颈,“宝宝, 我昨晚真得很辛苦,每隔一个小时就起来给你量体温。”
“……”怀念咬了咬唇,“段淮岸, 你好烦。”
说完,她指尖蜷起,又松开,最后还是蜷紧,磨蹭地贴了上去。
她只是扶正方向,接下来的事, 就全权交给段淮岸了。他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息里,清冽又滚烫, 而她也充盈柔软地包裹住他。
在这一刻,他们之间有了彼此的气息,他们是最亲密的存在。
怀念双手揪着枕套,气息混乱动荡,起伏摇晃的弧度很大,段淮岸看得情热。她身上的衬衫还有几颗扣没解开,段淮岸似是连解扣子的时间都不想耽误,两手一撕,衬衣纽扣尽数掉落。
他把她抱起来坐着,动作间,拉扯着快感。
怀念深吸气,段淮岸的表情痛苦又愉悦,他说:“宝宝,我又在给你量体温。”
怀念楞楞地盯着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体温计是什么后,本就潮红的脸如火烧般红的滴血。
她受不了这种刺激,手指陷入他的头发里,隐忍着呼吸。
“宝宝,”段淮岸咬着她的耳垂,“你叫出来好不好?我喜欢你叫,喜欢听你喘。”
“……”怀念低头,张嘴,咬着他的肩,以此来拒绝他。
段淮岸喘息很重,笑声也很愉悦,“往上咬点儿,咬到我脖子上,种点草莓印出来好不好?这样,我在外面的话,不需要说,别人看到我脖子就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怀念觉得他脸皮实在厚,她没吭声。
有好一会儿,段淮岸也没说话,他节奏汹涌猛烈,怀念几乎要从他的怀里撞出去。
她还是没忍住,颤抖着叫了出来。
段淮岸笑了。
她抬眸,撞进他黑沉的眼里。
他亲了一口她的唇,笑声低沉,缓缓说:“宝宝给我的陪睡服务,打几分?“-
段淮岸的陪睡服务可谓体贴周到。
不仅有昨晚的哄睡服务,还有今早的起床服务,服务完之后,还把怀念抱去浴室洗澡。怀念精神疲乏地躺在浴缸里,段淮岸给她洗澡的同时,顺便还额外赠送了按摩服务。
洗完澡,段淮岸怕她冷,往洗手台上放了块浴巾,才把怀念放上去。
怀念扯着胸前的浴巾,抬腿踢了踢段淮岸:“我衣服。”
段淮岸:“先刷牙。”
怀念:“我睡醒就刷过牙了。”话一顿,她皱眉,“你没刷牙就亲我。”
见她一副嫌弃他的模样,段淮岸面无表情,“我五点的时候给你量了个体温,顺便刷牙洗澡。”
怀念虽然挺感动他一晚为自己忙前忙后地,但是一想到今早的一切,怀念突然又不感动了。
她打量着他,目光扫过他左肩和脖颈处,有些不自然。左肩的牙齿咬印很明显,他喉结处有颗小痣,也有暧昧的吻痕。
怀念默默垂下眼来,故作镇定的口吻,说:“我还是自己去衣帽间换衣服比较好。”
她单手扯着身上的浴巾,慢吞吞地从洗手台上下来。
走了几步,她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怀念狐疑回头,看着段淮岸:“你跟着我干什么?”
段淮岸眼皮下压,冷淡的眸光透着股散漫意味,“这是我家,我想走哪儿,就去哪儿。”
怀念很好脾气地往边上挪了挪,“那你走吧。”
“……”段淮岸啧了声,斜睨她一眼,“一起换衣服。”
“我不要。”怀念警惕心很强,也有预感,“到衣帽间,你又得对我动手动脚。”
头上响起一声嗤笑。
段淮岸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对你动手动脚,还得挑地方吗?这个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要是不和我换衣服,我就把你压在落地窗做一回。”
“……”
他凉声落嗓:“我没和你开玩笑。”
怀念深吸气,很有眼力见地,在落地窗和衣帽间之间做出正确选择:“一起换衣服。”
闻言,段淮岸挑了挑眉,眼神轻蔑又嚣张。
仿佛在说。
——“逃得过今天,逃不过明天,迟早会在落地窗做一回。”
怀念:“……”
好在段淮岸并没有在衣帽间对怀念做些什么。
之前怀念买的衣服,段淮岸都已经洗过,怀念穿上衣服,开始发愁:“都三点了,我们这个时间吃饭,到底是早饭,还是午饭,还是晚饭?”
