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青春校园 > 倾虹 > 80-90
    第81章 chapter81可以死吗


    chapter81


    周倾知道梁淙这人多少有点儿邪性,说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但他没什么底线可能是真的。


    周倾永远都记得,他当初要收购倾虹是抱着欺骗的态度来的;他从飓风出来的原始资本是从梁云峰那里获得的,后来父子矛盾,他坑起对方来也毫不手软。


    有一句特别俗的话,是男人不坏女


    人不爱,周倾危险地觉得,这样不择手段的梁淙竟然是最有魅力的。


    她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梁淙的做法,黑猫白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她在走入职场后把这句话奉为圭臬。


    只是她暂时没有那样的魄力,也不像他那般有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种地带。


    他才是合格的生意人。


    她全身汗湿地卧趴在被子里,抬起腿想踢他,被他用膝盖夹住了,没法动弹。


    他半边身子压着她,“你好沉。”周倾低声吐槽,“起来,我去洗个澡。”


    “别动。”他的仍旧压着她的肩膀,嘴唇时不时贴一下亲亲,“和我说会儿话。”


    “你想说什么?”


    “随便。”他说:“我听一听你的声音。”


    刚刚叫的还不够吗?周倾说:“你准备怎么渔翁得利?”


    梁淙睁一只眼看她,又闭上了,不疾不徐地道:“你们最好斗到你死我活。都是重资产生意,资金链很容易断裂,谁先死,我就去抄底。”


    “不就是落井下石吗?”周倾冷笑:“你这么阴你家里人知道吗?”


    “你可以求我不这么干。”


    周倾琢磨了下他的话,觉得可能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在吓唬我吗?”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你有自己的计划,我也懒得说。”梁淙笑了声,“当初你要创业,那么大的倾虹集团两千万拿不出来,可见当时资金有多紧张。才让你落我手里。”


    周倾不语,他说的是竟然是事实。


    “我不是落你手里,我们只是阶段合作。”周倾说:“你的算盘打得挺响但也只是侃侃而谈,别人不卖,你没办法。”


    梁淙终于又睁开眼,这次是一双眼全都睁开,直直勾住她,“你懂什么叫威逼利诱吗?最近的事还没给你教训?真到那时候由不得你不卖。”


    “你太重了。”周倾皱皱眉,“我的腿要被你压的血液都不畅通了。”


    于是梁淙从她身上挪开,他趴在她的枕头上,继续阖着眼休息。周倾活动着发麻的腿,然后一脚狠狠踢在他的小腿上。


    他猝不及防地挨一下,像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地被车撞了,片刻的安静,随后眼神不悦。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也没有那么宽容。


    她对他泄愤,手脚都用过,这算不算拳打脚踢?梁淙的不满持续了好一会儿,想想这是第几次了?


    “又打人?”他的眼里颇有些怨怼。


    “看你不爽。”周倾想踢一下怎么能算打?那她平时对待周源算什么?家暴吗?


    “说明你的眼神有问题。”


    梁淙躺下来帮她扯过来,揉进怀里,贴的很近,能感觉到彼此心脏的那种近距离,两颗咚咚地跳着。


    “你可以对我发脾气,但不要有对抗心理。”他一边揉一边说,“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


    周倾手脚蜷着,他又去摸她的膝盖和脚踝,她的腿很漂亮,修长而富有力量,那是年轻健康的标识。周倾被他从头到脚揉了个遍,心头难抑地舒爽,又有了点反应。


    她鼻腔里出了声气,听着特别像“哼”


    “你哼个屁,不要再让我听见这个声音。”他不想理会她这反应,“我也不喜欢早上醒来看不见你。”


    周倾想说,梁淙的控制欲还是太强了。


    梁淙似乎读懂她的心声,“我的控制欲就是这么强,你要接受。我也会接受你坏脾气的一面。”


    “你会什么事都跟我说吗?”


    “你问我的,不都说了?”


    周倾知道他说的未必是真话,就算是真话,做的事又是另一码,“好啊,把你的银行卡密码也告诉我。”


    他伸手拿床头的手机,丢给她,“我的手机,邮箱,银行卡密码都没有变,你还记得吗?”


    他们早就熟悉到知道彼此的秘密,但周倾的全都改掉了,因为关系转变,知道他会解锁自己的手机,不得不防备。


    “我开玩笑的。”周倾说:“你不需要把这些告诉我。”


    “周倾,我知道让你全方位信任我是天方夜谭,但我仍然希望你对我不要有刻意的隐瞒,尝试着相信我。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不会害你,除了你妈,还有我。我至少不会害你。”


    周倾靠在他胸口,有些愣神,她很想事情只是这么简单,但她真的很怕输。


    *


    闹钟在早上七点响了一次,被关掉了。


    后来周倾突然从床上醒来,天光已经大亮,昨晚还睡在身边的人也没了。


    因为今天上午安排了会,她就有点着急,掀了被子下床,一边刷牙一边去找手机,没找到,随便套件衣服急匆匆下楼。


    看见关掉她闹钟的人就在楼下。


    “早上好。”他不紧不慢地说,端着一杯咖啡在喝,好像在他自己家。


    周倾没心情打招呼,“我的手机找不着了,能帮我找下吗?”她去厨房给自己倒水,又说:“顺便帮我看下几点了,我约了周与行见面,时间不多。”


    听到周与行的名字,梁淙的眉头再次皱起来。


    “在这,”梁淙把她的手机递给她,说:“不要着急,时间还早。”


    周倾拿过手机,一看才七点十五分……她和人约了九点半开会,的确早得很。她以为自己睡过头了,结果只是多睡了十分钟而已。


    “你总在为没发生的事担忧,但到最后,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就像他们的关系。


    周倾握着手机,她在楼上急得团团转,下楼发现被他戏耍,还顺便被上了一课。她简直想翻白眼。


    “起来发现人没了,这感觉好吗?”


    “……”


    梁淙看着她接近恼羞成怒的表情,无论她是不是还想打人,他的目的达到了,“你上去换一件衣服吧,时间应该是足够的。”


    周倾的白眼已经翻到了180度,真是有病。


    她回到楼上仔细打扮,白衣黑裤的利落套装,化了妆,头发没扎,就这样散着。


    再下楼看见桌上有他买的早餐,有豆沙圆子,油汤馄饨,还有豆浆和蟹粉小笼。周倾霎时都以为是王姨在家照顾她。


    梁淙在她身上量,她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带着萤光的细粉,眉毛拔得很干净。现在的周倾身上早已没有假小子的气质,是十分精致的职业形象。


    “不是见周与行吗?需要这么隆重吗?”


    “我是要去他律所,谈正事。”周倾坐下,捧过来豆沙圆子放在自己面前,尝一口,带了点干桂花的香甜。


    梁淙在她对面坐着,“谈什么正事?”


    周倾抬头,安静了几秒,说:“谈怎么杀你。”


    梁淙没觉得这个答案奇怪,问:“周与行可以去死吗?”


    “可以。”


    梁淙静置听她继续


    说。


    周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周与行那么大敌意,但很自然地道:“过个几十年,他肯定就死了。到时候你也会死,我也会死,我们所有人都要挂在墙上。”


    “……”


    吃过早饭,周倾开车去上班。


    梁淙也有事离开,车子前后出了小区,她先到路口转弯走了,梁淙盯着那方向几秒。


    他曾经跟苏荃做交易,从飓风拿业务,但是被苏荃拒绝。


    这样的条件,梁淙不会谈第二次。


    他跟自己家里的关系如何,暂且不提,但是不能公开作对,也不能给周倾这样的信号,因为他知道周倾不是个省油的灯。


    *


    周倾在会议室等了一会儿,张嘉言先把东西送进来,说周律很快就会过来,两人顺便聊了一会儿天。


    当初造谣的黑稿一出,周倾的反应速度比张嘉言想象的要快多了,甚至比他想的专业,立即在24小时区块链存证,公证保全。


    事情都是经张嘉言的手去办的。


    她还请了一位司法经济学家,评估那次网络风暴造成品牌贬值和利润损失,都要通过赔偿要回来。


    连张嘉言都感叹,这一家子绝了,周律的家属法律意识都那么强。周倾说,不然我之前天天闷在办公室看书,是因为时间太多吗?


    现在已经不是草莽时代了,做企业,也懂点基本的法律,不然被送人暗算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与行过来了,周倾仔细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梁淙早上问他可不可以死。


    “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周倾摇了摇头,梁淙的愿望要落空了,周与行年富力强,气血充足,还能再赚三十年钱的样子。


    “毛病。”周与行坐下嗤了声。


    飓风集团是“A+H”两地上市的企业,但在今年的八月暂停了港股交易,九月也没能恢复,近期频频传出要在港股退市的消息,大概率是真的。


    虽然是两个独立的市场,但很影响投资者信心和判断,如果他们在A股也退市,那么就真的要告别资本市场了。


    周倾等的就是这个契机,这个官司她一定要打赢,当初倾虹被他们送上了风口浪尖,那么她现在也要趁火打个劫。


    她不会跟谁斗个你死我活,要的是提升倾虹的知名度,扩大市场,赚到更多的钱。泄愤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只是顺便。


    “二婶知道你这么干吗?”周与行当然会赞同,并且支持周倾的一切做法,但是她现在还不是倾虹集团的当家人,上面还有苏荃。


    “我妈妈不默许,我敢吗?”


    “那就好。”


    说到这,周倾想了想,忽然又问:“梁淙现在跟飓风集团还有关联吗?”


    “问他干嘛?”


    周倾:“坦白讲,我不希望这件事和他有牵扯。”


    “什么意思?”周与行告诉她:“这不影响你们的合作,两码事。”


    “但影响感情。”周倾说:“我和他在一起了。”


    第82章 chapter82非要当鬼


    chapter82


    周倾说完,这间会议室里陷入好一阵沉默。


    周与行只一味喝茶不语,过了会儿,他公事公办地说:“他早就做了股权交割,这你不用担心。”


    周倾点点头表示了解,也放心了。


    周与行又说:“但是他名下的公司是不是还与家族成员关联,我暂时就不清楚了。他的资产众多,我和他有业务往来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跟我透底所有隐匿的财产。”


    “哦。”听着有点复杂。


    周与行说:“他跟自己的律师都不坦白,结婚对象就更不会了。”


    “等一下。”周倾放下茶杯,抬起眼:“我只问他跟我要打的官司有没有关系,没问别的。”


    “你不是说,你跟他在一起了吗?”周与行说:“不想知道他更多事吗?不想了解他这个人吗?”


    周倾:“你好像,有很多他的坏话可以说。”


    “我没有那么无聊,说别人的坏话。但你是我的妹妹,你现在要去跳火坑了,我是不是尽一下告知的义务?”周与行的语气越来越不耐,或者说不爽。


    “真金不怕火炼。”周倾的语气反而轻飘飘的,挺气人,“你作为律师,不能泄露委托人的隐私吧?”


    “我当然不会。”周与行的眼神很凶,“但是,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有没有可能,我比你更了解他?”


    “你有多了解,说说看。”周与行听见周倾在维护那个姓梁的,更生气了,把钢笔往桌上一丢。


    周倾没有想到无意间的一句话,就引发到了对自己的审判上。


    “你算不算恋爱脑?这样的人,结局往往是人财两空。”


    周与行早就知道梁淙和周倾之间就清白不了。智力水平相当,颜值不错,乃至家世都能匹配的两个人,一般都是极度自恋的。能棋逢对手遇上彼此概率极低,互相吸引几乎无法避免地发生了。


    周倾想谈一谈也无可厚非,况且苏荃在某种程度上也纵容了周倾。


    但,她这样明显是奔着认真去的。


    比起梁淙,周与行甚至都觉得徐成阳算上乘货色了。


    周倾说:“我只是对待感情比较认真,在一起的时候尽量多付出,就算分开了,我也不会遗憾。但轻易定义别人是恋爱脑的,大概率是胆小鬼。”


    周与行掏空了耳朵才能听她说下去,然后笑了。


    这是周倾的真心话,她并不觉得这是被冲昏头脑,她对待所有事都是非常认真的态度,不怕麻烦。


    周倾还和以前一样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因为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要把这种勇气都用在他身上。


    “背后说人的确没品。”周与行跟周倾说:“我接下来对梁淙这个人保持沉默,你自己品。”


    “你的所谓沉默,和狂喷一堆脏话没区别。我知道,你有很大意见。”


    “你知道最好。”


    兄妹两个很少有吵架的时候,周倾第一次如此端详着周与行,再回忆往前种种,按理说不应该的,男人和男人之间更应该志趣相投,“你们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矛盾?”


    周与行回视她,“我们上一次谈论你和他的关系,你还在考虑如何让他退出公司,我现在怀疑你被夺舍了。”


    “我现在也没变。”


    “你太理想化了,以为事业和感情能分开。”周与行说,“其实分不开。男人可比你想象得没底线,无所不用其极,或许他以自身为诱饵。”


    周倾笑出声来,不说这个了,“好吧,让我这个有底线的人请你吃午饭,肯赏光吗?”


    两个人没有走远,就在附近用的餐,周倾一直在刷财经新闻,周与行暂停工作说起马上要到来的元旦,“二婶和源源应该回不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跨年?”


    “不要。”周倾直接就是拒绝。


    “我有个问题很好奇,”周与行抽走了周倾的手机,“梁淙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


    周倾刚想开句玩笑说活好,但考虑到和他这么开玩笑不合适,“男人这么爱攀比吗?你知道,和他人比较,是偷走你幸福感的最大元凶。”


    “放屁。”周倾也学会了梁淙的那一套,冠冕堂皇。


    周倾说:“你不是咱们家第一个对这件事持反对意见的人,都严重到像三体人对地球人的警告了。我不想听下去了。”


    “所以你产生了逆反心理?阻碍越多,你就偏要迎难而上。”


    “当然不是。”


    饭后,周倾开车返回总厂处理事情,她脑海里还在想着周与行,的确有点奇怪。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在这一刻陷入了沉思。


    飓风正式从港股退市的消息,在周倾的预测里如期到来。港股退市,导致A股股价大跌,股民信心减退。


    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倾虹集团诉飓风商业诽谤的声明发出,一时成了财经新闻头版。


    周倾开车回家路上,给妈妈发了微信,这件事是提前计划好了的,和苏荃在不在国内没关系。


    马上要到元旦了,苏荃和周源还要在美国待一段时间,周倾提前祝她新年快乐。


    “在即将到来的2016年,咱们倾虹厂应该会更好吧?”周倾心情不错地说。


    “跟新年到不到来没关系,而是任何时间里都有可能发生不好的事,也有可能发生好的事。”苏荃并无太多感慨,支撑着她走下去的从来都是理性的判断,“这要看你能不能在顺境中保持清醒,在逆境中更要保持理智。”


    “我知道的,妈妈。”


    苏荃也笑了笑,道理她点到为止  ,不再多说,跟周倾说新年快乐。


    她这次出国去了陈老师家,见一见老同学,住的房间就是她上学的时候住的那间,陈老师家在周倾之后也就没有别的学生了。


    周倾吓一跳:“你该不会想把源源也送过去吧?”那对他来说真是天塌了。


    “不是。”苏荃并没有那么想,“我找到了几张你以前的作业,没带走的东西,想到了一些事。”


    “什么呢?”


