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霍星来略带锐利的目光落在沈颜卿脸上, 虽然已经答应了沈满慈收容她,但他并没有立刻答允,只是沉静漠然地看着沈颜卿。
男人过于具有压迫性的审视, 让刚还直勾勾看着他的小姑娘, 下秒开始闪躲挪移视线。
随后, 他慢条斯理地坐到沙发上, 沉声问道:“你暑假有什么计划?”
在霍星来静静盯着她看时, 沈颜卿明显能感觉到男人意味不明地打量。
她怕霍星来是在想如何委婉地拒绝她,并在第二天一早送她坐上返回壹京的航班, 那一刻她的血液都凝结倒流。
直到询问的声音四散, 沈颜卿才感觉凝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我正在自学商法,计划暑假结束前再修一部分math数学。”沈颜卿边说着,突然又感到福至心灵, 她眼睫眨动一下,刚还胆怯躲闪的眸光再度狡黠灵动, “但是我离家匆忙, 霍哥可以帮我准备一些相关的书籍吗?”
她避开问答题,将回答变成反问。
看似为霍星来预设了YES OR NO的选择,但实则是答应她留下,还是答应她留下学习。
只可惜, 霍星来久经商场, 她的招数还是过于稚嫩。
霍星来微眯起的眼睛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瞬间看透她小伎俩的下意识表现。
可男人并没有拆穿她, “我记得,你是音乐特长生。”
“我不喜欢古筝, 都是爸爸要求的。我”话说一半,沈颜卿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沈满慈的好友。在他们两人的关系正式迎来转型前, 她的所有计划都有可能被沈满慈知晓,这无非是给沈家人拦截她计划的机会。
沈颜卿立刻转移话题,“我喜欢金融,就算只能去音乐学院,也不影响我自学。”
霍星来挑了下眉峰,说道:“是个足够积极的想法。”
沈颜卿立刻追问,“那霍哥就是答应,我暑假住在你这里了?”
她也不给霍星来拒绝的机会,直接上前一步坐到他面前的沙发上,重新用满含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又竖起三根手指,无比诚恳道:“我发誓,一定听你的话。”
在等待霍星来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前,沈颜卿另一只手紧张得不自觉紧握成拳,连指甲深深嵌入到掌心都没感到痛意。
直到,霍星来淡淡开口,“听话就可以。”
听话就可以。
简短五个字,却像是死刑犯在临刑前得到释免令一般。
她不需要在险些被下药的委屈惊恐中,回到壹京面对父亲的压迫,景家的羞辱,和一群京城名媛的指点。
沈颜卿激动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直直便扑向霍星来,并紧紧抱住他,又喜悦又娇俏地高喊:“霍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霍星来明显地全身僵硬一瞬,然后僵直地站起,脱离出她热情的拥抱,“行了,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浓夜,沈颜卿才洗漱好躺下。
从小沈君御就对她的出行管控严格,这也是她第一次睡在全然陌生的环境。
郑姐留给她的邦尼兔,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部分焦虑。
且床垫十分舒服,自动便贴合住她的腰身。
连薄被,都散发着淡淡清香,她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云彩中。
原本,沈颜卿还以为在霍家的第一晚会失眠。
但很快地,她便感到眼皮沉重,陷落无梦温眠-
翌日,白加道山顶别墅先迎来属于星港的第一缕朝阳。
朦胧间,沈颜卿听到客厅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她揉了揉眼睫,发现此时不过早上七点,但她还是选择掀开薄被下床,推门走出卧室。
客厅的全景落地窗全敞,自然草坪满是虫鸣鸟叫。
环绕音响内,财经主播正用纯雅的粤语播报着当日金融新闻。
沈颜卿巡视一圈,听到餐厅有交谈声。
她轻声慢步走去,正见霍星来穿着一件深蓝色家居服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吃着早餐。
她隐约记得,昨晚霍星来分明穿的是灰色家居服。
可下秒又不由感叹长相出众的男人,单是握着汤匙,就已显得矜贵难惹。
“颜卿起床了?”郑姐先发现她的到来。
霍星来侧身瞥向她,“不多睡一会儿?”
