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抚养权
二号说得对,西西的爸妈果然要离婚了。
西西的妈妈未能挽留成功,她的丈夫背地里已经成了另一个女人的丈夫。
这段时间,西西的爸妈总是在吵架,西西的妈妈声嘶力竭地诉说这么多年自己的付出,辱骂他的忘恩负义。
偶尔,也会大哭着祈求他回来。
但这些都没有作用。
男人脸上始终是与自己无关的平静。
两个大人在客厅里争吵的时候,西西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她躺在床上,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只是一场噩梦。
“醒了就好了。”西西小声告诉自己。
因为捂着耳朵,所以她听不到爸妈吵架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声音回荡。她的声音成了世界中唯一的声响,于是她坚信了自己的话。
等醒来了,爸妈就和好了。
西西昏昏沉沉地即将睡去,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确实应该是一个孩子熟睡的时间。
但她刚刚睡着,房门便被猛然推开了。
西西的妈妈失去了往日的优雅和平静,她站在门口,客厅的光在她身后投注,房间里落下了一个狰狞巨大的影子。
“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她尖声问:“你要跟谁?”
西西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呆呆的,妈妈走上前,厉声问:“你跟谁!”
西西最想要的,是爸爸妈妈不要离婚,但她看得出来妈妈现在心情很不好,这不是妈妈想要的回答。
于是,西西强忍着心理的悲伤:“我跟妈妈。”
西西成了筹码,妈妈拉着她,像是战利品一样,被拉到了客厅中:“听到了吗!女儿跟我!”
男人皱着眉:“大人的事,你问孩子做什么,你没有收入,孩子得跟我。”
“我没有收入?我没有收入孩子也愿意跟我!”
西西站在妈妈身后,虽然妈妈像是胜利了,但西西隐约感受到,也许妈妈才是战败方。
西西听妈妈说过很多次,爸爸妈妈是青梅竹马的初恋,毕业后就结婚了,婚后第二年,就有了她。
妈妈总说,以后西西也要和妈妈一样当个小公主,遇到爸爸这样的王子,幸福地过一生。
但现在为什么他们就不幸福了呢?
争吵永无休止,西西被拉过来,然后又被忘记。
她呆呆地站着,不知道为什么,没人需要自己。
第二天去上学时,西西的头发乱乱的,早上也没有吃饭。爸爸妈妈吵了一整晚,早上,爸爸摔门离开了,妈妈躺在床上,西西想靠过去看看妈妈的时候,被妈妈骂了一声“滚开。”
西西吓得愣在了原地,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妈妈从床上起身,抱住了她,两个人一起哭了一会儿。
妈妈说要静静,西西自己去了学校,这次,她没在小区门口等胖花。不知道怎么的,她有点不敢见胖花。
但在学校里,西西的异常很快被胖花发现了。
第一节课的时候,胖花就看到了前排西西头发的散乱,这一节课的时间,胖花不停伸头看向西西。
若是往日里,西西也会回头几次看看胖花,她们会对视着,露出同样的笑容。
而今天,西西一次都没看向胖花。
下课铃一响,胖花立刻找到了西西。她被西西的脸吓了一跳。
西西的眼睛很肿,鼻子有些发红,因为哭太多,被纸巾磨破了皮。
胖花把西西拉到了教室外面,小花坛的角落是她们的秘密基地。
胖花严肃关切地看着西西:“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西西鼻子一酸,再次哭了出来:“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这是一件大事,胖花也没有办法,她只能抱住了西西,让她在自己的肩膀上哭泣。西西一边讲述自己的害怕,一边颤抖。
她没有吃晚饭和早饭,现在肚子饿得难受。
土崽就在旁边站着,小心地看着周围,不让其他学生走近,防止西西的秘密泄露。
“土崽,”胖花小声说:“你去把我的那个碎花饭兜兜拿过来。”
很巧,今天早上,妈妈给胖花装了两份早饭,胖花吃了一份,还剩下一份。
这当然不是巧合,最近西西家的争吵愈发严重,二号对他们的关注也多了起来。她自然知晓昨晚的争吵,也知道西西没吃上晚饭和早饭。
二号对人类离婚这件事毫无兴趣。
婚姻的成立和破裂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二号并无置喙的余地。
但孩子不能不吃饭。
对于西西没吃上饭这件事,二号认为她的父母并不合格。
课间休息时间很短,下一节就是胖花最喜欢的语文课了。但西西还在哭泣,从昨晚开始,爸爸妈妈就一直在吵架,没有人关心她。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肩膀,她趴在上面哭得很厉害。
胖花招招手:“土崽,你帮我和老师请假吧。”
她想了想:“就说我拉肚子了,西西在陪我。”
四年级是孩子们成长的年纪了,他们开始有一些奇怪的认识,比如拉屎拉尿是丢人的事情。课堂上,就算很想去卫生间,他们也不敢举手。
而现在,胖花为了西西,宁愿承认自己是一个丢人的人。
土崽接了这个任务,又跑去了教室里。
他很想维护胖花的形象,宁愿说是自己拉肚子了。但这个理由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拉肚子,却是他跑过来请假,两个陪同他的却在休息。
土崽给胖花和西西请了假,回到了教室里坐下,心里仍然担心着她们。
同时,他也好好听讲,认真做了笔记。
他预感,今天也许胖花和西西并没有心情写作业,他好好听课,把作业都帮她们写掉。
西西在胖花肩头哭了一通,等到哭得没那么厉害了,她断断续续说了昨晚的事情:“应该要离婚了……”
胖花不太理解:“你的爸爸妈妈那么好。”
西西仍然认为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和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她想努努力,让爸爸妈妈不要离婚。
胖花想说些什么安慰西西,但离婚这件事那么远,那么严重,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才会让西西舒服一点。
胖花只能轻轻地拍着西西的后背,就像是妈妈拍
自己,希望西西得到一些安慰。
等到西西哭得没那么厉害的时候,胖花拿出早饭,让西西吃。
西西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抽泣。
胖花小心地看着她,慢慢地说:“我们一起努力,让你爸爸妈妈不要离婚。”她观察着西西的脸色,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必须要离婚的话,”胖花说:“你可以跟我,我要你。”
胖花认真地思考养活西西这件事。
她有零花钱,之前花钱太过大手大脚,导致没有积蓄。
但以后,她会把所有的钱省下来,全都用来养西西。
胖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西西:“你和我睡一张床,饭很简单,妈妈爸爸多做一份就好。衣服的话,我比你胖一点,但我可以少吃一点,等我瘦下来,我们一起穿我的衣服。”
“我的零花钱也一起用,但是我们最好节省点,攒一些钱,交大学的学费。”
“但你每年都会有生日礼物,”胖花承诺:“我会把你养得和以前一样好。”
胖花的生活经验极其有限,在她匮乏的想法中,她努力地计划着西西跟了她之后的生活。
西西最近听父母吵了好几次架,她已经比胖花懂得多了,明白离婚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但她的父母懂得更多,却一直在追问她到底跟谁,并没有安慰过她,也没有和她讲述过离婚后的生活。
而胖花却仔仔细细地描述了她准备给西西的生活。
西西能从胖花的话中听出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她的抽泣慢慢停止了。
她好像被人需要了。
在她破裂的世界中,有人给她勾勒了一个完整的安息之地。
最后,西西的眼泪消失了,她甚至露出了一个幅度很小的微笑。
但她最后拒绝了胖花的好意:“我还是跟妈妈。”
西西变得成熟了一些,她很现实地说:“妈妈没有工作,如果我不跟她的话,妈妈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事实。
西西的妈妈只在毕业后工作了一年时间,她给家庭做了很多的贡献。但她对丈夫太过信任,名下没有任何积蓄,如果到了法院起诉的地步,西西大概率也会被判给爸爸。
如果西西跟了妈妈,她们能得到一些抚养费。
和胖花聊过天之后,西西觉得自己好多了,在胖花的帮助下,她还给自己扎了头发,看上去又是个体面的小女孩了,仿佛和以前一样,有很多人爱她。
之后的日子里,西西的家里仍然在不停地争吵。
她渐渐得知了爸爸还有另一个家的存在。
西西的心无数次地碎裂,她的妈妈也濒临崩溃,无暇拯救自己的时候,更无暇安慰女儿。他们与其说是在争夺女儿的抚养权,不如说是在争个胜负。
夫妻两个争吵最激烈的时候,口不择言,说出了很多恶毒的话。
“你看你的样子,像个黄脸婆!我根本不想回家面对你这张脸!”
“我黄脸婆?我是为了谁黄脸婆?要不是给你生了孩子,我不会是这个样子!”
……
西西爱着她的爸爸妈妈,她还太小,不明白很多事情没有对错。
于是,她固执地在这场故事中找个负责人。
爸爸那个新的女人太过遥远,西西最终选择责备自己。
父母仍然在争吵,彼此埋怨。
十二年的婚姻,十八年的相恋,到了今天,一地鸡毛,最爱的人成了最恨的人。
西西今年十一岁,她过了十年最幸福的时光,现在跌到了最残酷的境地。
她站在窗前,认真地思索着,是不是自己的存在导致了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如果没有她的话,妈妈就仍然年轻又漂亮,爸爸仍然爱着妈妈,他们还会幸福地生活下去?
西西站在十二楼的阳台,思索着自己的十一年人生。
她有些想胖花了。
胖花的肩膀很多肉,很柔软,也很温暖。
在踏出阳台前,她只想再在胖花的肩膀上靠一靠。
她想得太出神,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父母的争执已经停止。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头一次这么默契,惊诧地看着门口走进来的女人。
二号没时间和他们打招呼,也没时间走下敲门编造个理由的流程。
胖花的朋友,不能这样死在她们关系最好的这一年。
西西向着外面的天空伸出了手,高空的风冷漠地吹过她的手臂。她天真地想着,就算爸爸妈妈真的想离婚,如果自己死了的话,是不是他们就会抱头痛哭一场,选择继续一起生活下去呢?
但在她即将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她的手被紧紧地拉住了。
拉着她的手和胖花一样柔软,很温暖。
“走,”二号说:“跟我回家,胖花准备争夺你的抚养权。”
第92章 第92章兜兜转转两年间
二号抓住了西西的手,把西西带回了家。她们两个出门的时候,西西的爸爸妈妈没有说话。
他们刚刚跟着二号走进来,看到了刚刚的景象,大概明白将会发生什么。
他们受到了震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着二号将他们的女儿带走。
一路上,二号和西西都很安静。
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西西没忍住,她开口问:“阿姨,你怎么知道……这个时候……来找我?”
二号解释不了,于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走到了家门口,二号才说:“以后不要这样做。”
她诚恳地说:“也许你觉得父母离婚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但是也许十年内外星人就来了呢,你现在死了,就见不到外星人了。”
“到时候整个地球都变样了,离婚不是什么大事。”
西西愣了愣,头一次听到有这么安慰人的。
二号这话,西西接不下去,她笑了笑:“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进门后,二号和西西谁都没有提起刚刚的事情。
胖花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看到西西来了,她很高兴,穿着拖鞋吧嗒吧嗒跑过去:“我妈说你给她打电话了,今晚住我家。”
西西没有打电话,但她也没有否认,和胖花牵着手,在胖花的书桌前坐下。
“你在写作业吗?”
胖花摇头,她把信纸挪了挪,把内容展示给西西看:“我在写申请书。”
她写的是争夺西西抚养权的申请书。
胖花是真的很想要西西的抚养权。
她乐观地说:“虽然妈妈说你跟我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想申请试试。”
有句话胖花没说,她想让西西知道,有很多人想要她。
其实,胖花想让土崽也写一份申请书,但她又担心,万一法院真的把西西判给了土崽,那就麻烦了。
土崽是男孩子,他的衣服不能共享给西西。
胖花决定自己多努力。
二号通常不阻碍胖花的奇思妙想,虽然知道这事毫无可能,退一步讲,等母星降落了,这事也不可能。
但二号没有阻止胖花。
胖花实实在在地准备了不少东西,她没有什么证件,也没有鉴定书,她只能拿了很多材料,来证明她们真的关系很好。
“这是我们两个从幼儿园开始写的小纸条。”胖花指向了旁边的小盒子:“我都装起来了。”
“这是我过生日的时候,你给我送的礼物,也装起来了。”胖花认认真真地说:“法师大人看了,就知道我们关系好了。”
二号告诉过胖花,那叫法官,但胖花又忘了。
还有一个盒子装了很多照片,有幼儿园在翘翘板上拍的,有上次她们去大草原拍的,还有最近拍的猛龙小队的造型。
甚至,胖花还做了个表格,里面精细地计算了她的生活费,以及以后准备给西西的花销。
“有些不太够。”胖花不好意思地说。
二号在旁边补充:“胖花和我提了增加生活费的申请,我已经同意了。”
胖花点头:“是的,所以我需要重新做一张表,让法师大人知道,我能养得起你 。”
她低着头,继续计算了。
西西坐在她身边,沉默地看着她。
西西仍未想明白,在父母的决裂中,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自己到底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
但她现在忽然明白,起码在胖花这儿,她是被珍视的。
西西看向了二号,嘴唇轻轻蠕动,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西西和二号的目光对视。
一个慢慢变成了人类的外星机器人,和一个一夜长大的11岁女孩,默默地看向了彼此。
房间里只有胖花的声响,只有她还是一个真正的小孩。
她描述着自己天真的构想,她的计划向来没什么可行性。但这个无用的小人类治疗了外星来物在太空飞行中的数据链条的损伤,又开始治愈人类小孩的心理创伤。
一号在客厅坐着。
他把那台老祖宗电脑从老钱的厂房里拿出来了,他感觉自己有义务给它养老,于是放在阳台的桌子上,时常给它晒晒太阳。
一号经常在那台电脑上操作些什么东西。
但这会儿,他坐在老祖宗前面,却什么都没做。
他也在静静地倾听房间内的声响。
这一刻,他也开始有点欣赏胖花了。
西西就此在胖花家里住下了,西西的爸爸妈妈给二号打了电话,问了西西的情况。
对于西西在这里住,他们并不反对。
上次西西准备跳楼的举动,着实把他们吓到了,他们意识到事情到了必须做个决策的时候。
西西的爸爸妈妈都想要她,尽管西西表达了自己想法,但爸爸仍然不愿意放弃,事情无法避免地走到了起诉的地步。
在得到消息之后,胖花也郑重地表示自己要参与到这场诉讼中。
二号陪着她,到了法院。
法院的工作人员正在和西西的爸爸妈妈沟通,询问事情是否还有调解的余地。
胖花严肃地站在工作人员面前,郑重地将自己的材料交了过去:“我也要西西。”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她低头看着胖花,掂了掂手中一箱子证物的重量,比双方父母提供的材料都更有分量。
二号已经提前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了,请求她配合表演一下,维护两个孩子的小小心灵。
尽管知道这是孩子无知的一厢情愿,但工作人员仍然有些被感动了。
“我们会认真考虑的。”工作人员这么回答胖花。
第一场诉讼即将开始之前,西西的爸爸忽然决定退出了竞争。
他的女朋友怀孕了。
在他的另一个家中,经历了几番哭闹和争吵后,以及一张验血的报告,证明肚子里孩子的性染色体是XY之后,他经过了“痛苦的考量”,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
西西被他放弃了。
为了尽快解决这场离婚官司,现在居住的房子被留给了西西母女俩,抚养费也谈了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彩凤提供了帮助,提供了经验丰富的律师,为西西的妈妈争取到了足够的利益,西西的爸爸作为过错方,付出了代价。
结果出来那天,西西脸上是想哭又想笑的表情。
她的妈妈在旁边疯狂地辱骂:“是个人吗你!啊?孩子都不要了!”