    “我的女儿,在没有我陪伴的几年里,就这样长大了啊。”苏荃发出一道低低的叹息。她的心疼总掩埋在沙丘之下,但沙子坍塌,就一切原形毕现。


    “哈,长大真是太好了。”周倾笑意盈盈地回答。


    周倾挂上了电话也摘掉了耳机,她开车驰骋在道路上,天色昏暗,前方是分叉的路口,选择有很多。


    她只能选一条,坚定地走下去。


    *


    梁淙晚上和保荐机构的许总打球。


    白天工作太忙,过分喧嚣,很难静下心来。夜里十点场地起了雾,将裸露的手指和衣服打湿,脖子里也潮。


    这种“不舒服”在梁淙看来,恰巧是提升专注力的很好条件。


    他习惯不让自己过得太舒服,睡觉时间也很少。为此还被某人嘲笑他老年人觉少,好像她不会老似的。


    梁淙名下公司在准备IPO,已经在做股权架构调整,清理代持。保荐机构也就是投行,负责定价承销。


    飓风从港股退市就成了今天的热门话题。


    许励跟梁淙调侃:“资本市场,世界大舞台,你行你就来。”今天的局面未免太有戏剧性了。


    “还压上韵了,你怎么不去写诗?”


    “不要笑,我们中年油腻男就爱附庸风雅。”许励自嘲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早早割席,现在独善其身。”


    “没什么先见之明,风水这个东西就是轮流转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他妈都不稀得说你这人虚伪。”许总拆梁淙的台,操盘千亿资金的大佬日渐喜欢骂脏话,因为人生太操蛋,必须骂出来,“怎么风水总在你脚底下,不去别人那转转呢?”


    梁淙低头握了握球杆,懒洋洋地说道:“你知道飓风和我的关系,它有今天,我会心安理得?”


    “又说屁话。”


    梁淙轻叹了一声,是不是他的真心话没人信了?飓风的今天也的确在他的预料之中,都不需要竞争对手怎么着,自己滚雪球直线下来的。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扩张太快了,持续收购,而买进来的品牌又收益微小,或长期亏损。


    梁淙也是真的不希望飓风就此完蛋,人非草木,对他又不算光彩的事。或许重组转型,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许励说起了今天加入混战的倾虹,那可真是落井下石来了,手段有点阴,但不妨碍算是高超。


    之前倾虹差点被飓风收购,如果他们的老板没有坚持住,早就查无此人了。


    “他们的那个二代叫周倾是吧?算有点能耐,”许励点见过太多废柴二代,猛然看见一个没被养废的还挺惊喜,他点了点头太阳穴,“世界舞台就是个泥堆的,不需要大的本事,只要这儿灵,不要死脑筋。”


    梁淙不奇怪,周倾的名字开始在行业频频出现,他坦白:“我们是恋人关系。”


    “啊?”许励听见这介绍,新鲜极了,“你开玩笑吗?”


    “我像开玩笑吗?”梁淙没笑。


    许励不了解周倾,还不了解梁淙吗?他需要一个全力支持他的贤内助,而不是和他一样的奋斗批,那会把日子过成开公司。


    可过日子不是开公司,总得有人牺牲让步。比如他和他身边的多数人,老婆辞了工作,全职照顾家庭。这不怪男人,也不怪女人,每个人都要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因为家庭就是小型生态圈,有食肉动物,也有食草动物,更有微生物。


    梁淙的想法不一样,他从来都欣赏有手段、且不那么爱牺牲的女人,这表示她不会任人宰割,即使他有很强的控制欲,“她是不一样的人,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带劲。”


    “你是带劲了,但是她对你的事业来讲是个麻烦。”对方说,“她现在好像在对着你家开炮,她是个善茬吗?”


    “改天我带你去和她吃饭,你就知道了。”梁淙耸肩。


    *


    周倾为了能够有个轻松的元旦假期,一直在工作。她又见了周与行,还有一位会计师朋友,工作结束,她请客吃饭。


    饭后那位朋友家里有事先走了,周倾和周与行继续坐了会儿,准备把酒喝完再回去。


    临近节日,餐厅活动很多,服务生推着餐车下面准备了小礼物,让情侣客人做个小游戏,挑战成功即可获得一份礼品。


    服务生径直地走向他们这桌,说了游戏规则,周倾没有否认服务生的猜测,问是什么游戏,对方眨眨眼睛,暧昧地说是智力挑战。


    周与行不说话,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周倾的脸上。


    不要说周倾的智商足够,这种小游戏本来目的就是为了送礼物,周倾花了最短的时间完成游戏,对方递过来一只礼盒,并且祝他们用餐愉快。


    打开了发现是陶瓷杯,还是一对。虽然这顿饭是周与行陪她吃的,但是周倾并没有把杯子分给周与行一个的意思,而是说:“可以放在梁淙家,喝水正好。”


    周与行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跟我一起吃饭就少提他的名字,也不是每个人都想知道你的恋爱细节。”


    周倾说:“你不接受这个事实,我就强制让你接受。”


    “我不想听。”


    “你要接受,我和梁淙在一起了。”周倾挑眉笑下,十分坦然,“当然也有可能和别人在一起,我谈的恋爱蛮多的,你都要接受。”她今天说了四个接受,强调的有点多了。


    周与行眼睛跟随着她,“你想说什么?”


    “你是我哥。”周倾觉得开一次口,就得把话说明白,说透了,“你得分清人类的情感,和对物件的所有权,你对我不要有太强的占有欲。”但是又不能把话说得令人难堪,真是个技术活。


    “我对你能有什么所有权?”周与行问。


    “你对我本来就不应该有所有权。”周倾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看周与行。


    周与行的表情像翻到了悬疑故意的最后一页,满眼的震惊和意外。这种震惊并不在于周倾说了什么,而是他突然发现了自己潜意识里的东西。


    周倾比他更早发现。


    周与行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闭上了嘴,不让一个音节从唇缝里漏出,仿佛会把什么东西抖落出来。


    周倾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了,剩下的让周与行自己想,把手边的酒也喝完,“走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周与行还沉浸在那个震惊里,木然地跟着周倾起身,一起往电梯走。


    走廊的光线很暗,墙面是黑色的大理石,反光不怎么样。周与行看见电梯口一闪而过的男人身影,他没有叫周倾。


    梁淙进到电梯里,他今天也在请人吃饭。只有周与行跟他对视了,周倾一直低头看手机。


    后来电梯门关上,周倾还是没有抬头,周与行当然不会提醒,他终于恢复了清醒,装没事人一样拍了下周倾的肩膀,说走楼梯


    吧,也就三层。


    周倾点头说好的,正要散散步,醒醒酒。


    回到家已经临近一点,梁云峰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抽空回家一样,梁淙没有回,太晚了。


    他洗完澡突然想喝点酒,倒是没顾及时间,直接就放开喝了。他当时没有喊周倾,也知道这兄妹最近频繁见面,是讨论什么,他其实没什么立场。


    梁淙不喜欢废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弄死周与行。


    喝完酒好睡觉,一躺床上就着,开始做梦。


    人做梦是没有时间和空间限制的,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发紧,遏着他的喉咙,又或者全身。细的像鱼线一样的东西,绕着他。


    他中间醒过来一次,看向窗外天光仍旧暗淡,想坐起来去喝点水但身上使不上力。意识被一层层剥开了,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醒,这一层仍是在做梦。


    梦里有人在走动,赤着脚,穿着裙子,披散头发。脚底踩踏地板是轻飘飘的声音,哦,是个女人。


    梁淙不耐烦了,他不愿意做这个梦,挥手赶走。而他越动,身上缠着的头发就缠得越紧,出了层汗,滑腻得频频脱手。


    他骂了一句脏话,而那股冲动几乎席卷了他,像燎原的火焰,风吹过,寸草不生。


    梁淙很快从梦中醒来,那感觉竟然是真的,火焰越烧越高。


    被子里一团热气,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耸动,他一时间心惊肉跳,意识到什么,冷眼皱眉看了会儿。


    很快从被子里面钻出来个脑袋,还有她鬼魅的一张脸,娇俏笑着却满满的恶劣。自己正在被她掌握着,客观意义上的。


    有人在开车挂挡。


    周倾的长发零落,嘴角轻扬,“你应该有感觉了啊。”她说,指尖还弹了下,以为自己弹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克制住冲动,拉过枕头身体靠在床头。


    她可真会给他惊吓。


    “两三点?三四点?”周倾也不确定。


    “非要半夜当鬼?”他有一股火气几乎冲破胸膛,开口就是呛,“白天出门能死吗?”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周倾手指抵在他唇缝,让他不要再说,“不要给我哇哇乱叫。”


    梁淙被她气笑了。


    “我晚上睡不着,突然很想你,就过来了。”这很符合周倾的性格,想做什么就要立马去做,一秒都等不了。


    原本还要吵架的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梁淙瞬间没了言语,手探着把她托抱了上来。


    她身上多一根丝都没有。


    梁淙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柔滑细腻的如同绸缎,还是太细了。


    第83章 chapter83发发慈悲


    chapter83


    周倾和他同步,抱过来就啃。


    梁淙抵住她胸口,“是想人了,还是想做了,说清楚。”


    周倾哑然失笑,这不是很明显吗?她在凌晨扮贞子走进他家,先跟他兄弟打了招呼,来了回亲密接触,才弄醒他的。


    “有区别吗?”


    梁淙已经有答案了,冷声道:“要是想人了,咱们可以做的很多;要只是想做了,未必有精力随时等待服务你。”


    周倾被他绕晕,但今天她做定了,不行也得行。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足,他状态十足的好,却还是要口是心扉跟她争个输赢高下。周倾直接自己扶着来了,不需要再怎么酝酿,滋一下就。


    她的脸蹭着他的头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剪了头发,很短,发茬扎着皮肤痒痒的,有点刺痛。周倾却很留恋如此细密的痛,来回又蹭了蹭。


    在梁淙看来她像一只猫,用气味腺标记所有物。但猫是直线条的动物,冷漠,不懂人类龃龉复杂的情感。


    梁淙想起晚间在餐厅,周与行那个贱人的表情。让他骨子里的狡猾恶毒劲儿快藏不住了。


    周倾闷头自己提提拉拉的,清影月光笼着她的身形,投到雪白的墙壁,妩媚绝艳。即使自己和她同一感觉,梁淙仍心跳强烈。


    皮肤逐渐发了汗,香气也更浓烈馥郁。他的眸色变深,掰着她的膝盖向后扬去,周倾脑袋枕在床尾,长发飘下去,这下真变成贞子了。


    他上来揉筋搓骨,并且不愿意看墙上她的剪影,要真真切切看她每一个微表情。周倾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床垫很软,后脑勺撞得不算疼,就是感觉脑浆在颅骨里晃了晃。


    梁淙的手塞进她脑后,温柔给揉了揉,唇齿间发出很低的笑声,“怎么一副委屈的表情,就这点儿出息?”


    周倾立即收住神情,斜眼看他,“你的出息拿出来给我看看,什么形状,什么颜色。”


    梁淙没理她,去拧开了壁灯。借着细微光线,继续用眼睛记录她。


    从头往下,落点在那暗处。


    周倾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放大解构,跟躺在实验台上没区别,颤手去揪他脑袋,奈何头发太短了,指腹很快滑落。


    他低头用鼻尖左右滑了滑,掠过群山峻峦,带来冷凉的气流,和潮热呼吸交替反复。


    她不用眼睛也能感觉到他鼻梁的高挺,鼻峰是窄细的,鼻尖又凉又硬,很标准的建模。她再伸手,这次他默契递来手,十指相扣。


    他身上一件T恤,别的早被人拽了扔了。真是服了她,这么猴急,之前的两年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忍住的?


    他知道她所有的点,也全都吃过。亲完换了手,拖脚踝拽过来,手掌覆盖着她腹部,定住不许她乱动。


    他的方式总是大开大合,风格不一样,看她哆哆嗦嗦,爽透失语。


    结束周倾不想说话,把自己蜷成虾仔,躲在床边角落,眼眶泛红睫毛打绺,汗水和眼泪都混在了一起。被做老实了。


    后背一只手拂过,她缩着肩膀躲掉,“别碰我。”


    好几次都深得令人惊恐,周倾觉得自己是张纸,要被戳破了。她想逃,还被抓回来,“你是不是变态?有那么杵的吗?”


    梁淙弯腰展臂去抱她,听她这么说感觉很好笑,又不是跨物种,“没听说过做死的。”


    周倾缓了会好点了,“有被爽死的。”魂儿都要被冲散了。


    “……”


    周倾不是那种需要被哄的人,她比较习惯去哄别人。惊恐害怕之后,就有点回味品咂的意思了,总觉得这一生有这样的体验,也不算虚。


    她弯着眼睛嘻嘻笑道,“这要得益于你的身体条件好,还真是天赐的幸福。”


    梁淙听不下去,她说的都是什么东西,“闭上你的嘴。”她竟感谢天赐的,他努力了半天算什么?这不是放下碗骂娘吗?


    两人又回到被子里,其实应该去冲凉上厕所了,但都不是很想动,短暂地聊天,偶尔亲一亲对方,随便什么地方,眼睛也好,鼻子也好。


    “技术是最好的。”她点评,“没少练习吧?”


    “没完了是吧?”


    薄纱翩飞,外面透进来一点灰青色的光,天就要亮了。


    周倾累翻了,说完话昏昏欲睡,脑袋也一点一点的,要是这个时候梁淙问她是不是傻子,估计也会点头。


    聊天却还是避开了重要的事,比如诉讼。


    “凌晨你怎么过来的?”他知道她昨晚喝了酒没法开车,其实自己开车是最安全的做法。


    周倾也没多想,“打车啊。”


    “以后不要这样了。”太危险了,梁淙亲了亲她的手指,“没有什么事是当下非去做不可的。”


    “我先做就做咯。”


    周倾当然很喜欢他的身体,但昨晚也不是一定要做,不做就死的程度。她和周与行吃过晚饭,并没有立即叫代驾,而是沿着那条商业街散了会儿步,继续说一些后续工作的安排。


    身后有几辆车飞驰而过,她一眼就看到了和自己同品牌的车标,熟悉的车牌号。她知道是梁淙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猜测他可能在同一家餐厅吃饭,周倾顿时就有点按捺不住。


    至于为什么会坐立不安,周倾并不清楚。


    很突然,她就想来见他确认点什么。


    但这些,周倾并没有说给梁淙听。她闭上眼,伸手挂他脖子,“抱我去厕所。”感觉腹腔都快成鱼缸了,水在里头晃来晃去。


    梁淙把她抱到浴室,等她上完厕所,给她洗了澡,还洗了头发。像大人给小孩儿的那种洗法。


    周倾抱着他的腰,身体几乎寸寸都贴着,仰头看天花板,让水流冲刷过头皮。他在手里把洗发水打出泡,再往她头发上抹,揉搓发根。


    头部神经放松,她舒服得眯上眼,把一张脸大大方方往他眼下送,还被人弹了下脑门。


    “干什么?”她睁开眼。


    “你额头怎么跟大灯似的?”他以前都没发现。


    “我小时候算命的说我天庭饱满,必有大出息。”周倾对自己的额头很自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有点成功人士那苗头了?”