两人昨晚到家时,已过凌晨两点。
洗漱收拾结束,几乎已近四点钟。
可霍星来经过短暂的休憩,已表现得精神饱满。
这不禁让沈颜卿想到之前看的一篇新闻报道,称成功的企业家多是精力旺盛的。
霍星来显然符合这一特点。
“霍哥,郑姐,早上好。”沈颜卿抿出一个笑,“我平时在家里这个时间起床晨跑,然后吃早餐、自习。”
早起是实话,壹京的学生们一个比一个内卷。
多的是零点睡,六点起,在小区花园边疾走边背英语单词。
但她晨跑是骗人,大小姐最多在SKP和三里屯做购物袋负重练习。
“昨晚回来得晚,今天可不适宜晨跑。”郑姐说道:“等今天得闲,我带你在咱们庄园散步。你现在应该先吃早餐。”
沈颜卿觉得郑姐简直就像自己的奶奶,可惜如此慈祥宠溺的神情,只会是在看到沈纪泽时。
“谢谢郑姐。”她坐到霍星来对面,又眉眼弯弯道:“谢谢霍哥。”
霍星来微微点头,“今天我会安排人来给你送书,和一些个人用品。”
她昨天孑然一身便跑来了,连穿的睡衣都是郑姐从前买来的。虽然崭新,但松松垮垮没有版型不说,颜色也过于深沉黯淡。
洗漱后的护肤品,也只有一盒印着民国名媛头像的雪花膏。
不过,这也更加断定,霍星来这栋房子,真的只住进过她一个女孩子。
“好,我就待在家里。”沈颜卿说道。
霍星来又吃了几口虾饺,便擦手起身去换衣服。
等他再走出来,已经是西装笔挺的商业精英。
沈颜卿连忙放下筷子,跟着他走出门厅,又一直送他上了车,看着车尾灯消失在拐角的花丛,才含笑转身。
谁知郑姐就站在客厅位置看着她笑,沈颜卿当即被吓了一跳,“郑姐。”
郑姐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车尾消失的拐角,“我常常想,霍生如果结婚了,就是刚刚的场景。”
沈颜卿一怔,脸唰地通红,“郑姐没有”
郑姐开朗耸肩,“嗯哼”还学着她的音腔笑侃,“郑姐没有”
沈颜卿小跑到郑姐身边,“但我很开心。因为霍哥,也因为你的照顾。”
郑姐拍了拍她的手,想到昨日霍先生临去机场前的嘱托,“谁让你太乖了,我就喜欢乖巧的妹妹仔。”-
沈颜卿刚吃完早餐,便接到邬苡宸火急火燎的电话。
“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能听出来她的声音还十分虚弱,“现在壹京都在传,你给景铭珂下药。”
沈颜卿看了眼郑姐,然后向阳台走去,“我下药?”
“我知道肯定不是你,但梁婉婉那群人满城散播你为了做实景家二少奶奶的身份,不惜□□景铭珂。”邬苡宸恨恨道。
“无耻!”沈颜卿气得唇角颤抖,“昨晚那么多人看见,明明都知道是他”
本已平息的怒火和委屈,在这刻重新升腾。
邬苡宸:“那你还好吗?没有被他欺负吧?”
沈颜卿咬了咬薄唇,同她坦白,“我昨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此刻在港岛霍星来家里。”
电话听筒内传来惊叫声,“什么!你在霍大佬家!”
