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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藏月“我们是能当朋友的关系吗?”……


    时间一晃,他们已经快五年没见。


    当时万般情绪,难过,痛苦,遗憾,不舍……都在时间流逝中弥散,到现在尘归尘,再见面时,比想象中更平静。


    陈砚南一句话让在场的人全都沉默。


    秦芷闭眼,闻言没有停步,径直走了出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地暖开一会后,房间里温度升起来,她脱下外套,在床边静默坐一会儿后给杨薇发消息。


    她问杨薇有没有跟其他人提过她在川西,杨薇隔一会儿回:「就我们401聊了会儿,其他同学早没什么联系。」


    「不过现在大家工作都很忙,婚礼第二天就各奔东西,都没怎么好好聚。」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


    秦芷:「没什么,你方便给我一个地址吗?给你寄点这里的特产。」


    杨薇说:「好啊,那边好像牦牛肉挺出名的,谢谢老幺!」


    随后将地址发来,以及数个抛飞吻的表情。


    秦芷仰躺下去,望着天花板出神,白炽灯光令人眩晕。


    她毕业后全身心投入工作,大部分时间泡在实验室里,做这行并不容易,男多女少,平时日夜颠倒,她闷声做三年后,攒一些积蓄辞职,将摄影的副业变成主业,自己做一段时间后在一家工作室做摄影,做旅拍,有一个小团队,平时有单子就接,没单子休息。


    前二十五年里,秦芷循规蹈矩,学习刷题考试,上一个好大学,读前景不错的专业,做一份看起来不错的工作,她过腻这样的人生,终于在二十五岁时,叛逆了一回。


    身边的人都无法理解,廖明珠说她浪费这二十五年,既然如此,不如早点辍学。


    秦芷没有解释,她的选择跟任何人无关,好与坏都是自己买单。


    如果继续这样过下去,会浪费余后几十年。


    这两年里,秦芷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她不想将自己钉在原点。


    ……


    秦芷闭上眼睛,她不知道陈砚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尝试不去多想,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他们已经结束,再无任何可能。


    隔了会儿,手机消息再次弹出来。


    吴钦发来的,说很抱歉,不知道他们真认识,早知道就不会多嘴。


    秦芷:「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吴钦迟疑半分钟,试探性地问:「那他?」


    秦芷坦然地回:「嗯,前男友。」


    「已经


    分手五年。」


    五年时间有多长,足够一个人结婚生子。


    所以不会是情侣闹分手,男朋友追出来哄人和好的戏码。


    吴钦心里最后那点担忧也没了,说:「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五点集合。」


    秦芷:「好。」


    当晚她睡得早,背包提前收拾好,方便明天起来后直接带走。


    四点半,秦芷被闹铃吵醒,她简单洗漱过后背上包,戴好帽子走出去,天还没亮,远处的山如重笔点上去的墨团。


    吴钦他们已经在楼下聊天。


    秦芷下楼梯时,余光第一时间瞥到高大身影,全身的黑色,帽檐压得很低,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垂着眼睫,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凝成白雾。


    一秒后,他偏过头,漆黑的眸光与她的在空中撞见。


    变了,也没完全变。


    面部轮廓更冷峻,眉眼更深邃,添了几分成年男性的成熟与魄力。


    也有了些陌生感。


    秦芷挪开视线,跟吴钦点头打招呼,她抿着唇,没多少表情。


    吴钦挠挠头,他有些许尴尬地说:“这片地方有点荒,人多一点,也有个相互照应。”


    事实是他也不想一起组队。


    昨晚秦芷走之后,他们三个人都被那句话震住,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再巧合一些是老乡,没想到两个人熟成这样。


    吴钦喝一口热茶,问陈砚南:“那你这是?”来追人的?


    陈砚南靠着椅背,支着长腿,脸上映着火光,他抬眼说:“碰巧遇见。”


    有人开玩笑说:“全国这么大,这个碰巧是不是太巧?”


    都是男人,什么心思都知道。


    “五年碰见一次,巧吗?”他反问,声音冷情没情绪。


    “你们分了五年啊。”


    陈砚南也没有要多作解释的意思,目光落在吴钦身上:“你刚才说可以一起组队,现在还方便吗?”


    “……这。”吴钦迟疑,但毕竟是他先开的口,便说:“可以是可以,但就怕你们这个关系会有一点尴尬。”


    “没什么尴尬,都过去了。”


    陈砚南扯唇,笑容坦荡干净:“你说得对,一个人自驾不安全,谢谢你的好意。”


    吴钦抿唇笑得勉强,他想扇自己。


    就这样,陈砚南留下来跟他们组队出行。


    秦芷不冷不淡地嗯一声。


    她也只是跟他们结伴的,他们要带谁,她管不着。


    吴钦又说:“他有车,你还是跟我们的车,小许会过去,跟他一辆车。”


    秦芷点头,要上车时吴钦已经拉开副驾车门,他解释说:“今天我开车,老齐昨天熬夜犯困,你坐副驾还能帮我盯着点。”


    “好。”


    她抬腿上车,系上安全带。


    车从民宿的院子里开出去,到公路后车平稳得多,秦芷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跟着的黑色越野车,坦克300,当地的车牌,应该是他租的。


    挡风玻璃反着光,看不清车里的人。


    越野车始终保持着跟车距离。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吴钦的声音让她回过神,她看向前方说挺好的。


    “看你气色挺好的,应该没有高反,昨天小许睡觉的时候都说有些不舒服,气闷胸短的。”


    秦芷问:“他有吃药吗?”


    吴钦握着方向盘,笑笑:“吸了点氧,没什么大碍,估计是地暖房间太干燥,不适应。”


    他从车载镜里看她一眼,话音一转问:“你没生气吧?”


    “嗯?”


    “组队的事。”


    秦芷反应过来,她摇头说没什么。


    吴钦点头说:“他也是说都已经过去了,毕竟也过去五年,都有了新开始。”


    秦芷垂着眼睫:“嗯,你说得对。”


    她看着前方,天色还是灰暗的,但隐隐已经能看见雪山,圣洁宁静,隐匿在暗处,等待日头升起,揭开崭新一天的序幕。


    车最后在一处合适的,能拍到雪山的位置靠边停下,他们扛着长枪短炮,分别寻找最佳的拍摄地点跟构图。


    跟他们摄影的不一样,陈砚南继续往前开,去往下一个景点,他们会在结束后汇合。


    吴钦的位置在秦芷旁边,等待时,四个人分吃青稞饼,饼是蓬松的,入口有清新的甜味。


    今天很幸运,没有浓雾,雪山不被遮挡。


    起初日光破开云层,雪山染上温柔的色泽,慢慢地,太阳从山巅探出头,如一粒耀眼钻石,等太阳彻底升起,整座雪山如镀了层鎏金。


    他们几天的等待,在这一刻有了回报。


    “好漂亮。”秦芷拍完照,眼睛从镜头里抬起,安静地欣赏起眼前景象。


    吴钦偏头,目光里是秦芷柔和的侧脸,长翘的睫毛带着一点弧度,他说:“据说见到日照金山的人,能幸运一整年。秦芷,祝你心想事成,愿望永不落空。”


    “谢谢,希望你也是。”


    秦芷偏头回望着他,真心地笑下。


    “那我们呢?我们就不配得到祝福了?”小许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地埋怨。


    吴钦随手捏一块小石子丢过去,笑骂:“滚,配不配你自己不知道?”


    “我是不配,哪有你们两个配。”


    “……”


    说话间,一辆车开过来,在他们不远处停下,几人回头,黑色越野车仿佛冰冷的黑武士,车身泛着金属光泽。


    驾驶位的车门打开,陈砚南从车里下来。


    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高位置,遮过下颚,只露出半张脸,帽檐下,一双眼睛漆黑冷淡。


    他视线落在前方,秦芷唇角勾起弧度还没放下去,看得出来很开心,吴钦靠她很近,几乎碰上她肩,他移开视线,眼里没什么情绪。


    小许这一路上跟他一个车,熟悉一些,率先开口问:“你看完了?”


    “嗯,往上开也只是看个雪山。”


    “也是,我们也结束了。”


    日头升到最高,日照金山随之消失。


    秦芷转过身,不紧不慢地收设备。


    吴钦看过时间,说:“那继续往前开吧,还能吃顿午饭继续上路。”


    一群人回到车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群山中,路途中会有一些立着牌的拍照位置,他们看着风景不错的,也会停下来拍。


    秦芷回头。


    陈砚南在不远处,低身,修长的手指捏着石头,放在玛尼堆上。


    这是藏区里特有的,随处可见,由石块堆砌而成的石碓,源于他们的宗教信仰,每一块石头都承载祈愿与祝福。


    做完这些,他直起身,在天地之间,身影显得有那么点落寞。


    一路走走停停,他们最后抵达一个小镇子,在镇上吃了顿饭,已经是五六点,这边天仍然明亮,要到七八点后,才会天黑。


    秦芷跟陈砚南全程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交错也无。


    彼此就像是透明的,只是能听到声音。


    而他们两人话少,饭桌上,一直是吴钦跟小许他们在聊天,只是偶尔,吴钦回头问她要不要添点茶水。


    吃过饭,一行人在小镇边上的民宿住下。


    到房间后,秦芷先洗了个澡,没敢洗头怕高反,毕竟这里海拔也在三千五百米,民宿老板说楼下有洗衣机可以用,她抱过脏衣服去洗。


    洗完至少得五十分钟,她定好时间先上楼。


    走到一半,她看到一粒猩红的火星,然后是熟悉的侧脸,在烟雾里模糊轮廓,她抿下唇,上楼的动作停下,同时对方也注意到她。


    他侧着脸,五官在阴影里显得更立体,他手撑在扶手,指尖挟着半支烟。


    “抱歉。”嗓音被烟浸过,有些哑。


    陈砚南灭掉余下的烟,抬手,扇走剩下的烟雾。


    秦芷垂下眼皮,她从来没见过他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分手后还是很久之后……她就此打住,不愿再想下去。


    “没事。”她低声说。


    秦芷房间在中间,她要走过去就需要经过他,她深吸一口气,要走过去时,听到陈砚南开口道:“爷爷说你每年都会回去看望他,给他买过很多东西。”


    她顿住,片刻后说是应该的。


    “爷爷这么多年一直对我很好,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去看看他。”


    而这么些年,有意或者无意,他们都没在通州遇见过。


    陈砚南嗯一声,嗓音低沉问:“一直没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秦芷回答,想再说点什


    么,又在这一句停下。


    两个人只隔一步之遥,她是面对他的位置,他略侧着身,两人视线始终没落在一处。


    的确挺好的。


    这五年她成长速度很快。


    陈砚南敛眸,以前的长发剪成短发,看起来更简练灵气,白皙的脸更清减,清清冷冷的,不再是以前温吞好脾气的样子,而更有棱角,更加自信从容。


    他看过她拍照的样子,神情专注,全身心投入,那模样很耀眼。


    “你呢?”她轻声问,闻到很淡的烟草味。


    陈砚南点头:“嗯,还行。”


    时间的确能冲淡很多东西,分手的时候,她没想到他们还能面对面的,平心静气地聊天。


    秦芷仰头,故作轻松道:“既然还要组队,以后就当是朋友吧。”


    一个五年没见的老朋友。


    “朋友?”


    陈砚南转过身,视线落在她脸上,晦暗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扯唇,问:“我们是能做朋友的关系吗?”


    第42章 藏月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差


    关于前任是否能成为朋友的问题,可以在网上吵出上千条评论。


    合格的前任应该是互不打扰的,在彼此生活里,一点点消失。


    秦芷说:“你如果介意,就当我没说。”


    话音刚落,陈砚南说:“好。”


    “嗯?”


    “以后就当朋友。”陈砚南凝视着她的眼睛:“你说得对,之后还有几天,分手而已,不必老死不相往来。”


    秦芷目光怔愣一下,说好:“时间不早,早点休息。”


    她从他身边经过,低头的目光瞥到他指间灭掉的半支烟,想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话到底没问出口,那已经不是她能过问的。


    秦芷走到房间门口,门卡在感应器上嘀一声。


    不远处的声音突然响起:“秦芷。”


    连名带姓,很多人都会这么称呼她,只是没有一个人能像现在一样,只是叫她名字,就能叫她生出百感交集。


    已经很久没听过。


    在一起时陈砚南叫过她千百次,秦芷,秦小芷,当时只道是寻常。


    秦芷推门的动作静止住,她抬起眼睫,往他的方向看去。


    陈砚南靠着扶手,他扯唇给出类似笑的表情,疲惫感下带着一点放松,他说:“下次见面,还认识吗?”