    “相信算命的,你这辈子就废了。”他被她这个表情逗笑,又低头亲一亲,“这世界傻子真多,只要照着人之常情说就能骗到钱。”


    “哈。”周倾就愿意相信吸引力法则  ,好的东西会走向她,她可是福娃。


    梁淙的动作停下,手指还沾着白色的泡沫,游移向下掐了掐她的臀,圆融翘挺,“算命的没说这儿饱满,能不能成事?”


    “能成人一番美事,至于是什么事呢,你得充五十块钱,听我娓娓道来。”周倾一口咬住他下巴,然后两个人笑得肩抖。


    “别动,要滑倒了。”


    ……


    洗完澡出来,周倾裹着浴巾坐在床边,已经彻底是早上了,暖融融的阳光照进了卧室。她解开浴巾涂抹身体乳。刚拆出来的一瓶,是新买的,椰子清香夹杂了些玫瑰水味,挺好闻。


    腿分开时,她觉得有点流淌感,手去抽了张纸。刚刚在浴室里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边缘性的动作。


    梁淙已经换好了衣服,让她自己穿严实再出来,他先去外面,因为他手机里一堆消息要回。周倾去看自己的手机,这一天是2015年的12月31日,明天就是元旦了。


    她今天就给自己放假了。


    她走出卧室,梁淙在打电话,见她出来也没有避开,只是低声回答:“我没时间,你有事就在电话里说,没事我挂了。”


    那边说了什么,导致他眉宇间多了一丝躁动。


    周倾托着腮,看他。


    最后他说:“先这样。”就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手叉腰看向窗外。


    “你今天要忙什么事?”她暗想不妙,他没时间,她休假了算什么?


    “忙什么事。”他轻轻重复了这句话,然后说:“忙你。”


    “关我什么事啊。”


    “明天是元旦,今天我们一起过?”他是询问的语气,但默认了他们不工作的时间就应该待在一起。


    周倾把那一句“不妙”压在心底,心情变得愉悦起来,“好吧,既然你是这样计划的,那我就把时间空出来吧。”


    “你还勉为其难。”他已经走过来,拧了拧她的鼻头,沉重了半天的眼睛终于露出点笑意来。


    虽然看出他情绪开始不好了,但是气氛有点儿古古怪怪的好,虽然一早上都在做那件事,发现他低头凑向自己的时候,周倾还是想来一个早安吻,她抿了抿嘴唇,迎接上去。


    肚子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叫,笑声再次从紧贴的唇瓣里溢出来,周倾的舌尖舔了他的,“让我们来吃早饭吧。”


    吃过早饭,周倾提议出去逛一逛,梁淙表示赞同。他们待在家里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太容易滚到床上去了。


    他家附近有家商场,开车不到五分钟。商场里节日氛围很正,每家品牌都在做活动,虽然这导致许多人陷入消费主义陷阱,但周倾自己就是做消费品的,她当然不能抱有这样批判的态度。


    梁淙也在看,他看的是珠宝广告,很有兴趣。


    周倾在手机里买了电影票,先把无聊的上午打发了,下午她再计划别的。但是看电影的过程,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梁淙只能中场出去。


    周倾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其实也有几则消息,她不着急回。


    直到电影散场他没有再进来了,周倾出来,梁淙问:“电影好看吗?”


    “催眠效果很好,我正好补了一觉。”周倾说:“现在饿了,又可以吃饭了。”


    “你舔舔自己的嘴唇看看。”


    “干什么?”


    “看有没有涂老鼠药。”


    “涂了,剧毒,五步散。刚刚咱俩喝了同一杯奶茶,你现在千万别再挪动了,否则就死了。”


    “真的?”


    “不信你试试。”


    梁淙走过来揉捏她后颈,揽住她腰,“怎么没感觉?是不是你下的计量不够?”


    梁淙在她唇上轻嘬一下,一来是不习惯在公共场合亲密接触,二来电梯口会挡着人,蜻蜓点水,点到为止。


    “吃完饭,我有点事。”


    周倾听见了,表情转了转,“那我回去了。”她没表示出不开心。


    梁淙牵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兜里,“和人说点事,很快就结束。”


    周倾想了想,“我回家等你吗?”


    宋建兰给梁淙打电话了,他没法不接,也没法不回应要求。宋建兰让梁淙今天回家一趟,梁淙本来说他要陪女朋友。


    宋建兰说:“让你的女朋友发发慈悲,给你放两小时的假。”


    下午两点,梁淙把车停在位于东钱湖附近的庄园别墅门口,他没说这是哪,只让周倾在车上等一会儿,他进了小区里,车没开进去。


    周倾扬头看一看外面的建筑,依山傍水密林环绕,十分隐秘,很标准的富豪住的地方。


    她很有默契地什么也没问,摸出手机玩。明显能感觉到气氛陡转直下,好像从童话故事回到了现实。


    梁淙下了物业的接驳车,走到门口,保姆来开的门,宋建兰坐在客厅喝茶,见梁淙来了,对梁云峰说:“他来了,我的任务完成。”


    说完她对梁淙笑笑,就去了楼上。真是费劲,这些破事儿她不想听见一个字。


    “什么事?”梁淙问,“非得叫我回来说。”


    他还不耐烦上了。


    梁云峰同款手叉腰动作,转过身端详了一会他,问道:“你是不是跟周晋恺的女儿谈恋爱了?”


    第84章 chapter84跨年(微修心理细……


    chapter84


    梁淙当然不会否认事实,他惯会抓重点,“你想说什么?”


    梁云峰从他的反应里确认了这件事,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房子里有些热,梁淙脱掉了外套,坐在沙发上剥着松子仁。


    “既然你们有了这层关系。”梁云峰笑着道,“那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我看未必。”梁淙都没听他说要办的是什么事,就直接否认了,“无论你想的什么,都别想了。”


    梁云峰对这话充耳不闻,作为老子,他亲自给儿子倒了杯茶递过去,问他:“你知道倾虹对我们提起诉讼了吗?”


    “这是什么天大的新闻吗,我一定得知道?”


    “如果你之前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了。”梁云峰看着梁淙,略作思索,“周晋恺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周倾?你让她去劝苏荃,撤诉。”


    梁淙突然笑了。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一个法律纠纷而已,整个集团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至于吗?”梁淙态度松散,普通人或许怕惹上官司,但做生意久了侵权都成了家常便饭,否则要法务部干什么?


    “在这个多事之秋,能解决掉这个最麻烦的就解决掉。”梁云峰烦的是后续造成的影响,继续道:“你去跟她讲,可以私下谈和解,飓风也可以做出适当性的补偿。”


    对梁云峰来说,虽然不想和倾虹在私事上扯什么关系,但感情的事是最小的,甚至不算什么。哪个有钱有势的男的没有感情债,不玩点女人。


    他并不思考仇恨恩怨什么的,而是想梁淙和周倾谈恋爱,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梁淙说:“你觉得她们是想要那点经济补偿吗?”


    梁云峰拧眉不语。


    梁淙一眼看出这件事的本质,“官司打赢了也没有多少钱,大概率也会拖延执行;倾虹要的是舆论高地,是热度,通过这场诉


    讼的胜利,源源不断地给自己带来收益。”


    “所以我让你去谈,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周倾不会灌进两句枕边风,就失去理智的人。”


    梁云峰听着这话感觉不对劲儿,但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你都没去。”


    梁淙又道:“苏荃不在国内,现在当事的是周倾,这就是她的主张。”


    梁云峰愣了愣,莫名地问了句:“她今年多大?”


    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梁淙不会回答。


    梁云峰心中后悔,在周晋恺死的时候,收购倾虹不成就该一脚踩死这对母女,而不是留着祸患,给她们喘息的机会,现在搞成这样。


    “这两年倾虹厂太嚣张了,抢了我们多少生意。”梁云峰叹道。


    “所以你就让梁溢去搞事,人家反击你又不高兴了。”梁淙无所谓:“不会所有的好事都在你这。”


    梁云峰对梁淙如此事不关己的挖讽尤其不满,一腔怒火。但是梁淙不是梁溢,不会听他的话,宋建兰还在楼上,梁云峰没办法发这个火。


    他想了想,又告诉梁淙,“一个官司,一个退市风波,倒也不会造成飓风的完蛋,你不必觉得飓风和你无关,因为我的,将来也都是你的。”


    梁淙没有否认梁云峰的话,他当然要拿到自己的那份,而不是说我和这个家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了。


    “你甘心被一个女人压你一头吗?”梁云峰稍稍释放骨子里的狡猾:“你和她还来日方长,连一个女人都驯服不了,很丢人。”


    “我甘不甘心被她压一头,跟她是男是女无关。”这的确是梁淙的痛点,他继续手里噼里啪啦的动作:“不要管我驯服谁,你又驯服了谁?”


    梁云峰再度看一眼楼上,“有我这个前车之鉴,你引以为鉴。”


    梁淙觉得差不多了,“我不会去跟她谈任何事,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提,提了也是纯费口舌。”


    梁云峰知道通过梁淙走不通了,也就不再多一句废话,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某处,梁淙看看时间差不多,去洗了个手。


    出来时梁云峰已经不见了,家政人员在收拾客厅的茶具,宋建兰也拎包准备出门,问了梁淙:“你女朋友呢?”


    “在外面。”


    “可以见见吗?”宋建兰记得上次说起这事儿,他还一副死不死活不活要炸地球的样子,现在又换了副,“是不是要恭喜你。”


    梁淙说:“你觉得现在是该恭喜我的时候吗?”


    “也是,一堆麻烦事。”宋建兰表示同情,但也不着急。


    “走了。”


    “再见。”


    也就不到一个小时,梁淙出来的时候发现车没停在原来的位置,周倾也不在了,他掏出手机,很快就听到了不远处的电话铃声。


    周倾和物小区保安站在墙边站着,电话响了她正要接,刚递到耳边就被挂了,神经病。


    她狠狠把手机塞进牛仔裤屁兜里,继续跟保安说话。


    没到半分钟,屁兜里的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年轻的保安先看到梁淙,微微颔首。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语气并不十分和善,有那么一丝戒备,好像她和保安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小哥在给我介绍。”周倾回答。


    小区连接外面有一个人工湖,湖里养着两只天鹅,热带植物,流水淙淙的,天鹅就堵在石头里,两只对对碰,脖子摆了个爱心的造型。


    刚周倾坐在车里好奇心发作。


    十分像她曾在巴厘岛度假住的酒店,在明州这样的地方制造出海岛风情的景致,也算十分有兴致了。


    “你想了解什么?”梁淙问她。


    周倾原本是对那天鹅感兴趣的,问人家这个天鹅可不可以喂,只是找由头说个话,当然不可以了。保安礼貌又实诚,说不行,毕竟这不是景区,天鹅归物业管理。


    她对梁淙说:“这儿的房子不错,我准备买一栋。”


    梁淙说:“你现在可能买不起。”


    保安捂着嘴笑,不敢笑出声,又赶紧低下头,然后一溜烟走开了。这个小区只有十栋别墅,早八百年被认购完了。


    “走吧。”


    到了车上,“手给我。”


    “剁掉给你吗?恐怕不行。”


    “……”


    然后她掌心里多了一把剥好的松子仁,周倾又故意说:“这是你给天鹅攒的口粮吗,早点拿出来啊。”


    梁淙侧眼过来,拍了下她的脑门儿。他刚刚要不是为了多剥点,还真不一定能听梁云峰说那么多废话。


    她喜欢吃坚果,办公室里存了好多。但无论是什么果仁她都喜欢剥好的,满满当当的送进嘴里,嚼起来会非常满足。


    吃完了松子仁,周倾拿出来手机,告诉梁淙晚上外滩有跨年活动,“咱们一起去吧?”


    梁淙打着方向盘开出这条路,问她:“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光明顶?”周倾眼珠子转了转。


    “六大门派要攻上来了?”


    “呵呵。”


    言归正传,“我父母家。”人一旦直下来,就再没了隐藏什么的习惯,他直接跟周倾说了,梁云峰找他的目的是当说客劝她撤诉,“他承诺做出经济补偿,你官司打赢了也差不多这个价,你觉得呢?”


    周倾直截了当地说:“不和解。”


    “好。”梁淙也不多一句废话。


    周倾反过来:“你不问问我理由吗?”


    “这是你的自由。”梁淙说,“当然你愿意说的话,我很乐意听。”


    周倾说:“我就是要分出一个是非对错来,即使蚍蜉撼动不了大树。我不会让别人觉得惹我,是一件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事。”


    梁淙突然笑了起来,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哦,你在告诫我吗?”


    “我在跟你坦诚。”周倾说。


    这是周倾和梁淙首次谈起这件事,之前他们避而不谈,因为可以当做没发生。但周倾此刻觉得,绝对的坦诚就是无坚不摧的。


    梁淙当然知道周倾是坦诚的,他自己也是,变得毫无隐瞒。


    但梁淙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争争吵吵全是真心。现在是万千假意里,把唯一的真心拎出来,充分展示给对方。


    看吧,这是我的所有了,给你,全都给你。


    世界纷杂,我在极尽自己所能靠近你。


    外滩酒吧一条街十分热闹,饭后梁淙带周倾去了他朋友开的那间酒吧,内里挤满了出来跨年的年轻人。


    常境也带了他老婆来,周倾碍于之前和梁淙的关系,和常境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但是见他老婆倒是顺眼多了。至少她长得很漂亮,十分典型的江浙口音,再凶的话说出来也是尖细嗓音,听着嗲嗲的。


    两个女生去下面玩了,梁淙和常境坐在吧台一边看球赛一边聊天。


    常境时不时瞄一眼她们那边,被梁淙发现,用手指敲敲杯子,“干什么?”


    “看我老婆会不会被大小姐欺负呗。”


    “喂。”梁淙不悦。


    “开个玩笑嘛。”常境说,“讲道理,我是有点怕强势的女人,总觉得她们不好相处。”男人嘛都喜欢温温柔柔能化成水的,过日子比较舒服。


    “她倒也不强势,只是开朗了些。”


    常境觉得梁淙中毒不浅,对周倾的评价竟然只是性格开朗。正又不是他要去承受那些,很快常境就把他老婆从周倾身边拽了回来。


    “快,倒数了。”


    周倾的脸上有点儿汗湿,红彤彤的,她走过来拿了梁淙的杯子往嘴里灌冰块。


    “10、9、8、7……”


    常境对他老婆眨眨眼睛,激动又暧昧地说:“老婆老婆,我们又一年了。”


    梁淙看向周倾,她正喜滋滋观察着别人。


    第85章 chapter85亲亲


    chapter85


    “4、3、2、1——”


    “新年快乐!”


    坐在周倾前面的这对情侣在零点到来的时候深情拥了对方,周倾一开始不太好意思,后来给看笑了,没想到常境跟妻子相处这么甜蜜。


    她默默地又观察了一会儿,一只冰凉的手掌捏住她后颈,“看,再看你就凑上去了。”梁淙奚落她道。


    周倾转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发现一个现象。”


    “什么?”


    “刚刚那一秒,这间酒吧里不下十对情侣在接吻。”这个数字是周倾瞎说的,但的确很多人。


    梁淙又睨了她一眼,“你观察得挺仔细。”


    “好像舞步卡点,大家都这么有默契。”


    “也许是在值得纪念的时刻,想跟最爱的人在一起吧。”


    类似的话是另外一个人跟她说的,当时他还是她爱情的观众。周倾意识到后抿了抿嘴角,看向别处。


    前面这对接吻的情侣已经结束,但还抱在一起,周倾又好奇地问:“常总和他老婆刚结婚?”