“嗯”
“那他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邬苡宸拍了拍心口,庆幸道:“还好不知道。这事在壹京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一边倒地朝你泼脏水。不管如何,总是难以解释”
沈颜卿:“”
邬苡宸:“但也算因祸得福,本来还发愁怎么让你和霍大佬产生些交集,现在住在一起,岂不妙哉~”
沈颜卿挠了挠头,半是懊恼,“可他还和之前一样,对我的态度无差。冷冰冰的,交谈也不多。”
邬苡宸开解道:“像他那种位高权重,城府颇深的上位者,对人一见钟情的概率本就极低。但世间感情无非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我相信我家小颜卿,一定拿下他!”
沈颜卿这才自信不少,“那我这段时间,做点什么比较好?”
邬苡宸沉思片刻,说道:“你最多只能在他家住一个暑假就要上学,但存在过的痕迹,却能经久不消。”
“”沈颜卿表示过于深奥,她听不大懂。
“通俗些讲,这叫心锚。等你开学离开,他就会发现吃饭时看着对面的餐位是你,喝水看到手中的杯子是你,就连在家中行走,呼吸的空气都是你。”
“啊啊啊啊!道理我都懂。”沈颜卿哀叹,“邬老师,求你教我实操过程。”-
郑姐刚刚清洗完厨房,就接到了霍星来的电话。
“大约十点,会有人上门送东西。”
“好,那我不外出。”
霍星来又问:“她在家里做什么?”
郑姐朝阳台看了一眼,回道:“颜卿在阳台和朋友通电话,很开心的样子。不过我听到是女孩子的声音,霍生放心。”
她的话音有点暧昧,霍星来顿了下道:“郑姐,不是你想的那种。”
郑姐“嗯哼”一声,又拖着长音,“OK,OK。你们年轻人情感丰富,我是不懂的喽。”
可就在郑姐刚挂断和霍星来的电话,再一回头,又发现刚还情绪雀跃的小姑娘已经变了脸色。
似乎在和人言语激烈地争吵,她不敢距离过近打扰她,于是绕到二楼阳台,好及时向霍星来报告沈颜卿是否受人欺负-
“沈颜卿,知道你下贱,没想到如此下贱!”沈颜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大早排在第二位给她打电话的,会是梁婉婉。
沈颜卿:“你还是先问问景铭珂做了什么吧!少不分青红皂白,就血口喷人。”
但梁婉婉显然不关心真相,只想将她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全壹京都知道你做了什么,我根本不需要问铭珂。你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瞬间,像是有一支利剑,贯穿她的心脏。
沈颜卿全身血液变得沸腾不止,再吐出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我再警告你一遍,少!血!口!喷!人!”
听着梁婉婉癫狂发疯的声音,沈颜卿直接挂断电话。
可下一秒,沈君御的电话接踵而来。
这是事发后,来自沈家的第一个电话。
沈颜卿原本不想接的,可她还是想和自己打个赌。
万一呢?万一他幡然醒悟呢?
“丢人现眼的败家玩意儿,你在哪里,感觉回家。”
沈君御暴怒的谩骂声,证明她又输了。
十几年的父女血肉亲情,一次又一次地输给利益。
她与亲情博弈,可连棋逢对手的时局都从无有过。
“我不回。”比起面对梁婉婉的气愤,她此刻只能用心如死灰形容。
“你快把我的脸,沈家的脸丢尽了。”沈君御咬牙切齿道:“限你一天时间滚回来,不然沈家从今往后都没你这个女儿。”
“爸爸要我回去做什么?给景家道歉,让景铭珂羞辱,为满壹京等着看我笑话的人搭建戏台?”沈颜卿自嘲一笑,问道:“爸爸你明明知道一切真相。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把沈家的脸丢尽了?”