西西抱住了妈妈:“妈妈,妈妈。”
她一声声叫着“妈妈”。
“你要我,妈妈,我要你。”
胖花难过极了,很想去给西西一个拥抱,却不敢去打扰她们母女的相拥。
西西仍然住在之前的家里,只不过家里少个人而已。
西西的妈妈变了个样子,之前她总是岁月静好、温和优雅,现在沉默了很多。西西总是想逗妈妈笑,可不管她做出什么怪样子,或者是考出什么样的好成绩,妈妈脸上的笑从来都不达眼底。
但也有好的变化。
休整过几个月后,西西即将上五年级前,西西的妈妈决定出去找一份工作。
她的学历和前任丈夫一样,但是实在太久没有工作。
彩凤和乔老师帮忙,提供了过渡用的简单工作。
这份工作,西西妈妈做得还可以,看上去步入了正轨,也许过段时间,她便能从这份工作离开,找到一份更适合她的好工作。
西西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她现在比之前懂事多了,不再跟着胖花和土崽吵吵嚷嚷,而总是微笑着看他们闹腾。
她长大了,不再是孩子样,而变成了一个少女。
少女穿着白色的裙子,妈妈太忙了,每天回家后都很累。西西要自己洗衣服,收拾整个家,她的裙子有些旧了,微微地泛出一点黄色。
但她实在漂亮,纤细秀美,泛黄的长裙并没有使她失色,而更添加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阿姨现在工作怎么样?”胖花问。
西西点点头:“还可以,就是挺忙的,工资也不高。”
西西的妈妈做了那么多年的家庭主妇,总归有些不习惯。
胖花安慰:“慢慢来。”
西西有些迟疑:“但我感觉她还是不开心。”
但为什么不开心,妈妈没有说过。
她本也是一棵树,只是被另一棵树遮掩了日光,吸收了营养。而现在,她重见天日,强烈的日光使她感到了痛苦。
若是熬过了这段阵痛期,她便是一棵更为高大的树。
这世上,总有人在脱离自己原本的环境,蜕变,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未来。
但有人成功,也有人失败。
西西眼里,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妈妈做什么都能成功。
但以这个社会冰冷客观的视角看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
她没有熬过这个阵痛期。
西西的妈妈在公司认识了一个新的男人,是她的领导,和她的前夫一样温柔体贴,一样的收入高。于是,她再次心甘情愿摔倒在同一个坑里。
进入新的恋情后,西西的妈妈心情好多了。
她需要爱情的滋养。
西西对这个叔叔不欢迎,也不排斥。她只是觉得有点失望。
她的爸爸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她。
她的妈妈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他们都是普通人。
人有两次关键性的长大,一次是认识到父母的平庸,一次是认识到自己的平庸。于西西而言,她的成长来得太早了一些。
但妈妈高兴了,那就足够了。
在西西五年级上学期的时候,她的妈妈再婚了,西西跟着妈妈搬去了新家。
新家离胖花家和学校都有些距离,西西每天要坐公交车上学了。
又过了两个月,她的妈妈怀孕了,是龙凤胎。
等那两个孩子出生后,正是西西小学毕业后的暑假。西西的妈妈,不,那不仅仅是西西的妈妈了,她成了另外两个孩子的妈妈。
家里总是忙碌的,叔叔雇佣了保姆阿姨,那两个龙凤胎的爷爷奶奶也来了,每天都亲亲抱抱小宝宝,家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妈妈脸上也是幸福的笑,叔叔趴在妈妈耳边,亲昵地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甜蜜的私密话,一切都像是回到了过去。
西西站在角落里,像个不合时宜的家具。
后来,她主动提出搬走,独自住到了原来和爸爸妈妈的家里。
妈妈有些愧疚,但也如释重负,拜托了亲妹妹照顾西西。虽然是西西的亲阿姨,但阿姨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要顾及。
西西委婉地拒绝了阿姨每天都过来陪她的安排,她说自己有地方去。
西西去了胖花家里,
胖花如约,将自己的床分了一半给她。
兜兜转转两年,胖花最终拥有了西西的抚养权。
第93章 第93章小臭蛋
胖花、西西和土崽所在的小学旁边便是对应的初中部,不用考试,就能直升。
其实,在小学毕业前,西西的妈妈也曾考虑过,给西西换个初中,毕竟这里离新家太远了,没办法接送,只能让西西自己坐公交车。
但她被新生的孩子绊住了手脚,没有来得及操作。
现在倒是方便了,西西以后还是和胖花、土崽上一所初中。
对于西西的安排,她的父母其实有些为难。他们都有了新的家庭,新的伴侣并不欢迎西西。
幸好,西西上了初中,初中可以住宿。
西西的妈妈还算上心一些,对西西很关心。但在小学毕业后的暑假,她实在扛不住婆婆的不满,只能先将西西安置到原来的家中,让自己的亲妹妹来照顾西西一个假期。
然后等到初中开学后,西西就可以住校了。
对于这个安排,西西的爸爸也没有异议。
西西也曾经试图和爸爸妈妈提过,她想住到胖花家里去。
但西西毕竟是她父母的孩子,尽管他们离婚了,西西也是他们的孩子。孩子住到其他人家里,总归是个不好的事情,会让人觉得他们没有责任感。
所以,西西的爸爸给初中部交了三年的住宿费。
西西的妈妈给她准备了好几套被子,还有洗漱用品,细细地叮嘱了住校的注意事项。
他们都表示,西西放假了,可以来他们家玩。
这便是他们能给出的全部父爱和母爱了。
西西笑着答应了。
然而,出了门,她便拒绝了小姨的照顾。她说姑姑会来照顾她,但对姑姑,她又是小姨会来的说辞。
因为西西爸妈的离婚,两家人闹得挺不好看的,她的姑姑和小姨并没有彼此的联络方式,也没想到这个一贯乖乖听话的侄女/外甥女,竟然有两边说谎的胆量。
西西成了没人管的小孩。
若是正常发展下去,西西会交到一群在街头混的朋友,跟着他们一起闲逛打架。她长得漂亮,很快就会有男朋友,然后一步步地走到漂亮女孩能跌落的最坏境地。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女孩,她们混迹在浓重的夜色中,慢慢溃烂。
但幸好西西还有地方去。
幸好,在那场没来得及开庭的抚养权的诉讼中,还有胖花的存在。
西西背着包到了胖花的家里,二号早早便知道她会来,提前将门打开。西西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胖花在家里玩积木,听到声响,她扭头看过去。
西西张开手臂:“Surprise。”
西西漂亮的眼睛轻轻眨动,笑得有些试探:“我归你了。”
她被抛弃惯了,即使知道两年前的胖花真诚地想要自己,但她却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同样值得胖花珍惜。
胖花呆呆地看着她,片刻后,她疯狂地尖叫起来:“啊!啊!”
胖花像个小炮弹一样,原地跳起来。
她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跑到门口,郑重地抱了抱西西:“我就知道你是我的!”
胖花蹲下来,十分开心地将自己所有的拖鞋拿出来:“这些是我们的拖鞋。”
她的态度,很好地安抚了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女孩。
西西松了口气,但她又悄悄地看向了一号和二号,她已经懂事了,明白这个家做主的不是胖花。
但一号仍然坐在他的老祖宗面前,对着屏幕思考些什么东西,好像根本没觉得这个家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二号的态度也稀疏平常,她淡淡地看向了西西,问她:“中午吃虾行吗?”
西西点点头,小声说:“我不吃姜。”
二号扭过头,对一号说:“中午的虾多买点,再买两个柠檬。”
一号不在乎家里的事,他有二号就够了。尽管在努力接受胖花,但他仍然时常对她感到厌烦。
一个胖花,两个胖花,没什么区别。
一号在琢磨这台老旧电脑,试图做些改变,没有注意到二号的声音。
二号加重了声音:“听到了吗?亲爱的!”
一号立刻有了反应,像是接收到什么指令一样,他迅速地回头:“我听到了!”
他中气十足:“亲!爱!的!”
西西挠挠头,之前她爸妈也会说亲爱的,但那时候爸爸妈妈说的时候,语气温柔,不像是胖花的爸爸妈妈,像是在喊口令一样。
但她以后是胖花家的人了,要接受一切不同的地方。
西西换了拖鞋,胖花拉着她去了房间里,商议以后书桌和床怎么分配的问题。
二号在客厅看着她们的背影。
二号不怎么在乎西西,但西西是胖花最好的朋友。
二号不想让胖花不高兴。
并且,听说小区里有的小孩在吵着养猫狗,二号不想养这种智商低的生物,人类是她能接受的底线。
她光是训一号,已经很麻烦了。
但西西很好,客观来讲,她虽然没有胖花可爱,但智商也许比胖花还要高一些,比较好养。
养个西西也不错,起码胖花不会想养猫狗了。
西西就这样成了胖花家里的一份子,跟着去了土崽家几次,又顺利地融入了土崽家里。
乔老师很喜欢西西,她当了一辈子老师,职业习惯喜欢这种乖乖的小孩。
因为乔桐的身体问题,乔老师长久以来都以为自己没有子孙缘分了。但彩凤带来个土崽,还有个胖花,现在又来了个西西。
西西和胖花不同。
西西基本上算是没有父母了,更让人怜爱。
并且他们三个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好朋友,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
彩凤也心疼西西,她一边抱着胖花,一边抱着西西,脸上全是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有两个女儿呢。”
胖花和彩凤姨姨很亲近,被揽在怀里,她笑着在彩凤的脖子上呼气,让彩凤忍不住往外推她:“小臭蛋!”
她们笑闹着,西西犹豫了下,她尝试着加入进去,轻轻地也在彩凤的脖子上呼了口气。
彩凤将她和胖花按倒在沙发上,轻轻拍她们的屁股:“拍到屁股了,两个小臭蛋。”
土崽在旁边稳重地看着她们,乔桐在他身边,担心儿子是不是羡慕了,于是,乔桐学着彩凤的样子,拍了拍土崽的屁股,小声说:“儿子,你是小香蛋。”
土崽扭头看了看爸爸,谴责地说:“爸,你怎么那么幼稚呢。”
乔桐受伤地看着他,深觉自己被嫌弃了。
二号在旁边站着,看着她们闹,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西西在她们家住了一段时间了,二号和一号对她很好。
也说不上好,西西其实说不出来在这里是什么感觉。
叔叔阿姨两个人都淡淡的,平日里似乎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但只要是给胖花买东西,总给西西带一份一样的,切蛋糕的时候,她和胖花的两块也是一样的大小。
即使是挤牙膏,她和胖花的牙刷上挤出的牙膏,也是一模一样的形状。
就……挺神奇的。
西西搬来的时候,带了一张银行卡,她的爸爸妈妈按月往里面打钱,西西把卡给了二号,算作自己的生活费。
但她的卡始终放在客厅的柜子里,从来没人动过。
她进入这个家,就像是一滴水融入海中,没有引起一点波澜。
西西感觉,自己大抵是被好好照顾了。
胖花对西西眨了眨眼睛,她们达成了默契,两个女孩偷偷跑过去,悄悄走到了二号身后。
她们同时伸出手,轻轻拍了二号的屁股。
二号对她们的行迹心知肚明,但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扮演出被惊吓到的模样。
胖花和西西拍完之后跑开了,胖花得意地说:“妈妈,你被传染了,也是小臭蛋了!”