    周倾只知道常境要比梁淙大一些,今年三十出头了。


    梁淙说:“他们结婚十年了,”


    周倾震惊,算一算那岂不是大学刚毕业,或者没毕业就领证?然后听见梁淙继续说:“孩子都生了俩。”


    周倾在震惊之余,又产生了一丝难得的羡慕。这不仅是感情好了,十年,相处起来必然是最合拍的人。


    欢腾过后的人群再次归于平静而细密的热闹,梁淙手里把玩着酒杯,不紧不慢地说:“羡慕不必要成为,你知道,谁家的锅底都有灰。”


    周倾眼睛闪烁着,看着他的脸,“这句话听着很有生活啊,有家长里短的感觉。”


    梁淙也看着她。


    “你知道的很多?”周倾问,“跟我说说。”


    梁淙的拇指和食指一圈,弹了下她的脑门儿,“我们两在一起,为什么要说别人?”他从来都不喜欢和周倾之间参杂太多人。单纯的相处,只有她,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周倾一下捏住他的手指,攥了攥,谁都没有说话,两道视线却像是强力胶黏着的,互相勾弄。


    周倾挑着眉,掌心里的手指已经弯曲,挠得她很痒。


    梁淙看她一副求知若渴的眼神,无奈透露,“一段过分和谐的关系里,必然要有人做出让步,可能是傲气,也可能是自我。”


    这么一两句话,周倾大概就知道原委了。常境的老婆在英国念哲学,家境算是优越,个人也非常有理想。但是跟常境比还是天差地别。这就像物竞天择,被做出了选择,回归家庭。


    周倾听完略微唏嘘,心说自己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妥协,哪怕去争,去抢,耍无赖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梁淙又说。


    周倾哈了一声,突然高声喊道:“哇,都来听听,梁淙说八卦啦。”她话喊了一半,被梁淙捂住嘴,连拖带抱带了出去。


    他就说了一句众所周知的信息,无伤大雅,其实周倾是自己想走了。


    那边常境也在跟妻子说这对二代,说周大小姐有股子匪气,做生意的风格是连吃带拿,这样的女人真可怕,千万不要学。


    常境老婆回头瞧,她说:“不是吧,她看着是那种性格开朗的女孩子。他们处得……嗯,很激烈。”


    常境啧啧道:“狡猾的人能让你看出来她狡猾?你看我像个好人么?”


    “呵呵,你像个屁。”


    回到车上,周倾就坐在了梁淙的他腿上,捧着他的脸亲,说:“我就不需要零点的时候亲你,我想亲就亲。”


    梁淙勾着她舌尖,扶稳她的腰:“你想上天,也得有人递梯子。”


    *


    已经是2016年,时间过得太快。


    苏荃和周源要过几天才回来,周倾让王姨也在老家好好休息,不着急,老人家难得有这么长的休假。


    梁淙一直在明州没出差,周倾没事儿就跑去他家里,那段时间真是格外和谐,一次架都没吵,日常的拌拌嘴倒是不少。


    中国人信奉的是枪杆里面出政权,真到脸红脖子粗了就到床上就拉练拉练。周倾每次都来势汹汹,梁淙也不遑多让,姿势多样,体验一下“爽死”的感觉。


    之前两人会因为公司经营的一点小事斤斤计较,现在学聪明了,一律不在家里谈工作。也可能是周倾下手轻了,没有伤害到梁淙的利益。虽然在跟飓风打官司,但是她也提前确定了和他无任何关联。


    元旦假期过后梁淙出差。


    周倾回自己家,她不习惯独自住在他家,妈妈和弟弟也终于回来,周倾开车去接。


    周源瘦了很多,脸也黑了点儿,一双大眼睛提溜转显得特别有精神,周倾见着周源也高兴,但人总是在爱的人面前忍不住犯贱,戏谑小孩儿道:“这是非洲来的小朋友吧,你是哪个部落的?”


    周源原本都想死周倾了,在飞机上都想好了要给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果一见面发现姐姐还是嘴贱的一如既往。


    周源脸一撇,展开的怀抱急速转弯。


    周倾接过了他的行李箱,一边和妈妈说话,问了问他们这段旅行好不好玩,苏荃摇头:“小孩子精力多,还好,大人只会觉得累。”


    “那就好好休息吧。”


    周倾把行李搬到后备箱,开车,苏荃在路上问了她厂里的情况,被她打理得很好。又问了诉讼进展,听周倾说完,苏荃提醒:“要防着点他们的小动作,这是他们一贯的把戏。”


    “我想到了这一层,他们可能会钻的漏洞,会注意的。”


    “你公司里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周倾想了想,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小孩子在车上于是闭了嘴。


    周源在后排爬了爬,姐弟俩总吵吵闹闹,但周源敢在周倾车里吃东西,脱鞋,睡大觉,十分放肆,周倾什么都任由他。


    周源在妈妈车上屁都不敢放,物理意义上的。


    周源刚甩掉了鞋子,身体歪倒,脸上碰着一件陌生触感的衣服,他拎起来一看是个男款外套,“这谁的衣服啊?”


    周倾从后视镜里扫一眼,想也不想地说:“梁叔叔的。”


    苏荃原本在看手机,闻声,手指没动。


    周源听见这个名字已经免疫,但也天真,“他的衣服怎么在你车里。”


    周倾余光瞥着旁边,“因为他这几天和我在一块儿,就放我车上了。”


    周源自然想不到周倾这话其实是对苏荃说的,只一味感叹:“我好久没有看到梁叔叔了。”


    “他最近有点忙,你想见他吗?”周倾道:“等他忙完,让他带你玩,好不好?”


    “那当然好了。”周源想着,虽然梁叔叔对小孩子的耐心上跟徐老师差一截,但毕竟自己拿了人家的游戏机。有钱也算是个优点。


    苏荃把手机丢进包里了。


    周倾这一席话,就等于正式跟苏荃坦白,她和梁淙现在的关系。


    她告诫过,也吓唬过,周倾不为所动。当年周倾外婆也不同意自己和周晋恺在一起,看不上那个家里有三兄弟的穷小子。


    哭过闹过还上吊威胁,说再和那个人在一起她就去死,甚至把家里的户口本藏起来,还是被苏荃偷拿去领证,直到周倾出生,外婆才勉强接受。


    现在看周倾的决心很大,搞得苏荃的脑袋也很大。


    “哪有约会带小孩的。”苏荃淡声说:“你可以叫他来家里吃饭。”


    “好的,妈妈。”周倾再次瞄着妈妈的反应,然后脸上释放出一个轻松的笑。


    第86章 chapter86真正的考验


    chapter86


    晚上回到家,周源洗了澡早早地睡下,他太累了。


    周倾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关上了门,苏荃在书房处理工作,周倾站在门口,“妈妈。”


    “怎么了?”


    周倾扒在门边没进去,“没事不可以喊喊你啊?”


    “多大的人了还要撒娇啊?”苏荃脸上有点嗔怪的笑容。


    “明早吃什么呢?”王姨还没有回来,家里就母子三人。


    “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啊。”


    苏荃招了招手让周倾进来,于是周倾迅速走过去,依偎在了苏荃身边。周倾很少撒娇,外人乍


    一看还以为母女关系不好,因为两个都是偏独立的性格。但是周倾内心,还是很喜欢和妈妈这样腻味在一起的。会像中毒一样抱着她闻:“你身上好香啊。”


    “傻不傻?”


    “妈妈,谢谢你同意。”周倾之前还是有些焦虑的,担心妈妈会生气。


    苏荃一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你以为我扮演封建大家长,棒打鸳鸯吗?”


    “大概有这个意思。”


    “我三番两次说过,可你不是不听吗。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苏荃摸着她的头发,无奈道:“倾倾,这是你第一次明确地违抗我的意愿,为了一个男人。”


    “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但是父母能做的有限,”苏荃停顿一下,“你学习,要去学校,我给你找最好的老师;爱情……就算课题吧,我依然没办法教你。”


    “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周倾觉得她应该坦诚,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有点被自己惊到了,好像一头就扎了进去。


    苏荃道:“大概我越是反对,你喜欢他的心情就会越强烈吧。”


    “……”


    苏荃这次在美国呆了二十多天,除了陪周源,最重要的就是去拜访她的大学同学陈兰枝,了解周倾隐瞒她的事情。


    她们年轻的时候有个电视剧非常出名,其中有一句台词是这样的:如果你爱他,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梦想。


    陈老师和丈夫都是搞教育的,也是上个世纪奔赴美国梦成功的一批人。


    苏荃和周晋恺在国内开工厂赚了钱,怎么说也是创一代,疲于奔命,眼光的局限性很大。陈老师是苏荃给周倾找的最好的出路。


    苏荃和陈兰枝许久不见,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忙忙,没有推心置腹的条件。这次在陈兰枝家里,苏荃仔细地问了,周倾青春期是怎么过的。


    学业上的成果她看到了,那生活上呢,许许多多的细节呢?


    陈兰枝调侃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亏待你女儿,来找我秋后算账啊”


    苏荃挽着老同学的手,陪笑脸:“你知道做父母的无论怎么对孩子,总是觉得不够的。倾儿是我第一个孩子,以前是望子成龙心切,逼着她早早独立。但年纪上来心态也变了,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尤其是这两年,公司家里的事多如牛毛,她一下子长大,没有自己的生活,很可怜。”


    哪里可怜了。


    陈兰枝笑话她:“以前的苏荃多潇洒啊,果然年纪大了就是俗气。”


    “做人家妈,没办法啊。”


    陈兰枝按照自己的回忆,给苏荃说了挺多周倾那时候的事。当时网络不算发达,只能电话沟通,不像现在可以天天打微信视频。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地球那边马上就知道了。


    陈兰枝对周倾的评价是:有点小毛病,但跌跌撞撞成材了。


    遇到困难不少,自己纠结纠结也就解决了,无需担心。


    对方说出来的话风轻云淡,但是在苏荃听来,周倾如此健康的长大,是做父母的幸运。


    陈兰枝还跟苏荃说了周倾交的朋友或者男朋友那些。几乎和周倾跟苏荃坦白的那些大差不差。


    而另苏荃感到震惊的是,在陈兰枝的描述里,周倾的恋爱史也只是到了瞿蔚然,就截止了。


    苏荃觉得这不对。


    “有个年轻人是小陈的朋友,叫梁淙。”其实作为长辈背地里打听一个年轻人有些没品,苏荃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他吧?”


    陈兰枝对梁淙的印象很深。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这又是另外的人了,陈兰枝的回答就有些冠冕堂皇,什么家里是上市企业的富二代,智商高,个人还极其努力,前途不可限量,差点儿把“人中龙凤”这样的形容都吐露出来。


    苏荃打断陈兰枝,说:“你知道我不会平白无故问你,别跟我说这些。”梁淙这个人,跟她女儿纠缠了好几年,她必须要弄清楚对方的底细。


    陈兰枝好像懂了点什么,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是个聪明人。”


    苏荃心里一咯噔,聪明有时候可不是个褒义词。


    有阅历的女人,认清生活的本质,会自然而然地对男性祛魅,陈兰枝的丈夫是教授,不算聪明人;周晋恺是企业家,也不算聪明人。他们只是在某个领域发挥自己的特长,生活上都是白痴,因为人性的底色都是单纯的,无任何堆叠。


    陈兰枝说:“一群年轻人里,我就有点儿看不透他。特沉默,但也不是闷着,你看着他,就会觉得他做任何事都有目的。当然也有些自以为是。”


    苏荃认识的梁淙,是从他主持收购倾虹厂开始,就觉得他心眼儿多。没想到往前再年轻一些的梁淙,也是这个样子。


    陈兰枝笑笑,“反正不似咱家孩子,单纯又敞亮。”


    *


    被问到眼皮子下面,周倾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直接跟妈妈说了。


    为什么之前没说,一开始是衔接的太快了,后来恋爱谈得太激烈,各种各样的原因掺杂在一起。


    苏荃问她:“一段本来就不合适的感情,分开了,你还要重走老路?”


    周倾不厌其烦地解释:“妈妈,我知道你接受我和梁淙在一起很不舒服,因为牵扯的事多。我为倾虹厂也尽心尽力,可以奉献自己整个职业生涯。但他是我喜欢的人,这些年好过,也分过,我还是最喜欢他。我做什么事都喜欢全情倾注,结果好不好,我自己承担。你能不能让我自私一次?”


    苏荃觉得这话耳熟,青春期的周倾也这样跟她诚恳。


    “你可能搞错了,我反对不是因为别的。”苏荃截断了周倾要说的话,“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你幸福。”


    周倾一瞬间,嗓子就糊住了。


    “你们的合作协议是三年,也就是今年,就要到期了。”


    周倾差点忘了这件事,抬手捂了捂额头。


    苏荃记得清楚,“到时候他会不会退出?退出的股权回购的价格怎么谈?涉及金钱的问题才是你们之间真正的考验。”


    周倾原本飘的像泡沫的心情,一下子砸到地上破碎了。


    “还有,以他重利的本性应该也不会放弃家产吧,我们跟飓风的竞争会更加激烈,要是加剧了飓风的破产重组,也不是他乐意看到的,他是选你还是选巨额家产?”


    问题一个一个摆在面前像一座座大山,令人头大。


    所以,用不着苏荃的反对,她只需要一阵见血地指出问题:“你要承认,过去三年,你们都只是在积累,从未真正涉及到利益的分配的问题,当然可以按照心意在一起。真到了谈钱的那一刻,你会发现这样是扭曲的。”


    苏荃的确没有反对周倾和梁淙在一起,只是三言两语,就让周倾认识到现实的残酷。


    *


    周倾回公司上班。


    办公室里久没来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整齐干净,林薇打扫的很勤快。只是没人气儿,植物都活得不太好,蔫吧的叶子被剪掉了,现在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枝丫。


    周倾一进办公室打开的电脑,没有立即工作,而是研究了一下净资产估值。RB发展了三年,现在已有一定的规模和市场占有,盈利也趋于稳定。估值这个东西虽说不是真正的钱,有点儿虚,但数字听一听还是令人感觉这硕果累累,有种踏实感。


    虽说她和梁淙都有各自的产业,但——他们都是贪心,且自我的人。


    她突然发现自己所谓的坦诚,在这里并不适用。


    她的心在摇摆。


    周倾想了一通,最终关掉了电脑,决定静观其变,暂且不要庸人自扰。


    第87章 chapter87坏(结尾微修)……


    chapter87


    妈妈和弟弟回来,周倾就不能随便夜不归宿了。


    当然,她这么大的人了,是有自主权的,苏荃也不会明面儿上阻止她说别这样。但是晚上不回家得报备,苏荃肯定


    知道她干嘛去了。周倾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这样也有好处,距离产生美嘛,不会动不动就搞到床上去。纵欲伤身,周倾得尽量多留点精力用来工作。


    她建立新的品牌自己投资了一部分钱,苏荃又给她划了笔资金。算也不算第二次创业,周倾没用RB的团队和办公场地,筹备起来也驾轻就熟,颇有种商场老人的利落。


    别人夸她长大了,只有周倾自己知道,能长多大?分明是有钱了。


    周晋仁近来突然性情大变,开始跟周倾的关系变好,唯她马首是瞻,哪天两人去拜山头,晋仁也要推举周倾出来当大师姐。


    注册公司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靠晋仁去跑,他虽然脑容量不大,但会的东西全抹在嘴头上了。什么都不用周倾操心,事儿给办的妥妥的。


    这天两人从厂里出来,周倾闻着周晋仁身上一股子防火材料的味道,那是布料的涂层,他在仓库呆久,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再加上头上的脑油,混在一起别提多酸爽了。


    周晋仁问周倾办公室想装什么样的,他认识这方面的人多,弄起来很方便。


    周倾只是多看他一眼,周晋仁意识到自己的狼狈难为情了,却还瞪着大眼睛冲她嚷嚷:“你不要给我犯洋病,嫌弃劳动人民。”


    “我是觉得你认真工作的样子还蛮有魅力的。”周倾冤枉。


    “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太假了,晋仁不信。


    “你连别人什么眼神都要管。”周倾说:“做人要独断一点,别管别人怎么想,否则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你。”


    “你脸真大,知道淹死一个人要多少口水吗?哪那么多人在乎你朝你吐啊?”周晋仁别扭地冲着周倾翻白眼,人上了年纪是很怕被晚辈看不起的,“你不要小看我。”


    这话听着是发自肺腑的,给周倾听沉默了,“谁小看你了?”