    他指的炉火边,她那句不认识。


    秦芷迟缓地点头。


    “因为是朋友,对吗?”他问。


    秦芷:“对。”


    “晚安。”


    “晚安。”


    这一次,她直接推门进去,关上门,她立在门口很久,脑子里一直在回放陈砚南抽烟的画面。


    他动作熟稔,像抽几年的样子。


    她止不住地去想,陈砚南这些年过得好吗?想完又觉得自己可笑,陈砚南怎么会过得不好,他那样优秀的人,在哪里都该是众星捧月。


    片刻后,她清空脑子里胡思乱想,绑起短发,去洗脸补上面膜,这里空气干燥,她整个人像缺水似的枯掉。


    到时间,秦芷去取洗好的衣服,外面已经没有陈砚南的身影,只剩下山的残影,在夜色中沉默。


    她晾衣服时,手机一直在响。


    秦芷忙完后,拿过手机,看到是群里的消息,是吴钦拉的旅游搭子群,吴钦发出明天的路线,标注拍摄打卡地,因为明天海拔能到四千多,叮嘱多准备几瓶氧气,且最好别洗澡洗头,防止高反。


    小许:「吴队真的好认真好靠谱哦,认真的男人最帅了。」


    吴钦:「你闭嘴。」


    老齐:「好帅,想谈。」


    ……


    三个人互怼聊起来。


    秦芷正要回辛苦时,冒出一个新的头像:「收到,辛苦。」


    不用思考就知道是谁。


    他换了头像,全黑,是能将人吸进去的黑洞。


    而秦芷在工作后就换手机号跟微信号,主要原因是秦振的债主变本加厉骚扰她,换各种手机打电话发短信骚扰,她不胜其烦换号码,除叶奕然杨薇几个朋友之外,跟很多人都失去联系。


    秦芷往前翻消息,看到是小许拉他进的群。


    她回一个谢谢表情包,切出界面。


    工作群里,小司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秦芷想了想,回:「三天后回。」


    最后目的地是稻城亚丁,检票后在入口坐观光车,约莫一个小时车程到达扎灌崩,海拔在上升,车上此起彼伏的吸氧声。


    秦芷上车,坐在一个女孩身边。


    吴钦在后,往她身后坐,陈砚南最后上车,这一次两人视线没有错开,微微扯唇算是打招呼,因为身高他不得不低着身,在过道的右侧坐下。


    司机提醒系上安全带。


    五十分钟后,观光车停下,所有人下车开始步行。


    小许走几乎就累够呛,一路上举着氧气瓶吸氧,肩上的装备又重,他此刻恨不得卸下来,让人驮着他前行。


    吴钦笑问:“你行不行啊,再走几百米就可以坐观光车。”


    小许手撑着腿摇头:“这不合理,为什么这路上就没有,我的命也是命啊。”


    “可能没想到这么菜的,刚来就歇菜。”老齐默默补刀。


    吴钦问秦芷累不累,她摇头。


    她穿着藏青色的冲锋衣,背包左右别着瓶氧气瓶,黑色工装裤,脚踩棕色的短靴,鸭舌帽跟防紫外线的墨镜,只露出半张冷白色下颌,整个人单薄清减,但绝不柔弱,相反,她看起来像川西沙石地生长的植物,有着十足的韧劲。


    绝对的独立,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小许休息时,秦芷举着相机拍照,她调试着镜头,取景框里,有身影闯入,背对着她,她的镜头在此刻停留,最后按下快门。


    他曾经送她第一台相机,她拍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现在这张照片,颇有点轮回的宿命感。


    一行人在古冲寺分成两队,小许体力不支要坐电瓶车,老齐不放心他一个人要陪着,小许抓着老齐的手臂,对陈砚南道:“陈哥,你肯定也不想走,跟我们一块坐车吧。”


    陈砚南微抬着下颚,墨镜下的脸看不出表情,他说:“我走路。”


    “你……到下一个站点,这可有两公里啊。”小许说:“你可能撑不下去的。”


    “嗯。”陈砚南说:“我可以,你放心。”


    小许:“……”他不放心。


    他本意是想给吴钦和秦芷创造二人世界,但陈砚南恍若未闻,再加上他往那一站,的确跟虚这个字毫无关系。


    小许跟老齐上电瓶车。


    秦芷,吴钦以及陈砚南开始步行。


    路上的风景很好,几只小松鼠不怎么怕人,从栈道下爬到栏杆上,探头探脑地想要混吃的。


    秦芷举着相机抓拍。


    吴钦走到秦芷身边,同样拍起来:“要不然给它们点吃的。”


    “进来的时候广播说不要给野生动物投喂,不能影响他们生存能力。”秦芷道。


    “你说得对。”吴钦给她看自己拍的:“秦老师,怎么样?”


    镜头里,松鼠小爪子搓着脸。


    “好看,很灵动。”秦芷由衷道。


    “没你拍得好,我之前以为很会拍风景,没想到你很会拍动物。”


    “吴队,能麻烦帮我拍一张?”陈砚南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两人中间响起。


    吴钦笑容僵住,反应过来说好。


    陈砚南递过手机,斯文温和地说声谢谢。


    吴钦完全无法拒绝,他


    打开手机相机,对着他开始拍起来,陈砚南双手插兜,往那一站,随便拍就很像户外品牌的广告。


    “好,挺好的。”吴钦拍几张:“你看看。”


    “吴队技术很好,换几个角度可以吗?很感谢。”陈砚南微微一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钦说好。


    秦芷余光瞥到两个人的身影,她有些意外,印象里,陈砚南挺排斥拍照的,他们在一起三年,只有几张合照。


    陈砚南夸吴钦人好,心地善良,富有责任心,照片拍得好看。


    吴钦举起手,说:“真没什么,都是些小事,我没你说得那么好。”


    “我认真地。”


    陈砚南走在他身边。


    吴钦尴尬笑笑,瞥到秦芷已经走上前,他刚才一直被陈砚南叫去帮忙,完全顾不上跟秦芷搭话,他想要往前追两步,陈砚南又道:“需要我帮你拍几张吗?”


    “噢,不用,我这个人不爱拍。”


    “不用客气,你刚才帮我拍这么多,理应我该给你拍。”


    “……”


    没办法,吴钦被拖去拍几张单人照。


    陈砚南热心地建议道:“换个位置,这里光线更好。”


    身后是两个男人在互拍,秦芷一个人自在得多,感到吃力时,就吸两口氧继续,她先抵达牛奶海,跟小许老齐集合。


    小许老齐见她一个人,错愕地问剩下两个人呢。


    秦芷拉开冲锋衣的衣领,小口喝着水,简明扼要地道:“在互拍。”


    “在什么?”


    “互拍?”


    小许老齐被风吹得凌乱。


    回程的路,一行人坐上观光车,再搭乘大巴回景区入口,已经是下午六点,直接开车回民宿。


    当天都累够呛,潦草吃了顿晚饭后各自回房间休息。


    不能洗澡,秦芷拿一次性毛巾浸过热水擦过身体,再套上速干内衣跟长袖长裤的睡衣,床上已经被烘得温暖,她掀起被子一角躺下去,手脚被被子温暖,她关掉灯,几乎是秒睡。


    她喜欢这种疲累感,会让她从身到心都很充实。


    秦芷没睡熟,被外面的敲门声叫醒。


    她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确定敲的是她的房门,她迟疑一下后打开灯,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的陈砚南。


    秦芷心脏突地跳了下,她打开一道门缝,整个人挡在门口,她露出半张脸问:“有事吗?”


    “有事。”


    陈砚南抬头,脸色很不好,他撑着门框,低声说:“我有些不舒服。”


    黑色短发下,长睫无力地垂着,面色发白,那么高的个子,像是随时都能倒下来。


    不像是装的。


    秦芷迟疑一下,仍没打开门,她说:“你……你去找吴钦吧。”


    大晚上,她不适合让他进房间,更不适合进他的房间。


    闻言陈砚南皱眉,不舒服让他反应跟动作都变得迟缓,好半天,他说:“你不是说我们继续当朋友吗?”


    “……”


    陈砚南做一个吞咽动作,突出喉结滚动了下:“还是你只是客套,还是做假性朋友,表面上关心,实际上无动于衷?”


    秦芷噎住。


    “我呼吸不过来。”陈砚南声音变得嘶哑,胸腔里像是堵住一团棉花。


    “你是不是高反了?”秦芷打开门,犹豫之下还是让他进房间,她问他还有什么症状,有没有胸闷气短,陈砚南点头,所以答案是高反。


    “你怎么吸氧?”秦芷问。


    “用完了。”


    他们住的小民宿并没有配备氧气设备。


    秦芷拿出自己的,让他先坐下吸氧,自己转身去取包里的布洛芬,随手拿过民宿准备的矿泉水,她走过来,让他先吃药。


    “谢谢。”


    陈砚南乖乖地拿出药,就着水吞下。


    秦芷神情复杂,她记得在稻城亚丁时,他没有任何缺氧的不适,健步如飞,不像小许,从里到外的虚脱,回去时睡了一路。


    吃饭时也是好好的,又好像没吃多少,她当时以为是不合他胃口。


    为什么会突然高反?


    陈砚南握着氧气瓶,有规律地吸氧。


    秦芷去拿手机,从群消息才知道小许高反更严重一些,吃了药,喝了葡萄糖,现在也在吸氧,吴钦跟老齐在照顾他,一旦严重,只怕要送去镇上诊所。


    吴钦说:「送去诊所,氧气量大管饱,吸两口就没事了。」


    秦芷没说陈砚南的情况,关心几句小许的情况后,她也在想,要不要送陈砚南去诊所。


    她坐在床边玩手机,与坐在沙发的陈砚南隔着两米的距离。


    房间里,只有吸氧的声音。


    渐渐地,声音间隔时间越来越远,到最后彻底没动静。


    秦芷从手机里抬起头,手撑在床上,她侧过身,看见陈砚南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手里握着氧气瓶。


    室内的温和灯光打在他脸上,皮肤更冷白,分明的棱角柔和一些,抿着的薄唇因为干燥,折出几道深痕。


    那一刻,秦芷是真的觉得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差。


    秦芷呼出一口气,而后咬咬唇站起身,她走到他跟前,她的阴影落在他脸上。


    她轻声叫出他的名字:“陈砚南。”


    眼前人没有反应。


    “陈砚南,你别睡在这里,你不舒服,我送你去诊所。”


    秦芷去推他的手臂:“陈砚南?”


    手指碰上他手背,轻推两下,下一秒,他抬起手,直接握住她的手。


    她如惊弓之鸟,下意识要振翅飞走,但他力气很大,紧紧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烘烤着她。


    陈砚南睁开薄白眼皮。


    眼底带着血丝,漆黑的瞳孔安静凝视着她,长睫无意识地轻眨两下,像是在确认眼前人是真实的,而非虚幻。


    整个人是虚弱的,易破碎的。


    他扯下唇,嗓音嘶哑:“我……很难受。”


    第43章 藏月“我以为,我再一次被抛下了”……


    秦芷胸腔里漫过水,潮湿又晦涩,一时忘记抽出手。


    “抱歉。”


    陈砚南放开她的手,手抵过额头摁了下,他仰头问:“能不能别赶我出去,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可以吗?”


    声音很轻。


    仿佛她要是拒绝,便是铁石心肠。


    秦芷则道:“你不舒服成这样子,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好处,你跟吴钦去诊所吧。”


    “在这里,我有好一点。”陈砚南仰头看她,冷白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血色,他此刻脆弱得像张白纸,用点力就能撕碎。


    从门打开的那一刻,他闻到久违熟悉的味道开始,他就像是活过来。


    他的确缺氧,缺了五年。


    秦芷没办法跟一个病人较劲,她只好在床边坐下来让他继续吸氧。


    一瓶氧气用尽,陈砚南换一瓶新的,同时道:“氧气的钱我会还给你。”


    “不用,我用不上,带回去也是没用。”


    暂时肯定没法睡觉,秦芷便起身收拾行李,洗过的衣服已经烘干,她折叠后放进行李箱里,明天要穿的衣服,晾进衣柜里。


    陈砚南垂着眼睫,看她身影不停地来回,她做事一向认真,干净利落,没多一会,行李箱合上,她提起来靠在墙边。


    她拿出一些来川西准备的药品,放在他身前的桌面,她明天回程,这些她已经用不上,便道:“不舒服的时候可以吃一粒。”


    陈砚南却道:“你没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芷抿唇,回应的只有沉默。


    而不回答比任何回答都更有力,她不想知道,因为已经没这个必要。


    “我一个月前回来的,跟以前的朋友见过面,见过宋淮,他跟叶奕然准备结婚。”他的状态不允许说太多,所以语速很缓慢。


    听起来,颇有些感慨。


    他们当初一起见证宋淮向叶奕然告白,当时青春无敌,青涩的脸跟稚气的告白台词,一转眼,他们已经到成家立业的年纪。


    秦芷点头,说叶奕然跟她说过。


    她余光里瞥到陈砚南放下氧气瓶要继续说什么,她抬眼与他视线对上,她问出从他突然出现就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全国陆地九百多万平方公里,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


    陈砚南目光幽暗:“你想问我是因为你吗?”


    “我没这么想。”她很快否决,就像是掩耳盗铃。


    “为什么?”陈砚南问。


    为什么不


    这么想?


    陈砚南扯唇说出令他们都满意的答案:“我出来散心,迷了路,误打误撞。”


    “这个答案满意吗?”


    秦芷睫毛颤了下,她握着矿泉水瓶,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分手后我跟别人谈过,谈过两任。”


    她没有停在原地,她尝试往前走了。


    所以不管他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她都希望他能回到自己的正轨上,她不值得,从来都不值得。


    陈砚南静默了片刻:“我知道。”


    他说:“我没有。”


    我知道。


    我没有。


    秦芷拧开瓶盖喝水,冷水从喉咙里灌入,整个胸腔都是凉的。


    她说:“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陈砚南往后靠,聊天并没有缓解他的不适,反而加重这种症状,他头疼欲裂,仿佛又回到之前的鬼打墙。


    他捂着胸口的位置,说喘不上气,手脚发麻,胃液在翻滚。


    秦芷脸色一变,陈砚南的样子像是中度高反,如果长时间持续,可能会变严重。


    “你等我,我打个电话。”


    秦芷去给吴钦打电话,问小许情况怎么样,吴钦说不太乐观,他们准备送去诊所,又让她别担心,他跟老齐能搞定。


    她低头,捏下眉心,说:“还有一个人高反有点严重。”


    吴钦下意识问:“谁?”