二号装出生气的样子:“你们才是小臭蛋呢。”
彩凤刚刚被脖子吹气,笑得不行,她向着楼上走去,顺手拍了拍二号的屁股:“哈哈哈哈,二姐,你也是臭蛋了。”
二号继续扮演生气的样子,但能源核心震颤中,其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欢喜。
那股子欢喜蔓上了她的嘴角,让她的生气看上去不伦不类。
但一号是看不懂的。
他是母星最优秀的机器人,也是地球最劣质的人类。
他看到了全程,现在认定了自己的二号是被欺负了。和孩子置气没什么用,他走到了乔桐的身边,相当用力地打了乔桐的屁股一巴掌。
乔桐捂着屁股,被他打懵了,委屈地问:“大哥,你干嘛啊?”
一号理直气壮:“你老婆打我老婆。”
乔桐盯着一号,相当无奈。大哥手劲太大了,乔桐现在屁股发麻。
彩凤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哈哈一笑,作势又要拍二号一巴掌。乔桐立刻捂着屁股跑开了。
彩凤闹够了,去了楼上,去帮乔老师了。
乔老师在收拾房间,在原本那个给胖花的房间旁边,她又收拾出来一个给西西的房间。现在正在铺床单。
彩凤来了之后,帮忙套枕套。
她们一边忙碌着,一边商议以后西西的成长问题。
很明显,西西
的爸妈是指望不上了,一号二号也不是靠谱的样子,彩凤和乔老师自然而然地承担了这个责任。
她们讨论的时候,小心地关了门,不让孩子们听到。
她们说着给孩子们买新衣服,说去学校和老师打好招呼,说了很多很多的细枝末节,也说了很远的未来,西西应该读什么样的大学。
三个孩子毫无察觉。
但二号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对西西没有多余的感情,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西西是胖花捡来的小猫。
二号对她的感情也就仅此而已了。
而彩凤和乔老师与西西毫无关系,却谨慎精密地筹划她的未来。
楼下孩子们笑着闹着,楼上在讨论一个被抛弃的人类幼崽的未来。
二号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很美好的处境中,她几乎想不到比现在更美妙的事情了。
但母星要降临了。
母星降临后,她们能够生活得更美好吗?
二号对此一无所知,并且无能为力。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会选择一种解压方式。这次也不例外。
二号主动走到了一号身旁,自然地拉起了他的手,轻轻依靠在他身侧,扮演出爱极了他的模样。
一号的表情立刻变了,他笑得止不住了,简直就像一头驴子,满心以为能够吃到头顶悬挂的胡萝卜。
乔桐还捂着屁股躲一号,现在终于松了手,小声嘟囔:“大哥那傻样……”
二号扭头笑吟吟地看着一号。
因为他这么可怜,毫不知情自己握着的爱情其实是一场空,二号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第94章 第94章糖
海市的房地产开始发展起来了,当初彩凤那个二十万六千的店铺,现在也不止这个价钱了。
一号和二号早就把他们租的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买下来了,而在这个小区附近盖起了商场和地铁站,也盖起了几个新的小区。
这几个新的小区,宣传时说自己是高端小区,吸引的自然也是高端人士。
这些高端人士别的不好说,但钱绝对是多多的。
这些高端人士的孩子们,便进入了初中部,成为了胖花的新同学。
现在学校里的学生有三种,一种是胖花、土崽和西西这样,从小学直升过来的。
有些是考过来的,也有些是附近高端小区通过户籍进来的。
初中部比小学部大得多,人数多了一倍。
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愿意直升过来,也有些去了其他学校,现在大多数学生都是新来的。
而学校里担心直升的学生和新来的学生有隔阂,各自形成小团体,这样对学生自己的成长和学校的声誉来说,都不是好事。
因此,在分班时,这些学生被分得很散乱。
胖花小学读了五年,她已经五年没有新同学了,现在身边好多都是新同学,她高兴极了。
她总是这个样子,对一切都保持着积极的接受和探索。
彩凤和乔老师托人找了关系,把西西和土崽安排进胖花的班级。他们两个根本离不开胖花。
西西和土崽不是很在乎其他同学,但只要胖花开心,他们就也跟着开心起来了。
胖花和西西回家后,吃饭的时候,和二号讲学校的情况。
“成绩最好的是徐一枝,她是考进来的。”胖花话语中很欣赏这个女孩:“真的很厉害,语文成绩特别好。”
其实徐一枝同学其他的课程都很好,但胖花只关注到了她的语文成绩。
胖花还是喜欢现代诗,但她的文学天赋没有点亮,作文的思路横冲直撞,刚开始还能切个题,几段话后,这个主题便淹没在一片废话中了。
一号怀疑胖花根本没有文学天赋这种东西。
但一号也没有,他看了很多名著,也看了《霸道王爷爱上我》,他发自真心地认为后者要比前者迷人。
这个文学素养,让钱斯明十分不耻,二号也强硬地要求他,绝不能把这种书给胖花看。
在钱斯明和二号的谴责中,一号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文学素养并不比胖花强到哪里去。
这恍惚间,让一号产生了一种也许胖花真的是他生的感觉来。
他一直都知道二号深爱胖花。
为了他的二号,他也应该去爱胖花,他也确实在做这种努力。
但在爱上胖花的优点之前,他先爱上的,却是与自己相似的、胖花的缺点。
西西一边听胖花说话,一边吃饭。
今天又煮了虾,因为胖花说话太认真,筷子好一会儿没动了。西西吃了两口饭,便放下了筷子。
她伸手拿起了虾,开始剥壳。
她将剥好的第一个虾放在了胖花的碗里,然后又剥了几个,陆陆续续放到了一号和二号的碗里。
西西已经很习惯这个家了,她做的很自然,就像是家里稳重的姐姐。
这个家自然而然地接纳了她,她也想多做些事情回报家人。
二号注意到西西的动作,她自然而然地将那盆虾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吃饭,”二号轻声说:“其他人不用你管。”
小猫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要和胖花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西西对二号笑了笑,然后拿起纸巾擦干净手。
二号也不喜欢剥虾,黏黏糊糊的质感,并且很小,很费时间,不如海里的鲸鲨,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但胖花和西西都爱吃。
胖花在兴致勃勃地说话,二号不想打扰她。而西西已经剥了虾,她不是家里的小女仆,不用照顾大家。
二号的视线挪到了一号的脸上。
她自然而然地开了口:“亲爱的,我想吃虾。”
一号本来正敷衍地听着胖花的讲述,听到二号声音的时候,他有些呆住了。
二号为什么这样的小事都要找他?
一号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欢喜。
“好,”一号僵硬地说:“我要给老婆剥虾。”
他的手很稳,剥虾速度很快,因为心情太好,虾头剥离时流出的**,都让一号觉得漂亮起来。
他手里不停,脑子里已经想到了明天。
他要早早去上班,去见老钱,告诉老钱,他老婆让他剥虾。
这是什么?
这是信任,这是依赖,这是爱啊!
被爱情激励着,一号剥虾后,还主动去给孩子们添饭,胖花得以继续讲述学校里的事情,她对那个徐一枝相当有好感。
西西给胖花补充信息:“徐一枝不怎么说话,个子矮矮的,但性格很好。”
“对!”胖花兴高采烈:“徐一枝可好了,她什么都会,但课上从来不举手回答问题,下课了也不和别人说话,我以为她不会理我呢。”
“然后呢?”一号端着饭碗回来了,他听出了胖花的意思:“所以你明明知道她不会理你,你还是去找她说话了吗?”
胖花一脸的理直气壮:“是啊,但是她竟然理我了耶。”
一号长久地注视着她,觉得她是个相当不要脸的小玩意。
甚至,他开始同情起那个不爱说话,却被胖花骚扰的小人类了。
事实上,徐一枝并不需要一号的同情。
她确实不怎么说话,但并不是不爱说话,她也渴望有朋友。
但她不敢。
之前她在农民工小学读书,因为成绩太好,才得到了来这个学校读书的机会。她很明白,自己
和班里的其他学生都不一样。
从入学那天开始,她便低着头,从不敢抬头看人。
她羡慕班里的所有人,羡慕总是穿着新衣服、白白净净的汤乔,听说他家里开着海市最大的连锁饭店。
她羡慕洛西西,洛西西简直像个公主,坐在那里,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甚至连老师都对她温柔很多。
她最羡慕的,就是班长郝杉。
郝杉便是胖花的名字了,这个名字是在一号的指示下起的,一号、二号,第三个自然是三号了。
一号省事,他给自己的名字都相当糊弄,郝一,郝二,那胖花就是郝三好了。
但这不符合人类的伦理逻辑。
二号思索了很久,给胖花起名郝杉。
胖花可以是一朵花,但她也应该是一棵树。
徐一枝最羡慕的就是郝杉了,她壮壮的,脸蛋圆圆的,全身都是力气,笑起来声音清脆响亮。
而被她羡慕着的汤乔和洛西西,总是围绕在郝杉身边。
汤乔白瘦,清俊,像一颗星星。
洛西西美得就像是月亮。
被他们围绕着的郝杉,便是完整的一片宇宙了。
而在开学的评估考试成绩出来后,那片宇宙走到了徐一枝座位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一枝啊,”班长真诚地问:“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徐一枝惊呆了,她慌张地解答了班长的问题,告诉她那道诗词题目应该怎么解析。这一天,她都心神不宁,简直觉得自己是被神灵眷顾了。
胖花告诉了很多人,说徐一枝成绩又好,又热心解答问题。
又有些人来找她了,徐一枝身边热热闹闹的,她几乎要认为自己和这些同学没什么区别了。
但放学后,她回了家,便再次回归了自己的现实。
家里墙壁是陈旧的,柜子带着经年的痕迹,爸爸妈妈在厨房里做饭,只有锅碗瓢盆的声音,却没有一点人声。
徐一枝将书包放下,她走到了厨房里。
尽管她走路声音很大,爸爸妈妈却没有回头看她。
她走到了父母身边,轻轻用手拍了拍妈妈的后背,妈妈惊喜地回了头。
徐一枝熟练地对妈妈比划起手势:我回来了。
是的,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听障人士,因为长期处于无声世界,因此也不会说话。
徐一枝捋起袖子,帮爸爸妈妈择菜,爸爸一边炒菜,一边腾出手比划:在学校里怎么样?
徐一枝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应该是因为父母自卑了。
她同学的父母,是老板,是律师,是摄影师,是大领导,而她的爸爸妈妈只是个卖煎饼的。
甚至,她的爸爸妈妈连身体健康都做不到。
贫穷,无望,一眼便看到了生活的尽头。
但她又是个不坏的孩子。
她爱着自己的父母,因为知道他们的辛苦,而努力学习,并且在家里做了很多家务。
而由于她并不以父母为荣,父母对她的爱,和她对父母的爱,都成了她痛苦的来源。
心中那点自卑,和她的懂事发生了矛盾,让她更加难过。一边择菜,她一边低着头,落下泪来。
她摒弃这样的自己。
她越来越难过,地上是一塑料袋的烂菜叶,她瑟缩着肩膀,小声抽泣起来。
家里十分安静,她的哭声其实很明显,而她的父母背对着她,在水池和炉灶上忙碌着,对房子里唯一的声响没有任何反应。
徐一枝习惯了,从小就是这样,之前,她听邻居说笑,说她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哭了很久,但父母都没有发现,直到她哭得声嘶力竭,几乎昏厥过去。
但几次这样的哭泣之后,她便再也不哭了,从此成了大家口中那个“命不好但是很懂事”的小孩。
在爸爸妈妈回头之前,徐一枝哭完了,也收拾好了情绪,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他们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吃了饭,只偶尔比划几个手势。
灯光不好,有些昏暗,那些手势便在墙上投下了几个变形的影子。
饭后,徐一枝的爸爸妈妈便匆匆离开,去摆摊了。
而徐一枝收拾了碗筷,将餐桌擦干净。然后,她拿出来一盏台灯,这是爸爸妈妈专门买给她的。
台灯按钮按下了,屋子里明亮多了。
徐一枝拿出作业本,开始写了起来。
往常,她会先做语文作业,这是最简单的,但今天,她把语文作业留到了最后。
她知道,写作业的时候,她一定会想起来班长。
她苦惯了,喜欢把糖留到最后吃。
第95章 第95章三人同行,一人免单
孩子们一进了初中,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土崽比以前成熟一些,不再总是在游戏房玩积木,而是研究起现代诗歌。彩凤在考虑把游戏房改成书房。
但土崽拒绝了:“先不改,我的卧室够用了,游戏房留着。”
他说:“胖花还得玩呢。”
西西的成长来得更早,在妈妈生了龙凤胎之后,她便彻底长大了。
虽然妈妈有时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家看看,说弟弟妹妹想她了。但西西从心底里,从没认可过那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也没认可过那个有叔叔的房子,是自己的家。
她仍然认可那是自己的父母,以后如果需要的话,她会为他们养老。
但现在,她的家人,只有胖花和土崽这两家了。
相比较土崽和西西,胖花成熟得更晚一些。
她仍然喜欢玩具,喜欢在脑子里构建一个王国。
有时候,这样的话题对于土崽和西西都幼稚了一些,但他们仍然会坐在她身边,听她讲下去。
仍然天真的胖花,是他们生命中一个锚点。
她就这样,便很好。
但胖花也感受到一些变化。
西西开始收到情书了,放学的时候,西西将收到的情书展示给胖花看。
粉色的信封纸,上面还有小爱心。
胖花稀奇极了,觉得这是一件顶大的事情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能看吗?会不会不好啊?”