    周晋仁不语,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儿。


    周倾看他头发油的打绺,这人一向臭美的,每天把自己当男明星打扮,香水浓到飘出二里地,事实上他确实也有点资本。


    “我觉得这次能接住一波风口,给你点儿干股如何?什么都不用管,年底等着分红?”


    “不用了。”


    周倾奇了,“真话还是假话啊?我可要当真了。”


    周晋仁再次用斥责的眼神看她:“你以为我帮你,是想分你的钱?”


    周倾立即说:“虽说咱们是一家人,不应该分的那么清楚,但是你付出了,就应该有所得。”


    “少来。”周晋仁以前不着四六因为有人宠着,但人真的不能那么麻木,啃完老的再啃小的。


    “既是一家人,我不相信哪天我吃不上饭了,你能袖手旁观。”


    周倾说:“只要你这辈子不沾染黄赌毒,肯定衣食无忧。”


    “自从跟老汪散伙我再也没玩过牌了,你别这么说我。”周晋仁跟她发誓。


    “好好好。”


    周晋仁说:“我跟你讲你真的不要小看我。我现在还算是青年人,年富力强的,以前是我收敛着实力。从今往后你好好用我,我好好辅佐你,咱们爷俩一条心,绝对大杀四方!”


    听起来真是搞笑,周倾细细品味又觉得心里暖暖的,“行吧,不我任命你为咱们公司的技术顾问如何?”


    “这头衔听着还不赖啊。”周晋仁咧嘴笑,人活一辈子,可不就活个面子吗?


    *


    梁淙出差结束,周倾的手机上就收到一条微信:我回来了。


    周倾从厂里出来没回家,准备去找他。


    但他这会儿还在公司处理事情,没在家,周倾一边开车一边给他发消息,在家里等人很没意思,她要去公司和他一起回家。


    又是好半天,梁淙才回复说好。


    那时候周倾也已经到他公司楼下,正是下班高峰期,写字楼里的人鱼贯而出,周倾发微信问:“你什么时候能走?”


    她来到楼下的茶室。


    这地儿就是她上次和徐成阳带周源来的,记忆犹新,她记得周源喜欢吃这家的抹茶绿豆糕,正好买一份带回去。


    她在前台点了单,就拎着包去找位置了。


    路过一个卡座,胡桃木座椅上搭着一件眼熟的黑色外套,周倾一眼就瞄到了。座位上没人,对面那张椅子上丢着小包和电子烟,明显是位女孩子的。


    周倾挑了挑眉,在那个位置上站定几秒。


    她真佩服自己,跟福尔摩斯一样,很快就找到了。两人在凉台吞云吐雾,他站得略微松垮,手指夹着香烟,白色的灰烬好长都没弹掉。


    其实这个画面还蛮微妙的,周倾拢共就来了这茶室两次,还两次都看见梁淙和这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说话。初具抓奸的条件了。


    周倾本来想叫梁淙的,但听了一耳朵,两个人正在说着要紧的事儿,声音很低。


    姜晓晖又来找梁淙,忧心忡忡地说她老爸最近又住院了,看那样子真可能没多久好活了。


    她爸没死她还是富二代,老爸死了她的名头就彻底变成小老婆生的了,谁还看重她一分,说不定还要受欺负。


    姜晓晖为争家产变得焦灼,她妈完全不顶事儿,光是嫁给她爸爸已经耗费了这辈子所有的智商,现在正伤春悲秋呢。


    姜晓晖对她爸爸也不是没感情,但孩子太多的家长像宠物店老板,对待自己的孩子也像对待要售出的宠物,想起来摸两把,卖的时候绝不留恋。


    宠物有没有被爱,自己晓得。


    她这一年在梁淙的指导下从她爸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商铺,别墅什么的,但是最重要的公司股份还没拿到手。


    “梁大哥,万一他要是没立遗嘱就撒手人寰,你能不能给我找个靠谱的律师打官司啊?就是那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我知道你肯定认识那种人。”姜晓晖觉得梁淙有这么本事的,想当然地说。


    梁淙看她一眼,“你港剧看多了吧,都什么年代了。”


    姜晓晖急得扯头发,“可我爸一点儿偏向我的迹象都没有。”她撒娇也没用了。


    梁淙得还姜晓晖一个人情,否则真懒得跟她掰扯,他说:“你父亲的财产早分完了,剩下那点儿是驴子前面的胡萝卜。不过他的东西,他想给谁就给谁,他人是无权左右的。”


    “那怎么办哪?”


    “任何关系都需要经营,需要包装,哪怕你最亲密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是梁溢这步棋你可以弃了。”


    “没听懂。”姜晓晖大眼闪烁。


    梁淙看着姜晓晖这个笨样儿,突然想到周倾就从来没有如此束手无策的时候,哪怕是她什么都不懂的时期,还知道给人送礼,想尽办法,她一点儿都不怕犯错。


    好在姜晓晖不算笨的彻底,她对自己的智商很清醒,也知道借力和抱大腿。


    于是梁淙跟姜晓晖解释,她之前和梁溢订婚是被两家当做资源交换了,完完全全被人当枪使,哪有人把自己辛苦打拼的江山给一个物件的道理。给些房子铺面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就行了。


    但若是想实现更大的野心,人设就得换一换。


    这不难,反正姜晓晖跟梁溢没感情,做好了随时分手的准备,她又问:“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我之前让你自己做事,怎样了?”


    姜晓晖说:“我好像不是做生意的料。”赔掉了好多钱。


    “去查一查‘屡败屡战’这个成语的典故。”梁淙点了点太阳穴,提醒她:“你知道上市企业为给股东交代是怎么在账面做文章的吗?很多事在于你怎么操作,动动脑子。”


    他没说得太透,姜晓晖抻着脑袋琢磨。


    站在门里的周倾倒是明白了,她觉得挺逗的,梁淙一个男的,突然被拉去演宅斗剧了。


    “你爸一时半会死不了,让他看到你巾帼不让须眉的决心,慢慢来,还有空间。”剩下的话梁淙懒得跟姜晓晖说了,他不喜欢教人做事。站那抽了会儿烟,眉眼里有一丝倦怠,但示人更多的是冷血的一面。


    烟灰长时间不弹容易抖落,他在一阵风吹来之前,用食指轻敲一下,就掉进了矿泉水瓶子里,没往旁边乱飞,点点火星子呲溜一声灭了。


    周倾抱着手臂看了会儿,心想梁淙有那么好心吗?


    他今天穿的随便,大衣脱下里面是件藏青色的羊绒衫和白衬衣,老气横秋的,这样的搭配应该出现在年长他十岁的男人身上。但好在他脸长得好看,身材撑得起来。


    这会儿他手臂懒懒地垂下,捏着烟嘴,眼睛看向远处,也不怎么抽,似乎享受这种灵魂出窍的时刻。


    周倾感觉他这人坏透了,又觉得坏蛋都挺性感。


    周倾原本是想喊他的,但察觉自己偷听了人家的事,最好是不要主动


    暴露。


    她越过那道门,坐进了卡座里。她为什么和梁淙合伙做生意不心安,必须要走一个人呢。


    因为和工作中的他,相处起来并不轻松。梁淙是那种想掀翻你,随时能掀翻的人。而对周倾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很快,梁淙和姜晓晖谈完了话,确认了要和梁溢分手就得从他们的婚房搬出去了,姜晓晖问:“那你还要不要我监视他了?”


    “不用了。”梁淙说。


    “好吧。”


    姜晓晖希望后面梁淙还能帮自己,眼神殷切地看向他,梁淙没有立即答应,似是在考虑。


    梁淙有事先离开,压根儿没看见周倾。姜晓晖又在位置上坐着拍了几张自拍照,眨眨眼睛噘噘嘴,拍够也走了。


    周倾握着手机看见外面梁淙隐进黑夜里,看着他的背影,心说不是啊,你发完骚就这么走啦?


    不多时,梁淙在微信里问周倾到了没。


    周倾回:干什么,你着急了?


    梁淙:慢成这样,你爬过来的?


    嘿,这个人嘴也坏成这样,周倾回:是,你过来背我。


    梁淙:麻溜过来。


    还命令上了,周倾拿了打包的点心返回车里。报复的心情大起,突然决定不上去了,她准备回家了。


    但行至一半又没往家里开,先去超市买了点吃的,还是去了他那。


    进门开灯她就闻到了花香,桌子上放着盛放的玫瑰花。她很喜欢花这种有生命力的东西,这次的和上次的又不同,玫瑰花的品种很多,这次单头的开得特别好,好像每一朵都在对她笑。


    冰箱里有吃的喝的,周倾有点儿累,躺在沙发上吃了些自己爱吃的东西,有一种葡萄味儿的夹心软糖她一直都很喜欢,时不时买来吃。这次惊喜地发现他家竟然有,她一口气把一整包都吃掉了。


    苏荃给她打电话,让她明早送周源上学。也就是说她今晚必须得回家去,都没多少时间了,他要再不回来她就走了。


    然而那人似乎有心灵感应,周倾心里的声音刚落地,门口就传来开锁的声音。


    梁淙看见她在也毫不意外,换了鞋子越过她走向洗手间,眼神也闪开了。


    周倾从沙发上跳下来,跟了过去,他拧开龙头洗手。周倾还盯着他看,眼神灼灼,突然额头吃了颗板栗。


    周倾忍住痛,故作神秘地说:“你今天做坏事了。”


    梁淙眼睛斜过来,睨着她。


    “为什么不说话?心虚吗?”


    他从柜子里拿牙刷,有些好笑地解释:“我今天多抽了几根烟,你肯定觉得我臭。”他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周倾说:“跟漂亮小妹妹一块儿抽的吧?”


    本来梁淙没反应过来,只当她瞎说八道,但那几个字稍微品一品,就能咂摸出味道来。他眼神微凝,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的有点道理。”梁淙吐掉牙膏沫,顺着她的话道。


    “什么有道理?”


    “是蛮漂亮的。”他逗她:“勉强算得上小妹妹吧,青春洋溢,还有点儿傻,很好骗。”


    “呵呵。你的品味还真是一致,几年如一日的喜欢二十岁小女孩。”周倾当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小很幼稚。


    “和你还挺像。”


    周倾心中愤愤,“别扯我。”


    “不是你先扯起来的吗?”他洗干净了手,刷了牙,气味变得干净,然后去搂她的腰,


    “你今天过来看见了?”他就说怎么突然又不来了,他在办公室等半天。


    和聪明人说话挺好的,不需弯弯绕绕,直击重点。


    “嗯,看见了。”


    第88章 chapter88反收购


    chapter88


    周倾心里也的确有点奇怪。


    倒没严重到怀疑出轨的程度,而是梁淙和别人有她不知道的事。


    “确定不问?”


    “没什么好问的。”周倾转开了脸,刨根问底显得她多小气似的。


    梁淙松开她走出去,把领带抽掉,领口也解了几颗扣子。他坐在沙发上,稍稍提一提裤腿儿,然后拍下膝盖,示意周倾。


    周倾装没看见,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梁淙发笑,没什么好问的她能扭头就走?“那我求你,给个解释的机会。”


    周倾斜过去一眼,“我知道她。”


    “知道什么?”


    周倾眉尖挑着层笑,“我陪徐老师去诸暨参加婚礼,她是新郎那边的亲戚。”周倾又不是弱智,几次三番偶遇到姜晓晖,自然忍不住要打听一下她姓甚名谁了。徐老师的前女友就是姜晓晖找来的,这小女孩戏很足。


    梁淙的表情有点微妙。


    周倾说:“你又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设,这个表情什么意思,好像我冤枉你了。”


    梁淙早就跟周倾坦白过那件事,这表情倒也不是心虚,“看把你厉害的。”他说,“见几面就查人族谱?”


    两个都是心眼子贼多的人,彼此彼此。


    “不是厉害。”周倾说:“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也不行。”


    梁淙微微笑着道:“你想对什么有数?”


    周倾扁了扁嘴没回答这个问题,身体靠过去,托着腮,观察他:“你和她搞什么鬼?”


    “你猜。”


    “我不猜。”周倾屁股刚挪开就被拽了回来,身体直接往他腿上倒,她撑着他腰腹爬起来说:“不说我走了。”


    梁淙存心跟她玩闹,箍着她的身体不让动,他略作停顿地道:“飓风和姜家合作的项目进行不下去,要扯皮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也要和梁溢拆伙。”


    周倾又把脸扭过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缺德,看看热闹。”他懒散地道。


    周倾眉尖的好笑变成了质疑,“你怎么这么无聊?”


    梁淙说:“说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周倾以为他开玩笑说的话,眯了眯眼睛思索着,抓住了其中一点,“你找那位小妹妹干什么?”


    梁淙没立即回答,而是低头看着她,眼里有点儿戏谑的意思,好像嘲笑她吃醋的行为,周倾摊了摊手,无力地解释:“我真的不是在吃醋!”


    “我的东西哪怕扔了,也不会让它落到别人的口袋里。”他低声道。


    周倾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是身体垮倒的姿势很不舒服,刚一动,臀部就被招呼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你有多动症吗?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报销,”他责怪道,就这么抱一会儿也不安分。


    周倾两腿干蹬了下,无果,干脆在哪摔倒就在哪里躺下。直挺挺地枕在了他的腿上,“你还是没说找她干什么。”


    “知道你在吃醋,承认得了,我不会嘲笑你。”梁淙


    的手穿插进她的头发里,缓慢地摩挲着。


    周倾闭上眼睛:真幼稚,你当是就是吧。


    “这小妹妹有点儿可怜,当初两家合作,她是被当和亲公主推出来的。现在利用完了,就不管她死活了。”梁淙说:“她还算有点脑子,知道给自己争取。”


    周倾有点儿唏嘘,这都什么人啊,未免太把婚姻当儿戏了,但是仍然觉得不对,因为梁淙从来都不会干涉别人私事的人,他连常境的八卦都不肯说,更何况他的竞品梁溢。


    梁淙明显忽略了和姜晓晖的交易,看来没有放弃争夺家产的打算。


    周倾有点不明白,他既然没有放弃的意思,那当初为什么要毅然决然地从飓风离开呢?