    秦芷说:“陈砚南。”


    一行人准备开去诊所。


    吴钦开车,老齐扶着小许上车。


    陈砚南拖着脚步往前走,夜色里高大的身影缩成一团黑影,下楼时,他让秦芷去睡觉,打扰她休息很抱歉。


    秦芷闭眼,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她伸出手:“钥匙。”


    陈砚南问:“什么钥匙?”


    “车钥匙。”


    秦芷里面还穿着睡衣,只套上冲锋衣,她坐上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扭头见陈砚南在看她,她提醒:“安全带。”


    “嗯。”


    陈砚南扯过安全带系上。


    秦芷调试驾驶座的位置,发动引擎,双手搭在方向盘,打开车前灯,脚踩上油门冲破夜色,跟上吴钦的车开了出去。


    陈砚南靠在副驾,安静看着秦芷目视前方,侧脸线条更清减,没了学生气,已经有独当一面的成年女性的模样,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粗犷的越野车在她手里温驯像个大狗狗。


    五年,可以发生很多事。


    因为是晚上,秦芷跟着车,车速开得并不快,余光注意着陈砚南的状态。


    氧气瓶怼在脸上,他垂着眼睫,有规律地吸着氧,车里的昏暗光线,削弱他的轮廓感与攻击性,让她想到南瓜,南瓜一次吃坏东西,一向螺旋桨摇晃的尾巴都无力垂着。


    十几分钟后,最后在一家诊所停下。


    小许气若游丝,看见陈砚南跟自己一样,他无力地笑:“我说什么来着,你就应该跟我坐电瓶车,那样你可能就没事了。”


    陈砚南说:“你坐了。”


    他视线一垂,意思明显,然后高反出现在这里。


    小许笑不出来了,直接闭麦。


    值班医生对游客高反已经习以为常,直接开出“吸氧吊水吃药”三件套。


    安置好两个病人,秦芷想去买水,吴钦跟着道:“我跟你一起去,这么晚不安全。”


    “好。”


    陈砚南拧眉,但手背上扎着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出诊所。


    “今天真是混乱啊。”吴钦笑着说,白天都累够呛,还没来得及休息,两个队友出现这种情况。


    秦芷点头:“是啊。”


    “其实你不用来的,陈砚南跟我们一辆车就行。”吴钦望着她说:“你前面上越野车时把我跟老齐看愣了,跟你比,那车跟个怪物似的。”


    “没那么夸张,我工作有需要。”旅拍时可能出现各种问题,能开车比较方便。


    这么几天的相处,吴钦知道秦芷本职就是摄影师,他说:“明天你就回去了,这次旅行能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是。”


    “虽然只认识几天,但感觉像是很久的朋友。”吴钦步伐慢下来,秦芷走到一家便利店旁边的自动贩售机,仰头,在商品栏里,选了三瓶矿泉水与两瓶葡萄糖水。


    吴钦抢先扫码付款,商品依次掉落下来。


    秦芷蹲下身去拿。


    吴钦问:“等这次旅行结束,我还可以去找你吗?”


    秦芷拿水的动作停顿,她出学校好几年,不会听不懂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而她也早已经不是面对别人表白慌张无措的年纪。


    “作为朋友我是欢迎的。”她起身,“如果你跟小许老齐他们一起来,我一定会盛情款待你们的。”


    她递给他两瓶水,坦荡的,大大方方的。


    吴钦怔愣片刻,听明白了。


    只是作为朋友,他跟小许老齐并没有区别。


    尽管有心理准备,在听到答案后仍然有些失落,但成年人的试探点到为止,彼此都留着体面,不会陷入难堪。


    “那说好了,到时候我们过来,可不要不接电话。”


    秦芷笑道:“不会的。”


    买完水,他们往回走,到诊所时,老齐跟小许已经靠着椅子,互相依偎地睡着。


    吴钦走过去,给他们水。


    陈砚南没睡着,他的身形坐在诊所的塑料凳子有那么点憋屈,他支着长腿,浓密的长睫让他目光毛绒绒的。


    “我以为,我再一次被抛下了。”


    声音哑哑的。


    南瓜也不会露出比这更让人心疼的表情。


    秦芷胸腔再一次被揉搓,她挪开视线,拧开葡萄糖水给他:“补充点能量。”


    这样很危险,她一次次心软,越界做了前女友不该做的事。


    几个小时后,输完液,一行人开车回民宿,天还是黑的。


    秦芷庆幸自己回去的航班在下午,她还有时间回去补觉。


    吴钦跟老齐送小许进房间。


    秦芷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后,将车钥匙递给陈砚南。


    陈砚南没在第一时间接钥匙,而是问:“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秦芷轻皱下眉。


    “没别的意思,只是在网上看过很多人高反是睡着睡着就过去了,这里人生地不熟,死在这里很凄凉。”他扯下冲锋衣衣领,遮住半张脸,领口边缘抵着高挺鼻尖,最后问:“可以麻烦你醒来后打电话确认吗?”


    确认他还活着。


    理智告诉秦芷该拒绝,但她看过他高反的样子,她再一次动摇。


    陈砚南继续说:“我想你应该不想告诉我电话号码,你放心,加完好友,这天过后,你完全可以删了我。”


    “你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你。”


    秦芷眉心跳两下:“我不是担心你纠缠我。”


    陈砚南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点了几下,他说:“加了,通过一下。”


    秦芷看到消息栏通知,陈砚南通过旅游搭子群加了她好友。


    她迟疑片刻,还是点了通过,她收起手机,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直接挂断就好,我就知道你没事。”


    “好。”


    “今晚麻烦了。”陈砚南道谢。


    “没事。”


    秦芷回到房间,她脱下外套开始补觉,她定早上十点的闹钟,闹钟响起,她人还没醒,抓起手机关掉闹钟后拨语音电话过去。


    她闭着眼睛,手机贴在耳边。


    电话被接通。


    秦芷不怎么清醒地开口:“陈砚南?”


    数秒后,手机那边响起磁性低沉声音:“我在。”


    第44章 藏月我被人睡了


    熟悉的声音令秦芷瞬间清醒,她抓握着手机,从床上坐起来。


    她记得他们昨天说的是直接挂


    断电话。


    但电话被接通,她也不好直接挂掉。


    秦芷捋一把头发到耳后,她沉默片刻后道:“你没事就行。”


    陈砚南显得很礼貌:“谢谢你关心,除头疼胸闷之外其他好很多。”


    “……嗯。”


    秦芷轻咬下唇,像是突然患上失语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既表达朋友的关心,又不至于越界失了分寸。


    到最后,也只想出一句:“你好好休息。”


    陈砚南的声音带着呼吸不畅的鼻音,比平时低沉得多:“好,谢谢你昨天晚上的照顾。”


    “不客气,换作是任何人,也会伸出援手。”秦芷滴水不漏地回答,最后以休息的由头挂掉电话。


    陈砚南靠在床头,睡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锁骨处冷白皮肤,因为生病的状态,没什么精气神,黑发搭在额头,他垂着眼睫,整个人恹恹地。


    他点开秦芷的朋友圈,被设置三个月可见,整齐的九宫格照片,每个月一次,全是她生活碎片,没有她。


    陈砚南看见南瓜,在宠物医院里,前脚脚掌绑着纱布,它乖乖趴在那,他有印象,爷爷说过,南瓜在外面时被玻璃片划伤。


    有爷爷炖的排骨莲藕汤,她工作时去的海边,她窗外的城市夜景……


    一张张看着,仿佛也窥见她的生活。


    是忙碌的,也是充实愉快的。


    旅游搭子群跳出新消息,吴钦@秦芷:「你不是下午的飞机吗?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我刚去你房间,才知道你已经退房走了。」


    「小许好一点,还想着大家一起吃顿饭呢。」


    秦芷:「下次再聚。」


    小许:「可恶,错失跟美女吃饭的机会!」


    老齐:「一路顺风。」


    秦芷:「谢谢,祝你们玩得开心。」


    陈砚南撩着眼皮,看消息一条一条跳出来,他切出她的朋友圈,回到对话框里,历史消息里,只有一条通话两分钟13秒的记录。


    他点开转账,输入五百,是偿还她的药跟氧气瓶的费用。


    跟着,系统提示他不是她的好友。


    陈砚南扣下手机,无声笑了。


    他说这天结束,她可以删了他,她倒是听进去了。


    陈砚南完全躺靠上床头,偏头看向窗外,目光是平静的,睫毛下掠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有点病态的阴郁。


    他连续洗几天的澡跟头,加上剧烈的运动,终于将自己折腾出高反的症状,他望着镜子里的病容,连笑容都变得苍白,他终于有理由敲响她房间的门。


    他感觉到肺部被撕裂,头疼,精神反常的亢奋。


    直到,她打开门。


    警惕的,又柔软的,他望着她,闻着属于她的味道,他真的好想抱抱她。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着降低防御心的虚弱,他说:“我很不舒服。”


    但,好像没用。


    她还是逃开了。


    陈砚南从床上起来,他脱下衣服,进浴室冲刷洗了个澡,出来时没怎么擦干,只腰间系着他自己带来的浴巾,宽阔的肩膀已是成年男性的体格,锁骨下,是明显的肌肉纹路,水珠顺着肌肉纹理流下,最后没入柔软毛巾里。


    他套上毛衣,长裤,最后是外套。


    手机来电铃声响起。


    陈砚南扫了眼,是宋淮,他点了外放丢床上。


    宋淮的声音跟着响起来:“砚哥,砚哥,你川西玩得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能不能抽空给我当个伴郎?你可不能拒绝,我们俩什么关系,当初你也是看着我们修成正果的,这伴郎还真的非你不可。”


    他跟叶奕然计划四个伴郎伴娘,他请了大学室友,最后一个位置是给陈砚南留的。


    意义不一样。


    陈砚南抽空回他一句,说会参加婚礼,但不考虑做伴郎。


    宋淮急了:“哥,你就是我亲哥,你不当伴郎,我新郎都不想当了。”


    “……”


    陈砚南提起行李箱,拿回手机,停顿半分钟后问:“叶奕然那边什么安排?”


    —


    秦芷在机场等三个小时,她打开电脑,处理这几天拍的照片。


    日照金山,雪山,牛奶湖……以及陈砚南的半个背影,她迟疑半秒后,拖拽去了另一个文件夹。


    分手后,秦芷归还礼物,换手机换电话卡,他们在一起的痕迹一点点抹去,只有照片她仍然保存着,她没怎么打开过,就像个黑匣子,怕一旦打开,她会控制不住地想他。


    到时间,秦芷关上电脑登机。


    飞机落地,她拖着行李回到住处,纪明佳读研后住学校宿舍,她就一个人住,找一居室的公寓,没有阳台,朝南,通风跟采光不错,唯一的缺点是隔音不好,夜深人静时,能听到隔壁打呼噜的声音。


    秦芷回来休整一天后回复工作消息。


    他们团队一共三个人,林小苑是助理,负责旅拍前后跟顾客的对接,以及化妆师芽芽。


    工作室这次接到的单子是一对情侣,想要拍纪念日照片,已经跟工作室付下定金,确定三天后出发,林小苑将顾客要求发给秦芷,又迅速拉了个群,双方商定在出发前天在工作室碰次面详谈。


    林小苑在工作群里发一个小狗微笑的表情。


    「我最喜欢跟这种单子了,咱们去过都有经验,」


    芽芽:「啊,我还没怎么休息呢,怎么又要工作了?」


    林小苑:「工作好啊,工作才有钱。」发一个元气的加油小狗表情。


    芽芽则发来章鱼哥的幽怨表情。


    秦芷笑了下,随后接到叶奕然的视频,视频里她在店里试婚纱,她一袭抹胸缎面的拖尾婚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芷宝!”


    秦芷应声,真心实意地道:“小然你好漂亮。”


    “穿婚纱都是漂亮,”叶奕然展示着裙子,问这一套怎么样,她这段时间为结婚努力减重,瘦十来斤才将自己套进喜欢的婚纱里。


    秦芷托腮欣赏:“好看。”


    “我在看伴娘服呢,你待会看看你喜欢哪一套。”叶奕然说。


    秦芷迟疑:“伴娘?”


    “对呀,你可别跟我说你不行,你必须得行,没有你我不成的。”叶奕然露出以前一贯撒娇样子:“这可是我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啊,天大地大,新娘最大是不是?”