“早午饭。”段淮岸动作自然地搂着她的腰,走出衣帽间,“餐送到了,去吃吧。”
吃饭的时候,怀念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天天吃外卖吗?”
段淮岸:“家里保姆送过来的。”
怀念夹菜的动作一顿。
段淮岸往她碗里夹菜,眼皮轻掀,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显得寡冷:“有件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什么?”
“你妈妈辞职了。”
“……”怀念略微恍神,过了几秒后,她淡声道,“这样。”
“她有和你说过辞职这事儿没?”
“没。”
怀念低下头,沉默不语地吃着饭。
见她不愿多谈,段淮岸也没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
等到吃完饭,怀念问段淮岸:“我手机呢?”
段淮岸:“在床头。”
怀念起身的时候,撞到桌角,她疼得轻嘶了声。
段淮岸盯着她心不在焉的背影,眉头蹙起。
怀念在床头柜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解锁手机后,打开微信。
怀艳君并没有给她过微信,在今天之前,怀艳君也没有透露过辞职一事。但怀念知道,自己和段淮岸在一起,怀艳君势必会辞职。
思索许久,怀念还是没选择问怀艳君,为什么辞职。
毕竟原因,她们心知肚明。
兴许是母女间的心有灵犀,怀艳君此时突然发了条消息给她。
怀艳君发的是语音消息,二十七秒的语音:“我刚刚看到你爸爸的消息,他受伤住院了,正好是你上班的医院。我听他说,你给许一澄做了手术,是有这回事吗?念念。”
怀念老实地回:【嗯。】
怀艳君:“你爸爸挺开心的,说是没想到你这么优秀。”
怀念眉目平静,没有回复这条消息。
紧接着,怀艳君又发来两条语音:“不过我和他说了,你优秀是你的事,和他没关系。”
怀艳君:“你今天上班吗?我想和你爸见一面,说点事情。”
怀念回她:【我今天休息,明天上班。】
过了约莫三分钟。
怀艳君发来消息:【我 ? 和你爸约了下周五见面,那天你有时间吗?】
怀念:【我下周门诊,只有中午和晚上有时间。】
怀艳君:【我中午来。】
怀念:【好。】
怀念并不清楚怀艳君为什么要和许晋鹏见面,并且还执意带上她。她在床边坐了会儿,琢磨了好久也没琢磨个所以然出来,于是起身出了卧室。
客厅里,段淮岸正拿着盆绿油油的盆栽,挑选合适的地方摆放。
怀念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她凑过去:“这是什么植物?”
段淮岸揪了片叶子,放在怀念鼻尖,清凉的薄荷味瞬间侵袭她的鼻腔。她一愣:“你怎么平白无故买薄荷放在家里?”
“我闲的。”段淮岸语气懒散,伸手拨弄了下枝头的薄荷花。
察觉到他语气挺冲,怀念想了想:“谁惹你生气了吗?”
段淮岸没吭声,眼梢敛开一道冷淡的缝,瞥向怀念。
怀念:“?”
怀念一脸莫名,她只是去了卧室一趟,怎么就惹他生气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吃完饭没有洗碗,让他收拾碗筷,所以生气了?
毕竟是段大少爷。
毕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段总。
怀念觉得他比以前更容易生气了。
“我以后吃完饭,会主动地去洗碗的。”怀念脾气很好地说。
话毕。
怀念发现段淮岸的脸更黑了。
“……”怀念更忐忑了,脑海混沌思考,左思右想,最后得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结论来,“因为我今天没有和你穿情侣家居服,所以你才不开心?”
闻言,段淮岸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去拿手机了?”