西西直接把信封打开给她了。
胖花郑重接过来,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很明显,写信的男孩用尽了自己的全部知识储备量,拼凑出一封没什么文化但十分热烈火辣的情书。
胖花大受震撼,没想到同学们竟然有这么多的花花心思。
回到家后,她们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二号。
二号皱着眉看那封情书,西西仰头看着二号,眼神有些忐忑,虽然面对胖花时,西西相当镇定,好像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其实她心里也是不安的。
她的妈妈之前总是告诉她,女孩子就是要做公主,要享受爱情。
有些事情,一个人做不到,那么找个好男人,全部问题便解决了。妈妈无数次告诉她,恋爱是很美好的事情。
当时的西西也曾对爱情充满了期待。
而妈妈描述中解决了她全部问题的爱情,给她添了最大的麻烦。
但妈妈再次遇到了爱情,便又再次解决了问题。
西西毕竟只有十三岁,她看不懂这件事,不理解到底应该怎么做。
西西看向了郝阿姨,猜测着郝阿姨会怎么说。西西大概能猜到,也许郝阿姨会说,爱情确实很美好,但她们现在年纪还小,不到考虑这个的时候。
二号皱着眉读完了
这封情书。
她将那封情书放在了桌子上:“不行。”
二号严肃地说:“这个男孩不行。”
“全是废话,”二号说:“他甚至没有提到结婚了应该怎么办。”
二号看向了胖花:“还记得当时胖花争夺你抚养权的时候吗?她计划了全部,从感情到金钱,从房间的分配到谁先起床用卫生间。”
二号说:“不要嫁给一个对你还不如胖花的人。”
这是西西从没考虑过的角度。
胖花听着妈妈的话,一时间,她骄傲了起来:“也许没有人比我对西西更好了。”
二号立刻说:“那西西可以不结婚。”
“你们已经有家了,不需要组成额外的家庭。”
西西得知了这个之前从没听过的答案,她目瞪口呆,忽然感觉人生像是被打开了另一条路。
那封情书,原来在她看来还算有些心意,她不知道怎么去处理。
但现在,她猛然发现,写一封五百字的情书,最多也只需要两个小时,她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两个小时,而去浪费自己的人生。
她不是必须结婚、等着王子拯救的公主。
那封情书不再重要,而是随意地放在桌子上,一号回来后自然也看到了。他随手拿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
他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人不行。”
但他的角度不同:“他的措辞甚至不如胖花。什么你的马尾辫是我的心跳节拍器,心脏里顶多安个支架,没有什么节拍器。”
一号坦然说:“我从没见过比胖花语文更糟糕的人类,这人不行。”
这封情书后来被装进了垃圾袋里,被一号跟着厨余垃圾一起丢掉了。
但那张粉色的纸,倒也不算毫无用处。
以此西西再次确认,自己无法做妈妈那样的公主。
她是自己的女王。
西西越来越美丽了,她开始收到越来越多的情书,上面写满了甜蜜肉麻的话。
但她不再在乎这些东西,写了名字的便退回去,没有写名字的,就带回家里,然后让郝叔叔丢垃圾时丢掉。
青春期的男孩子们激素旺盛,但脸皮总归是薄的,没有得到回应后,也不敢再次示爱。
胖花也零星收到了几封情书,她兴致勃勃地研究了几天,这让土崽很担心,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写封情书比较好。
但他怕自己写得不够好,他严格地思索措辞,但他的情书还没写出来,胖花的兴奋劲就过去了,她把情书也丢掉了。
比起虚幻的爱情,她更在意一些真实的东西,比如附近又新开了一家游乐场。
周五,胖花回家的时候十分激动,刚进家门,便从包里拿出来一张传单:“妈妈,我们明天去游乐场吧!”
西西把那张传单接过去,送到了二号的手中。
二号看到了那张纸上的字:“三人同行,一人免单。”
“妈妈,西西,土崽,还有我,都要去!”胖花盘算着人数:“可以省一张票钱。”
一号又在摆弄他的老祖宗了,他对老祖宗乐此不疲。
对于一号的爱好,二号和胖花都不关心,老祖宗目前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不过这事只有一号知道。
一号听到了胖花的话,有些不满:“我们不是一家四口吗?为什么没有我?”
胖花认输了:“好吧,还有郝一。”
一号倒不是真的想去,他只是不满意自己的名字竟然没有和二号放在一起。
游乐场?
那种通过重力和微量电流来引起尖叫的低俗之地,他才不感兴趣。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胖花也相当乖巧地接受了他的建议,一号无话可说。
“现在五个人了。”胖花严肃地和西西计算门票钱:“五个人和六个人一样的价格。”
胖花从小的零花钱都是定量的,她还得养西西,因此很知道钱的珍贵。
当即,她给土崽家打了电话,邀请彩凤姨姨或者乔奶奶一起去游乐场。乔叔叔去外地出差了,没办法了。
但彩凤爱莫能助,周末她有个企业家论坛,去不了了,乔老师在基金会那边也有些事情要做。
刚刚要是胖花不给彩凤打电话,彩凤也准备给二号打电话了。
周末家中无人,彩凤准备把土崽拜托给二姐。
这一个电话过去,胖花没有得到任何帮助。
她不气馁,继续找人打电话,势必要把这个门票优惠活动利用起来。她打给了武悠,武悠听了她的话,在电话那头尖叫起来:“我想去!”
“不行,”武悠妈妈的声音在武悠背后传过来:“你都答应爷爷了,周末去陪爷爷的。”
没办法了。
武悠的爷爷奶奶很喜欢这个小孙子,早早订好了农家乐,还预定了一只烤全羊,爷爷早就打包票了,要给小武悠展示自己的片肉技巧,不去肯定不成的。
胖花只能放弃了武悠,她努力地思索着,打出去很多个电话。
她联系了钱天天和钱秒秒,但不巧,他们带着钱斯明去周边旅游了。
她甚至还联系了尤牛,但成年人的周末也是生活和工作的一部分,明天都有了安排,不能留给胖花了。
西西倒是有了想法,她提醒胖花:“班里的同学也可以啊。”
胖花立刻想起来应该邀请谁了:“一枝!我们应该邀请一枝!”
最近徐一枝帮胖花解决了很多问题,为了表示感谢,胖花给徐一枝带了一个很好看的笔记本做礼物,这是彩凤出国时买的。
但一枝坚定的拒绝了,她说自己有笔记本,并且帮的都是小忙,不需要礼物。
事实上,是因为她担心收了这份礼物,以后还不起。
胖花是班长,她有全班人的联系方式,当即给一枝打了电话。
入学填资料的时候,每个人都必须填联系方式,能在孩子发生意外的时候,让老师及时通知家长。
对大部分孩子来说,这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爸爸妈妈的手机号,记下来,然后写上就行了。
而对于徐一枝,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她的爸爸妈妈听不到声音,也不会说话,家里肯定就没有手机。
为了填上这个信息,她的爸爸妈妈专门去了手机店,买了一部最便宜的二手手机,办理了最优惠的套餐。
徐一枝把手机号码写上,那部手机的职责便全部完成了。
它被放在家里,荒废自己的机生,只在即将没电的时候充满电,然后继续无用。
后来,徐一枝自己学会了用手机设定闹钟,手机才算是有了用处。
但除了每天六点半响一次外,这部手机永远是沉寂的。
有时候,徐一枝觉得这部手机很像自己,在无声的环境中,无人在意。
她回家后,帮爸爸妈妈整理了待会出摊要用的菜,然后吃了点东西,便开始写作业了。
爸爸妈妈出去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她的小台灯。
忽然,寂静到可怕的屋子里忽然有了声响。
那部从未在早上之外的时间响起的手机发出了亮光,徐一枝被吓了一跳,继而,她新鲜地看着它,头一次知道来电提醒是这样的音乐。
她看着手机屏幕闪着光,并不打算接通电话。
她有些害怕,怕是老师打来的家访电话,怕老师让她的爸爸妈妈来说话。
于是,她盯着手机,看着它闪了一会儿光,终于熄灭了。
徐一枝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泄完,手机便又响了,还是刚刚那个陌生号码。
徐一枝仍然没有接。
但它第三次响起了。
徐一枝犹豫了片刻,终于将手机拿起来。
她生疏地按下了绿色的按键,但她之前从没接过电话,不清楚电话礼仪,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你好?
还是喂?
还是要自己报姓名啊?
在她犹豫的时候,她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呼吸声。
“一枝!”班长的声音传过来,和她整个人一样雀跃有力量:“明天去游乐场吗?”
她诚实地说:“明天有个开业优惠活动,去三个人,只要两个人的票。现在我这里有五个人,还有一个免费名额,不用掉的话,我心里总是不舒服,觉得好浪费啊。”
“一枝,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第96章 第96章那必然是爱
电话挂断之后,胖花扭头看向西西,郑重点头:“她同意了。”
西西松了口气。
西西比胖花成熟很多,在胖花看来,徐一枝只是不爱说话,但西西能看懂徐一枝的自卑。
因为她也曾有过这样的阶段。
西西经历了父母感情的决裂,然后是父亲的抛弃,再后来是母亲的放弃,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几乎让她崩溃,认为自己是个不配得到爱的下贱东西。
但胖花要她。
她便又是一个宝贝了。
西西能感知到徐一枝的情绪,不管是什么原因,徐一枝确实自卑,但她又是个很好的女孩,西西对她抱有一些同病相怜的好感。
刚刚她提出胖花可以找同学,也是因为想到了徐一枝。
西西知道,只要她提醒了胖花,胖花就立刻能想到徐一枝。
她这么懂她,就像她生来就是她的姐妹。
二号颇有些骄傲地看着胖花。
刚刚她听了胖花的电话全程,听到了胖花最后问“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胖花把自己放到了一个低微的求助者的位置,这也是徐一枝愿意答应的原因。
二号凝视着胖花,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教育的痕迹。
遇到人贩子的时候,二号不说她是被拐卖的小孩,而说她是发现了坏人的小英雄。这种角色转换潜移默化地进入了胖花的想法中,把她塑造成一个很能体谅别人的小孩。
二号从不否认事实。
她认可土崽比胖花更聪明,西西比胖花更漂亮,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类小孩,他们的某一方面,会比胖花强。
但这个地球上,这个银河系,甚至于二号经过的所有太空,胖花都是最好的小孩。
胖花开始在屋子里转圈了,她这里走走,那里走走,打开了几个柜子,扒拉出来几包零食。
一边找着明天要带的东西,胖花一边盘算人数:“零食都得四份,西西,土崽,一枝,还有我。”
“这是很重大的活动,”她宣布:“所以我要向妈妈申请经费。”
二号问:“胖花要用经费做什么呢?”
胖花不会撒谎:“我要买饮料和冰淇淋。”
二号温柔地驳回了她的申请:“不行。”
胖花低落地拿着几包零食回了卧室,西西抱着剩下几包零食也跟了过去。
进了卧室后,两个小女孩小心地关了房门,二号听到西西小声地说:“没关系,我还有零花钱,我请你们吃冰淇淋。”
二号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一号对刚刚的事情并不在意,他坐在餐桌前持续放空,思索爱情可视化的研究题目。
他期待将无形的爱情可视化,这样别人都能看到他和二号的爱情了。等母星降临了,他还可以把爱情展示给其他一号看。
他越思考越得意。
在和二号相爱之前,他从未知晓爱情是这么美好的东西。
因为拥有了这么美好的东西,他觉得自己愈发高级,因此而更加得意。
一号看了二号一眼,却发现二号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她仍然在看胖花。
一号立刻开口:“胖花刚刚打开柜子,没有关。”
他暗戳戳地告状,试图拉低胖花在二号心中的地位。
二号的头扭过来,她的视线盯在一号脸上,然后缓缓向下移动。
一号的视线跟着二号移动,他看到了餐桌下的小抽屉,刚刚他从里面拿了抽纸,现在也没有关。
二号的嘴角微微扬起来,她什么都没说。
一号若无其事一样把抽屉合上,继续嘴硬:“我是想说她真的不愧是我们的女儿。”
“对,”二号终于开口了:“她的坏习惯都像你。”
二号的语气里没有埋怨,声音轻柔,脸上还有笑意。一号仔仔细细地回味她的话和她的表情。
他发现这是人类夫妻间另一种相处方式,小小的抱怨和玩笑,都是亲密关系的证明。
一号彻彻底底被拿捏了,他乖顺地走到了胖花忘记关的柜子前,帮忙关上了。
二号微笑着注视一号,通过他的行为计算出以后他不会再嘲讽胖花的坏习惯,也会少说两句“无用的东西”。
胖花已经是青春期了,这种否定性的话语对她的成长有不利影响。
幸好有爱情,二号也同样地享受起爱情。
爱情真的是很有用的东西。
一号一贯骄傲,肤浅又虚荣。
但在爱情的作用下,他心甘情愿把自己放在了比二号还低的位置上。
二号用自己的身体化成过很多武器,因为她身体材质更为坚硬,有些武器能够对一号造成伤害。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武器都不如爱情。
晚上,胖花和西西睡在一个房间里。西西搬过来后没多久,彩凤就和二号商议了一下,送来了一张上下铺的双人床。
白色的床,雕刻着很精致的花纹。
两个人有商有量地分配了床位。
而一号和二号就睡在主卧同一张床上。
其实一号有些感谢西西,在西西来之前,胖花时常闹着和妈妈一起睡,现在夜晚终于成为了他们的独处时间。
他们两个睡觉时,一号一定要伸手握住二号的手,因为胖花不在,他们不用再特意制造出虚伪的心跳。
他们的构造成分基本相同,很多时候,一号将自己的手融化,温柔地爬上了她的手掌,将她包围。
二号为了迎合一号想要的爱情,有时候也会将自己的手融化,与他在一处流淌。
像是两条小溪汇入同一条河道,他们分不出彼此。
这种行为无用,却让一号迷恋。
他们的能源流动着,相融的一部分,隐隐发出了温和的红色光芒。
一号和二号呈现相同的姿势休憩,他们望着彼此,他脑中全是她。
她脑中全是她。
等到第二天,隔壁房间有了声响时,一号和二号才变作了原样。
胖花一醒过来,就是个朝气蓬勃的孩子,散乱着头发,就开始收拾背包。
昨天晚上,她和西西准备了零食,还带了两个太阳帽。
在西西的建议下,胖花又找了一个太阳帽,如果徐一枝忘记带了的话,她就可以借给她了。
他们吃完了早饭,便匆匆出了门。
一号开着车,车是老钱给他的,算是公司福利的一部分。一号不在乎车的牌子,但老钱说一号是他的自己人,开太坏的车跌面。
一号接受了老钱的好意,与此同时,他想反馈这份善意。
他看不起人类车辆的速度,准备把老钱的车改一改,改出能超光速的车,这样老钱能更快到达办公室。
但这个计划被二号制止了。
她只问了一句:“老钱准备冲出银河系吗?”