    “我这有工作,恐怕时间赶不上,但婚礼当天是能来的。”


    叶奕然:“我明白了,工作比我重要。”


    秦芷摁压着眉心,抵挡不住她撒娇,说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有三个是我大学室友,你认识的。”


    “嗯。”


    叶奕然又道:“婚礼在宋淮老家,到时候你到站,我让宋淮来接你。”


    秦芷点头说好。


    挂掉电话,她陷入短暂的失神中,宋淮结婚,陈砚南也会去吧,两个人难免会碰见。


    但转念又想,他们交际圈有着丝丝缕缕的交集,在通州还有爷爷在,他们不可能这辈子都不见面。


    首次重逢,难免会慌乱,见多了也就适应。


    秦芷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开始根据顾客需求制定方案。


    一个星期后,这一单圆满结束,剩下的就是修照片,就这样忙了大半个月,叶奕然婚礼在即,她收拾东西搭上高铁。


    她出了站,给叶奕然发消息,叶奕然回放心,接她的人已经在站外等着。


    秦芷提着行李箱往前,这是跟通州差不多的小城市,车站不大,只有一个出站口,她刷身份证出站,有人迎上来,问需不需要车,她摇头,从人群里出去时,看到不远处的立着的人影。


    隔着夜色,脸上的神色都看不真切。


    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他。


    陈砚南走过来,而秦芷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一拍,下意识反应是想要后退,但她没有,只在钉在原地,看着他走来,阴影遮盖住她。


    “宋淮有事,让我来接你。”他抬起下颚:“车停在外面。”


    “好。”


    婚礼很忙,新郎新娘抽不开身很正常,秦芷理解。


    “行李给我。”


    陈砚南推过她的行李往前走,跟川西时不一样,他全程很有边界感,将她行李放上后备厢后便没再说什么。


    秦芷犹疑后坐上副驾,并不能真将人当司机。


    陈砚南单手握着方向盘,驶出车站的停车场,汇入车流,他目视前方,只简单说了宋淮的安排,他先送她去酒店。


    车内陷入沉默。


    秦芷看向窗外。


    她删了他的好友,他应当知道了。


    所以尘归尘路归路,他们就退回熟悉陌生人的位置。


    十几分钟后,车开到酒店,陈砚南没下车说还要接人,秦芷先到叶奕然酒店婚房,房间里,伴娘跟伴郎在布置着现场,打气球挂囍字。


    叶奕然冲到门口,给她一个拥抱。


    “芷宝,你终于来了!我们都好久没见,我快想死你了呜呜呜。”


    秦芷拍着她的背,同时跟其他人微笑打了下招呼。


    “表妹,还记得我吗?”一个皮肤略黑的男人冒出来。


    秦芷看着那张脸,想过半晌认出来,叫出大军的名字,他是一中时陈砚南宋淮的玩伴,会弹吉他的男生。


    “学霸就是不一样啊,这都能记住。”大军笑笑。


    “行了别贫了,还有好多东西要弄呢。”


    秦芷也放下行李帮忙。


    大军提到宋淮告白时,他们也这么布置过一次,还模仿起宋淮的告白台词,呆头呆脑的模样引人发笑,叶奕然笑到溢出眼泪,说宋淮才没这么丑,他那天帅炸了好吗!


    “不帅你能嫁吗?”


    叶奕然哼笑:“那是。”


    秦芷打着气球,恍惚又想到回到那天,陈砚南跟她对视,说他告白时也有多紧张。


    她垂着眼睫,像独自经历一场梅雨天。


    酒店房间布置差不多,一行人出去吃夜宵,叶奕然为明天的状态坚决不吃,一个人在房间里喝冰美式。


    秦芷没什么胃口,先推着行李回自己的房间。


    是双人间,她跟叶奕然大学室友,另一个伴娘住一间。


    秦芷先洗了澡,她吹干头发,再折去婚房陪叶奕然。


    叶奕然紧张又害怕,感叹自己是英年早婚,便宜宋淮这王八蛋,话音一转,她看着秦芷的脸,问:“芷宝,你跟陈砚南见到了吗?”


    “嗯。”她点头。


    “是不是很尴尬?”叶奕然说:“其实陈砚南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念完书就打理自家公司,也是最近才回来的。”


    秦芷挤出笑:“没关系。”


    “你不用想其他的,只要负责漂漂亮亮的就好,你说的,天大地大,新娘最大。”


    叶奕然抱住她:“诶,芷宝你真好,希望你也能早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秦芷轻声说:“会的。”


    ……


    从婚房里出来,已经深夜一点。


    她进电梯,摁了下七楼。


    电梯亮起,她走出去,走到长廊时,看见尽头的陈砚南,握着手机在打电话。


    伴郎跟伴娘的房间定在一个酒店很正常。


    秦芷装作没看见地走过去,还没刷上卡,脚步声响起,靠近她,最后在她一步距离停下。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有什么事吗?”


    陈砚南道,目光沉郁:“你把我删了。”


    删了大半个月,现在才来找她算账么。


    秦芷轻嗯一声,没什么表情:“你说可以删……而且,留着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会没用?”


    陈砚南往前一步,秦芷跟着往旁边退,最后靠在墙壁,他低头,但因为身高差异,他看她时,称得上居高临下,她仰头,两人视线交织。


    他没有碰触她,却又完完整整地笼罩着她。


    再近一点,就像是拥抱。


    陈砚南垂着眼睫,不紧不慢地道:“我被人睡了。”


    “还被甩了。”


    “我总要找人负责。”


    第45章 藏月“说点我想听的”


    陈砚南的气息扑面而来,像雪崩,积雪倾泻而下,她来不及躲,被掩埋得彻底。


    秦芷问:“你是喝多酒了吗?”


    “我有没有碰酒你清楚。”陈砚南单手撑着墙,说:“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负责……”秦芷刚说出两个字,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高,而又忽然压低:“你别把我们之间说得那么不堪。”


    什么被睡了?


    又被甩了?


    恋爱分手,全世界每天都会发生。


    “陈述事实而已,现实不就是你睡了我,记得吗,在海边你说的什么,我什么都给了你,换来的结果是被你甩了。”


    陈砚南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一字一句,控诉她的“始乱终弃”。


    秦芷忍不住反驳:“是,第一次是我提出来的,但后来……你,也睡过很多次,你这样,很不讲道理。”


    “我没打算跟你讲道理。”


    陈砚南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按压着腕骨,不轻不重地,他的体温像某种病毒,侵袭她的皮肤,渗透进血液。


    他低下头,与她视线平直,鼻尖几乎碰触她的,他漆黑的瞳孔像黑洞,他说:“你说我给不了你要的未来,甩了我,你得到了吗?”


    秦芷呼吸一滞。


    得到了吗?连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扯唇,声音冷淡:“都已经结束,再谈这些都没有意义。”


    “对我有意义。”陈砚南唇快碰上她的唇,呼出的气息让两人之间温度发烫,他只要低头,就能吻上她。


    秦芷偏过头,他的唇擦过她的面颊,留下温凉的触感。


    “我不想再聊这些,聊以前,都已经过去五年,我们都有新的生活。”秦芷声音慢下来,她胸腔无限柔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让自己往回看。


    又能怎么样呢。


    再谈一次,然后再重蹈覆辙?


    这五年里,秦芷拼命工作,赚的钱大部分都给秦振还钱,秦振也踏实工作几年,将欠下的钱还清,没隔多久,就是他结婚的消息,也是那一天,她真切感受到她是一个人了。


    以前还能麻痹自己,至少她跟父亲是相依为命。


    她越来越习惯一个人,没什么不好,她不需要对任何人抱有期待,也不会有期待落空那天。


    “要有新的生活,你哭什么?”陈砚南轻声问。


    秦芷抬眼,下意识去摸脸上,是冰凉的干燥的,什么都没有,她刚开口说自己没有,陈砚南捏着她的下颚,往上抬起,他吻住她的唇,将她之后的话也一并封存。


    陈砚南吻得很霸道,他扣着她的手腕,而她完全忘记反抗,她睁着眼,胸腔在剧烈起伏。


    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他的气息,连接吻的方式,全都没有变,他的唇碾着她的唇。


    “我听到了。”陈砚南贴着她的唇角,低声喃喃。


    秦芷感觉到唇上的灼热,好像有些肿,她舌根发麻,仍然陷入那种震颤中,胸腔的起伏,迫切地吸入空气,分不清是因为生气还是缺氧。


    陈砚南手指擦过她的唇,说:“我没有亲过别人,我很干净。”


    这是重点吗?


    秦芷刚要张嘴,他捏着她的面颊,低头再次吻下去,而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为猛烈,他撬开她唇齿,像是要榨干她身体里每一点水分,他凶悍蛮横,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将她吻个彻底。


    他不想知道她有没有跟别人接过吻。


    没关系,他可以擦除其他人到访过的痕迹。


    长廊另一端的尽头幽暗,随时都会有人推门出来。


    被其他人看见会怎么样?


    更别提走廊上的监控,他们刚才那一幕可能被别人看去。


    她


    被堵得满脸通红,她推开他,缺氧过后的眼睛显得异常明亮,她又惊又愕,到嘴边只剩下:“陈砚南,你疯了吗?”


    而陈砚南的唇在亲吻过后也没好多少,仿佛破皮,能洇出血来般红,他不以为意地擦过唇角,整个人的的确确有些疯劲。


    他扯唇,说:“可能吧。”


    秦芷现在头脑发胀,因为那两个吻,也因为错乱的关系,她推开他,手背抵着唇,唇还在发烫,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肿的不成样子。


    他们根本没办法好好交流。


    秦芷逃也似的刷卡进房间,进门前只看见他站在原地,看不清楚表情,门一关上,将两人彻底隔绝开,她四肢卸力,低着头深呼吸。


    “你回来了。”


    一个头发包着干发帽的女生从浴室走出来,她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水汽。


    秦芷背抵着门,惊魂未定地点下头。


    缓和了片刻,她跟对方打招呼,她给出一个灿烂笑容:“我知道你,你不知道叶奕然每天都要提你多少遍,我们都知道她有个学霸闺蜜。”


    秦芷哑然失笑。


    对方很健谈,说叶奕然都是怎么夸她的,迅速破冰,她扯开干发帽,用毛巾吸干发尾水分说:“对了,有个伴郎很帅,你可能没见到,明天你就知道。”


    她笑笑,回洗手间吹头发。


    秦芷已经洗漱过,她先睡下,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毫无睡意。


    她无意识地碰触下唇,想到今晚陈砚南说过的话,她掀开被子,盖过头顶,她闭着眼,脑子里全是他的脸。


    犹如一团乱线,无论如何也理不清头绪。


    秦芷在呼吸困难时拉开被子,她要尽快走,等叶奕然婚礼结束,她就离开。


    婚礼是一件累人的事,前一天晚上布置场地,早起化妆拍晨袍,接亲堵门,然后到另一家酒店大堂举办仪式……秦芷比其他伴娘更忙,她带着相机,负责给叶奕然拍照出片,拍下她的人生照片。


    虽然辛苦,但是值得。


    台上宋淮与叶奕然牵手,宋淮像个傻子似的,在台上哭的形象全无,叶奕然伸出手,给他擦眼泪,说别哭了,好丢人的。


    秦芷举起相机,将这一刻定格,镜头外的她眼眶温热。


    她见证他们的八年,从校服到婚纱,何其难得。


    仪式结束,宴席开始。


    伴娘跟伴郎一桌,陈砚南与她隔着三个人的位置,在她斜前方,她平心静气地,而陈砚南衣着伴郎黑色西装,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表演着失忆。


    秦芷专心吃着东西,她已经买今晚回程票,她跟叶奕然提前打过招呼,因为工作临时有事,需要提前离开。


    叶奕然听到时有些意外:“这么赶吗?那我安排宋淮表哥送你去,你吃完饭给他发个消息,他车就停在酒店门口。”


    “我自己打车就好,不用麻烦表哥。”


    叶奕然握住她的手:“麻烦什么啊,都是应该的,你今天那么累,我还想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走呢,结婚太忙了,我都没好好跟你聚一下。”


    “以后还会再聚的。”


    秦芷看眼时间,预备半个小时后给表哥发消息。


    “你们都是小然跟小淮的同学吧,谢谢你们今天捧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双方长辈过来打招呼。


    “哪里,阿姨叔叔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死党。”大军站起来,带头敬酒。


    免不了聊几句。


    秦芷不善言辞,她只能赔笑。


    叶奕然的妈妈叫秦芷:“小芷我们都好几年没见过了,你现在是越来越漂亮。”


    “阿姨好。”秦芷说一些祝福词。


    高中时,秦芷去过叶奕然家里几次,叶妈妈每次都会热情招待她。


    叶妈妈微笑:“你现在还好吧,听小然说你现在单身,哎哟,你这么优秀的女孩还不好找对象吗?有没有喜欢的,没有阿姨给你介绍。”


    秦芷有些尴尬:“……暂时没有。”


    “那阿姨给你介绍,转头让小然把照片发你,你挑,挑中哪一个跟阿姨说。”叶妈妈豪言壮语,仿佛选对象跟菜场挑菜。


    “阿姨,我也单身。”在她们聊得热络时,忽然插入低沉嗓音。


    叶妈妈循声望去,落在说话人身上,对方眉眼清俊,看起来成熟稳重,前一天跟她打招呼聊过两句,她印象很好。


    “你用不着我阿姨你介绍,身边肯定有不少女孩吧。”


    陈砚南微微一笑:“真没有,阿姨。”


    他看过来,视线是望向她们的方位。


    秦芷在他们交谈下,错开视线,拿过杯子喝一口水。


    叶妈妈笑眯眯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喜欢年龄相仿的,最好是通州本地的,短头发,皮肤白,眼睛很漂亮。”陈砚南道。


    秦芷皱眉,又灌下一大口水。


    叶妈妈调侃他是外貌主义,不过他外形优越,这些要求也很正常,又问:“性格呢?”