怀念:“啊。”
段淮岸:“手机浏览器,搜一下,薄荷花的话语。”
怀念动作有些慢,段淮岸似是看不惯她慢吞吞的行动,夺过怀念的手机,把手里的盆栽塞进怀念怀里。
怀念的手机仍是大学时的那只,多年没换。
那时候段淮岸的掌控欲极强,三不五时地会查怀念的手机,看微信里有没有新的好友,主要还是看有没有男的加她、和她聊天。他知道怀念手机的解锁密码,更能用自己的脸,面容解锁怀念的手机。
此刻,段淮岸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不到两秒的时间,成功解锁屏幕。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信界面。
段淮岸眸光轻扫,漫不经意的神态,正打算切过微信界面时,视线一停。
定格在置顶联系人上。
“段公主?”段淮岸不冷不热的腔调,眼皮挑起的弧度,带着暗沉的压迫感,“解释一下。”
四目相对。
周围静的落针可闻,气氛处于尴尬又窒息的环境里。
怀念的大脑紧绷成线,她艰难地吞咽着口水,面不改色地说:“打字打错了。”
“那你想给我备注什么?”段淮岸眼里沁着层薄薄的寒气。
“……”怀念也想不出个答案来,她讨好地问他,“你想让我备注什么?”
段淮岸冷笑了声,冷冰冰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欠揍,拖腔带调地:“——我想让你给我备注‘老公’呢。”
“老公”这词一出,怀念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脸颊烧了起来。
旋即,她脑海里冒出昨晚的对话,她模仿着昨晚,段淮岸的故意曲解,慢条斯理地问:“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没有。”段淮岸挑眉,“我可没有和你求婚。”
“……”
“你死了这条心。”
“?”
段淮岸目光仍放在她身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神态,看上去又冷又拽地,说:“我不可能再给你一次,拒绝我求婚的机会,你死了这条心吧。”
“……”怀念很难想象,段淮岸居然能傲慢又理直气壮地说出如此憋屈的话。她欲言又止地盯着他看了会儿,还是忍住吐槽他的冲动,语气温吞道,“我也觉得公主不太符合你,段大少爷怎么样?”
段淮岸经常听迟径庭嚷嚷着“段大少爷喜欢搞点儿养成,和他家小保姆偷情”——类似的话,以至于他对“段大少爷”这词,分外敏感且不爽。
他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一声不吭地把备注改了。
改完后,退出微信界面,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薄荷花的话语。
所有事做完,他拿过怀念手里的薄荷花盆栽,把手机塞进她手里。
他走到落地窗边,把盆栽放在地上。
他穿着灰色的居家服,半蹲着弄盆栽的背影,让怀念产生一种,人夫感。怀念盯着他看了好久,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机。
手机里,显示着薄荷花的花语:期待重逢、永不消逝的爱。
怀念眨了眨眼,嘴角弯起。
手机突然又震了下,有新消息进来。怀念重新打开微信,准备看是谁给她发消息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置顶联系人上。
当她看清置顶联系人的备注的时候,她表情有些僵硬,大脑似乎都停止运转了。
因为段淮岸给他自己改的备注是,
——【187纯情男大】
第80章 80
80.
怀念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 严重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她缓慢地将视线由手机转移到段淮岸脸上,耐人寻味地打量着他。187纯情男大,187确实不假, 体检报告可以作证。然而“纯情男大”这四个字——怀念没忍住, 问他:“除了‘男’这个字, 你和‘纯情男大’里其他三个字有什么关系吗?”
段淮岸将薄荷花放在地面上, 起身走到怀念面前。
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尤为寡冷,嗓音很低,透着股不耐烦:“我不大?”
“……”怀念强行绷着表情, 认真问他,“男大不是指男大学生吗?”
“男大不是一个词。”段淮岸语气冷淡, 说话利落又干脆,“男, 句号。大, 句号。”
怀念思考了下,“所以你的大指的是年纪大吗?可你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啊。”
他们俩都才二十七岁, 怀念甚至去年才毕业,她觉得自己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听到她的话,段淮岸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 甚至不耐烦的情绪更重了,他扯过怀念的手,往自己小腹下面的部位按了按,“指的是这里——”
“大。”
怀念像是碰到定时炸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她掐了掐手心,难以置信地看着段淮岸:“男大的大, 不是指男大学生,而是指, 你是个男的,那里很大的意思,吗?”
段淮岸偏冷的声线,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不,然,呢?”