可沈君御根本不容她细究对错,只用满是父权的权威压迫道:“今晚九点不回来,就不用再叫我爸爸了。”
直到沈君御挂断电话,沈颜卿的泪珠才像断线珍珠一般颗颗砸下。
她真的以为自己对于父亲的要求,已经低到尘埃。
仅仅是自己面临脏水谣言时,为她撑起一把庇佑的伞即可。
那种无声的破碎,连清扫她残缺灵魂的人都没有。
她不知道,这样无依无靠的局面,还要与命运拉扯几个回合。
“叮咚”一声门铃响,惊得沈颜卿赶紧擦干眼泪,她还不能让霍星来和郑姐知道这件事。
毕竟,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愿意还她一个清清白白。
可就在她回身时,看到郑姐正从二楼走下来。
但郑姐神色如常,同她热切地讲,是送货工人到了。
沈颜卿松一口气,跟在郑姐身后出门。
原本她以为只要送来一箱子书,和一箱子衣服就足够了。
但没想到,会足足驶停在门口三辆大型货车。
其中一位佩戴Hermès(爱马仕)区域经理工牌的中年女人走来,她先是从上至下不屑地扫视沈颜卿一眼,又立刻恭恭敬敬送上配货iPad给郑姐。
郑姐没接,直接后退至沈颜卿身后,“这是我们沈小姐。”
区域经理大约也是吃了一惊,因为面前的姑娘除了长相惊艳外,穿着实在
但此刻再仔细打量,才发现她气质卓然。
“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女人连忙道歉。
沈颜卿见多了专柜SA高傲的姿态,她没去接iPad,直接用普通话询问:“你直接报给我听。”
区域经理深吸口气,先去看郑姐脸色。
郑姐给予一个公式化微笑,谁主谁仆,一目了然。
“这次一共分有三类。书房家具,当季成衣,当季配饰。”
衣服和配饰沈颜卿能理解,但家具是
“根据霍生的安排,家具全部都选择了颜色鲜亮,以契合您年龄的当季新款。”
沈颜卿:“那你们直接布置就好。”
看着工人开始卸货,沈颜卿拉住郑姐低声:“只要书籍和衣服就好了。”
郑姐:“是霍生安排的。讲你既然要学习,就应该有一个单独的书房。”
沈颜卿倒吸口凉气。
然后没多一会儿,就见一间被全系爱马仕家具布置出的书房。
甚至连学习所用的电子产品外观,都是爱马仕皮革。
就更不用说,被各金融财经细化分支书籍塞满的,一整面墙的落地书柜。
甚至还有不少业界大拿,亲笔手稿。
沈颜卿紧咬着下唇,想到从前,沈君御一直向她传导女孩子不用读很多书,只要有张漂亮皮囊就够了。
可明明他就是靠着考上华清经管学院硕博生,才有了创建华满集团的能力。
少时陷入学业瓶颈,她还一度感动这是沈君御不给自己学业压力的行为。
现下,她想用霍星来和沈君御作为对比。
却发现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平衡两人的身份。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非亲非故的足够用毫不相干形容的人。
“颜卿。”郑姐打断她悲切的思绪,说道:“你来衣帽间看下,我该如何按照你的习惯收纳衣物。”
沈颜卿原本以为寥寥几件就足够了,但没想到送来了整季成衣。
单是配饰,手包,就足足摆了一整张地毯。绵延看不到头的衣车一辆接着一辆排队等待属于它们的位置。
从前她不止一次被沈君御批评花钱大手大脚,现在单是第一辆衣车就足够刷爆她的信用卡额度。
“郑姐”沈颜卿仍旧受宠若惊,“太贵重了,而且我就住一个多月。”
郑姐笑道:“你不要有压力。我家女爷,也就是霍生的母亲,她最中意这个品牌。今天送来的,都是她配货额内的商品,就这些,都还远远不够呢。”