    周倾大概知道了这一点,她没有继续追问,在家里说工作好累,下巴抬了抬,说:“重一点。”


    “嗯?”


    “力度大一点……对……就是那里,嗯,好舒服。”周倾差点想伸个懒腰了。


    上头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听听你说的这都什么话?”


    “什么啊”周倾瞄他一眼。


    梁淙反而没表情了,看她的眼神很深,相处久了的人会明白对方每一丝情绪波动是什么意思。


    周倾嘴巴微张,可以看见洁白的牙,粉色的舌,甚至透亮的唾液,是刚刚吃酸的软糖舌根下生出来的。


    梁淙也懒得说懊糟事,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把周倾提上来。在周倾下意识吞咽口水的时候,他含住了嫣红水润的唇,带走了些许液体。又交换了不同的气味。


    周倾也搂住他脖子,感觉很神奇,身上又酸又痒,那只大手十分擅长揉骨拉筋。梁淙在性这事儿虽然直接爽利,却从不猴急,有那个耐心慢慢烘托氛围。


    微凉的的手指抵着缝隙,略略一搓,好像就掌握了眼前人的电门,让她后背发颤。


    周倾白净的脸被撩的泛红,埋头去亲他的唇,若即若离的一个吻。正当他调整着抱她起来的时候,她兜里的手机响了。


    声音不像电话。


    他摸索着抽出来看是闹钟响,才八点。


    “干什么?”


    “时间到,我要回家了。”周倾从他身上起来。


    梁淙脸色瞬间冷下,不止是没有消解的欲望那么简单。她要回家可以早点说,而不是进行到一半再通知。她明显故意的。


    “你有没有点契约精神?”梁淙一下子把她放到沙发上。


    “没有。”


    周倾把掀上去的毛衣整理好,内衣和裙子也都重新穿了一下,跑去洗手间梳头发,补唇膏,说明理由,“我真的要走了,我妈最近好忙,我弟需要我。”


    出来时,他手里拿着她的车钥匙和外套。


    “你要送我吗?”


    “走吧。”他说:“难得来一趟,没招待好你,不得送佛送到西?”


    周倾心中古怪,走到门边换鞋子。


    “下次提前跟我说你要几点回。”他扶着她穿鞋,“我也好早点回家来,尽说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一个小时也可以做很多事。”


    周倾扭头看他,“比如呢?”


    他两根手指,抵在她额头上,着重说:“两次。”


    “反正电梯里没别人,梁老板要不多吹点。”周倾嘴角翘起来,带着挑衅,“两次哪够,要不二十次、二百次得了。”


    “活塞管推起来都累,你两片嘴皮说起来倒轻松,也不怕闪了。”


    梁淙开周倾的车送她,晚点自己再打车回。路上少说要四十分钟,还能待在一块儿说说话,就是他多少有点儿不爽,开着开着车就拿方向盘出气,骂了句脏话,操啊。


    他生着气,周倾心里暗爽,抿着唇看向外面,憋笑都要憋出内伤。


    快到周倾家的时候路过一片商业街,街边的摊贩上冒着烧烤的白烟,周倾拍了下车玻璃,让他停下来。


    “干什么?”


    “给源源带点吃的。”刚刚周源用手机发消息给她,说写完作业,嘴巴有点儿寂寞。


    周倾知道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在疯狂长身体,总是饿,除了屎什么都肯吃。她打包了一盒烤生蚝,也就十个,怕周源吃多了拉肚子,打打牙祭就算了。


    梁淙也没吃饭,虽然晚了点,周倾还是陪他吃了碗面之后才回的家。梁淙表情仍对周倾的门禁很有微词。


    周倾其实知道这只是一时的感受,真工作忙了未必要黏在一起,她想起他在茶室外面抽烟放空的样子,很肆意,估计不想让人打扰吧。就像男的总要独自在车里坐会再上路。


    但是她忽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趁着这会儿氛围融洽,问他:“你和梁……溢,应该不是从小就是竞争关系吧?”


    “谁?”梁淙耳朵仔细辨认了下,“我那个便宜弟弟?”


    “这形容有点儿狗血。”


    梁淙手指捏易拉罐的动作停下来了,好像在思考,浓眉紧锁。


    家庭环境不同,他们并不能互相体会心情。


    那多人也说她和周源在家产面前是竞争关系,周倾却觉得莫名其妙,姐弟只有在逆境中互相鼓励的心,过的好的那个人也绝不会让另一个差。有什么好争的呢。


    周倾本想让梁淙体谅,但他没体验过的事怎么理解呢?于是作罢。


    她让梁淙开她的车回去,家里还有别的车,她明天可以开去办事。


    *


    梁淙车子刚熄火就接到了梁云峰的电话。飓风最近也在积极自救,做业务整改,准备把旗下一个品牌拆卖出去。


    那是一个国外的运动品牌在中国的经营权,有不小的商业价值,但买回来经营不善,连年亏损。


    梁云峰思前想后,梁淙接手最好,算是婉转的利益保全,反正没落到别人手里。


    梁淙没有说好或者不好,“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准备怎么卖?”


    梁云峰说了一个意向价格。


    梁淙说:“你要这样,我挂电话了。”


    “我是你爸。”梁云峰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来气,语气厌烦地道:“你能别一副谈不拢就一拍两散的样子吗?”


    “什么关系都要明算账,这是生意。我来说一个数字,你看行不行。”梁淙的口吻几乎不带个人情绪。


    梁云峰听了,不偏不倚地说这是一个抄底的价格,很难不怀疑他在飓风里仍有“自己人”没带走,“你抢劫?”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要给股东、债权人交代,做多方利益保护,你点头就接着往下谈,否则也别打给我。”梁淙下来锁了车,往电梯间走去。


    梁云峰沉默良久,他知道自己儿子性格随宋建兰,跟自己毫无关系,心思深沉还记仇梁淙当年从飓风出走估计也在等着这天,反收购飓风的业务。


    梁云峰早就怀疑梁淙这么做除了公事层面,也有为宋建兰报复自己的嫌疑。


    “你明天来面谈。”


    *


    梁淙最近略忙,周倾的车就一直停在他家的车库里,没给她送回去,周倾也没有过来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那。当年周倾开厂里的金杯都风驰电掣,现在倒是嫌弃上了那辆旧款的英菲尼迪,总觉得笨重。


    农历春节假期之前,周倾应纺织协会韩会长秘书的邀请,去参加一个行业研讨会。能结识不少这个行业的前辈,周倾珍惜这种机会,还熬夜写了一份发言稿。


    这天,她穿戴整齐去了会场,忙不迭与各方打招呼,每当别人喊她“周总”的时候,周倾都在心里狂笑不止:我这么个货,竟然被人喊总了。颇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虚荣感。


    但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她在会上发言的时候,下意识勾头发的动作,竟然摸到其中一个耳夹丢了。


    全钻的值不少钱,还是人送的,周倾讲完后沿着原路返回,埋头找了起来,但是人太多了,还有扛着摄像机的来回在会场走,半天都没找到。


    她心里有点失落,去问了酒店招领处,对方礼貌又无情地说给她登记一下,如果找到会通知她。


    “智造、零售数字化,创新发展新机遇。”有一道男声在她背后默默响起,这句话正是她刚刚在会上的发言题目。


    周倾转脸就看到了一张很像梁淙的脸,梁溢弯着嘴角对她卖笑,“我们又见面啦,小姐姐。”


    周倾没有接他的笑意,而是说:“你是复读机吗?”听着真尴尬。


    “你不喜欢这样?那对不起。”梁溢立马道歉,满脸的真诚:“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记住了你说的话而已。”


    周倾一直都觉得他这个人很怪,像是脑子不太正常。


    梁溢拦住了无心聊天的周倾,手展开给她看手里的东西,是她刚刚丢的,“这个还给你。”


    周倾:“我说刚刚死活找不着呢,原来是被你捡走了。”


    “你不谢谢我吗?”


    “谢谢你。”


    “感觉你躲我像躲传染病似的,我有这么讨厌吗?”梁溢有点伤心地说:“还是我哥在你面前,说了我很多坏话。”


    周倾左右看看,“这里有人提到你的名字吗?”事实上,梁淙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梁溢的名字。


    “既然没说,那太好了。”梁溢的手撑在门框上,脸上再度浮上一层人畜无害的笑容,“别人都说我和我哥长得超级像,你和我哥又是在谈恋爱。那你现


    在看我,有没有觉得……”


    “没有。”周倾确定了梁溢心理真有点儿疾病,她倒也不是有什么偏见,他长得挺好看,就是见到这个人纯烦。


    那种烦就像夏天拍蚊子,血和尸体黏在手心里,擦不掉。


    “你去精神病院看看脑子吧。”周倾说。


    第89章 chapter89切割(剧情线较多……


    chapter89


    “你建议我去看医生?”梁溢听着周倾的话,脸上出现莫名的兴奋,“有推荐的医生吗?”


    周倾把另一只耳夹也摘掉了,收进包里怕再弄丢了。


    她微微侧着头,露出一点儿脖颈来,皮肤很白,耳垂的形状很完美,梁溢悄无声息地观察着她,发现周倾的个子很高,穿着高跟鞋几乎与自己持平。


    女人太高,就容易有侵略性,梁溢的呼吸有点乱了。


    周倾对梁溢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她抬眼,佩服道:“你心里素质蛮强的,得罪了我,还好意思到我面前油腔滑调。”


    “你不都把我告了吗?为什么不好意思?”


    “你不会以为我打个官司,这事儿就算了吧?”


    梁溢被逼得脚底后腿了一步,片刻身体又上前,“我能感觉到你有点讨厌我,不止是因为那一件事,我想知道为什么呢?”


    “你想知道的事儿多了,交学费了吗,就问?”


    周倾这个脾气,不高兴的时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冲的,梁溢虽然感觉到压力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我猜你讨厌我是因为我哥?”梁溢说:“因为我们是亲兄弟?但很多事情没有对错,只有立场问题。”


    “……”


    “小周总。”这个时候有人来给周倾打招呼,“今天你一个人来的,最近几次打球都没有看见苏董,她最近在忙什么?”


    周倾不搭理梁溢了,转头笑脸相迎:“忙生计呀,现在做生意不容易,一根儿弦都不敢掉。”


    “你这就过于谦虚了,知道倾虹的生意红火,忙着发大财呢吧?”


    “市场基本盘就这样,大财能发到哪里去?”


    对方不语,脸上有些纠结,周倾主动问:“找苏董什么事儿啊,不知道我能不能办成?”


    “你要不跟我客气,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对方见周倾是个直接的人,便说了:“最近手上有个单子,找了几家都不肯做,想问问你们能不能接?”


    周倾问:“什么样的单子?”


    “几百万,但是技术上有点难题。”


    周倾大概懂了,不赚钱,事儿又多的差事呗,估计已经找了厂里被拒了。周倾想一想说:“这样吧,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让业务对接你?”


    对方还是不放心,“不如咱们加个联系方式?”


    “也行。”


    周倾三两句话跟对方谈妥告辞,以倾虹现在的业务量,这样的单子不应该接,但周倾想以前不景气的时候,客户都是长年累月,靠真诚积累下来的交情。总归不能在好的时候忘本,差的时候怨天尤人。


    那边梁溢看周倾这么大的老板,还亲自谈小客户,真是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打造人设。


    “你还没走?”周倾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是来讲和的,今天过来参加这种会,也是看到了你的名字。”梁溢说。


    周倾想起来了,他刚刚主动说起和梁淙是亲生的。周倾当然知道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涉及梁淙……梁淙应该不想让这种不光彩的家事如影随形吧,那真是脱裤子拉磨,转着圈儿的丢人。


    周倾把梁溢拽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松开了他,“你要跟我讲什么和?”


    梁溢看见周倾拽自己的衣袖,袖口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褶皱抓痕,可见她力气之大,但是衣服料子太好,很快又恢复了平整。


    真是可惜,想象不出周倾如果跟他有肢体接触,甚至抽在脸上,也有种爽感。


    “你们还没结婚,你就为我哥操心啦?”


    周倾说:“有事说事,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你扯淡。”没事可以直接滚。


    梁溢的确没有撒谎,飓风那边想通过私下谈判和倾虹和解,梁云峰之前是让梁淙跟周倾谈的,但梁淙明显不搭他这茬。


    梁溢就主动请缨,说他去年年底见过周倾,还搭了两句话,感觉挺好的,让他去试试。


    梁云峰没想就点头说了个好字,反正是没什么成本的事,万一捞着了呢。


    梁溢表现的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他就是单纯想看个热闹,对梁淙的女朋友好奇而已。


    梁溢对公司的事没有多上心,做得再好,跟他也没有多少关系,大伯对他没有寄托希望,只拿他当个趁手工具。


    大概率等他爷死了,梁淙就回归本位了。


    比如梁淙最近就接手了飓风拆分出去的业务,相当于白送给他,梁淙这种强盗行为梁云峰默许了,还指着梁溢的鼻子说让他多学习。


    梁溢就想自己要学什么呢?自己无论做什么,梁云峰都不看好,让他不要有非分之想,“你不要想着和他比,他有一个厉害的妈,你有什么?”


    那语气好像他是野路子生的,不配跟大少爷相提并论。梁溢想,真不想多个儿子当初就该射墙上去啊,搞个他出来算什么?虚伪的老东西。


    这会儿,梁溢对着周倾只字不提官司的事儿,只是更加仔细地观察周倾,她的眼神直接又果决,完全没有他认识的女孩子的婉转。那感觉像谁要是不如她的意,一巴掌把人拍死。


    “你要是因为我哥讨厌我,我也能理解,因为人都是情绪动物。但是你想想,除了尴尬的身份,我也没有做什么讨人厌的事吧?这样是干嘛呀?”梁溢的脸上总是挂着笑。


    周倾忽略掉他神经病一样的话术,“给你个建议,给自己裹条丝带站到橱窗里当礼物,那样有人喜欢你。”


    “开玩笑开玩笑。”梁溢说:“你们家厂的事,对不起,我知道给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周倾狐疑地看着。


    “你也是在生意场上混的,也知道这只是常规操作。娱乐圈的三线小明星出个头都有对家买黑稿,商业竞争本来就有黑||||手白手。”


    周倾在心里叹口气,“别说这些了,我把你拉到这里来只是想跟你说,别总拿梁淙说事儿。我不乐意听。”


    “你也会被男人的糖衣炮弹冲昏头脑吗?”梁溢说:“我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我很清楚。”


    周倾抱着手臂。


    “我哥惯会扮猪吃老虎,其实心思深的跟海底针似的。他这几年脱离家庭在外打拼,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排挤出去的,其实呢?他的原始资本是靠得家里,创业团队是他从集团整个抽走的,看着飓风江河日下,最后用手段逼着我大伯低价卖给他。这还是他的家吗?他把家人当什么?”


    周倾没接话,只是觉得梁溢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十足的正经。


    “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对家人尚且这样,更何况别人了?”


    周倾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他是真的没品。”梁溢说:“我早就跟你说啦,碰上我哥算你倒霉,别看他一副大情圣的样子,他手段多的很,你们合资的公司也会是一样的命运。”


    周倾听了半天,突然就笑了,“你应该从小就不讨人喜欢吧?”


    梁溢脸色微变,好像被踩了尾巴:“你说什么?”