    陈砚南缓缓说:“寡言少语的,倔的,倔起来能气死人的。”


    叶妈妈:“……”


    “你这喜好有点特殊啊,不过你放心,有阿姨就给你留意着。”


    其他人起哄笑起来,纷纷喊着自己也单身,想要让叶妈妈介绍,叶妈妈就这点给人牵红线的爱好,让叶奕然待会拉个群,他们慢慢聊,绝不让任何人单着。


    一杯水已经喝完,秦芷受不了这种气氛,她抿下唇,拿出手机给表哥发消息,那边回一个OK,说十分钟后在酒店门口等她,并发来车牌。


    她吃得差不多后,找理由离开。


    从宴厅出来,空气仿佛重新灌入肺里,她才感觉活过来。


    秦芷看到停在外面的车,辨认车牌,看到驾驶座有人,她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她谢谢的同时去系安全带。


    “我行李在酒店,我们……”


    话说到一半停住,她看清驾驶座上的人,不是宋淮某个表哥,而是单手搭着方向盘的陈砚南。


    秦芷想到昨天晚上,第一反应是要下车。


    咔嗒一声,车门先一步锁上,她心头一跳,背脊绷紧。


    在川西时的陈砚南会温和地跟她打招呼,问她过得好不好,会在高反时脆弱破碎地说自己很难受,那么现在的陈砚南,则撕掉那层假象,毫不掩饰他要做什么。


    秦芷嗅到危险的气息,表面上仍然冷静道:“陈砚南,让我下车。”


    陈砚南靠着车座,在狭小空间里,他目光沉郁地望着她:“你知道吗,五年前的事给了我一个教训。”


    她像是被他目光捕获,定在原地,睫毛轻颤了下。


    “你说的话,不是每句都要听。”


    秦芷目光忽闪一下,说:“陈砚南,你别……”这样。


    陈砚南直接打断她,像是抽过烟,嗓音是被烟浸过的哑:“说点我想听的。”


    秦芷闭紧唇,心理防线在一点点溃败,她听见陈砚南的声音在继续。


    虚无缥缈地,在车内响起。


    “说你也很想我。”


    “说你还喜欢我。”


    第46章 藏月“有追求你的权利”


    车内隔绝出独立世界,而空气变得无法流通。


    他让她说他也很想他,还喜欢他,就像是望着她的眼睛,告诉他很想她,还在喜欢她。


    越是这样,秦芷越觉得自己残忍。


    陈砚南靠近,阴影落在她的脸上,她抿着唇,心脏在对视里撕成碎片,理智与情感的拉扯让她定在原地。


    他伸出手,落在秦芷的发顶,掌心里是柔软触感,他勾着一缕头发,发茬戳着他的皮肤。


    陈砚南的目光在她脸上,轻声说:“瘦了很多。”


    以前就已经够瘦,刚来陈家时更像是风一吹就倒的纤弱模样,后来,养胖了些,四肢匀称,不至于全身只剩一把骨头,那时候气色也好很多。


    不像现在,脸上没半点肉,清清冷冷的,没点血色。


    陈砚南问:“没好好吃饭吗?”


    没好好吃饭吗?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问过她。


    秦芷咬紧唇,难受得快要死掉,但同时也无比清楚,她无法贪恋这一时的温暖,就走向他,然后事情发展到失控的地步。


    她攥紧手,指甲陷入掌心里,她说:“这五年,我过得很好。”


    “你记得分手时,你问我是不是拿自己当救世主吗?


    我当时不承认,事后想过,我可能的确是这么想的,我工作帮我爸还钱,因为我想要被需要,就好像证明,我是有用的,我父母也会有那么点爱我。”


    “后来他结婚,我想明白,不被爱没关系,执着于被爱才是悲哀的。这几年我一个人,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陈砚南的手提到她的脸,触碰到她的耳垂,她没有后退闪避。


    秦芷说:“你现在只是不甘心,因为我们在最喜欢对方的时候分开,如果我们当时继续谈下去,结果也是一样,不同的是那时候你会想明白,这段感情不过如此。”


    就像她父母,后来各自再谈及那段婚姻,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反胃。


    那是她最不想要的结局。


    陈砚南盯着她的眼睛,说:“那就谈下去,然后我会告诉你什么是正确答案。”


    秦芷呼吸如叹息:“何必呢,你身边不缺优秀女孩,个个都会比我好。”


    “好或者不好,应该是我来定义。”陈砚南手掌着她的脖颈,指腹按着薄白的皮肤,仿佛触摸到她的心脏。


    “我只想问你,还喜欢我吗,还对我有感觉吗?”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没有。”她说。


    陈砚南瞳孔漆黑,他扯唇:“你在说谎。”


    如果没有,心脏为什么会跳这么快?


    秦芷闭嘴,索性不再说话。


    陈砚南垂着眼睫,轻声说:“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没关系,你现在单身,我有追求你的权利。”


    秦芷眼睛因错愕而睁圆,陈砚南靠过来,几乎是拥抱的姿势,但他只是给她系上安全带,他先带她回酒店取行李,再一路开车送她到车站,一直看着她进站。


    她没有回头。


    陈砚南回到车上,调转方向,去了酒店。


    车是宋淮的,习俗里,新郎结婚不能开车,他开他的车,帮他来回接人。


    宋淮走出来,两个人在外面聊了几句。


    他别着的新郎的胸花已经蔫巴,他望着前面的人,语气有些庆幸地道:“幸好表妹没有跟叶奕然说,不然我得被她骂死。”


    陈砚南指间捏着根烟,没抽,解瘾似的研磨着。


    他有段时间抽得很凶,没什么瘾,算是一种纾解方式,现在好一点,他瘾不重。


    秦芷不喜欢烟味,她那天皱眉了。


    宋淮见陈砚南半天没说话,知道这次的结果也并不好,他抓抓头发说:“砚哥,要不然就这样算了?”


    陈砚南掀起眼皮,目光落在他身上。


    宋淮被瞥得心里发毛,他何其无辜。


    陈砚南捏断那根烟,生烟草的味道飘出来,面无表情道:“如果可以算了,我也就不会在这里。”


    唉。


    宋淮心底跟着叹气,好好的一对,怎么闹成这样。


    “走了。”陈砚南将车钥匙抛给他。


    宋淮伸手去接,等人走远,他才想起刚才那句话,扯着嗓子问:“不是,什么意思,我结婚不配你回来是吧?”


    但人已经走远,他的质问声被风吹散。


    陈砚南搭高铁去最近的机场,直接飞回京市。


    大学时开的工作室仍然开着,在这几年早已经初具规模,成为一家科技公司,跟学校保持着紧密联系,参与过一些学术性的比赛的举办,昔日的部分成员留下来,主要由成露跟卢成风打理,他只参与公司一些重大决策的决断。


    陈砚南回来后去了趟公司,跟成露跟卢成风等人见面吃饭。


    这些年陈砚南国内外往返,几人也是好几个月没见。


    成露竖起手机,在陈砚南跟卢成风交谈时拍一张照片,发给她直系学妹。


    学妹上次跟着她见过陈砚南后,只觉惊为天人,一直嚷着让她牵线搭桥,她刚发出消息,学妹发来满屏的感叹号,问他们在哪里。


    成露随手发送地址。


    学妹:「马上到!」


    成露笑笑,搁置下手机,听到他们聊到川西,她拨弄下头发,想到在朋友圈里见到秦芷发的川西之行动态,好奇说一句秦芷前不久也去过。


    秦芷的名字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


    因为都知道陈砚南被甩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个名字,就变成禁区般的存在。


    成露第六感告诉她不简单,所以她还是多问一句:“你们俩见到了吗?”


    卢成风剧烈咳嗽几声,抽出纸巾的同时,丢给成露一个眼神,又问:“我们刚才聊到哪里了?”


    陈砚南面色平静,手指擦过杯沿,他开口:“见到了。”


    回答的是成露的问题。


    “那你们现在?”成露跟其他人一样意外。


    “没在一起。”


    接下来的话才像是一记重锤,陈砚南语气淡淡:“还在追。”


    成露张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在他们这个身边都已谈婚论嫁的年纪,早已经过了校园恋爱的时间,男女之间变得更像是一场交易,物质条件摆两边,有无车房,存款有多少,双方之间自有一杆秤权衡,感情反倒是其次。


    她发消息给学妹,让她不用来了。


    学妹隔几分钟问:「为什么?!!!!!!」


    成露简明扼要地回:「因为这哥是个情种。」


    —


    秦芷坐六个小时高铁,又搭地铁回家。


    打开门,室内亮着光,纪明佳坐在地上,打开电脑写着她的论文,她平时都泡在实验室,晚上十一二点回宿舍,鲜少会来她这里。


    “你来了。”


    “回来了。”


    两个人声音同时响起,秦芷换了拖鞋,然后手伸到T恤底下,脱下胸衣,没了束缚,整个人放松得多。


    “你吃饭了没有?”纪明佳问,眼睛没从电脑上移开,“我煮面条给你吃?”


    “好啊,刚好饿了。”秦芷说你忙吧,我自己来。


    “几分钟的事。”


    纪明佳合上电脑起身,去厨房煮了碗面条出来,面条上卧着个鸡蛋。


    她们刚开始合租时,都没什么钱,买几块钱的挂面可以吃很久,后来工作手头宽裕后,都对吃的没什么要求,赶时间都是一碗面条解决。


    秦芷夹起一筷子面条,热气扑腾而出。


    纪明佳在她对面,穿睡衣,随着扎着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


    她问叶奕然婚礼怎么样,从朋友圈刷到,感觉她挺幸福的,男方看起来很爱她。


    秦芷点头简单说几句。


    纪明佳抱着手臂问:“见到陈砚南了吗?”


    “……见到了。”


    “还喜欢他吗?”纪明佳问。


    其实不用问,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陈砚南之于秦芷的意义是什么。


    秦芷咬断面条,被热气烝得睁不开眼,她机械地咀嚼吞咽,面对纪明佳不需要伪装,她点头,轻嗯一声。


    纪明佳哦一声:“既然你们五年都没有忘掉彼此,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你们可以试试。”


    她说这种话,并不代表她有多理解,就像1+1如果不等于2,那么可以试着写下3作为题目答案。


    而她在男女这件事上简单得多,她有一个固定的床搭子,每个月两次,疏解欲/望即可,情情爱爱的,只会耽误她搞科研。


    秦芷扯唇笑笑。


    她本质没有变,仍然缺乏一点勇气,胆怯的,微不足道的。


    当晚,秦芷梦到高三结束的暑假,她坐很久的车从廖明珠那回来,她坐在公交车里全身湿透,而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


    她好像在公交车里坐很久,车上只有她一位乘客。


    最后停站,她起身下车。


    秦芷看到坐在站台的陈砚南,穿着一中的校服,他拿着雨伞,眉眼清隽,已经等她好久好久。


    她一直在流泪,问他等了多久,等不到她该怎么办。


    陈砚南替她擦眼泪,说没关系:“不会等不到,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出现。”


    秦芷在梦里哭得歇斯底里,以至于醒来时那种痛意仍然在躯体里残留,她闭上眼睛,消化着情绪。


    她梦过他很多次,已经记不清。


    梦里弥补的缺憾,醒来后只会沦为泡影。


    —


    秦芷休息几天后,有了新生活。


    助理林小苑在群里霸屏,说这次的客户是个大帅哥。


    林小苑:「我开始以为是模特呢,那大高个,那惊为天人的美貌,我全程只顾着盯着他的脸,他说什么都只有好好好,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芽芽批判她的工作态度:「你就夸张吧你,也是跟着芽姐混几年的,见过多少帅哥,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林小苑:「我说真的,等你看见人就知道我说都不及他美貌三分之一!」


    秦芷及时打断两人斗嘴,让林小苑先拉客户进群。


    林小苑说:「哦,他是大老板,我只加了他的助理,稍等!」


    隔半个小时后,林小苑拉微信名叫小石的进群。


    小石是个称职的助理,他负责跟他们交涉需求,确定好大老板的空档跟他们约时间,双方交谈顺利,敲定时间,最后留下一条明天见。


    小石:「明天见。」


    林小苑跳回她们的工作群:「明天都穿好看点,化个妆,我说真的,说不准就泡到个大的呢?!」


    芽芽:「大的?哪里大?」


    林小苑发一个扶额苦笑,受不了你的表情包:「裤衩子穿好吧姐。」


    秦芷起了个大早,晨跑结束后冲凉,换身干净衣服的到工作室,普通T恤加长裤,适合她的工作。


    刚碰面,林小苑就问她是不是没看到群里消息,她今天就穿上在商场买的四位数小裙子。


    秦芷说看见了,说加油。


    好在芽芽很给面子,甚至贴上假睫毛,妆容无懈可击,但见面撂下狠话:“要是没有帅得惊为天人,你小命难保。”


    说话间,有几个人走进来。


    前台领着人进来,林小苑抬头说来了,赶紧起身去招呼客人。


    “陈总,您喝水还是茶。”


    “水就好。”


    秦芷还在调试设备,闻言抬头,视线撞入其中一个人眼里。


    陈砚南在人群里,身形最高,极为醒目。


    秦芷听到林小苑叫陈总时并没有联系到他,她愣了下,看着陈砚南走进来,到她面前,林小苑伸手介绍,说她是他们工作室的摄影师。


    “秦摄影师,虽然看着年轻,但技术非常好,是我们工作室当红的摄影师。”


    秦芷僵在原地。


    陈砚南伸出手,平静地跟她打招呼:“你好,秦摄影师。”


    “……”


    秦芷伸出手,只碰了下他的指尖,便收回手,敷衍地说一句你好。她抓握着手,手指似被灼了下,现在还烫着。


    对于陈砚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会突然跟他们工作室合作,唯一的解释是他有意为之。


    她想到那天晚上,陈砚南那天说的重新追求她,不是说说而已。


    林小苑打圆场道:“陈总,我们秦摄影师比较沉稳,拍出的照片才专业。”


    “嗯。”陈砚南应声,没什么表情。


    秦芷再一次感到头疼。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吧。”


    “好。”


    “这边是我们的试衣间,陈总这边来。”


    秦芷看着一行人又到试衣间,最后其他人以及林小苑跟芽芽都出来,因为陈砚南不需要化妆。


    林小苑抬抬下巴问:“怎么样,没有一点夸张吧,是真的长得很好看。”


    “皮肤比我还好,五官立体,鼻梁怎么能挺成这样子,下颚线比我事业线还清晰,要是化妆我还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芽芽一个劲点头。


    林小苑扭头好奇问:“秦老师,你觉得呢?你好像很平静,是觉得一般吗?”