沈颜卿干笑两声,终于体会到了豪门和世家财阀的区别。
沈颜卿:“我就是怕,给自己惯坏了。”
郑姐:“那就要搬出我家女爷的口头禅,女孩子,就是要娇贵的养。”
沈颜卿抿一抹僵硬的笑,“那就麻烦郑姐,帮我按照款式和颜色收纳。”
郑姐连连点头,“好!书房已经布置好了,你可以先去那里看会书。”
沈颜卿确实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好去消化砸落在她头顶的福气。
可坐在书房,落地窗外就是繁荣富饶的星港。
那是一种像是悬浮在天上的感觉。
明明上一秒,她还是别人口中不齿的下流贱货,和不服管教的家族逆女。
下一秒,又成了这寸土寸金,权贵云集之地的座上宾。
奇妙的命运冲击,沈颜卿一时间颓然无措。
她伏在书桌上,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发怔。
“颜卿,吃午饭了。”直到郑姐前来敲门,沈颜卿才坐直身子,发现她的泪浸湿了整个衣袖。
沈颜卿背对着郑姐,“我去换件衣服,就来吃饭。”
郑姐没继续站在那里,应了一声“好”,转身去了餐厅。
沈颜卿先到浴室洗了把脸,发现原本空荡的大理石洗手台面,已被各类高奢护肤品填满三分之二的位置。
其他地方,也都整齐有序的摆放着花瓶、香薰等装饰。
她突然又笑了一声,可心脏却在抽搐的疼痛。
直到整理好心情,沈颜卿才走出卧室。
餐厅内,郑姐已经为她布好了菜,但能发现都是单人份。
“霍哥中午不回来吃饭吗?”
“嗯,很少回来。”
沈颜卿:“那晚上呢?”
郑姐叹了口气,“这就要看霍生忙不忙了,不过忙时总比闲时多。”
沈颜卿低落的“哦”了一声,然后闷头吃饭。
下午,她继续将自己关在书房-
临近傍晚,郑姐主动给霍星来播了一通电话,“霍生,晚饭要给您准备吗?”
霍星来应该在忙,漫不经心回道:“不用,晚上和银行的人应酬。”
郑姐应好,“那我就只做颜卿的。”
霍星来停顿片刻,问道:“她还满意送去的东西吗?”
郑姐:“满意,颜卿很喜欢。”
“那就行。”
就在霍星来准备挂电话时,郑姐说道:“不过,上午您刚挂了电话,我就听到另一个小姑娘和颜卿爸爸打来电话。虽然没听到内容,但颜卿小姐一个人躲在阳台哭了很久,下午也闷在书房。”
霍星来沉声:“我知道了。”-
晚饭时间将至,郑姐正忙碌布餐。
突然地,门厅灯亮起,然后就见霍星来推门进来。
郑姐不由吃惊,“不是要和银行的人应酬?”
霍星来只穿了一件衬衣,西装外套十分随意的搭在手臂上,“谈完了,就回来了。”
郑姐唇角勾起,“颜卿还在书房学习,霍生得闲帮我叫她吃饭。”
霍星来长腿迈步到书房门口,但没直接推门,他先是轻轻敲了一下,问:“我能进去吗?”
书房内,沈颜卿也因看书入了迷,而暂时忘却尘世烦扰。
桌面上,摆放着她摘抄的密密麻麻的重点商法法条。
她计划等晚饭结束,就让郑姐带着自己熟悉一下这里的路,从明早开始散步背书。
突然的敲门声,和熟悉的沉敛冷调男声,将她刚恢复平静的心脏重新激荡起阵阵涟漪。
“请进。”沈颜卿看向他的眼底有藏不住的雀跃,“听郑姐说,你有应酬,不回来吃饭。”
霍星来行至她书桌前,拿起一张写满了娟秀清丽字体的纸页看,“谈完就回来了。”
“应酬,不是要在外面喝酒吃饭吗?”每次沈君御应酬回家,总是满身的烟酒臭味。
但她和霍星来距离颇近,只闻到他身上俊烈的沉木檀香气味。且今日的,还带有静心功效。
“谁说应酬就必须喝酒。”霍星来看着她轻挑眉峰。
沈颜卿立刻想道:“你们去茶室了!”