“……”
怀念没想到段淮岸可以自恋且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她正打算和以前一样,沉默地将此事翻篇,然而段淮岸似是非常不满她的反应,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
她是背贴着段淮岸的,段淮岸跟没骨头似的,松松垮垮地靠着她,下巴垫在她肩上。
“宝宝,”段淮岸吐息温热,“是谁说的——太大了吃不下?”
他双手将怀念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说话的时候还侧头亲了下她的耳垂,这是怀念的敏感点,她被亲的浑身瑟缩了下。
“……我说的,”怀念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的体温比昨晚发烧时还要烫,“是我说的,你确实是男大。”
“宝宝真乖。”段淮岸笑,“那你觉得187纯情男大,符合我不?”
怀念缩了缩脖子,胡乱点头:“符合符合,非常符合。”-
没一会儿,段淮岸接了个工作电话,他进书房前,掐着怀念的脖子,往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才离开。
“……”怀念幽怨地扯过纸巾,把脖子上属于段淮岸的口水给擦了。
注意到她的举止,段淮岸气笑了:“嫌弃我?”
电话里的人听到他这话,卡壳般地停下:“段总?”
“等我工作结束再来收拾你。”段淮岸说话前,把手机静音,说完后,才关了静音,他和手机那端的人说,“接着说。”
段淮岸这通工作忙了很久,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夜晚拉开了帷幕。
他看了眼手机,段家那边送餐的人已经到了,于是他出了书房,在玄关处等着餐食。接过餐食,段淮岸把餐盘一样样摆放在餐桌上。
怀念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的动作,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我是不是需要学做菜?要不然每天都让人送菜过来,挺麻烦的。”
“你喜欢下厨?”段淮岸不答反问。
“不喜欢。”
“那就没必要学。”段淮岸说,“以后我会请保姆,现阶段先这样,反正你也不是每天来这里住。”
怀念敏锐地听出他话里的埋怨,但她工作性质摆在这里,没法反驳,也没法调整。
怀念走到段淮岸身边,其实她下午的时候也在想这件事,“接下来的两周,我都是门诊,门诊的工作时间是朝八晚五,我在想……”
“嗯?”段淮岸侧眸。
“就,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怀念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你可以每天七点叫我起床吗?”
段淮岸在餐桌旁坐下,漫不经心地说:“给你打电话?”
怀念皱眉:“那和闹钟有什么区别?”
段淮岸不要脸:“我的声音可比闹钟性感多了,多低沉有磁性。”
怀念没有想到段淮岸反应如此迟钝,她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他还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她闷着股气,撩起眼皮,不情愿地看向他,结果一抬眼,撞进他满是笑的眼里。
“……”怀念登时意识到他是故意的,她闷闷不乐,索性明目张胆地说出自己的意图,语气很嚣张,像是命令,“接下去的两周,你每天七点叫我起床,然后把你的车接我开,我要开车去上班。”
段淮岸支着脸,侧脸看她这幅气势汹汹的模样,觉得很新奇,他忍不住掐了下她的脸。
“你别掐我——”怀念躲着。
“就掐。”
“……”
完全小学生行为,幼稚至极。
段淮岸一只手撑脸,另一只手放在怀念身后的椅背处,十足十的宣告主权的占有欲姿态,“不用我接送你上下班?”
“不用,”怀念说,“你公司离我医院应该不近,对了,你公司在哪儿啊?”
“你去过的。”
“啊?”
“嗯。”
怀念脑海里闪过吉光片羽,她不太敢相信:“还是大学时候去过的那里吗?”
段淮岸淡嗯了声,解释:“懒得搬。”
“那里离我医院好远的,”怀念还是摇头,“你借我一辆车吧。”
“借?”段淮岸挑眉。
“嗯。”怀念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此提出疑惑,“那我就是借你的车开呀,不过我已经想好了,等到今年年底,年终奖发了,我就去买一辆车。”
“别买了。”段淮岸打消她这个想法。
怀念不乐意:“为什么?有辆车,我不管去哪儿都挺方便的。”
“除了我家,你还有什么地方要去?”段淮岸不爽,“你的世界能不能小点儿?就不能只有我一个人?”