    “你太会挑拨离间了。”周倾觉得他真幼稚,“这样的小孩很讨厌。长大以后也一样让人烦。”


    “信不信随你咯。”梁溢说:“我只是告诉你,别过分信任一个人。”


    “你凭什么告诉我?”


    “很多原因。”梁溢很坦诚地说:“可能是我嫉妒他,也可能是对你有点儿好感吧?”


    周倾一瞬间收了笑容,十分的严肃,“看你有点儿认真的意思,那我也跟你认真一下。”


    梁溢:“?”


    周倾警告他:“不要再在我面前说梁淙一个不字,


    你要是敢在别人面前散布一个造谣他的字眼,我的手,绝对会抽到你的嘴巴上。”


    梁溢的眉头皱得很紧,接着哭笑不得:“你俩可真是……”


    周倾走了。


    梁溢坐着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茶水准备间,门一关,什么光都没了,他坐在那很久,透过一个缝隙,看见周倾身姿利落地穿梭在人群中,谈笑风生,完全不受影响。


    她的气血充足,落落大方,性格开朗,作为倾虹的继承人,和梁淙还真的挺配的。从小到大,家里有个什么社交场合,第三代被推出来的人总是梁淙,给人介绍这是梁宝华的孙子,梁云峰的儿子……


    梁溢嫉妒吗?仇恨吗?


    梁溢只有羡慕,更想和他哥恢复过去的感情,但是梁淙却说这太恶心了。


    *


    梁溢上面有两个姐姐,比他大几岁。按照通俗惯例,他作为男孩,出生是父母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但是爸爸对他很冷淡,只有在他每次闯祸、或者下发成绩的时候进行责难。他还以为那就是严父的风格。


    印象里,妈妈从来没有抱过他,也没在他生病的时候表现过一次嘘寒问暖,碰到问题只会打电话,让爸爸回来,说:“你自己揽的摊子自己管,别推给我。”


    只有保姆照顾他。


    没有享受过关怀的人,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以为自己作为男孩子,这是父母给的历练。


    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亲戚说他长得很像堂哥,俩人一块儿走出去,旁人都以为是亲兄弟了。小孩子对长得像这种说法没概念,他也没留意,毕竟梁淙不跟他住在一处。


    只是有次过年,那个大家庭凑在一起,又有人聊起这个话题。梁淙多看了梁溢一眼,说:“是挺像的。”


    大人但笑不语,估摸着知道怎么回事,故意的。


    梁淙当时也不大没能参透,毕竟堂兄弟长得像也很正常。


    男孩子之间容易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梁淙和梁溢玩了一下午,发现他也喜欢打球,送了一副球拍给这位堂弟。


    虫子都有趋光性更何况人,梁淙随手的一个善举,梁溢就开始依赖了。


    他总是去找梁淙,干什么都向他看齐,什么话都跟他说。


    梁淙并不是个多热情的人,但是对梁溢挺有耐心的,可能是出于同情,也可能是天然的血缘关系的吸引。


    当然梁淙也有自己烦心的事,他时常闷闷不乐。梁溢问他,他打发走了他:“毛都没干,跟你说什么?”


    梁溢说:“这有什么,我懂的事很多的。”


    “跟我说说,你知道个什么?”


    梁溢那天下午就在梁淙的房间里偷喝啤酒,翘着二郎腿说:“我可能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大概率是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


    梁淙漫不经心地觑了这小子一眼。


    “我妈从来不拿正眼看我,我爸只有在我闯祸的时候家法伺候。”梁溢说:“但是他们对我俩姐姐就不是这样的。”


    “你是蠢货吗?”梁淙说:“你去照照镜子,领养来的,会跟家里人长得像吗?”


    梁溢这一想也对啊,那是为什么呢?


    当时梁淙在青春期,发现父亲出轨,价值观处于极大怀疑的阶段。略一挑眉,想到了一种可能:梁溢可能是叔叔出轨生的。


    梁溢意会到,骂了声卧槽,哥你太牛逼了。


    宋建兰安排梁淙出国,让他不要管家里的事,只管自己。后来梁淙放假也很少回去,和梁溢的联系也就慢慢减少。但多少也能体会彼此的心情。


    梁淙在外见识的多了,畸形的家庭五花八门。在外挥金如土,回来可能就戴上银手铐的,比比皆是,他逐渐能接受中年夫妻各自变心是常态。


    但是在某一天,宋建兰告诉梁淙,梁溢根本不是他叔叔的孩子,其实是他爸跟外面的人生的。梁云峰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出轨了。


    “这太恶心了。”梁淙无法直视自己和梁溢的交情,他对梁溢的好都变成了伤害宋建兰的帮凶。


    梁溢那次被梁淙点到了鼻子上,不知道他哥在骂谁恶心,他?还是大伯?梁溢自动把这顶帽子戴到自己头上。


    从那以后,梁淙没再用正眼看过他。


    梁溢想,靠,我也很无辜啊,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是非不分地就不理我了?


    他一直崇拜梁淙,梁淙打网球他也打网球,梁淙学金融他也学金融,梁淙进家里企业做事,他也求大伯让他进去。他真的很想像他哥一样,更想超越他,比他做得更好。


    可无论他怎么作妖,梁淙就是不搭理他。


    因为他设计陷害倾虹厂,梁淙亲自把他揍了一顿,是他这两年最爽的经历了,从头痛快到脚,所以他一下都没还手。


    他能把梁淙给气到也算本事。


    门外的周倾已经离开了,梁溢走出来。连这样的女人都爱梁淙,梁溢不明白,为什么最好的爱,都流向不缺爱的人呢?


    *


    周倾并没有把梁溢的话放在心上,她觉得梁淙是什么样的人她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何况做生意不趋利没心机,直接飞去巴黎好了,去做圣母吧。


    接下来就要到春节了,RB公司的年会梁淙并没有参加,他去了国外的工厂,周倾作为老板,在年会上发了几十万的红包,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辛苦付出。


    晚上梁淙给她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春节他还在外面。


    “你的车前面蹭掉了块儿漆,记得去补。”梁淙肯定是没蹭过,跟她说:“自己开的时候注意一点,别抢快,早了那么一秒两秒没什么意义。”


    周倾自己都没察觉,“你开车也那个德行,在说你自己吗?”


    “我不像有人技术烂。”梁淙也笑,在电话里跟她逗了两句。


    公司放假后,周倾去梁淙那取车,果然看见前面有一点点划痕。饶是周倾没有强迫症,也不是完美主义者。但这辆车尚在她的新鲜感内,看着这么个划痕还是有点儿心烦。


    周倾坐进车里,看见干干净净的副驾上放着一只蓝色丝绒的首饰盒,很明显是给她的,原来醉翁之意在这。


    看那形状大小,很像戒指。


    梁淙送了她另一对耳钉。


    夹了一张纸条:新年快乐。


    他是故意的在试探她,还是吓唬她呢?


    她把车开去修,4S店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这漆国内没有,要从国外寄过来。要等一段时间,周倾也不着急,便先做了个清洁。


    她把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拿下来。原本只是想探个究竟,到底是在哪蹭的,隐隐约约记起来了,有次开去乡下,路面太窄蹭到了旁边停着的三轮车。


    梁淙未免太仔细了,这也能注意到。


    但看着看着,就调到了别的时间上去。


    车一直在梁淙家车库待着,他没怎么开,一共两次。一次是送她回去的那天晚上,另一次是隔了一天的下午,他开去了公司。


    录音功能在车机系统中默认的是开启,她没有动过。


    说监视有点儿故意,周倾根本就没往那个方向上想。梁淙开车的时候都特别忙,一直在打电话。


    一次是跟梁云峰谈收购,周倾已经知道了。


    另一次是与常境通话,说的是同一件事。梁淙就是拖着飓风找不到合适的受让方,不得以找上自己,直接一杀到底。


    常境调侃他:“你这算坑梁董吧?也就他拿亲儿子没办法。”


    梁淙不在意地道:“这是他自找的。他愿意买单。”


    “六旬老人,本该是退休的年纪了,每天都焦头烂额奋战在第一线,都有点儿我见犹怜了。”


    常境说:“还有个倾虹集团追着打,真是够头疼的。”


    梁淙没说话。


    常境说:“你要不要从中调和一下?”


    梁淙沉默了一瞬,手指点着方向盘,笑道:“我曾经找过苏荃谈合作条件,被她拒绝了,我不会再谈第二次。这两家要斗个你死我活,于我无关,何必去浪费口舌。无论谁死谁活,我有利可图就行了。”


    常境笑了声,“但你和周大小姐


    又是这个关系,怎么收场?她不好糊弄。”


    梁淙没有回答,简单说了句:“我到家了,挂了。”


    周倾也关掉了视频。


    *


    除夕这天,一家人回乡下爷爷奶奶家过年。


    别墅的一楼供奉着爸爸的照片,周倾带着周源上香。周倾以前觉得对着静物讲话得不到回应,太无力了。


    今年她总算自洽了些,能讲的东西很多,也能静下心来了。比如她终于可以骄傲地告诉爸爸,她在事业上算是取得了小小的成就,解决掉了一些麻烦,不再是什么振兴集团的宏大而虚无的命题,而是可以承担起责任。


    她依然会好好照顾妈妈和弟弟。


    周源看着爸爸照片前面燃烧的香炉,撑着下巴,好笑地对周倾说:“看来老爸对你很满意,你看,他都乐开花了。”


    周倾一看,果然香灰炸成菊花的形状,也笑了。


    周源又说:“怎么不说说你谈恋爱的事啊?”


    周倾斜他,“话多。说你自己,别扯我。”


    于是,周源跪在蒲草垫上,双手合十,老老实实地道:“老爸,我会好好学习的,保证下学期考进班级前三十。如果没进前三十,我就卷铺盖从家里滚蛋……”


    听着真的很真诚。


    可周倾对他的后脑勺“吧唧”一巴掌,严厉道:“你们班一共就二十六个人,你考什么前三十?”


    周源:“……开个玩笑嘛。”


    祭拜原本是件严肃的事儿,但姐弟俩说着说着就又吵闹起来,太不严肃了。周源现在也不说让妈妈揍死姐姐了,而是对着黑白照片哭诉:“她总欺负我,我说不过她,也打不过她,老爸,你的宝贝可太难了,要不你把姐姐带走吧?”


    “你说什么?”周倾又不满意。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周倾立马捂住了周源的嘴,姐弟俩一起噤声不语。家里长辈很是忌讳如此轻浮的氛围,怕小孩子祸从口出,最好不要张嘴。


    来人是周与行,他推门看他们扭打在一起的样子,皱了皱眉,然后说:“干什么呢?吃饭了。”


    姐弟俩同时松了一口气,周倾松开周源,小家伙如获大赦,一溜烟地蹿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周倾和周与行,周与行不知为何有点儿尴尬,他去洗了手,也上了柱香,跟周晋恺说了两句话,十分恭敬的样子。


    “倾倾,你今晚回城里吗?”


    “怎么了?”


    “有两句话想跟你说。”


    “哦,我正好也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周与行正要问什么事,门又被人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简从舟,周与行截住了话头,简从舟大喇喇地问:“你俩在这做什么鬼事呢?”


    周与行瞥她:“把嘴摆摆正再说话。”


    “行,你也不要狂吠了。”简从舟当仁不让地说,也看见周源说的开花,赞叹道:“今天这香烧得不错啊,看来二叔在地下过得挺滋润。”


    周倾笑了一下。


    周与行说:“不要说些有的没的了,不尊重。”


    “毛病!”


    今年大家庭一起吃年夜饭,摆了两桌。饶是他们三个人已经是大人,各有担当,在这个场合还是要去坐小孩儿那桌。


    热热闹闹吃了饭,除了周与行不太开心,因为他被长辈催婚了,“与行都三十多了,谈个一两年结婚,再要个孩子,我们也能帮忙带带。”


    周与行说:“你们颐养天年的年纪了,还管这么多?”


    “看吧,说两句就急。”奶奶说:“也不知道死前能不能看到小重孙。”


    周源立马显摆道:“奶奶,你可以让我姐姐给你生小重孙,我姐姐谈男朋友了。”


    奶奶对周倾谈男朋友的事,也表现出了一定的积极性,但心中稍一琢磨,就说:“你姐姐生的是人家的人,姓别人的姓,跟咱们老周家可没关系。”


    简从舟和周倾齐齐翻白眼,这话听了二十多年,耳朵起茧子了,也懒得反驳。


    周晋仁给他老娘递了一盅白酒,他自己早已喝得面红耳赤,嘴上不慎利落地说:“喝吧喝吧,还堵不上你的嘴吗?什么年代了,还搞传宗接代的那一套啊?”


    “你又发什么神经?”老娘嫌弃他。


    “谁说倾儿的不是咱们老周家的?我跟侬港,周倾就是周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你根本就没去了解她,外面人都喊她周总的,你就在这哈港八港……”他连带着方言都出来了。


    简从舟已经拉着周倾出了门,问她:“你是不是在小叔那充钱了?否则他干嘛这么维护你?”


    “那是真的充值了不少,年套餐。”周倾问:“你也要充吗?”


    “给他充钱,我肉包子打狗算了。”


    周与行也跟着出来,他牵着周源的手走在前面。四个人一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座座乡村小楼,在一炸一现的烟火之下,像童话故事书里的场景。


    周与行说等他混到四十岁,就来乡下也建一座小别墅,种种菜钓钓鱼,退休的生活美滋滋。


    简从舟和周倾牵着手没搭理他,两人回忆着她们小时候的事,下河捉过螃蟹和小龙虾,脚趾还被石子割伤了。


    简从舟说:“我去香港的申请公司同意啦,很快就要走了。”


    周倾知道,简从舟一直想去香港分公司工作的,这个机会她等待许久,每天都在包里放本《20天学会粤语》。


    “这么快,你不是刚刚谈了男朋友吗,要异地啊?”


    “亲爱的妹妹,我怎么可能谈异地恋呢?”简从舟说:“直接分了。”


    周倾打趣:“这不是怕你寂寞么?”


    “到那再谈一个就好了呀。”


    周倾觉着简从舟真是神人,“你想谈就能谈到啊?那些男的都拿着爱的号码牌排队等你?”


    “你姐姐我聪明优雅,知趣大方,浑身上下都是优点,窈窕淑女,君子自然好逑,这有什么难的?”


    周倾没说话,周源现在前面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大姐真是自恋狂!”


    简从舟没理小屁孩,说:“对现在的我来说,爱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事了。恋爱谈多了也烦……”


    这一晚周倾和简从舟一直住在乡下的老宅里,聊天到早上,一夜鞭炮声不断,直到听见家中长辈起来做年饭。


    周倾的手机也跟鞭炮似的,一直响个不停,越来越多人给她发新年祝福了。


    “你不要处理一下吗?”简从舟问她。


    “太烦了,这个时候也没重要的事。”周倾直接把手机关机了,“我的大脑需要休息。”


    等到早上吃过了年饭,太阳出来,人们开始正常的生活运作,周倾才把手机打开。


    她看见昨夜零点梁淙给她打的电话,两个,她没接,他就没多打。


    周倾也知道梁淙一个人,他并没有过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只是周倾的心情乱糟糟的,也有点难过和盲目。


    这种时候并不适宜沟通,她需要自己在脑海里把一切整理清楚。


    上午九点,周倾算了算他那边的时间,给梁淙去了个电话。


    “你昨晚关机了。”梁淙平静中带了质疑的口吻,“我给你打两个电话,都没有接。”


    周倾笑着道:“也许你打到第三个,我就接了?”