很明显老钱没这个需求。
一号放弃了。
二号坐在副驾,两个小女孩在后排大声地唱歌。
二号不自觉地跟着她们的曲调哼起来,一号感知到二号的能源波动,也跟着摇晃了几下头。
看起来他们就是幸福一家人的模板。
游乐场门口人倒是挺多的,很多人手里都拿着那张优惠的传单。
土崽已经到了,彩凤陪着土崽,远远看到一号和二号之后,彩凤挥了挥手:“大哥,二姐!我着急,先走了!”
现在他们有五个人了。
还有个免费的名额没有到场。
胖花不着急,她和西西把太阳帽戴上,土崽立刻拿出相机,帮她们在门口拍了几张。
刚拍了几张,胖花便看到徐一枝走了过来,她大声喊:“一枝!一枝啊!”
二号看过去,果然和胖花的描述一样,是一个瘦小的女孩。
她
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皮肤有些黑,现在被太阳晒得发红,像是高原上的孩子。
徐一枝走过来,拘谨地和一号二号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还没等二号问候她,徐一枝便很着急地开了口:“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带了煎饼……”
西西点点头:“我们吃过了。”
徐一枝有些懊悔:“啊……那中午,中午吧,我带了煎饼。”她反复重申自己带了煎饼,强调自己也是有些价值的。
二号和西西看着她。
一号毫无察觉,皱眉看周围的人,还没进门已经感到厌烦。
胖花倒是兴致勃勃,惦记着进门后先玩哪个项目。
土崽不作声,他悄悄看了眼胖花和郝叔叔,感叹父女两个都是一样的心思简单,所有的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们排队进门,胖花一直小心看入口的工作人员,确定只收了四个人的钱才松了一口气。
胖花把多出来的太阳帽给了徐一枝,徐一枝下意识推拒,但胖花把帽子一递,就不看她了。
胖花雄伟地站着,对着前面的娱乐项目指指点点:“我要把你们都玩了!”
土崽艰难开口:“胖花,不能这样子说话……”
“哦,”胖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批评:“我们要把你们都玩了!”
土崽选择了沉默。
胖花很明显的迫不及待,徐一枝不敢浪费时间,只能把太阳帽接过来戴上了。
他们先玩了空中秋千,一号和二号在下面看包。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偶尔会交谈。
主要是一号在感慨:“看他们的傻样子。”
二号敷衍点头:“对,真傻。”
但他们嘲笑的主体并不是一个。
一号看着胖花从秋千下来,又去排队了,四个孩子脸上全都带着笑。徐一枝生来就挂在脸上的忧虑头一次消失了。
几十个秋千没有启动的时候,静静地垂落着。若是从下方看去,便是几十条绳索。
一号忽然想起了星际穿越时的无数个袭来的星球碎片,因为速度极快,身后拖了长长的尾巴,但二号为他抵御了全部的伤害。
地球上没有任何一对情侣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们的女朋友,他们的妻子,没有为他们战胜过星球碎片。
而母星的所有一号,也没有二号愿意为他们送一束花。
一号感到自己高傲得像是一个领主,甚至为了自己的优越,而感到了孤独。
但一号没有说出这些,他相信二号能懂。
他只是小声说:“我爱你。”
二号沉沉地看着他,眼睛里是一号看不懂的情绪。
那必然是爱,一号理所当然地想。
“我也是。”二号这样回答。
第97章 第97章煎饼
四个孩子兴高采烈玩了一上午。
中间,胖花意识到爸爸妈妈总是在帮他们看包,于是强烈建议他们四个看包,爸爸妈妈去玩一会儿。
这没什么必要,但一号和二号接受了孩子们的好意。
一号和二号选择了过山车。
他们坐在最后排,过山车缓慢到达了最高点,然后在大家的尖叫声中急速向前冲。
一号和二号坐得板板正正,脸上是一样漠然的表情。
等他们从过山车上下来之后,胖花兴高采烈地问:“妈妈妈妈,好玩吗?”
只要妈妈说好玩,胖花愿意一直看着包,让妈妈一直玩下去。
二号笑起来:“好玩,但是太可怕了。”
她装模做样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我不敢玩了,要休息一会儿。”
一号威严地摆摆手:“你们自己去玩吧,我陪你妈妈。”
一号知道二号说的是假话,但她难得扮演了柔软,他便觉得自己有责任好好照顾她。
一号背着三个包,另一只手扶着二号,带她在椅子上坐下。
胖花担心地站在妈妈身边,给妈妈轻轻抚摸后背,西西也赶紧拿了水过来,给二号喝了几口。
徐一枝在旁边看着。
她好羡慕啊,羡慕胖花的妈妈这么有气质又优雅。
她很怕在外面遇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和胖花一样,亲亲爱爱地抱着妈妈,还说着爱妈妈的甜蜜话。
她怕自己不敢认妈妈,这让她觉得自己卑劣。
但她也怕自己认了爸爸妈妈,那么大家就会知道,爸爸妈妈是卖煎饼的残疾人。
徐一枝的心在一片暗海中浮沉,以至于心神不宁。
二号喝了水,哄胖花去玩:“去吧,没事了。”
胖花还有些担心,游乐场是她喜欢的,但妈妈比一切都重要。
二号柔声驱赶她:“你们在这里我才头晕呢,闹腾腾的。”
一号摆摆手:“快走。”
胖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们来的时间比较早,其实很多项目都玩过了。胖花准备待会把其他没玩过的项目玩过就可以了,妈妈不舒服,那就得回家。
一号看胖花他们走了,心里高兴极了。
又是他和二号的二人空间了。
他想和二号安静呆一会儿,但没多大会儿,胖花他们又回来了。
“妈妈,我们把剩下的项目玩一遍了。”胖花问:“你感觉好一些了吗?”
二号点点头:“没事了。”
她心里涌出无限的甜蜜来,她只是抚养了一个小人类,刚开始,也只是付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能量。
她原本以为这个小人类在她的长久生命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而现在,胖花成了她的全部。
胖花担心妈妈不舒服,而二号也担心胖花今天没有玩开心,她们两个折中了一下,决定先吃午饭,饭后再玩一会儿。
附近有个快餐店,土崽说:“不然去快餐店吃饭吧?”
徐一枝立刻开口:“我带了煎饼。”
胖花有些不想吃煎饼,煎饼一般只用来当早饭,不能当午饭,她吃不饱。
但就算再迟钝,胖花也意识到,煎饼这个词,在徐一枝的发言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
胖花没有反对,她配合地点点头:“那就吃煎饼吧!”
徐一枝松了口气,她打开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找到了煎饼,但拿出来的时候,她动作迟疑,不知道条件优越的同学们能不能接受这么寒酸的食物。
但除了煎饼,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煎饼是今天早上爸爸妈妈做的。
这是头一次,徐一枝被邀请去游乐场,全家人都持有相当隆重的态度。
这个煎饼是最豪华的。
徐一枝低着头,将煎饼分给了大家。
胖花拿到手的时候,吃了一惊:“好重啊。”
她打开了包装纸,打量着那个十分厚实的煎饼,里面有鸡蛋,有土豆丝、豆芽、豆皮、胡萝卜、肉片,甚至还有几只虾,仔细地去掉了虾线。
胖花大大地咬了一口,还没完全下肚,她就开始说话了。
“天啊!”她含含糊糊地叫起来:“怪不得你总提起煎饼呢!”
胖花彻底把食物咽了下去,严肃地看着这个煎饼。
徐一枝紧张起来,手脚都有些僵硬了。
“这真的是最好吃的煎饼了!”胖花大声说:“土崽家的煎饼也好吃,可是没有这么多的肉和菜!”
彩凤也做煎饼,但煎饼只是其中一样食物,所以薄薄的。
而徐一枝的煎饼,几乎要把她家都卷进去了。
事实上,除了分量足之外,这个煎饼并没有那么好,口感和味道都一般。只是胖花饿了,所以觉得好吃。
但土崽自然不会提起煞风景的事情,他跟着点头:“对,这个煎饼特别好吃!”
西西也使劲点头,她看出来徐一枝的紧张,于是西西大口地吃煎饼,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认可。
徐一枝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了,原来沉重背负在肩上的负担,忽然轻松了一些。
她也拿了一个煎饼,笑着咬了一口:“肯定好吃。”
肉和虾都是她爸爸妈妈特意去挑的,都是她家日常吃不到的好东西。
她甚至还敢和他们说笑了:“不好吃,我才不会拿给你们呢。”
一号也分到了一个煎饼,他咬了一口,吃不到什么味道,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但他尝试分析了一下其中的成分,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觉得……”一号刚想开口,说这东西一般,但二号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够吃吗?”
她把自己的煎饼往他嘴里一塞:“不够再吃点我的。”
我的天!
一号再次能源震颤,她竟然喂他吃东西!
虽然食物没有意义,但这个行为有意义啊!
他缓慢地咀嚼着,觉得这一口和刚刚完全
不同。
“这个煎饼,”他权威发言:“确实比一般的香甜。”
徐一枝开心极了,这是头一次,她的东西得到了认可和夸赞。因为从小没拥有过什么贵重的东西,她自然没有得到过其他小孩的羡慕。
她只能努力学习,让自己没有那么差劲。
而现在,她的煎饼被赞扬了。
她的心简直都要飞起来了。
因为太开心,也因为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价值,她甚至敢接受胖花的分享了。
她喝了胖花的饮料,吃了土崽递过来的甜津津、白嫩嫩的奶油糕点。
西西拿自己的钱买了冰淇淋,二号没有阻止她,西西带着三个朋友去冰淇淋车排队。
徐一枝站得笔直,并没有觉得心虚或者自己不配。
她今天是配的,她提供了很好吃的煎饼呢!
胖花拿到冰淇淋之后,乖巧地把冰淇淋尖尖给妈妈吃了,然后,她把冰淇淋下面的脆壳掰了一个角下来。
胖花用那个角刮了一些冰淇淋,做成了一个十分迷你的冰淇淋,这就是给一号的了。
吃着冰淇淋,胖花看妈妈身体确实没问题了,才放了心。
她问:“妈妈,我还是想去玩一次叮叮咚咚车,可以吗?”
“可以的,”二号给胖花擦了擦嘴角:“你们可以吃着冰淇淋先去排队。”
队伍确实挺长的。
胖花接过妈妈手里的纸巾,带着三个朋友,就去排队了。
土崽、西西和徐一枝的冰淇淋都好好的,因为奶油含量比较多,冰淇淋融化比较慢。
但胖花因为把下面的脆壳掰了尖角给一号,所以慢慢滴了液体下来。
胖花小心地用纸巾把冰淇淋下面包住,防止融化的奶油流下来,掉在自己的裤子上。
排队的人很多,人站得也密集,他们四个很小心地护着冰淇淋,生怕碰到别人的衣服上。
但即使这么小心,仍然无法预防意外。
周围的人挤挤攘攘,有好些一起出来玩的人,因为有些人嫌热,便让家人朋友们排队,自己在树下躲阴凉,等到快到他们的时候,再过来插队。
很多人对这种行为不满,但毕竟那些插队的,都是小团体,周围的人并不敢说话。
胖花小心翼翼地吃她的冰淇淋,她相当珍惜,二号不怎么让她吃这种很甜很凉的东西,今天好不容易吃到了,她认真品味每一口的味道。
忽然,胖花被撞了一下。
有人来插队了,胖花的位置在拐角,正好是那些插队的人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她虽然壮壮的,但毕竟是个小孩。
撞他的是个成年男性,她被撞了个趔趄。冰淇淋从她剩下的脆壳里飞出来,全都飞到了插队的那个人身上。
胖花是个礼貌的小孩,下意识说了:“对不起。”
“哎呀!”那个插队的男人叫起来:“这小孩怎么这样!”
胖花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她的错。
她觉得有些委屈,但她向来是敢说话的性格,立刻大声和那个人说:“是你撞我!”