“……”
又来了。
时隔多年,又来了。
“把钱攒着,先买房。”段淮岸还记得她说买了房才和他谈恋爱的事儿,虽然现在她还没买房他俩就已经谈上恋爱了,但是恋爱无关紧要,恐怕她要表达的是,先买房再结婚。倘若要买车,那离买房又远了一步。
也意味着。
离结婚远了一大步。
段淮岸态度强硬:“我车库里有辆车,挺适合你的,你今天就开我的车上下班。”顿了顿,他掐着怀念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不许买车,听明白我的话了没?”
“……”怀念大概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她失笑,却也老实坦白地说,“你的车都太贵了,我怕撞坏。”
段淮岸本来想说有保险随便撞,但是一想到她在医院上班,还是低调些好。
他松开掐着她脸的手,思忖片刻,说:“我给你搞一辆便宜的车。”
“你买吗?”怀念问。
“没。”段淮岸说,“我不要脸,去要。”
“……”
怀念以为段淮岸是在开玩笑,没当真。吃完晚饭,怀念秉持着公平的原则,中午是他收拾的餐桌,所以晚上她来收拾。段淮岸点的东西正好他们两个吃,怀念要做的就是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
洗碗机运转的时候,怀念出了厨房。
段淮岸坐在沙发上,坐姿慵懒,手里捧着只手机,见怀念出来,他语调闲闲的:“我要了辆车,下周到,你这周先让司机接送你上下班。”
怀念一愣:“真是要到的?”
段淮岸瞥她一眼:“过来。”
怀念半疑半惑地走过去,离他约有一米距离的时候,段淮岸伸手把她抓进自己的怀里,他含糊地亲了过来,吻的急切又激烈,亲了不知多久。
他退出来,喘息声低沉又性感,说,“——要车的辛苦费。”-
隔天,怀念并没有坐司机的车去上班。
段淮岸所住的小区,过去两百米就是地铁口,恰好有地铁是经过医院的。因此,她是坐地铁去上班的。段淮岸虽然很不爽,但怀念发现了治段淮岸的办法。
就是在他说话之前,抢先亲他。
亲一下,他还是不爽。
那就再亲一下。
多亲几下,他就会看似勉为其难实则很爽地答应她了。
怀念到医院后,直奔门诊。
忙了一上午,到午休时间,她离开门诊,去食堂吃饭。在食堂遇到曾汇博,二人拿着餐盘在同一张餐桌旁坐下。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后,曾汇博说:“有个事儿,我得和你说一声。”
“什么?”怀念不以为然。
“周六我们不是一块儿进的手术室吗?那两位患者,似乎和你认识。”曾汇博似是听说了怀念和许一澈在手术室外陌生又尴尬的对话,也从彼此不同的姓氏里,察觉到了异样,所以他没有点名他们的身份。
怀念仍是那幅平心静气的模样,说:“我爸和我弟弟。”
曾汇博说:“他俩昨天就住进vip病房,我去看许先生的时候,他有问过你,想让你过去一趟。我当时的回答是,你在休息,明天才上班,所以他……”
“我吃完饭过去一趟吧。”怀念低眼吃饭,语气里辨不出情绪。
曾汇博却说:“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怀念夹米饭的筷子一顿,她犹豫着,小声问:“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不去。”曾汇博说,“医生也是人,也有感情有意愿。他虽然是vip病人,但是他提出的要求是看他的女儿,而不是让医生看他的病情。作为医生,你应该去,但作为女儿,医院无权干涉你的决定。”
闻言,怀念松了口气:“师兄,谢谢你。”
曾汇博笑:“这么点儿小事,我要是办不到,还配得上你这声‘师兄’吗?”
……
怀念虽然是许一澄手术的主刀医生,然而因为他转入vip病房,怀念便与他没关系了。vip病房的病人,是由科室的主任负责的。先前是赵峰,一周前,赵峰升职为医院副院长,曾汇博一同升职,成为骨科主任,因此,许一澄的主治医生变更为曾汇博。
怀念不需要负责许一澄术后事项。
她每天在门诊上班,乐的清闲。
很快就到了周五。
怀念上午的门诊,是十一点半结束。
十一点左右,她收到怀艳君的消息。
怀艳君:【我到医院了,你什么时候休息?】
怀念:【还有半小时。】
怀艳君:【我先去找你爸,你吃了午饭再过来吧。】
怀念对着聊天记录,静默半晌,手机屏幕因长久没有触碰而熄灭。怀念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起身去了食堂吃午饭。
吃过午饭,她心不在焉地来到vip病房所在楼层。
刚出电梯,迎面撞上一人。
怀念想装熟视无睹都不行,她和许如清打招呼:“如清哥。”
许如清准备踏进电梯的动作改为停在原地,等怀念出来,他也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来看你爸和你弟?”