霍星来难得看着她笑,但没说她猜想的对不对,“差不多,但不是。”
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想了又想,也没猜出一个所以然。
倒是浮现出一个格外旖旎的答案,特别她看着霍星来打量,感觉他此刻格外神清气爽。
“别想了。”霍星来从西服外套内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支礼盒,“送你的。”
沈颜卿疑惑拆开,正见一支万宝龙钢笔。
她曾在85年,随沈君御参加钢笔品鉴会时,见到过一次。
皇室联名,全球限量81支,单只售价25万元左右。
钢笔的笔身通体为水晶材质,又由一颗颗钻石和红宝石装饰,设计融入诸多摩纳哥皇室元素。
笔尖雕刻着一顶小皇冠,原本该由4810标注的数字,变成了SYQ三个字母。
单是看着,就能感受到钢笔本身的华丽与浪漫。
沈颜卿这一整天已经被接连不断的礼物冲得头脑昏沉,现下看着钢笔,竟觉得心虚起来。
“霍哥,今天我已经收到很多礼物了。”
霍星来眉眼疏淡,似漫不经心,“毕业礼物。”
沈颜卿鼻腔一酸,感觉今日的霍星来过分温柔。
甚至可以用反常来形容,毕竟早上的他还是冷冷冰冰,话语精简。
除非
沈颜卿立刻联想到她上午偷哭的时候,郑姐分明看到了,但还是装出没看穿的模样。
此刻回忆起来,郑姐当时伪装的十分僵硬。
还有她在情绪极为低落时,询问了霍星来是否回家。
这才给了郑姐通风报信的契机,使得霍星来提前结束应酬。
疏通一系列逻辑链的小姑娘,眼底带着几分狡黠。
她仰着脸,用一只手指勾住霍星来的衬衣袖扣,娇俏的撒娇问道:“霍哥,你今天推掉应酬,是为了哄我开心吗?”
第14章
沈颜卿纤长的手指半搭在他手臂上, 圆润饱满的指尖就贴着他袖扣滑落。
书房灯缕温柔,洒在女孩子脸颊后,一双瞳眸像剔透灵动的琥珀, 仰头直勾勾望着他看。
霍星来却是只静静看了她一眼, 抽出自己手臂, 连带那句娇俏的撒娇问话都没回答。
又恢复了以往面对她时的, 那副冷冰冰模样。
“出来吃饭。”惜字如金地吐出四个字后, 便直接转身走出了她的书房。
沈颜卿只能幽怨地看着他背影离开,气鼓鼓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
仍觉不够, 沈颜卿又给邬苡宸发微信诉苦道:【霍星来实在是太不解风情啦!(呐喊!)能花钱送礼物, 却不肯温温柔柔对我说句话。】
想从他那里获取一点情绪价值的表达,简直难比登天。
邬苡宸及时出现,安抚道:【你不能奢望野狼在归顺温柔前, 就变成忠犬。】
沈颜卿虽然觉得邬苡宸说得也有道理,但她计划在暑假结束前, 就要和霍星来取得关系上的突飞猛进。
至少, 忘掉她是沈满慈的妹妹。
且他们之间的亲密程度足够央求他帮忙疏通人脉,得以从音乐学院转至商学院。
沈颜卿:【那从今天开始,我可就要为他这棵千年铁树松松土了。】
邬苡宸:【给大小姐递铲铲!】-
沈颜卿归置好凌乱的书桌,和明日要温习的课本, 才从书房走出来。
霍星来已经换了套家居服坐在餐厅, 她绕过他身边的位置, 没直接落座, 而是先到郑姐身边帮忙盛饭。
“郑姐,我用这个小碗。”沈颜卿从郑姐手中换了一个碗, 但又亲自给大碗盛满端给霍星来。
女孩子声音娇甜,明明捧着的是碗米饭, 却表现得像碗珍珠,“谢谢霍哥今天送我的礼物,霍哥请吃饭。”
后又抢先一步,将筷子也递到他手里。
霍星来点头,“快坐回去吃饭。”
小姑娘立刻迈着小碎步跑回自己的座位,“再次感谢霍哥的收留与款待,以饭代酒,先干为敬!”