周围很多人看过来,大家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了一个壮壮的小女孩,和一个身上粘了冰淇淋的男人。
这个场景,即使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一下子感情就有了倾向。
肯定是小孩的错呗。
小孩不都这样吗,淘气。
男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十分生气,这是他新买的款,限量的呢。
今天第一次穿,就是为了跟朋友们出来露露脸,这还怎么露脸啊!
他一生气,伸出手来:“赔钱,我衣服贵,得赔我干洗费。”
西西和土崽立刻走到了胖花身前护着她:“是你撞的她!不是她的错!”
二号察觉到这边的异常,匆匆走过来。
但这会儿男人仍然在叫喊:“你们这群小孩,把我新买的衣服弄脏了,也不要你们赔,我就要个干洗费,过分吗?”
周围的人议论起来,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男人继续说:“你们哪个学校的学生?啊?我去问问你们老师,怎么教育的!”
他现在不过是个大学生,觉得自己很懂这些小孩的心理,一提学校和老师,他们肯定就害怕了。
二号急匆匆走过去,她一边走,一边思索办法,这里人太多,她能操作的地方太少了,一时觉得为难,但她绝不会让胖花受到伤害!
胖花被西西和土崽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土崽大声和那个男人讲道理,说不是胖花撞的。西西拉着胖花,安慰她,不要害怕。
就在这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徐一枝向前一步。
她站在男人对面,大声说:“我看到你了,你是来插队的!”
刚刚她在观察周围的情况,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她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于是能看到队伍前头的几个人视线不一般,那应该就是男人的朋友了。
她看到了更有用的东西。
于是大声喊:“我是第六初级中学的学生,我作证你是插队的,你撞了她!”
“我还知道你是南方学院的学生!”这是刚刚她看那几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有人外套里的T恤上写着这个名字。
徐一枝铿锵有力地问:“我愿意让你去我的学校找我老师,但我们也要去你的学校找你的老师问他们是怎么教育的!”
徐一枝黑黑瘦瘦的,看上去比较可怜。
男人和这样的小孩对峙,便显得有些欺负弱小了。
周围开始有人说:“算了,算了……”
男人有些怕了,他并不是个好学生,家里花了不少钱,才有了这个大学上,缺课一直挺多的,要是这几个孩子真的找过去了,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
他本来只想找软柿子捏一捏,却没想到捏到了冻柿子。
坚硬,还冻得人手痛。
他见好就收:“看你们小,算了算了。”
土崽使劲喊:“你自己理亏!你素质差!你插队还撞人!”
徐一枝站在土崽身边,同仇敌忾。
那个男人终究是没了继续玩的心情,他悄悄从队伍里离开了。
西西问胖花:“还玩吗?”她担心胖花没了心情。
胖花响亮地说:“玩啊,又不是我们的错!”
她心大,刚刚的事情根本没影响她的心情。
“就是有点可惜冰淇淋,”她惋惜地说:“确实好吃。”
他们继续排队了,胖花佩服地问徐一枝:“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徐一枝平日里在班级很安静,和其他同学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小小的,胖花一直以为她不是这种会大声争论的性格。
徐一枝这会儿声音又变小了,她说:“但他们欺负你了啊。”
这可是胖花啊!
这可是被所有人喜欢,主动来和她说话,还邀请她来游乐园的班长啊!
再懦弱的人,在面对亵渎自己神灵的人时,都能爆发出极大的勇气。
更何况,原来没来海市,小时候还在老家的时候,徐一枝也跟羞辱爸爸妈妈的邻居打过架。
只是现在,自卑将她的锋芒隐藏起来了。
他们排队到了入口处,门口负责放人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悄悄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真不错,”工作人员说:“那几个插队的,今天插队好几次了,我都记住他们了。但我还得工作,不敢惹麻烦。”
“少年强则国强,硬气点,你们硬气点好啊。”
一号和二号在旁边看完了全程。
二号心里有些复杂,胖花也不是一直需要自己的保护。
但她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她的胖花还是被欺负了。
一号也不愿意轻易将这件事翻过。
刚刚他和二号气氛正好,他刚要和她聊一聊以后回母星签署婚姻协议的计划,便被打断了。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便有了决策。
胖花玩完了叮叮咚咚车出来,便看到了妈妈。
二号拿着四个冰淇淋,每只手里拿了两个,看上去有些辛苦。四个孩子立刻过去,将冰淇淋接过来了。
二号甚至贴心地专门给胖花换了个口味。
“你们
很棒。“二号夸奖他们:“都是非常棒的孩子!”
胖花相当不在乎,现在已经将刚刚被诬陷的委屈忘记了,她得意地舔了一口冰淇淋:“那当然啦!”
徐一枝的心激动得怦怦跳。
她羡慕胖花有这样的妈妈,而现在这么优雅的胖花妈妈,竟然这么温柔地看着自己,夸自己是个好孩子。
旁边,衣服上粘了冰淇淋的男人躲在树下,觉得今天有些丢人,想立刻回学校了。
但他的朋友刚玩完项目,他得等着。
看到朋友们即将走过来的时候,他立刻迎上去。
他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嗨,走吧。”
忽然,他身边走过一个老头。
明明旁边那么大的路,那个老头却非得往自己身上靠。
男人下意识闪躲,那个老头便砰得一声摔在地上了。
“我去!”男人惊声尖叫:“我可啥都没干啊!”
声音吸引了很多人围过来,他们对着男人指指点点。男人绝望地大喊:“不是我啊,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老头在地上安稳地躺着。
工作人员跑过来,试图将老头搀扶起来。
老头平静地闭上了眼:“啊,我要死了,我被撞死了。”
男人:?
周围的人都在谴责他,而他百口莫辩。
胖花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这一幕好像有些眼熟,包括老头刚刚那句台词。
她问:“妈妈,郝一呢?”
“他去卫生间了。”
胖花踮着脚往撞人现场看,她有点担心:“那个爷爷没事吧?”
“没事,”二号说:“肯定没事的。”
等到工作人员把一号抬到休息室去,一号休息一会儿,便会宣布自己好了,不需要去医院。
那个男人应该感谢徐一枝。
如果他真的让胖花赔了钱的话,那么一号今天势必要躺到医院才会醒来了。
在二号的劝说下,胖花他们又去玩了几个项目。
果然,一号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面色平静,胖花看了他一会儿,便把刚刚的事情全部忘记了。
胖花拿定主意,周末的语文作业,她可以写篇游乐场一日游的作文。
她吃了两个冰淇淋,还玩了好多的项目啊。
今天是相当快乐的一天啊!
第98章 第98章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
徐一枝一共带了六个煎饼,在中午的时候就吃完了。
下午,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因为运动量太大了,就算吃了两个冰淇淋,仍然感到了饥饿。
一号和二号请他们去了旁边的快餐店。
这种游乐场里的快餐店,价格比较贵,食物的分量也少。
等菜上来的时候,胖花小心侧到了徐一枝的耳边,小声说:“这菜可不如你的煎饼。”
徐一枝正在因为刚刚看到菜单上的价格而不安,她吃了胖花、土崽和西西好多东西了,现在再吃一顿饭,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听到胖花这一句,徐一枝立刻说:“周一早上我再给你带个煎饼。”
她一扭头:“西西你们也有。”
胖花扭头看向二号:“这样的话,妈妈就不用给我做早饭了。”
二号点点头:“可以。”
二号一般不怎么给胖花和西西吃外面的食物,但徐一枝的煎饼确实还算是营养均衡,吃一两次没什么问题。
饭后,他们又玩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决定回家。
徐一枝也没想到会玩这么久,她没来过游乐园,满心以为玩上半天差不多了,最晚她估计也就是两点多了。
于是,昨天她告诉爸妈大概三四点就能到家了。
她实在太快乐,完全地忘了时间,现在才发现,已经五点多了。
徐一枝有点担心,怕爸妈担心自己。
但一想,这个时间爸爸妈妈一般在外面卖煎饼,应该根本没发现自己还没回家。
她松口气,继续开心地听胖花和西西说话。
这一天梦幻极了,徐一枝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中竟然会发生这么好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生活得不好,但她在努力,她相信自己会在长大后过得很好。
她会考上很好的大学,找到还不错的工作,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等她有了工资,攒了些钱,她就可以去游乐场了。
长大后的徐一枝可以慢慢实现小时候的徐一枝的梦想。
因为太过聪颖,徐一枝时常感到痛苦,她无数次想过放弃这样艰难的人生。
但她为自己勾画了一个未来,描绘了一个能够拯救自己的长大的自己。那个长大的徐一枝是她的救命绳索。
而今天,她的一个梦想已经实现了。
徐一枝忽然感觉,生活也不是全然都是痛苦,她也不是非得需要一根绳索拉着她,才能继续活下去。
胖花在前面说着自己要写的作文:“我想把冰淇淋写进去,我吃的那两个口味都好吃。”
“但一共有六个口味,我只尝到了五个口味。”她自己吃了两个,还分别尝了西西、土崽和徐一枝的冰淇淋。
只剩下一个口味没有尝到。
“我的冰淇淋品鉴不够完整,”她叹气:“也许老师会因为这个扣分。”
土崽安慰她:“不会的,这是作文,不是菜单。”
徐一枝时常忧虑的,是租的房子下雨天又漏水了,是爸爸妈妈在外面被骗、被骂。
她从未有过胖花这种这么天真的担忧。
但徐一枝安静地听着,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她被感染了,现在跟着胖花同样地担忧起来,怕自己的作文里没有写清过山车的感受,而不够好。
因为终于有了孩童的想法,她现在显得无忧无虑,终于有了个真正的孩子样。
他们说说笑笑地走出了游乐场的门。
出门后,在胖花的要求下,徐一枝和西西带上了太阳帽,三个女孩子站在一起,比起了耶。
土崽尽职尽责地担任摄影师。
一号和二号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号相当不理解这个门有什么好拍的。
二号不打算和一号解释,反正他也不会懂。
二号注视着三个女孩,因为看到她们脸上发自内心的快乐,而感到平和。
一号在嘟嘟囔囔:“母星降临后,我们完成任务了,可以一起回母星,签署协议。”
他认真地说:“之前母星没有机器人的婚姻协议,但我会提前申请的。”
二号对这个婚姻协议不感兴趣,但她对敷衍一号十分熟练。
她全身心都在胖花身上,随便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一号的手。
她的眼睛也盯在胖花身上,嘴里却随口说着:“太好了。”
一号被这三个字糊弄得高高兴兴,继续构思自己的计划了。
几个孩子拍完了照,高高兴兴往外走。
胖花邀请徐一枝:“坐我们的车吧,我们送你回家?”
徐一枝下意识拒绝,但她今天实在太过快乐,因此有了私心,想和胖花再多待一会儿,不让胖花送自己到家,到家附近就好。
她脸上都是笑:“好啊……”
但话刚出口,她看到了不远处,很多人走过,在人影的间隙,她看到了一个蓝色招牌的煎饼摊。
一对黑瘦的夫妻沉默地忙碌着,生意不怎么好。
煎饼摊前贴着一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煎饼的价格 。
最下面是一行大字:“聋哑人摆摊,请见谅!”
在那个瞬间,徐一枝感到了心中一切都在炸开,她这一天的梦幻,她这一天的快乐,全都崩裂了。
她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往这里看一眼。
她甚至要恨自己了!
她陷入了很痛苦的境地中,承认那是自己父母的话,她便会失去这几个朋友,她有过这样的经验。
而如果不承认的话,那么她便是一个彻底烂掉的小孩。
她为自己锻造的绳索绷紧了,随时都可能断裂。
徐一枝沉默着,而那边煎饼摊的女人不经意间看到了这边。
黑瘦的女人眼睛一亮,对着这边挥了挥手。
但立刻,她看到了女儿旁边穿得光鲜亮丽的同学,以及同学身边的妈妈。
女儿同学的妈妈,穿着黑色的长裙,在夕阳下微微地泛着光,看着就是极好的面料。有知识、有文化,温柔漂亮,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黑瘦女人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她收回了视线,低下头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忙碌了。
徐一枝看到了妈妈的动作,在此之前,她还有些犹豫,她毕竟是个青春期的女孩。
但现在,她做出了决定。
不属于自己的,那就破灭吧。
徐一枝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忧虑,她装出一副笑模样。
“不用送我啦,我爸妈来接我了。”她笑着和胖花摆摆手,然后义无反顾向着前方走去了。
这一段路很短,她却觉得极其漫长。
她想到了小时候,带着自以为的好朋友偶遇了父母。
然后,她便失去了朋友,得到了很多嘲笑。
但她仍然走到了煎饼摊前,用力地对胖花他们挥手:“我爸妈来接我啦!”
胖花、西西和土崽注视着徐一枝,他们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枝的爸妈来接她了?”胖花想起来了:“那我们应该去问好啊。”
西西能理解徐一枝的想法,刚开始她其实有时候也是一样的想法。
徐一枝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爸妈是这样的人,西西也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的爸妈已经离婚了,并且都不爱她。
但西西没有阻止胖花。
大多数时候,隐瞒都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三个孩子向前走过去,然后才发现了这是个小小的摊位。
胖花看了看那个摊位,她小心地问:“一枝,这是你家的摊摊吗?”
徐一枝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点点头。
她能预料到之后是什么。
不过是失去罢了。
她的人生一直在重复这样的事情。
胖花的眼睛本来就大,徐一枝注视着她,发现她的眼睛越来越大了。
“我的天呢!”胖花十分激动地叫起来:“怪不得你的煎饼那么好吃,原来你家有个煎饼摊啊!”