    秦芷没做评价,只道:“不要评价客人。”


    “对哦,职业素养职业素养。”林小苑嘻嘻一笑,跟芽芽去旁边喝水聊天,没过久店里有新顾客来了,林小苑跑去对接。


    秦芷在摄影棚边等很久,她看向陈砚南的助理,一个看着成熟稳重的年轻人:“石助理,你可以去催一下吗?我们时间要到了。”


    石助理抱歉笑笑:“再等会儿吧。”


    没有做助理催老板的道理。


    秦芷拧下眉,不知道陈砚南要做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试衣间的门后推门进去,她叫陈总,仿佛在叫另一个人:“拍摄时间到……”


    她走进去,看到陈砚南从布帘后出来,刚套上西裤,上身什么都没穿,宽肩窄腰,锁骨下胸肌形状漂亮,劲瘦小腹肌肉壁垒雕刻清晰,他低下身,去拿白色衬衣,手臂的线条绷紧,薄白皮肤下,蕴藏着绝对的力量感。


    “抱歉,我不知道你没穿好衣服。”秦芷心头一跳,侧过身,挪开视线,但刚才的冲击画面已经留下深刻印象,一直在眼前晃。


    陈砚南则相对平静,他套上衬衫,系着扣子道:“没什么可抱歉的,反正你早就看过了。”


    第47章 藏月“所以你还喜欢我?”


    秦芷心头一跳。


    时间太久她差点忘记,陈砚南拥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能力。


    可怎么会一样。


    跟五年前的比,他现在完全是成熟男人体格,肩膀的骨骼感都要更强健,尤其是胸肌那一块,虽然肌肉并不夸张,但绷紧的线条,以及光泽感的冷白肤色,都让他看起来,很有吸引力。


    她曾经给一家酒吧的男模们拍过宣传照。


    此刻也得承认,他身材不输他们,甚至薄肌形状更漂亮。


    这么久的时间,没换完衣服?


    陈砚南像是读懂她的心里想法,解释说:“不好意思,临时有个工作的电话,耽误了点时间。”


    “没关系。”


    因为他重新穿好衣服,秦芷的目光回到他身上,他套上西服,衣服遮盖住到喉结下的皮肤,穿衣显瘦,身形挺拔,再加上他那张脸,陈总的称呼用在他身上并不违和。


    他们都出学校太久了。


    陈砚南看向她问:“这样可以吗?”


    秦芷回:“可以。”


    “真可以还是敷衍,你从刚才就没认真看过我。”陈砚南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


    “我看过,可以。”秦芷没看他说:“换完衣服就可以开始拍。”


    她扭头要出去,听见身后的声音在说:“秦摄影师你的敷衍态度,会让我怀疑你的专业性。”


    秦芷闭下眼,她回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从头到脚,从他的领带,到他笔直裤腿,足足有三秒时间。


    “很好,很可以。”她问:“请问这样够专业了吗?”


    陈砚南整理着袖口,扯下唇道:“谬赞了。”


    秦芷:“……”


    “拍摄时间不是到了吗?”陈砚南走过来:“走吧。”


    秦芷在他后面出去。


    一到拍摄,林小苑跟芽芽也过来,虽然不用化妆,但拍的时候需要整理下头发跟衣服,秦芷打开摄影棚的灯,调整着打光的方向。


    接单子时,对方的要求是用在企业宣传上,她已经想好是那种在商场厮杀半辈子的中年男人,没想到中年男人变陈砚南,理由多半是他胡扯出来的。


    陈砚南抬腿走进棚内。


    秦芷举着相机,先大概确定下光影,她挥动下手,让陈砚南往左边来一点。


    陈砚南目光平视她,往左挪动。


    “好。”


    秦芷实拍几张,效果还不错,她让陈砚南站直,肩往下沉,眼睛看向摄影棚斜前方的花瓶,而不是镜头。


    陈砚南抿紧唇,一一照做。


    秦芷知道他不爱拍照,除非是一些合照之外,他不喜欢镜头对着他,他出现在这里,她是真的很意外。


    她看着镜头里的陈砚南,第一次可以明目张胆地看着他,去找他的变化。


    几乎整个工作室的人都跑来围观。


    林小苑跟其他助理举着手机在拍,一方面是可以为工作室做宣传,另一方


    面是外形这么优越的客人凤毛麟角,他们平时请一些专业模特,一天收费都在五位数,而眼前这位,他还给钱。


    芽芽瞥她一眼,看她卖力的样子问她手机内存是不是要爆了。


    林小苑挑眉,手臂举到发酸也不放下:“我这是一心为我们工作室,你也别闲着啊。”


    “我拍得差不多了。”


    林小苑做人形三脚架,移动着手机镜头,随后,拍到了秦芷清瘦身影,她正放下相机,跟陈砚南沟通着动作。


    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数遍后,她扭头问芽芽,有没有感觉到秦芷跟顾客之间产生的微妙磁场。


    芽芽不以为意,问什么磁场。


    林小苑问:“陈总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很帅。”芽芽语言匮乏地形容。


    “还有呢?”


    “帅得很离谱?”


    林小苑说:“冷冷酷酷的,你知道的,就那种精英男,还是个头很大的精英男。”


    “所以你比我的形容高级在字多?”芽芽迷惑地问。


    林小苑唉哟一声,以前念的书全都还给老师,她直接说重点:“就感觉,陈总在秦老师的面前,好像被摆弄的大狗狗哦,就很乖的样子。”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


    秦芷拍完一组照片,她目光从镜头里移到陈砚南身上,道:“换一个颜色背景,你往前一点,嗯,走到光圈里。”


    陈砚南往前踏一步,他看着秦芷问:“这位置对吗?”


    “嗯,别动。”秦芷道。


    陈砚南就定在原地,安静等她下一个指示。


    秦芷再次举起相机,声音清冷:“看我这边。”


    陈砚南唇线勾起那么点弧度,他抬起眼睫,目光隔着空气,望向她。


    在场的人都能感觉他心情很好,即便秦芷的拍摄时不会像其他摄影师,说一些玩笑话逗顾客开心,以达到一些效果,她声音冷淡,有的只是公事公办,但偏偏,他给的反馈是愉悦的。


    所以林小苑才有这种感觉。


    芽芽眼前一亮,抿唇忍笑去看林小苑,没说话,但眼里的意思明了,是夸她可以啊,这都让她看出来了。


    秦芷全心投入在这场拍摄中,不清楚周围人在想什么,拍摄到尾声时,陈砚南助理小石跟两位店员送来咖啡跟果切,工作室的人全都有份,感谢他们今天的辛苦。


    “谢谢陈总。”


    人帅还大方,没人会不喜欢!


    秦芷也在感谢中结束掉拍摄,她习惯性地让顾客看眼照片,如果有一些顾客不满意的,也可以及时补拍。


    陈砚南走过,在她的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你看看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她举过相机到他眼前,她心情有那么点微妙,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没办法纯粹拿他当客人对待。


    而同时,他曾经是她拍的第一个人,他的看法,对她而言很重要。


    秦芷也想知道在他眼里,这五年里她有没有成长。


    陈砚南看得仔细,一张张翻过,粗略地将刚才拍摄的照片看了个遍,期间一直沉默,没什么表情,只在最后有个轻微皱眉的动作。


    “有什么问题吗?”秦芷看到他的微表情。


    陈砚南说:“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是有问题。


    秦芷看不出自己的问题,相反,她觉得自己这组照片是年度最佳,出于对自己专业的较真,她问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如果是一些细节,后期可以修,这只是底图,虽然她认为需要修的地方不多。


    陈砚南说:“那就这样。”


    秦芷皱眉:“你有不满意可以提。”


    虽然她感觉他像是来找茬的,但她也好奇他口中的问题是什么。


    “我现在还有事,有什么问题,可以线上聊。”


    陈砚南抬起头,助理小石就跟着走过来,说车已经安排好,换完衣服,他们随时都能走。


    “再见。”


    陈砚南走之前还记得跟她打招呼。


    秦芷欲言又止,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工作室,什么线上聊?他或许忘记他们并没有好友。


    “秦老师,你的咖啡。”林小苑递来一杯拿铁。


    秦芷回过神说谢谢。


    “这样的神仙客人请来一打吧,信女愿用十斤肉来换。”从头到尾的爽快,连价格都没问直接就定下来,拍照什么事都没有,还给工作室所有人点咖啡跟果切,她要改变对有钱人的刻板印象了!


    秦芷拍拍她的肩:“祝你梦想成真。”


    “或者陈总作为回头客,再来拍一次呢。”林小苑真诚许愿。


    秦芷刚喝一口咖啡,醇厚的口感在唇齿蔓延,她没来得及品味,因为林小苑这句话差一点呛到。


    她在心底默默补充,后一句不算。


    一直到晚上下班,秦芷反复看过几遍照片,仍然没看出问题,工作室的其他人也对照片赞不绝口,底图跟精修图没什么区别。


    她到家,思考着要不要问助理小石时,她好友栏通知里跳出新消息,黑色的头像,再一次申请添加为好友。


    秦芷握着手机,迟疑很久,最后点了通过。


    她第一时间问:「所以是哪里有问题?」


    陈砚南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问完再删?」


    “……”


    删他好友的事,他在叶奕然婚礼提过一次,现在又提一次,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他是真的很介意。


    秦芷通过好友之前没想过删不删,他突然提起,她反倒觉得心虚。


    她回:「不会。」


    「我保证。」


    「你可以说下你是什么地方不满意吗?」


    即便不是面对面,秦芷仍然感觉到紧张。


    很快,陈砚南回了四个字:「不如以前。」


    “?”


    秦芷盯着四个字,有一种被捉弄的感觉,但很快,陈砚南发来数十条消息,是她以前给他拍过的照片,在零星只有偷拍两张他的单人照里,其余全是他们的合照。


    每一张,都像是记忆的一枚碎片,提醒着她,他们曾经有一段甜蜜过往。


    其中一张是在湖边,她准备拍自己与落日时,陈砚南突然入镜,亲吻她的脸颊,她猝不及防地睁大眼睛,两个人都同样的青涩。


    从专业来看,这些照片是有瑕疵的,构图跟光影处理得不好。


    但他们鲜活的表情以及眼里掩饰不住的爱意,让照片变得生动,好的作品,是打动人心的,技巧只是其次。


    这些照片被秦芷掩藏着,突然一股脑出现在她眼前,过往如潮水般涌来。


    最后,陈砚南道:「你不喜欢我了。」


    「缺乏感情,就像没有灵魂。」


    秦芷:“……”


    她现在确定,他完全是在胡说,而她竟然还真以为他能说出什么问题。


    秦芷反驳:「你是在胡扯。」


    陈砚南没再回消息,而是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她听着铃声,头皮一紧,但她认为自己在专业上不会输给他,她最后选择接听电话。


    手机刚贴到耳边,在两秒的沉默后,她听到陈砚南的低沉声音。


    “哦,所以你还喜欢我?”


    第48章 藏月“想见你”


    “……”


    秦芷手指抵着眉心,她陷入他的文字游戏,她说:“我没有在跟你说这个,我是指你说照片的问题,是在胡扯。”


    “我在。”陈砚南低笑一声,很轻地回她:“这也是重点。”


    “你是故意的。”秦芷语气微恼。


    在摄影棚里装出有问题,让她好奇,却又不肯告诉她答案,他抛下鱼饵,然后等鱼上钩。


    陈砚南:“我不懂专业知识,我只是告诉你我的直观感受。”


    “那只是你的主观臆断。”


    陈砚南嗯一声:“所以我希望你来告诉我,我的主观臆断是错的。”


    已经分不清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秦芷仿佛看见银色的鱼线在缠绕,随着鱼的挣扎,鱼线缠绕得越紧。


    她没说话,只有很浅的呼吸声。


    陈砚南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他说:“不过你们工作室其他人拍得还不错。”


    “什么?”秦芷困惑。


    陈砚南道:“你没看?我发给你。”


    挂断的电话同时,陈砚南发来消息,是一张朋友圈动态截图,林小苑发的视频,她拍的今天的工作画面,不仅拍到陈砚南,还拍到秦芷。


    她立刻点进朋友圈,前排数十条全是今天的工作


    视频,被工作室的同事刷屏。


    林小苑配的文案:「点击即看今日份超高颜值的帅哥,跟我们摄影师配合得超棒!宝宝们,这个夏日确定不来拍一份写真吗?」


    秦芷看完了完整的视频。


    视频开头拍的陈砚南,她的声音被录入,下一秒,镜头拉向她,她举着相机,让他看向自己。


    秦芷只能问林小苑:「怎么把我拍进去了?」


    以往,都只会在征求客人同意后单拍客人。


    林小苑解释:「这样显得很专业,为我们工作室做宣传嘛,我这条朋友圈发出去,好多人问摄影师是谁呢。」


    「这条发出去,收到好多赞!陈总还点赞了呢!」


    林小苑发点赞的截图,随意瞥过点赞栏就有几十个,其中的黑色头像异常醒目。


    林小苑:「陈总对这次拍摄肯定也特别满意!」


    他根本不满意,秦芷没将这句话发出去,面对林小苑可爱表情包攻势,她什么也没说,说她辛苦了,明天工作室见。


    她切出两人对话框,回到跟陈砚南的。


    消息还停留在他发来的截图,秦芷反倒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她最后绞尽脑汁,回一句:「看到了。」


    陈砚南:「晚安。」


    「希望明天早安还能发出来。」


    秦芷:“……”