怀念点了点头,询问他:“你不进电梯吗?”
“不急,正好是午休时间,没什么事儿。”许如清和她一同走出电梯间,电梯间出来是自动贩卖机,他买了两瓶水,递给怀念一瓶,怀念没接,“不渴,谢谢。”
“……”察觉到她的冷淡,许如清神色略僵,但很快恢复如常,“你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儿,叔叔正好在咱们医院做手术,我听说,差一点儿,就是你给他做手术了。”
这么多年,怀念明里暗里拒绝过许如清无数次,对他刻意地亲近,也是以冷淡回应。只是没想到许如清对怀念仍旧穷追不舍,堪比当年的商景泽。
怀念停下脚步,许如清也停了下来,困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如清哥,”怀念看着他,无奈至极的口吻,说,“如果你每次来找我聊天,话题里不带上我爸,或许我们的关系会比现在好一些。”
听到这话,许如清的脸色变得不自然。
怀念总觉得在一个医院上班,最起码得维持表面的平和,但她现在只想撕破最后的一点儿体面,“我差不多是被我爸赶出他家的,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爸是婚内出轨,许一澄就是证据。你几次三番地在我面前提我爸和许一澄,不就是想让我原谅我爸?”
“……”
“你真的很喜欢我吗?”怀念淡声,笑意薄凉,“我看未必。”
“怀念我——”
“我爸答应给你什么好处?”怀念双眸清澈,平静地望着他,“让你追我、和我结婚,他会给你和你爸事业上的支持,对吗?”
怀念不是没被人追过,商景泽当初也是死缠烂打地,但许如清和商景泽有很大的不同。
商景泽会到处宣扬自己对怀念的喜欢,也会用各种方式制造和怀念偶遇的机会。
但许如清的喜欢,是遇到怀念的时候,才会凑到她面前刻意用只有他们经历的过去来开启话题。一旦不见面,许如清和他的喜欢就会消失在怀念的世界里。
怀念每说一句,许如清的脸色就黯淡一分,等她说完,他的脸色变得非常差。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许医生,我就先走了。”她用称呼定义二人间的关系,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擦身而过时,她轻声道,“不管怎么样,小时候,还是谢谢你的照顾。”
即便我知道,你照顾我,是因为你爸爸叮嘱你:“把妹妹照顾好,她爸爸才会提拔我。”
但还是。
谢谢你-
和许如清分开后,怀念拐进病房长廊。
到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忘了问许晋鹏住在几号病房。她也懒得问,索性去休息区坐着等怀艳君出来。
走去休息区的路上,侧边的病房门被人打开,出来一人。
怀念抬眼,瞬间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温婉面孔。怀艳君年轻时长得很漂亮,据说许晋鹏对她一见钟情后发起猛烈的追求。只是她如今快五十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几笔沧桑憔悴。
怀艳君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她问怀念:“要进去和你爸打声招呼吗?”
“……”
见她迟疑了,怀艳君立即把门关上:“以前不见,以后也没有见的必要。”
怀艳君问她:“这里有适合谈话的地方吗?”