她扭头看向土崽:“刚开始彩凤姨姨是不是也卖煎饼?”
土崽回答:“对,妈妈说过,刚开始摆摊的时候,她也卖煎饼。”
胖花立刻扭头告诉徐一枝:“你看,土崽的妈妈以前就是卖煎饼的,现在开了好几家饭店呢。你家也快了吧。”
胖花的眼神十分认真,好像几家饭店已经在眼前了。
徐一枝没跟上她的思路,懵懵地:“啊?”
西西稳重地和徐一枝的爸爸妈妈问了好:“叔叔阿姨好。”
黑瘦的夫妻两个惊慌地摆手。
“我爸妈是聋哑人。”徐一枝小声说。
二号走上前来,和那对夫妻打起了手语。
“他说他们担心女儿,所以专门来这里摆摊了。”二号翻译。
胖花看了看煎饼摊上的字,她羡慕地看着徐一枝:“你写字好看,放在这里太漂亮了。”
她又说:“你说给我们带煎饼,我还担心让你爸妈早上做这么多煎饼,会浪费时间呢。”
“原来你家有煎饼摊,那我就放心了。”
胖花掷地有声地说:“我的煎饼要两份土豆丝,不要青菜了。”
徐一枝的心慢慢放下去,她看了一眼爸爸妈妈,胖花漂亮的妈妈正在和自己的妈妈比划手语,看上去妈妈挺高兴的,受宠若惊一般,手势都乱了。
而胖花在聊自己的煎饼,土崽和西西在讨论徐一枝的字真的很漂亮。
胖花的爸爸又是一副脑袋空空的表情。
一切都没有异样。
“好,”徐一枝答应了:“我给你放两份土豆丝!”
胖花得寸进尺:“三份呢?”
徐一枝摇头:“三份不行,三份放不下。”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便分别了。
徐一枝帮爸爸妈妈拿着塑料小凳子,爸爸妈妈推着小车,他们离开了。
胖花、西西和土崽跟着一号和二号去了停车场的方向。
他们一个走向了满是灰尘的小路,一个走向了停车场的水泥地面。
徐一枝心态已经很平稳了,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遇到了这么好的同学。
只是她不停扭头看向后面,看他们去开车,而自己要走上很久的路。
但她没有觉得难受了,只略微觉得有点羡慕。
西西也在回头看徐一枝。
她捕捉到了徐一枝的视线。
她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自己从妈妈的家里出来,无处可去的时候,她去了胖花家里。
那时候自己满是不安,但胖花激烈地拥抱了自己。
然后,她得到了更多更好的爱。
西西想把这样好的爱送给一个和自己一样不安的女孩。
“等我一下。”西西说了这一句,然后她跑去了徐一枝的方向。
西西气喘吁吁地站在徐一枝面前:“一枝。”
西西说得很快:“其实我有些羡慕你。”
“我的爸妈离婚了,没人要我。”
“你的爸妈这么远专门来接你,他们好爱你,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说完这些,西西用力地摆摆手:“我走啦!”
她没等到徐一枝的回答,转身跑开了。
西西在奔跑的时候,不经意地用袖子抹了下眼睛,跑到胖花身边的时候,她又是稳重的洛西西了。
“你和一枝说什么啦?”胖花好奇地问。
“我说啊,”西西笑起来:“我说让她作文里不要写在游乐场门口拍照的事情,因为我想写这个,要是写一样的,老师也许会认为我们抄作业啦。”
胖花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提醒土崽:“那你不要写冰淇淋哦。”
土崽想逗逗她:“可我也吃了啊。”
胖花用力争论:“那你只能写三个口味,得给我留两个……”
他们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徐一枝跟着爸爸妈妈继续向前走着,她走在爸爸妈妈身后,太阳已经落下很多了。
爸爸妈妈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徐一枝走在爸爸妈妈的影子里。
她刚开始低着头,慢慢的,头抬起来了。
她的头越抬越高,后背也挺得笔直。
眼睛有些酸涩,但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一点笑来。
爸爸推着车,仍然努力腾出一只手来比划:今天怎么样?
徐一枝也伸出手来比划:是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的一天。
第99章 第99章教科书一样的优秀爱人
胖花回家后仍然十分激动,她念叨着玩过的所有项目,念叨着冰淇淋,也念叨着周一徐一枝答应给他们带的煎饼。
过于活泼的孩子在感知方面便有些迟钝。
胖花并没有意识到徐一枝的自卑,她兴致勃勃地说:“要是班里同学看到了一枝给我们带的煎饼,一定会羡慕的。”
她并没有意识到,煎饼对于徐一枝来说并不是什么荣耀,而是伤疤。
西西提醒了她:“胖花,不要在班里提起一枝的父母,你看,开学这么久了,一枝从来没提过。”
“在一枝主动告诉大家之前,我们最好不要说吧。”
胖花慢慢消化了西西的话。
她缓慢地意识到徐一枝的为难之处,因此而感到了难过。
“好,”她答应了:“我们都不说,我待会给土崽打个电话也提醒他。”
与此同时,她虔诚地许愿:“一枝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好希望她能快乐幸福啊。”
二号在旁边注视着胖花,她这副小样子,和小时候祈求妈妈想再吃一块糖没什么区别。
等到胖花和西西都睡了之后,一号和二号安安静静待在客厅里。
二号今天也给孩子们拍了照片,正在处理,她要把胖花的单人照挑出来。
她看的很仔细,数据分析系统持续工作着。
一号又坐在老祖宗面前了,他的脸严肃
地绷着,手指放在键盘上,缓慢地打字。但好不容易打出几个字,他便又删除了。
他这会儿的打字速度,甚至不如钱斯明了。
钱斯明只会用一根手指头打字,当他尝试用两根手指的时候,就像一双直愣愣的筷子。
二号向来对一号的事不感兴趣,她从来不主动去研究他。
只要他爱她,能对胖花留在她身边的事有帮助,就足够了。
她对他这个人,以及它这台机器本体,都没有什么兴趣。
但由于他们相处实在太久,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彼此来处,又共同经历了一切的人,所以即使二号不主动去研究一号,她也懂他。
就像现在,她不用看一号,就知道他在电脑上写什么。
他在写向母星申请婚姻协议的信函。
母星从未有过一号和二号缔结婚姻的前例,一号需要详细地描述这份申请的起源。
很难写。
但二号并不打算提供任何帮助。
她对这份协议并不抱有什么期待。
她只希望和胖花在一起,只是如果留住胖花的代价是和一号生活在一起的话,她也可以接受。
一号在艰难地措辞,试图向母星讲清自己这份申请的合理性。他写得艰难,但这个过程很幸福。
他思考了很久,老祖宗的屏幕上仍然只有“婚姻申请”这四个字。
老祖宗冷漠地嘲笑着他。
一号感到了一股甜蜜的烦闷,他向二号看了一眼,发现二号同样地在思考些什么东西。
“她一定也在考虑婚姻申请应该怎么写。”一号这么想着,因此他感到了更加甜蜜。
二号察觉到一号的动静,她抬起头,他们的视觉捕捉装置对视了。
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了笑意。
“你不用管,”一号温柔地说:“我会把事情解决好。”
二号点点头:“好的,我信任你。”
“慢慢写,”二号说:“距离母星降临还有六年,你可以把申请写得更完美。”
一号乖乖地听从了二号的建议。
夜色已经深了,他们两个也回了房间里。
躺在床上,二号想到了胖花那个虔诚的愿望,胖花希望徐一枝能快乐,而二号希望胖花快乐。
二号无法满足胖花再多吃一块糖的愿望,因为对她的牙齿不好。而令徐一枝开心起来,比一块糖要容易一些。
很明显徐一枝开心起来的话,胖花也会开心起来。
二号愿意做这件事。
更何况,今天徐一枝确实帮到了胖花。
既然坏人得到了惩罚,那么好小孩也可以得到一些奖励。
二号小声问一号:“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一号确实也有些感想。
但并不是对胖花。
他对徐一枝也有些新的想法。
但最大的感想,其实来自于西西。
一号向来对人类幼崽不报有什么期待,因为小时候的胖花和土崽实在做了太多让人迷惑的事情,一想到曾经的西西也是这么令人畏惧的幼崽,他就对她敬而远之。
因此,现在他对西西也并不怎么关心。
西西很好养活,给张床,给口饭,便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而今天,一号稀奇地发现了西西竟然也是有自己想法的、独立的小东西。
一号很明白,被父母抛弃这件事是西西心中最苦痛的事情。
而今天,西西竟然为了安慰另一个小人类,而主动说出自己的苦难。
钱斯明是一号第一个感兴趣的人类,也是他所认为的最完美的人类样本。他对每个像钱斯明的人类都感兴趣。
而今天,西西有点像钱斯明。
一号觉得自己被微微触动了。
对于二号的问题,一号回答:“她们都是很好的人类。”
二号点点头:“那就给她们一些奖励吧。”
胖花最想要的是和妈妈在一起,而西西最想要的是回到过去,回到和爸爸妈妈的幸福生活。
一个愿望已经满足,另一个愿望根本无法实现。
二号退而求其次:“给胖花和西西买个小礼物吧,再给土崽带一个。”
一号答应了,而他们需要考虑的是给徐一枝的奖励。
事实上,一号觉得这事没什么意义,但徐一枝和她父母的眼神,让一号没有反对这件事。
二号早就想好了,正在沉吟应该如何说出口的时候,一号率先开了口:“至于徐一枝,她不需要礼物。”
“我们可以把给她的礼物转移给她的父母。”一号说出自己的感悟:“礼物是用来让人开心的,让她的父母得到奖励,她会开心的。”
二号注视着他,对于他这么有人味的话感到了一些惊讶。
“为什么这样觉得?”
“因为你和胖花,”一号解释:“我给你送了很多花,但在我对胖花好的时候,你才是最开心的。”
“这让我有些难过,”一号诚实地说:“我只爱你,你爱我,但你也爱她。”
一号那张死板的脸上显露出委屈。
由机械组成的无机质身体,却在说着关于爱的鲜活话题。
二号不愿意接这个话,她怕自己说漏,被一号发现异常。
二号想到了应该怎么回答:“爱不是唯一的,我爱胖花,但你也爱钱斯明啊。”
一号下意识反驳:“那不一样!”
二号幽深地注视着他:“你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她刻意再次强调:“你爱钱斯明。”
现在焦点转移了,一号陷入了矛盾中,他觉得自己并不爱钱斯明,但他确实关心他,欣赏他,也为他做了很多事情,这些都是爱的定义。
二号趁机离开了,她躺在了床上,假装自己陷入了休息。
一号独自一人,思索了一会儿,才找到了不同,他告诉自己:“还是不一样。”
“我不会申请和钱斯明结婚。”
他那颗被爱情浸透了的大脑,立刻把思考转移向了自己想要的方向。
一号乐颠颠地想着:“我的二号是不是嫉妒了?”
嫉妒是一种不好的情绪。
但它产生于他的二号身上,便从一种罪行变成了一种美德。
一号调取了资料,反思自己能做些什么,让自己挚爱的二号心情好一些。
他认真研究了一会儿,终究确认是自己出了问题。
“我没有保持和钱斯明的距离。”一号谴责自己:“以至于让她产生了不安全感,是我做的太少了。”
这一晚上,一号没有再打扰二号,他轻轻进了卧室,将自己整个手臂融化,流淌在她身边。
周一一早,一号就去了公司。
他严肃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等着钱斯明的到来。
钱斯明送完钱秒秒上学后,很快到了办公室里。他的心情相当愉快,周末两个孩子带着他去了很漂亮的森林酒店。
他们在森林小路上走了很长一段,其中有一段台阶,钱天天和钱秒秒一人一边挽着他的手。
台阶不高,钱斯明并不需要搀扶,但他温顺地接受了两个孩子的帮助。
钱天天已经考上大学了,他想考上海市最好的大学,但毕竟基础不好,也不是最拼命的那种学生,最后只考上了海市的普通大学。
但钱天天扶着钱斯明,和他聊着自己的规划:“我想出国读研。”
“我想去有最好的机械专业的大学,再辅修个管理学双学位。”钱天天认真地说:“我要把家里的产业做得更大更强,把印刷机做到世界第一。”
至于钱秒秒,她比胖花还小一岁,现在还没有什么想法。
但兄妹两个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争论,两个人都想爷爷在自己身边,钱天天说:“我要带爷爷出国读书。”
钱秒秒不同意:“爷爷要陪我!”
“爷爷最喜欢我!”
“爷爷最喜欢的是我!”
钱斯明同样感受到了甜蜜的苦恼。
到了周一的时候,当时绞尽脑汁哄孩子的苦闷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甜蜜。
带着这股甜蜜劲,钱斯明去了一号的办公室里,他想蹭杯小饮料,再炫耀一下自己的幸福。
他刚进办公室的门,便看到一号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后背比椅背还要直。
钱斯明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落枕了吗?”
一号直截了当:“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一号站起身,铿锵有力:“请你不要对我们的关系有误解,我对你没有多余的想法,我们只是朋友!”
钱斯明:?
钱斯明:……
钱斯明转身就出了办公室,被气得脑门疼。
祸福相依,在幸福后面,果然藏了个烂东西。
钱斯明气势汹汹走到了老钱的办公室,老钱一抬头,看到钱斯明的表情:“这是咋了二叔?”
钱斯明愤怒地说:“郝一那玩意彻底疯了!”