    她自暴自弃地靠在椅背上,睁着的眼睛,看着刷着白色乳胶漆的天花板,因为年代久远而斑驳,露出灰色的底色。


    失神片刻后,秦芷打开电脑修今天的照片,再看一遍,仍觉无可挑剔,她放大照片,那双深邃眼眸仿佛通过屏幕直直看向她。


    她呼吸一滞,关掉软件。


    今晚她静不下心工作,她尝试打开视频软件挑一部电影看,才放开头又切掉,最后她翻到自己这几年都未打开的,与陈砚南有关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照片比陈砚南发给她的更多,有一些是连本人都不知道的存在。


    有一张是在公寓,他们刚做完,她拿着手机在回学校的消息,陈砚南心血来潮去给她煮面条,只在腰间是洗完澡后系的浴巾,他靠着卧室的门,唇角扯起的莫名骄傲的弧度。


    他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碗面比我更好吃。”


    肢体动作比脑子更快,她点开手机相机功能,第一时间拍下这张照片。


    过往的画面如印刻在脑子里,难以忘怀。


    秦芷已经不清楚,这场游戏里,是她先失去抵抗,还是陈砚南先放弃。


    —


    自陈砚南拍摄过后,工作室迎来一段时间小小爆单,秦芷连续拍一个星期后,那次宣传的余温才逐渐冷却,她又恢复以前的工作节奏。


    也是在这时候,秦芷接到廖明珠的消息。


    因为是暑假,廖明珠准备来沪市旅游,问她什么时候方便一块吃个饭。


    这些年,秦芷跟廖明珠联系不多,逢年过节也鲜少没有节日问候,她能看到她的朋友圈,多是记录她的小儿子,焦虑他身高,焦虑他考试成绩,又会因为母亲节给她送的一束玫瑰花,感叹这儿子没有白养。


    秦芷从开始心头有异样感觉,到现在已经无感,想到她也是平静的。


    她看了眼自己的行程表,定的是周日。


    周末去哪都人挤人,秦芷提前预订餐厅,避免到时候排队没餐厅吃饭的窘迫。


    他们在约定的时间碰面。


    秦芷在餐厅门外,远远看见廖明珠一家三口的身影,廖明珠率先看见她,她穿着明黄色长裙,冲她挥手。


    “妈,宋叔叔。”等他们走近后,秦芷叫人。


    “诶,小芷你好。”宋叔叔点头,他更黑也要更瘦,但人很精神。


    廖明珠又留起长发,烫成卷发,只是年岁到底不饶人,她眼角有了细纹,脸上依稀能看见年轻时的样子。


    宋然九岁,看起来更像是六七岁,比同龄人矮一点,更像爸爸。


    “姐。”他目光陌生,但还是在廖明珠提醒下叫人。


    秦芷:“嗯,小然你好。”


    “在这里吃饭吗?这么多人还有位置吗?”廖明珠打量眼她身后的餐厅,装潢得很有格调,抵达后她就感受到这城市物价高到令她咋舌,她觉得这家餐厅肯定不便宜。


    秦芷说:“有,已经订好位置。”


    “行吧,那就这家。”廖明珠拉过宋然的手。


    秦芷走在后,服务生领着他们到为止,廖明珠在看到价格后拧起眉,在她说她买单时眉毛放下来,点过几样,说宋然爱吃。


    廖明珠喝着餐厅的柠檬水说:“虽然你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赚钱不容易,你平时省着点花。”


    “你又来了,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吗?现在孩子都有主意,比我们懂得多。”宋叔叔开口。


    “是,但我这不是为她好吗?”


    “……”


    秦芷没吭声,补充两道菜后结束点单。


    廖明珠说:“别点多了,吃不完的。”


    她转头说起这次的旅行安排,几个必去的景点打卡,宋然心心念念的乐园得去,就是看票价不便宜,听说排起队来一天玩不了几个项目,他们也就陪宋然去体验一次。


    宋然好奇地问:“姐姐会去吗?”


    廖明珠看过来,也问这几天有没有时间,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她在熟悉,有人带着玩,少走许多弯路。


    秦芷喝着水,说看时间安排。


    “我们难得来一次,什么事那么忙?你工作不是自由的吗?”廖明珠望着她,笑得温柔:“你也趁时间放放假。”


    有时候,廖明珠真的很像一个好妈妈。


    她从来不会将一件事做绝,离婚后,尽管她给不了抚养费,但偶尔会跟她联系,说她生活很不好过,让这一些看起来是可以被理解跟原谅的,又比如她向她借钱的时候,她拿出两千块,说多的她拿不出来。


    秦芷看着她的眼睛,说她可以陪他们去乐园,其他的地方他们自己就能去。


    廖明珠微笑说好。


    秦芷陪他们玩一天,她负责买票,安排游玩项目的时间,宋然大多时间很乖,眼前看到的让他既新奇又兴奋,他平时没什么话,这时候像话痨,廖明珠跟宋叔叔对视一笑,她从他们眼睛里看到父母对孩子的爱意。


    那是她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最后,是一场烟花秀。


    秦芷拿着相机,给他们一家三口拍下合照。


    回酒店已经很晚,她送他们到房间就准备离开,廖明珠招呼宋然跟她说再见,宋然沉浸在快乐里,乖巧地挥手说:“姐姐再见。”


    “再见。”


    廖明珠送她出酒店房间,在长廊拉住她,问她现在有没有谈恋爱。


    秦芷如实回答:“没有。”


    “还没有?你这年纪也不小了,结婚的事也该提上日程,合适的带给我看看,不要像你妈妈这样走弯路,不然有你后悔的。”


    秦芷扯唇,没多说:“走了。”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不会害了你。”廖明珠停住脚步,看着秦芷往电梯的方向走,她转身回酒店房间。


    秦芷搭电梯到一楼,走出酒店大堂,她看着夜幕下的林立高楼以及川流不息的车流,偌大的城市里,她像蒲公英的一粒种子,不起眼的随风飘落。


    一种就算她现在消失也会无人注意的渺小感。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景物,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在她踟蹰不前时,秦芷接到陈砚南的电话,她没有给他任何备注,他的黑色头像,像重重点出的墨痕。


    她下意识接听,将手机贴在耳边。


    陈砚南问:“在哪里?吃过晚饭了吗?”


    “嗯。”


    秦芷缓缓蹲下来,从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就发疯地想要见到他,但她深知这样对他不公平,他不是她的安慰剂。


    她问:“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听你的声音。”陈砚南说得直接,没有再想出正当的理由,他说他回来后去过大学时住的公寓,那里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人变了,看什么都不再像以前。


    秦芷看着夜色,心


    异常平静,她轻声道:“我们聊聊天吧。”


    “想聊什么?”陈砚南问。


    “聊聊你在美国的生活吧,过得好吗?有认识什么有趣的人跟事吗?”


    秦芷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中想过陈砚南在美国的生活,现象中一定是丰富而充实的,他各方面优秀,认识他的人不会不喜欢他,他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他也会超过父母的预期,在经营公司上,比任何同龄人都要优秀。


    但那段时间,只有虚浮的想象,没有细节填补这份空白。


    陈砚南的回答是:“没有。”


    “不值一提的。”


    秦芷呼吸凝固,睫毛微微颤抖。


    陈砚南继续道:“我用很长时间去适应没有你的日子,我没有跟人提起过你,也不会有人跟我谈到你。”


    “这样很好。”秦芷轻咬着手指,她哽咽过后问:“所以为什么又回来?”


    “但就像一根扎进喉骨的鱼刺,每一次呼吸,都会感受到刺痛,很快我发现我只是适应疼痛,不代表它不存在。”


    等他说完,秦芷发现自己脸上全是眼泪。


    陈砚南听见那边细碎的声音,像是那天她趴在他背上发出的哭声,他问:“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秦芷仰头,闭了闭眼睛,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用残存的理智说时间不早,今天就聊到这。


    陈砚南没有挂断电话,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秦小芷,你现在也很想见到我。”


    “我听到了。”


    第49章 藏月想就这样死在你身上


    固若金汤的防御在这声秦小芷里溃不成军。


    “秦小芷,你今天问题很多。”


    “笨蛋啊,秦小芷。”


    “秦小芷,我喜欢你。”


    “秦小芷,来做我女朋友。”


    “……”


    “秦小芷,我们不分手。”


    秦芷捂着脸,眼泪打湿指缝,喉咙里像堵住,声音又低又哑:“你离开后,就没人这么叫过我。”


    “我现在回来了。”陈砚南声线温柔:“以后也会在。”


    “为什么?”秦芷舔舐下嘴唇,沾上眼泪,舌尖尝到咸苦的味道,她说:“陈砚南,你真的,太好了。”


    声音几经停顿。


    他的爱坦荡又热烈,像蝉鸣烈阳的夏日,她在这种暴晒中,看见自己的感情如见不得光的影子,是权衡利弊,是口不对心。


    陈砚南大概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他语气决绝:“不要再推开我。”


    “我们还能有多少个五年?”


    他的话,像一把小锤子,凿开层层包裹的硬壳,硬壳里,并不是石头,相反,是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的心脏。


    秦芷深吸口气,平静报出自己的地址。


    “等我,我很快到。”陈砚南道。


    秦芷留在原地,她抹去脸上的痕迹,她紧攥着手机,遥远地望着高楼,整齐排列的小方格子亮着光。


    也许,有那么一盏灯,也是为她而亮。


    陈砚南从车窗看见路边的秦芷,穿着吊带的长裙,空荡荡的裙摆让她看起来单薄,左边短发被别到耳后,露出线条清减的下颚,眼尾有未褪去的红,冷清中带着倔意。


    他停下车,走过去。


    秦芷在原地蹲太久,她仰着头,轻声说:“你来了。”


    陈砚南看到她身后的酒店,问她怎么会在这里,而她看起来又过于疲惫,即便她不说,从她的表情跟肢体,他可以感受出来。


    “我妈他们来旅游,住在这里。”秦芷解释。


    陈砚南伸出手。


    秦芷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而腿因为蹲太久发麻,她不得不抓握住他的手臂,他靠近一点,扶住她另一只手手臂。


    “我今天还跟他们一起去迪士尼,”她笑下:“人好多,正值暑假,很多父母带小朋友来玩。”


    “我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一直没去过,今天如愿了。”


    陈砚南望着她的眼睛,耐心听她讲下去。


    他瞳孔漆黑湿润,像夜色的湖泊,深沉的,温柔的,包容万物的。


    陈砚南问:“开心吗?”


    秦芷咬唇笑,慢慢摇头,她不开心,真的很不开心。


    她以为有些事想明白就好,譬如廖明珠有新的孩子新的家庭,她一个人也过得很好,但事实是,她还是在旁观时感到痛苦。


    秦芷什么也没说,被陈砚南抱进怀里。


    她垂在半空的手臂,在迟疑半秒后,放在他腰间,闻到久违的味道,她慢慢地靠在他的肩膀。


    半分钟后,陈砚南道:“时间已经很晚,别的小朋友都已经回家。”


    “我来接我家的小朋友。”


    秦芷破涕而笑。


    —


    两个人坐上车。


    陈砚南问她去哪,秦芷怔了下,她不想回去,他问:“去我那可以吗?”


    “好。”


    陈砚南打开导航,点击历史记录栏的第二个地点。


    秦芷背靠在车座,本来放松的状态,却在听到导航的声音时愣住,她抬起眼睫,因为导航的声音跟她的如出一辙。


    “系好安全带,我们准备出发了。”


    “前方一百米右转,注意路边行人。”


    声音从车里发出,听起来有些陌生,但她还是辨认出声音跟自己的很相似。


    陈砚南启动车,汇入主车道后解释:“是你的声音设计的,前两年才终于做出来,前后十几个版本,只有这个最像。”


    其他或冷或太温柔,都不像她。


    秦芷已经不知道说什么。


    导航声音并不吵闹,只会在关键时刻出声,提醒他什么时候该转弯,什么时候该注意红绿灯,又在什么时候掉头。


    陈砚南视线平直地看着前方说:“有时候就像你还在,就坐在副驾。”


    秦芷睫毛轻颤,她无法想象他口中的画面,只要想到他的生活并不如她想象中美好,她就像被五年前,她自以为是的子弹击中。


    陈砚南说话间没有按照导航指示上高架桥。


    导航再次出声:“迷路了吗?没关系的,我已重新为你规划路线,我们早晚会抵达终点。”


    秦芷再次抬起眼睫时,漆黑的睫毛上挂着剔透的水迹。


    怎么会这样?


    她抓着眼下唯一能握住安全带,眼泪从眼角顺着滚落,滑过唇角,沾湿下颌。


    今夜泪失控,要将这五年的眼泪全都流尽。


    “这几年,它一直在重新规划路线,却一直没导向你在的地方。”


    时间太久了,久到他也怀疑,会有抵达终点的那天吗?