怀念说:“这层楼有休息区,那里挺安静的。”
她们随之走到休息区的角落位置,vip病房区本就安静,她们坐的地方是半隔间,气氛静谧到尴尬。母女关系本就生疏淡漠,以往也没什么话题,现在更是沉默。
好半晌,怀艳君掏出什么东西,递到怀念面前。
怀念看清了,是两张银行卡,她不甚明白:“这是……”
“黑色那张是你爸给你的,绿色这张是我给你的。”怀艳君说,“你收着。”
“我不要你们的钱。”怀念下意识拒绝。
“你要。”怀艳君态度强硬。
沉默了好一会儿。
怀艳君嘴角扯起愧疚笑意:“我和你爸都不是合格的父母,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学历高一点,有份正经工作,你爸是不是就不会出轨?我和他就不会离婚,那样的话,你会在一个健康的家庭里长大,也会比现在更自信。”
怀念注意到了她话里的自责,她把离婚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
怀念反驳:“他出轨是他的问题,他总说自己高学历,瞧不起你没读过书,但是他一个读过书的人,却不知道礼义廉耻。”
闻声,怀艳君笑了:“我的女儿真的很好,很优秀,只是她运气不好,成为我的女儿。”
怀念眼睫轻颤,用力地抿着唇,“你答应把我接到身边的时候,我真得很开心,妈妈,我不觉得我运气不好,我觉得我运气很好。”
怀艳君的眼眶微红,她长叹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念念,这两笔钱,你都得收下。”
“你爸不缺这么点儿钱,他住豪宅开豪车,大儿子连跑车都有三台。你是他的女儿,这些年你没要过他一分钱,他也没给过你一笔抚养费,这些钱,就当是他该给你的抚养费,你必须得收下。”
怀念怔怔地:“你刚刚在病房,是和他谈这件事吗?”
怀艳君嗯了声:“他自己心甘情愿给你的,你不要有任何负担,安心拿着。”
一时间,怀念的心情,五味杂成。
怀艳君说:“我没他那么有钱,所以我能给你的钱,也没有他的多。”
怀念:“妈,我不要你的钱,你这些年照顾我——”
“——我也没怎么照顾你。”怀艳君说,“你吃喝都跟着我在段家,我顶多就是给你买了些衣服。忘了和你说,我已经辞去段家的工作了,太太把家里的保姆佣人都换了一批,以后你去段家,也不会太尴尬。”
“……”
“我打算离开南城。”
“什么?”
怀艳君说:“我这些年的工资都没怎么用过,一半给你,剩下的一半自己用,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在有屋顶的地方待着了。我当够了家庭主妇,做够了家务,我累了,想为自己活一回。”
怀念发自内心地笑:“那妈妈,你得天天和我报平安。”
怀艳君说:“会的。”-
和怀艳君聊完后,见时间不早,怀念回到门诊室。
她手心无意触碰到口袋里硬邦邦的银行卡,心情尤为复杂。
今天门诊的病人不多,怀念掏出手机,看到段淮岸给自己发了条信息。
看到“187纯情男大”发来的消息时,怀念仍有些反应不过来,总觉得自己谈了个还在读书的年轻力壮小奶狗。
但怀念没有改备注。
反正改了也没用,段淮岸会趁她不注意,就把备注改回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怀念打开消息。
段淮岸:【今天你男人来接你下班。】
怀念:【可我五点就下班了,你不是六点才下班吗?】
段淮岸:【我在外面谈事。】
段淮岸:【事情谈完就能下班。】
怀念:【好。】
虽说是五点下班,但是临近五点的时候,有位病人进了诊室,怀念给他看病,耽误了些时间。等她从诊室出来,距离五点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透过医院走廊的落地玻璃,她看到室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
怀念脱下白大褂,走进医院熙攘的人群里,低头给段淮岸发消息,告诉他自己下班了。
她来到门诊大厅大门,心不在焉地望着淅沥的雨幕。
段淮岸回了消息:【你在哪儿?】
怀念:【门诊大厅正门。】
段淮岸:【?】
想起二人之前每次见面都是在住院部,住院部和门诊并不在同一栋楼,怀念疑心他跑错地方,连忙发起语音通话请求。
等待音漫长,迟迟没有接听,怀念转身欲走向住院部大楼,结果甫一转身,鼻尖撞进熟悉的气息里,她也被拥入熟悉的怀抱中。
段淮岸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手肘抵在怀念的腰上,他笑着:“我来接你下班,这么开心?都投怀送抱了。”
怀念仰头,并未回应他的话,只是问:“你从哪儿过来的?”
“侧门。”段淮岸言简意赅。
谈话间,怀念并没有掐断通话请求,她听到耳边响起的通话铃声。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她边说,边偏头看向他的手机,视线落在他手机屏幕上,看清屏幕中央的那几个字,话不过脑地将他给自己的备注念了出来,
——“漂亮宝宝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