老钱平静地靠回椅子上:“那正常,他确实有点疯。”
“你知道他说什么了吗!啊!“钱斯明砰砰拍老钱的桌子。
“说啥了?”
钱斯明卡壳了,郝一办的事,根本难以启齿。但为了让老钱知道这事的离谱程度,钱斯明最终艰难开口了:“他说……不会和我结婚……”
老钱:?
老钱:……
老钱是个圆滑的生意人,他艰难地安慰钱斯明:“二叔,他这人就这样,别和他计较,你也别生气了。”
他瞅着钱斯明的脸色,继续说下去:“但咱们反过来想一想,二叔,他这话也没什么错,你俩确实不能结婚,对吧?”
今天,董事长办公室关着门,但很多员工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响亮骂人声。
只有一号岁月静好。
他坐在躺椅上摇晃,因为觉得自己撇清了和不三不四的人的关系,而感到了高兴。
他采取了资料库里教科书一般的做法,因此成了一个教科书一样的优秀爱人。
第100章 第100章污染的源头
当二号从兴高采烈的一号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对钱斯明的遭遇感到了抱歉。
一号还在得意洋洋,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二号却默默想了很多。
也许这就是她厌烦他的原由。
她越来越像个人类,而他本质上仍然是个机器,因此学人类做事,总是做的奇奇怪怪。
这已经不是同床异梦的问题了,二号想到了更加狠毒的一个词,他们两个之间,简直存在了生殖隔离。
胖花有时候会和钱秒秒玩,在下次一起玩之前,二号给了胖花一个小盒子。
里面装了些清火的茶叶。
“让秒秒给钱爷爷。”二号交代胖花。
胖花把这件事完成得很好,但回来时,她和西西脸上都有些困惑。
“钱爷爷说,可惜了。”
西西疑惑地问:“阿姨,什么可惜了?”
二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胖花和西西还得写作业,写完作业还要看电视,最近她们喜欢上一部武侠电视剧,很快就把“可惜了”给忘记了。
二号也就不用想办法解释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钱斯明一直觉得郝一的妻子和女儿相当不错,配他这个人可惜了。
钱斯明不是个会伤人的人,生活平静下来后,他不用再假装凶恶,身上带着老一辈的温和与看透世事的包容。
这是头一次,他忍不住把这句话说出口。
但一号并不知道。
他现在在吃煎饼。
二号在旁边站着,和徐一枝的妈妈比划手语。
现在买煎饼的人不多,徐一枝的爸爸在清理煎饼锅里的酱料,让摊子保持整洁。
徐妈妈便没有事情做了,她欣喜又谨慎地和二号交流。
二号问:最近你们都在这里吗?
徐妈妈点点头,对,之前我们总是换地方,有城管就换,最近这里没有查的。
徐妈妈有些不自然,对于二号这样的城里人,她向往又畏惧。现在,又因为二号在和自己说话,徐妈妈感到了一些骄傲。
她和丈夫在幼年时同样地经历了高烧,成为了残障人士,自此在家庭和社会中,都失去了被看见的权利。
他们没有什么朋友,刚开始也没有什么目标,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活下去一天便是一天了。
没想到后来竟然有了女儿。
有了一枝后,他们意识到自己不能那样过日子了,勉勉强强地捡了些材料,支起了一个煎饼摊。
生意不好,却总算能糊口了。
靠着这个煎饼摊,他们从老家到了海市。
但不管在老家,还是在海市,他们都是被忽视的群体。
而现在,那么体面、美丽的城里人,竟然愿意和自己说一会儿话,徐妈妈高兴得无以复加。
她心里知道,这也是因为一枝才发生的聊天,于是她十分谨慎,比划的手势都温和了一些,生怕自己给一枝丢人。
但幸好,他们的聊天内容都在徐妈妈的认知范围内。
二号没有问很多问题,毕竟他们不算是熟人,没道理打听得太详细。
一号无聊地吃着煎饼,其实他并不愿意过来,徐一枝的父母不是有研究价值的人类。一号不太想为他们花太多时间。
如果要赠予他们礼物,一号认为偷偷给他们送些钱就可以。他们贫穷得一目了然,连一号都看懂了。
但二号说要去找他们,去看看他们的真正的需求,送他们一份真正让他们开心的礼物。
这事毫无意义。
但一号想到了徐一枝,想到了游乐场那天,安安静静回家的三个人的背影。他也想到了那天西**自跑过去说的话。
最终他没有反对。
反正他们完成了母星的任务,现在无事可做。
徐爸爸不怎么会沟通,而一号也没有这样的耐心。
为了招待好女儿同学的父母,徐爸爸只能摊煎饼。
在二号和徐妈妈沟通期间,一号一共吃了三张豪华大煎饼。由于这次的煎饼不是二号喂给他的,他客观了许多,认为这个煎饼确实味道一般,乏善可陈。
学校里,徐一枝仍然保持了先前的安静,和西西所说的一样,并没有在其他同学面前提起过自己的父母。
而胖花、西西和土崽就此保持了这个秘密。
而在孩子们不知道的地方,一号二号与徐一枝的父母保持了频率不高的联系。
一号在徐一枝父母身边留下了一个小球,在煎饼摊旁边安静地悬浮着。因此,他们对徐一枝父母的形迹十分清晰。
在“偶遇”了三次之后,二号终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二号比划:你们的生意好像没有特别好。
徐妈妈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没学过厨师,自己摸索着做。
因为是自己摸索的,所以酱料都是买来的,并没有什么特色,而煎饼里夹的菜也是常见的,很多顾客都是路过急匆匆地顺手买一个,基本没有回头客。
他们没什么手艺,也没有见识,做不出什么革新。寡淡的煎饼,不好的生意,构成了他们无望的生活。
二号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我们有个朋友是厨师,做饭很厉害,我们请他帮忙改良下味道吧?
徐妈妈连忙摆手,她这辈子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善意,生怕自己还不起,因此下意识地拒绝。
但徐爸爸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徐爸爸用右手在自己的胸腹部比划了一下,那是徐一枝的身高。
徐妈妈立刻安静了。
即使觉得有些惶恐,但为了女儿,她克服了骨子里的不配感。
她慢慢地比划:真是谢谢您。
这天,一号和二号回去的时候,带了两个煎饼,徐爸爸和徐妈妈认真地做了两个煎饼,让一号和二号带给他们的厨师朋友。
到彩凤饭店的时候,黄石头正在厨房外面喝饮料。
早几年,黄鹂
身体不好,也没考上大学的时候,黄石头兢兢业业地工作,没有任何别的喜好。
而现在,黄鹂上了大学,身体也养的不错。黄石头有时去找钱斯明聊聊天,两个人都心满意足。
钱斯明跟着一号喝了不少小饮料,现在黄石头也染上了这个坏习惯。
黄石头看到了一号和二号,立刻打招呼:“郝先生,郝太太!”
现在陈红花都跟着彩凤叫大哥二姐了,但黄石头这种人很轴,称呼就是改不过来。
“来吃饭吗?”黄石头问:“最近我徒弟又研发了一道新菜,辣的,要不要试试?”
一号觉得有些遗憾,他想试试,但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不吃饭,”二号说:“我们想麻烦你帮忙看看这份煎饼,怎么样才能做得更好吃。”
黄石头把煎饼接过去,职业习惯先看外观,一边看一边问:“是你们自己做的煎饼吗?”
“不是,”一号说:“是胖花同学的爸爸妈妈。”
这个关系听着有点远,黄石头下意识问了:“为什么要帮他们?”
一号被这个问题堵住了。
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之前他帮钱斯明,因为他对钱斯明感兴趣,认为钱斯明是珍贵的样本。
后来他做了一些事情,归根到底,都是有些目的。
就算不是为了什么目的,也是因为自己被触动了,他要让自己得到满足。
而现在,他有些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帮徐一枝的爸爸妈妈了?
他们触动他了吗?
没有。
他们有什么用吗?
也没有。
最初好像是为了给徐一枝一些奖励,但现在他为此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徐一枝应该得到的。
为了陪他的二号,所以他做了这些事情。
但如果是为了陪他的二号,消磨些时间的话,他们可以做更多更有趣的事情,而不是把事情消磨在一对不起眼的残疾人类身上。
二号愿意做这些,是因为她早就中了人类的病毒。那到底是为什么,他同意了这么做呢?
一号陷入了思考中。
他慢慢发现,好像是因为,他觉得他们可怜。
一号打了个冷战。
可怜?
这是独属于人类的情绪。
自然界并不存在这种情感,母星也没有这种无价值的思维。
那么,他为什么会觉得两个人类可怜呢?
难道,他也被感染了吗?
一号并不承认这种可能性,他立刻为自己想到了借口,他确实深爱他的二号,愿意为她做无价值、无意义的事情。
黄石头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待得到答案,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不过郝先生和郝太太向来都是这么好的人。”
他继续研究煎饼了。
“煎饼确实做得不好。”黄石头诚实地说:“饼皮太湿了,里面的菜也放得不合适。”
他吃了一口后又说:“最大的问题是酱。”
两个煎饼,一个是辣的,一个是不辣的,他都尝了。
“不辣的太寡淡了,辣的也没什么香味。”黄石头说起自己专业的东西头头是道:“这种简单的食物,越是不辣的,越应该有个主味,勾着人想再来一个。”
“而辣的,也不应该只有辣味。味道就像是打牌,辣味单出的话,很难打好。但要是和其他的味道组合起来,香辣、酸辣、甜辣,就是很好的牌面。”
“这两点,这个煎饼做的都不好,”黄石头摇摇头:“让他家不要做这个了。”
“他们家只有煎饼,”二号说:“她家是个煎饼摊。”
她如实将徐一枝家的情况说出来:“胖花的同学,一个不错的女孩,成绩很好,父母听不到声音,也不会说话。”
黄石头认真地听着,由这家人的情况,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家:“带我一起去看看吧。”
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黄石头还得工作,一号二号也要回家给胖花和西西准备晚饭了。他们约定了下次一起去找徐一枝爸妈的时间。
到了约定的那天,出现在街头的,不止黄石头,还有钱斯明。
上次一号关于结婚的言论让钱斯明十分生气,他本来打定了主意要晾一号两周时间,好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但钱斯明从黄石头口中得知了关于煎饼的改良计划,他最终还是被引诱了。
一号二号知道徐一枝父母的位置,带着他们走了过去。
一路上,钱斯明板着脸,坚决不搭理一号。
一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悄悄对二号说:“钱斯明好像有些问题。”
二号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也许问题在你身上。”
一号向来认为自己没有问题,但这话是二号说的,于是他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上次他和钱斯明见面的全部过程。
“我的母星啊,”一号终于连接起整个故事,他十分惊讶:“难道他真的想和我结婚吗?”
一号不赞成地摇头:“我没想到那句话会这么伤害他。”
他骄傲地看着二号:“我只爱你。”
一号自觉地和钱斯明保持了相当远的距离。
钱斯明看着一号,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痛了。
他们终于到了煎饼摊前,二号和徐一枝的父母比划介绍:这是我们的厨师朋友。
黄石头不会手语,二号在其中充当了翻译。
黄石头让徐一枝的爸爸又摊了一个饼,又看着徐一枝的妈妈在饼里放好了菜和酱料。
他认认真真地对每个步骤都提出了建议。
黄石头和二号都在忙,钱斯明和一号无所事事。钱斯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件事,是你老婆提议的吗?”
钱斯明一脸的理所当然,只要得到了一号的认可,他便可以谴责他了。
但一号摇了摇头:“我提的。”
给孩子们奖励是二号提的,但把徐一枝的奖励转移给她的父母是一号提的。
此外,让黄石头来帮忙也是一号提的。
二号和黄石头没什么联系,但一号和黄石头关系还不错,是他主动提出,让黄石头来帮忙。
钱斯明有些惊住了,上次结婚事件发生之后,他头一次正面打量着一号。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一号没有说话。
但他的沉默很好地取悦了钱斯明。
钱斯明笑了起来:“你还记得我还没来海市的时候吗?那时候黄鹂做好了手术,你拿了十万块钱给我,问了我一个问题。”
钱斯明记得清清楚楚,他清了清嗓子,尽力地模仿了一号那个有些呆板的声音:“为什么要帮助他们?你并不认识他们。你是这样问的。”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的吗?”他问一号。
一号仍然没有说话,事实上他记得清清楚楚。
钱斯明小声地重复了当时的回答:“你会懂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会懂的啊。”
钱斯明和蔼地注视着一号,确认他已经长出了血肉。
一号明白钱斯明的意思,但他并不想接受。
他是母星最优秀的一号,他坚守母星的法则,以母星为重,信仰科学。
母星的法则刻在他的数据链条中,无法更改。
他不可能被人类污染。
但在钱斯明说出口的瞬间,一号的信息处理系统中瞬间闪过了很多画面。他想到了胖花,想到了戈壁的段校长,想到了西西,想到了煎饼摊……
他做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他总是给自己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现在,这层遮羞布被钱斯明扯下。
一号的能源系统汹涌地澎拜着,他头一次面对这么真实的自己,因而感到了不适和痛苦。
他刻在数据链中的法则和慢慢长出的人类郝一厮打在一起。
一号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钱斯明看出他的不适,担忧地伸出手,想搀扶他一
把。
一号用力地撑住自己,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了。
二号的感染来自于胖花,而自己的感染起源于钱斯明。他现在只想躲开这个污染的源头。
“走开,”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凶恶地对钱斯明说:“不要离我这么近,我妻子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