    陈砚南说:“我回来找过你,三次。”


    一次是毕业后不久她生日,他提前一天回来,在她租住的房子等很久,她没回来,第二次是两年后,他看见她跟一个男生并肩走进餐厅,男生看起来很普通,他至今想不起脸,但她对他笑得很开心,他才知道她有了新恋情,而对方像是她想要的。再然后她身边换了新的男生,是公司的同事,两人同进同出,对方很健谈,她会安静看着他。


    他想过突然出现,让她分手,他们能做的他全都可以,而他们不能做到的,他也可以。


    但他没有干涉,没有做任何事,尽管他想得快发疯,他给她时间,等到她试过其他人后,会发现不过如此,没有人会比他更好,他才是唯一正确答案。


    车缓慢停下,导航的声音温柔响起:“你已抵达终点。”


    声音停顿半秒后又轻轻响起,像在呓语:“陈砚南,我真的好喜欢你。”


    秦芷望向他,泪眼模糊。


    那曾是深夜里,她情不自禁地告白。


    车窗外灯火通明,他的轮廓被虚


    化,最后与年少的模样重合,她捂着唇,不敢溢出半点声音。


    陈砚南扯纸巾替她擦掉眼泪,眼眶灼热有湿意,他问:“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就像以前。”


    低沉的喃喃像是夜风下细竹拂动声,秦芷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融化,单薄的肩在颤动,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们下车,在输入密码后推开门进入房子里。


    下一刻,陈砚南一手捧着她的脸吻上来,秦芷仰头迫于平衡往后退一步,后背抵上门。


    他们吻在一起,身体像烧化的黏土,在碰撞间要狠狠融为一体,谁都没有喊停,在这种笨拙又不管不顾的吻势里,磕碰到牙齿,甜美与疼痛并存。


    秦芷睁着眼,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模糊成各种色彩交织的调色盘。


    吊带裙剥落,柔软的布料堆叠在脚背。


    她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关窗帘,天旋地转之间,她被抱进房间,后背陷入柔软的被子里,陈砚南跪在她腿边。


    黑暗中,他身体轮廓如雕塑般流畅漂亮,每一根线条弧度都被造物主溺爱。


    陈砚南扣住她的腰,漆黑的眸光专注地凝视着她,在她睫毛扑朔时低头吻住她,夹杂着各种情绪的,力道比刚才要重。


    以至于吻过后,唇在发烫。


    陈砚南的手指按住她的唇,柔软如花瓣,再用力一点,会碾碎。


    “我梦见过。”嗓音低哑。


    秦芷头脑发晕,全身发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和好,你说你很想我,很想很想,从来没忘记我。”指腹从唇角移开,在下颌停留片刻,往下滑。


    “你一直在哭。”


    秦芷怔愣,胸腔因他的话泛起酸涩,又在他下一句话后戛然而止——


    “哭到我想就这样死在你身上。”


    “……”


    这几年,他都不好过,他也有正常男人的生/理需求,他靠工作麻痹,但这种疲累也有失效的时候,他清醒时克制的越狠,梦里就反噬得更严重。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醒来后,痛苦会加倍,他清醒地看着自己上瘾。


    陈砚南还想说出什么时,秦芷撑着手臂,直接堵住他的唇,因为太急,牙齿撞上他的唇,磕碰一点皮,渗出一丝血迹。


    秦芷微恼,陈砚南已经扣住她的脖颈,与她再吻起来,舌尖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一并渡给她。


    她听到陈砚南说他很久没有过,可能不知轻重,如果她难受,不舒服,随时都可以叫停。


    然而真开始时,秦芷嗓子喊到发哑,他也没有任何收敛的迹象。


    “这些年想过我吗?”陈砚南在上方凝视着她,额头上溢出薄汗。


    秦芷闭紧嘴巴。


    下一秒又被撞开,她说:“我……想过。”


    “骗子,想过为什么不来找我?”陈砚南单手扣住她两只手手腕,指腹抵着血管的位置,按住她纤细骨骼。


    秦芷眼里有湿意,她咬着唇,怎么都不愿意再开口说话。


    后来她被抱起,两个人面对面,她看着他,手触摸上他的面部轮廓,从眼睫到鼻梁,她生出不真实的虚幻感。


    陈砚南扣紧她,手臂的肌肉绷紧他低声问:“快乐吗?”


    秦芷现在是真说不出来话。


    陈砚南说:“这才是真实的,我们不过就只活一些瞬间,快乐是骗不了人的。”


    “你喜欢我。”


    “你想要跟我在一起。”


    “……”


    秦芷大脑一片空白,她环抱着他的脖颈,趴在他的肩上,她全身都是汗,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的,陈砚南也没好到哪去。


    耳边陈砚南的声音像某种术语,具有迷惑性的,要往她脑子里输入。


    最后没有得到她任何表态的陈砚南贴着她的耳垂,低声呓语:“如果你打算睡完我就跑,我会很生气。”


    第50章 藏月“你试过了”


    似真似假的语气,让秦芷在混乱中清醒过来。


    人是情绪动物,今晚所有情绪都推到极致,以至于大脑被情绪掌控,理智早已抛掷一边。


    今晚过后会怎么样?


    秦芷失神片刻,陈砚南握住她的脚踝,虎口抵着骨头的位置。


    他往前压,衔吻住她的唇,让她完完全全感受他,感受他的存在,胸腔里这颗心脏,一直在为她跳动。


    秦芷丧失思考能力。


    如同被晒干的蕨类植物,在饱吸水分后,茎叶一点点展开,最终回到原本的模样。


    听从最原始的声音,忠于身体本能。


    完全混乱的一个晚上,秦芷闭上眼,仿佛都能听到塑料纸撕开的声音,五年没有过,她不适应这种强度,身体在脱水,陈砚南抱着她走去外面喝水。


    “窗帘!”


    她声音嘶哑。


    陈砚南按过开关,窗帘徐徐地关上,光源一点点被吞噬,房间里越来越暗,陈砚南一直没放开,被她放在水吧台,他腾出一只手接水。


    水声响起,掩盖别的声音。


    秦芷趴在他肩膀,咬住他的肩上皮肤,眼泪挂在眼尾。


    陈砚南拿过水杯给她喂水,秦芷就着他的手喝掉半杯,他望着她:“不喝了?”


    “嗯。”


    他仰头喝完剩下的,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脖颈皮肤因为汗水泛着光感,莫名的性感。


    陈砚南放下水杯,再次吻上她的唇时是冰凉的,她仰头,白皙柔软的脖子线条绷出好看的弧度,他吻上去,高挺的鼻梁顶着她的下颌。


    她听见自己因为缺氧而急促的喘息声。


    他们热烈地拥抱,没有任何距离跟阻隔,就好像,那五年的空白从未有过。


    秦芷捧着他的脸,吻下他的额头。


    陈砚南仰头望着她的目光,漆黑的,湿漉漉的,饱含期待的,像一只被遗弃很久后主人突然出现时的小狗。


    ……


    秦芷根本来不及跑。


    她怀疑,她可能会死在那张床上。


    第二天早上,可能是因为陌生的环境,秦芷醒得很早,她趴在一侧,脖颈下枕着的是陈砚南的手臂,他的手掌着她的肩。


    昨天晚上的事情在脑海中放映,秦芷又闭上眼睛。


    冲动过后,理智回笼,她只觉混乱。


    背后出现动静,没反应时被捞了过去,她眼闭得更紧,第一句要说什么,早上好,然后呢?


    秦芷还没理清楚思绪,陈砚南抽出压在她身上的手,撑在她的身侧,他压上来,清爽气息与滚烫的温度一并席卷而来,她忽地睁开眼,瘦白的手指攥紧床单。


    她脸埋在柔软枕头,声音闷闷地:“陈砚南!”


    “醒了?”


    陈砚南嗓音带着刚醒过的嘶哑。


    秦芷咬紧牙齿,缓了缓后道:“你别……我好累。”


    陈砚南嗯一声,鼻尖抵着她的面颊道:“你再睡会儿。”


    秦芷:“……”


    结束后,秦芷的确一秒入睡,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她看着窗外的明媚日光发愣,她已经很久没睡到这个点才醒。


    庆幸的是床边没有陈砚南。


    她抱着被子,拿过挂在沙发上的内衣穿上,然后是床头柜上的内裤,她来时穿的吊带裙在客厅,她没别的可穿,只能从他衣柜里拿了件白色衬衫套上。


    版型过大,像性冷淡风的oversize。


    秦芷没的挑,她去浴室时,发现洗手台上放着未开封的新牙刷,不用想也知道是为她准备,她拆开静静刷着牙,目光落在洗手台陈列的物品上。


    跟以前一样,他没多少东西,整齐地排列着。


    秦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走出去。


    她看见陈砚南坐在岛台,打开的电脑旁放着一杯水,他看见秦芷出来,穿着他的衣服,以前也有穿过,但跟现在不一样,她愿意穿他的衣服,代表她接受他。


    秦芷卷起袖子,露出一小截雪白手臂。


    “饿了吗?我点了吃的,还有几分钟到。”


    秦芷点头:“嗯。”


    “你的裙子洗了,还有一会烘干。”陈砚南给她


    倒一杯水:“先喝点水。”


    秦芷捧着水杯默默喝水,参观起眼前的陈设,房子是意式极简风,超大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景色,她在窗边站了会儿,看着车流往来。


    陈砚南在她旁边,倚靠着沙发。


    烘干机在运转的声音,填补沉默时的空白。


    陈砚南拉过她的手,到自己身边,几乎是拥抱的姿势,他们面对面,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


    秦芷已经开始紧张。


    陈砚南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


    秦芷在他注视下回过神,意识到他再问什么,她低声说没有。


    “我昨天晚上看过,可能是很久没做过……”陈砚南看着她的目光,专注认真。


    秦芷耳根一烫:“我饿。”


    怕他不相信,她重复强调:“很饿很饿。”


    陈砚南哑然,而同时门铃声响起,外卖送过来,她挤出一丝笑意,胃跟心理都得到慰藉。


    吃饭时,秦芷抽空回工作群的消息,他们都有工作,她回房间换上烘干的吊带裙,等坐上出租车时,她整个人往后靠去。


    出门时,陈砚南告诉她密码,跟大学时公寓是同一个。


    他注视着她,问:“你还会来的,对吗?”


    秦芷缓缓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他的脸,他睫毛长而密,毛绒绒的,很容易叫人心软。


    她在车上收到廖明珠发来的大段消息,一半都是在吐槽,说景点餐厅东西贵又难吃,分明是在宰外地游客,又说打车太贵,搭地铁坐反方向。


    最后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昨天晚上宋然玩得很开心,一直在说姐姐好,给他买玩具又给他买好吃的。


    秦芷捏了捏眉心,她现在连旁观者都不想当,想也没想,直接回:「你们玩吧,我有工作。」


    廖明珠继续发消息,她直接设置消息免打扰,熄屏后放回包里。


    秦芷的确有工作,工作室来一对想要旅拍婚纱照的客人,新娘点名想要女摄影师,所以这一单直接落在她身上。


    新娘圆脸小鹿眼睛,是可爱甜妹,新郎高高帅帅的,话少,大部分时候是新娘在说。


    大部分时候是新娘在说,她提前做过功课,给秦芷看她想要的照片效果,她的话快而密,但声音跟长相一样甜,在大段输出后,她先意识过来:“不好意思,我好像有些激动。”


    “没关系。”秦芷微微一笑。


    准新郎递来自己的水:“喝点水。”


    “哦。”新娘捧着水杯喝几口后,又继续跟秦芷她们交涉。


    谈了近一个小时后,对方直接签下单子交钱,他们要去海边城市,明天出发,来回差不多三四天时间。


    林小苑送他们离开,回来后感叹:“大夏天啊去海边简直噩梦,我们上一次回来,我直接晒黑一个度,到现在都没养回来。”


    芽芽深有同感,交换一个痛苦表情。


    林小苑注意到秦芷脸上的表情,挑下眉:“秦老师好像很期待?”


    “有吗?”连秦芷自己都没意识到。


    林小苑重重点头:“非常明显!刚才谈时间时,你说今天就可以。”


    秦芷说那可能她一心只有工作吧,她不至于期待,但的确松口气,昨晚事太突然,他们都需要时间冷静,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唯一头疼的,是该怎么跟陈砚南说?


    秦芷在第二天出发前发的消息,说明因为工作原因,她需要出差几天。


    陈砚南可能在会议中,并没有及时回她消息。


    她想了想,发了最后一条:「没跑。还会回来。」


    做完这些,秦芷专心投入工作。


    第一天拍海边落日,甜妹酷哥很养眼,拍摄时宛如偶像剧般,虽然新郎大多时间都冷着脸,但面对新娘娇憨的神态时,会忍不住偏头扯出一抹笑意,他嘴上不会说爱,但爱意充满眼底,秦芷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拍出来。


    拍摄圆满结束。


    一行人收拾东西,他们落地后租一辆商务车,秦芷临时当起司机,她设备收拾后,先去停车场将车开过来,而后芽芽林小苑他们托着行李过来,上了车,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凉爽的喟叹。


    秦芷按照导航到酒店。


    又是一番折腾到房间,秦芷芽芽林小苑住三人间,到房间,两个人争着去洗澡。


    秦芷打开手机,看到陈砚南发来的数条消息。


    她看见他换头像,不再是黑色,而是一片白色,那一块地方像是亮起了灯,空白的,但又无限可能。


    秦芷在一众消息里看到他发来的是他的体检报告,她下意识点进去,姓名陈砚南,性别男,年龄28岁,婚姻状况栏未婚。


    他做了血常规,肝功能,尿检等一系列检查,她直接扫下来,体检结论是他所检项目里未见异常。


    他很健康。


    秦芷:「?」为什么会突然发她体检报告?


    陈砚南回:「你可以放心,我很干净,没有任何疾病」


    「至于体力跟持久力,跟以前一样,这一点你试过,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芷下意识去看芽芽跟林小苑,确定她们在忙自己的事,没有看到她聊天内容里,突然冒出来的成年人话题,她起身,走到角落的位置。


    她没回。


    陈砚南直接抛出问题:「你认为呢?」


    “……”


    怎么会有人跟以前的自己较劲?


    秦芷想到那天晚上,她被翻来覆去煎炒,她抿着唇带着某种恶意回:「一般吧。」


    没几秒,消息跟着跳出来。


    陈砚南:「那天太突然我没准备,等你回来我们再试一次。」


    附赠一个微笑emo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