    梁淙也笑了声,不冷不热,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周倾知道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从不做纠缠。


    “周倾,你有什么事吗?”梁淙并没有接周倾的这句玩笑话,凭经


    验直觉她有问题。


    周倾也很直接地说:“我的心情有点不好,或者说,很糟糕。”


    梁淙没有问她怎么回事,而是说:“那就休息一下,不要对自己有太高的要求。”


    “你说的对。”周倾点了点头。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周倾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没有问为什么,否则周倾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听了他的电话内容呢。


    其实那些话,他早就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过。只是他这次说得太认真,也太冷血了。周倾意识到这是真的。


    他没想到会被行车记录仪记录到,也没有想过瞒她,可是周倾仍然觉得别扭。


    这几天,她在深夜里,一度难过到心脏酸痛的程度。


    也许这就是妈妈说的道理,真和利益掺杂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是扭曲的。


    *


    周倾在乡下住到初三回城,直接去找周与行。


    她跟周与行说了自己的想法,她考虑拟定个退出协议。周与行感觉很突然:“你跟梁淙商量好了?”


    “没有。”周倾说:“我准备写好协议再去跟他说,直接让他签字。”原本她是准备等梁淙先开口的,但是现在她没法等了。


    “为什么?”周与行说:“你准备跟他分手?散伙?”


    “不是。我们事业上应该做个切割。”


    “懂了,保持感情的纯粹,这样挺好。”周与行笑着道:“但是RB今年才算得上开始盈利,你准备怎么回购?净资产等价吗?这么吃亏的事,姓梁的那个人精应该不会答应。”


    周倾已经想好了,态度也很坚定,说:“分期退出吧,第一次退出30%,剩下的70%两年内退完。他应该能接受。”


    “看来你是早有打算了。”


    周倾说:“我做事一向有计划,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好,我来帮你做合同。”


    周倾过年这几天应酬有点累,脑子也疼,她躺在周与行办公室的沙发上,小憩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你过年的时候要跟我说什么?”


    周与行看她完全不设防的样子,避开了视线:“原本我是有点儿不爽,你和梁淙感情和事业都纠缠在一起,担心你吃亏。但我这些时间想了想,你早就不是一个需要人出头的小孩子了,我的担心很多余。”


    周倾想也没想就说:“你本来就不应该有多余的担心,只需要做好律师、以及哥哥的本分就可以了。”


    周与行沉默了一会儿。


    作为一个家庭的既得利益者,周与行对两个妹妹是很有愧疚感的,也极尽自己所能地去照顾她们,这种习惯从他们孩童时期就延续到了现在。时间太久,以至于中间出了点差错。


    那天周倾说的那些话,也许她明白了个透彻,也许也是糊里糊涂。


    但是周与行自己需要承认,这种“照顾”让他的大脑程序出现了一行乱码,朦朦胧胧的,禁忌的,包括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直到运行的时候谬误显现,被别人发觉。


    这些,周与行须得自己纠正过来。


    看他长时间不回应,周倾投递过来狐疑的眼神,“你的声带失效了吗?”


    “我前阵子看了个大师,给我个建议,叫我不要干预别人的因果,否则损的是自己的福气。”周与行说:“所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周倾笑了一声,她并不相信玄学那一套,说:“什么大师啊?相信这些,说明你老了。”她停了下,想一想又说:“但说的还有点道理。”


    “你认同了?”


    “翻译直接点,不就是: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吗?早就有人总结出来了啊。”


    周与行也笑了,“一个女孩子,说话别那么俗气。”


    周与行很快把合同做了出来,周倾看了之后修修改改,梁淙当初投给她的那些钱,这三年周倾也帮他赚回了不少,基本上做到了公平。但是梁淙要拿RB做他的商业部署,是不能了。


    周倾去周与行那里拿了合同回来,她的车去补漆了,周与行说送她回公司。正巧是初八开工那天,下雨了,路上又开始堵。


    周与行跟周倾说着事情,周倾则在脑海里盘算着怎么与梁淙谈,谈判的方式很重要。


    雨水不大也不小,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车开到园区,周与行问:“今天有要紧的事吗?要不要吃火锅去?”


    “没胃口,下次再说。”


    “我就知道你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周与行奚落着她,将车停在了周倾的固定停车位上。


    刚解了锁,周与行就看到了旁边的黑色宾利,里面还坐着人,可不是梁淙吗?也不知道坐在车里干什么呢。


    周与行把车窗降下来,弄出一点动静,梁淙那边很快就察觉了。


    周倾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正准备下车,门却被周与行锁上了,“干嘛?”


    “往左看。”周与行提醒了一句。


    周倾刚扫过一眼,周与行就把车倒出了停车位,然后开出了园区。周倾觉得他有病:“干什么?”


    “看某人不爽,膈应他一下。”周与行淡然地道:“走,咱们吃完火锅再回来上班。让他慢慢等。”


    “神经。”


    “嘿,他怎么没追上来?看来对你的感情也就那样。”周与行嘲讽道。


    “你真的有病。”周倾嘴上骂着周与行,心里却像水珠掉进荷叶上,零零落落地都抖动着。


    车子越开越远,她从后视镜里模模糊糊地看到梁淙从车里下来,站在雨里没动,看着他们。


    周与行是真的要带周倾去吃饭地,总归是要灭一灭这人的气焰,周与行记住了梁淙每一次对他放的狠话。


    但是看周倾阴冷的脸色,他也没过分整他,吃了顿简餐就送周倾回来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周倾在园区门口就下了车,雨还没停,她又在园区门口花了二十五块钱买了把透明的雨伞,走回办公楼。


    梁淙大概已经进去了,他当然不会傻到站在雨里一直等。


    她走得很慢,但是不得不说,刚刚看梁淙淋雨她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爽感,所以她没有阻止周与行那么做。


    眼前挤进来一个黑影,遮住她的光线,他的黑色外套不断往下坠雨水,似乎被淋透了。他的发丝和眉毛,也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


    周倾抬起头来,惊讶到嘴巴张开。


    梁淙阴恻恻地问:“周与行在搞什么鬼”


    第90章 chapter90交割


    chapter90


    周倾没回答,摸他的衣服,都没用力搓就带了一片水渍下来,果然是湿透了。


    “你为什么要站在雨里淋着?”


    “你为什么要跟他走?”


    “临时有点事。”周倾把这个话题带过:“里面的衣服也湿了吗?”


    “他和你有什么事?”他接着问。


    “先上去吧,要感冒了。”她的办公室里有干净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加班到太晚她也会住在公司,这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周倾把伞往他头上举了举,这把伞挺小的,完全不能遮挡两个人,偏向他这边周倾的肩膀就露出来了,她也没在意。


    梁淙又把伞推了回来:“你自己打吧。”


    两人正要往办公楼里走,这个时候,周与行的车又开了回来,停在他们面前,他降下车窗把文件夹递下来,笑着道:“看你这个丢三落四的习惯,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


    “谢谢。”


    “梁总没带伞吗?”周与行看向梁淙。


    梁淙眼神阴沉,带着无限鄙夷,“你搞什么?”


    周与行下巴略抬,吊儿郎当地说:“带我妹去吃了个午饭。”


    他可真是会添乱,她刚刚对梁淙说有事来着,周倾没好气地对周与行说:“你下午不是约了人吗?赶紧走吧。”


    “别赶,这就走。”周与行说:“跟梁总打个招呼嘛,怎么淋成这


    样,别生病了啊,”


    梁淙觑了周与行一眼,“所以你是故意的吗?让周倾担心我?”


    周与行嗓子里呛了口空气,觉得没意思,说:“我走了。”


    周倾已经走到了楼里。


    梁淙回到办公室脱下外套,周倾把毛巾拿过来,又倒了杯热水。他擦了下头发,但这不顶事,衣服全都湿了。


    “你在外面淋雨干什么?”周倾再次问,有点调侃的意思,“演偶像剧啊?”


    “你看见我在淋雨,还跟周与行走。”他的语气很淡也很直,“我猜,看我狼狈,你应该会爽一点。”


    周倾笑了,“谢谢你,为了让我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不客气。”他略略抬头:“所以,你爽了吗?”


    “有点爽。”


    “所以床上床下,我都能让你爽,对吗?”他突然接了这么句话来。


    周倾正在喝水,听着这话被呛着了。梁淙过来拍了拍她的后背,把热水拿过去自己也喝了几口,“出息。”


    “神经病。”


    梁淙很快打了个喷嚏,夏天淋雨没什么事,但现在是冬天,很容易感冒,“你要不要回家换衣服?”周倾提议。


    “你陪我?”


    “走吧。”


    周倾路过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文件还放在桌子上,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这个时候跟梁淙谈?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作罢。


    梁淙透过玻璃的倒影,看见了周倾轻微摇头的幅度,应该是心里在想着事情。他没问她。


    回去的路上,周倾给林薇发微信,叮嘱她把自己桌上的文件锁到文件柜里,并且再把办公室门的关上,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林薇工作态度一向谨慎,什么也没问埋头就是干。


    梁淙一到家就进浴室洗澡了,周倾到厨房转了圈,他这个春节没在家,家中锅冷灶冷的,连花都死了。


    周倾从冰箱里找出一颗尚算完好的生姜,切切丢进锅里煮了,很快暖烘烘的,带点辛辣的味道随着热气飘出来。


    梁淙洗完澡,随便套了条长裤就出来了,上面打着赤膊,周倾看了眼他腹部的肌肉。


    梁淙注意到她的视线,扯着唇角笑了。


    周倾问:“笑什么?”


    “笑周与行那个蠢货。”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玩弄把戏。


    ——都是神经病,周倾说:“你不要跟我哥计较。”


    “这很难,要不你让他睡觉的时候留只眼睛站岗吧。”


    “……”周倾不搭这茬,盛了一碗姜汤给他:“别感冒了。”


    梁淙接过来没喝,放到一边,他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我们很久没见了。”


    “还好吧?”不到两周。


    “你过年那几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哈哈。”周倾笑道:“怎么现在问我这个啊?”


    “我那天就想问你的,但考虑到你跟我说了,很大概率我也做不了什么,就不让你重复了。”他说:“现在你想说吗?工作上的事还是什么?”


    “算是工作吧。”


    “算?那是还是不是?”他被她弄蒙了。


    “到时候我会和你说的。但时机好像还没成熟,算了吧。”周倾说。


    “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需要你很谨慎地对待。”梁淙顿了顿,好像在脑子里猜测了一下是什么。


    “我对待所有的事都很谨慎啊。”


    “倒也是。”梁淙弯腰抱了抱她,更像是把她捧在手里掂量,说:“轻了点,你最近没好好吃东西吗?”


    “你当称猪肉?”周倾的后背被他摸得很痒,他的手心又很凉,弄得人一阵阵打颤。她踮脚搂住了他的脖子,脸在那蹭了蹭,“你要做还是要喝?分个主次出来。”


    “急什么?”


    “谁急了?”


    生姜茶喝起来就是那个样子,算不上多好喝,但也不难喝,他皱着眉,在周倾的监视下一口气喝完了。


    周倾这才放开他坐到沙发上,情绪有点胶着,也有点绞尽脑汁的意思。股份转让的谈判应该比任何事都都要谨慎,她不想因此影响两人的感情,更不想增加矛盾。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是事实,她只能让自己不去计较。


    “你下午有事吗?”


    “你有事?”


    “没要紧的就别出去了,在家和我待一待。”他这种话说起来也理所当然。


    两人的视线对了对,周倾大笑着躺下了。梁淙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腰,又捏了捏她的腿,好像身体检查,“好笑吗?”


    “不上班上你啊?”


    周倾被他检查完毕,抱到了腿上,摸着那两团,说:“谁上谁无所谓,这种事儿么,两情相悦不就得了。”


    周倾被他揉得受不了了,喘气连连,发现他其实有点儿无赖气质。


    梁淙还没吃饭,叫了东西来,周倾又陪他吃了点,周倾这些天忙得晕晕乎乎,吃完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余光里看见他收拾掉桌上的碗筷,把电脑拿出来,又去阳台打电话。门关的很严,周倾完全听不见他讲的什么,只看见嘴在动。


    梁淙背后跟长眼睛似的,忽然回头。


    对视上以后,他把电话拿远一点,做了个让她闭眼睡觉的动作,周倾妥协,他才接着打电话。


    下雨的傍晚是很好睡觉的,听着滴答滴答的雨声,周倾难得睡了这几天第一个午觉。醒来屋子里很安静,他还坐在她旁边,眼睛却看着电脑。


    “你这次出差时间很长,事情办得顺利吗?”周倾问。


    梁淙看过来,他一直在为IPO做准备,做股权梳理和财务与合规整改,把情况简单和周倾说了下。


    周倾点着头,表示了解,并没想知道太多。他们在商业目标上其实有很多分歧,周倾知道梁淙做公司的最终目的就是上市融资。


    而周倾从来都是想再创一个比倾虹更高的辉煌。


    “A股的审核比较严格,周期也很长,要三五年吧。”


    梁淙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回答:“我的耐心一向足够。”


    不知道为什么,周倾的心脏突然像那扇玻璃窗一样,被雨点敲打着,有些急切,好像要碎的声音。


    她直觉梁淙有事跟她说。


    梁淙略作思考,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来,递给周倾,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梁淙希望周倾把手里部分的股权转让给他,以达到他相对控股的比例,梁淙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会在上年度净资产估值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三十的价格,一次性支付给你。”


    当周倾意识到他们三年协议期限要到的时候,梁淙当然也意识到了。他甚至比她更早一步做准备。


    梁淙此前没跟周倾说,也是一直在考虑。关于股权之争,准确来说是控制权,从来没有停止过。


    如果一定要争,梁淙希望能平稳落地。


    之前和周倾合作不那么愉快的时候,他有过想法让周倾全部退出的,现在做出让步,给她保留部分。


    这招打了周倾一个猝不及防,她懵了一瞬间,然后翻开文件阅读里面的条款。他们公司没有股权质押,冻结等不良情况,等他完成付尾款就得做交割了。


    梁淙做事果真爽快利落,给钱也大方,她不吃亏。


    梁淙起身倒了点水,眼睛还落在周倾的身上,继续说:“工商变更以后所有的事都不会变,你还


    是RB的老板,和倾虹厂的合作也依然继续。”


    “但公司不由我做主了。”周倾指出来。


    “大概是这个意思。”梁淙说:“钱不会少赚,你有更多精力去负责厂里的事,你不是一直很想把倾虹厂做大做强吗?一般人没有那么多精力把所有事都做好。”


    周倾这会儿突然想开个玩笑,她说:“但我是二般人。”


    梁淙还以为她会立即如母鸡护崽般暴跳如雷,所以她的反应不在她的预期内,愣了片刻,也笑出来。


    周倾问他:“如果我转让给你,你能保证不改变经营模式吗?”


    梁淙不假思索地说:“不保证。”


    周倾又问:“你给我留一部分股权,是因为我之前就设下了一道屏障,我不能完全退出公司,否则舆论影响很大,对吧?”


    梁淙听这话不太痛快,“所有的经营模式,都要按照市场的风向调整。你清楚的。”


    “RB这个公司对你来说只是众多的投资项目之一,是赚钱的工具。”周倾说:“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它是我事业的启航,承载了我在困境中的所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