一整顿晚餐时间,霍星来依旧寡言,倒是沈颜卿叽叽喳喳地给他分享今天看书时遇到的重点商法法规。
她撒着娇说自己理解得不够通彻,还以为霍星来又要言简意赅说明天再温习一遍。
谁知他直接拿一桩商业实例为她举证讲解,“现在懂了吗?”
沈颜卿作为音乐特长生,平时偷偷自学商科题目,全凭自己领悟。
遇到实在瓶颈难解的,才会去找理科班同学求解。
但是课本上都是死板的理论知识。
也只有像霍星来这种在商场里切实踏波逐浪的,才能以商人角度去完美解释条条框框的制度下,拨云见日的实招。
这刻,沈颜卿看向他的眼神,是真诚又热切地崇拜,“霍哥,你好厉害呀!”
霍星来无丝毫自傲,只说:“等你用沙盘实践几次,也会有这样的思维。”
沈颜卿连连点头,瞳眸内闪烁着希冀亮光,又低声呢喃道:“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坐在谈判桌上,搅弄商界风云。”
霍星来沉默注视她一眼,又听小姑娘说有一条商法准备在下半年进行修改,“霍哥,皆时你可一定注意规避风险。我感觉弯弯绕绕的,还挺容易被人抓住漏洞。”
她不知道,霍氏的寰球商厦,单是法务部就占据了十五层。
细化的商业分支渗透各个部门,全员精英,战无不胜。
但霍星来还是点头,“好,知道了沈老师。”
小姑娘立刻竖起孔雀尾巴,嘚瑟道:“那沈老师每天给你分享。”
郑姐会心一笑,用粤语说:“屋企少有咁旺,真系好。(家里少有如此热闹,真好。)”
霍星来抬眸看了眼沈颜卿,心想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受委屈就痛哭,开心了就大笑。
不影响睡觉,不影响学习,更不影响吃饭。
活力又元气,娇气却不骄纵。
沈家那样的家风,却能把孩子养成这样讨喜的性格,可见造化在个人。
霍星来不由勾了勾唇角,眉眼里的疏离都浅了几分。
沈颜卿不知道霍星来在想什么,但看着他碗里的米饭空掉,立刻放下筷子朝他伸手,“霍哥,我给你盛饭。”
却听霍星来说:“我吃好了。”
沈颜卿一怔,看着自己碗里整块的叉烧,尴尬道:“这样显得,我好能吃呀”
霍星来轻笑声,把碗递了过去,“那再盛一点。”
小姑娘又立刻喜笑颜开,边给他盛饭边问:“霍哥晚饭后还有其他安排吗?”
霍星来:“没有。”
沈颜卿立刻发起邀约,“那晚饭后,可以约霍哥带着我在庄园里逛一逛吗?”
她原本是准备找郑姐的,但既然现在霍星来回来了,且此刻的氛围尚好。
趁热邀约,制造独处,岂不更加妙哉。
但见霍星来没立刻答应,她又解释道:“我是想从明早开始运动,可不熟悉这里的路。”
霍星来终于点头,“行。”
最后,霍星来还是比她吃得快,说有一通急电需要答复,便先离座。
见他离开,沈颜卿立刻求助式看向郑姐,“刚刚吃饭的时候,霍哥是不是笑了?”
郑姐点头,“霍生向来寡言少食,今天让你添饭就是开心的表现。”
“他能开心,就很好。”
郑姐:“等你和霍生相处久了就知道,他这个人外冷内热,但心思却十分细腻。”
沈颜卿思忖道:“那就是为人慢热喽。”
郑姐连连附和,“对对对,按照你们年轻人的说法,是叫慢热。”
沈颜卿露出狡黠笑容,心底嘀咕道:看我让你火热起来-
沈颜卿吃完饭后,就立刻回到房间。
步入式衣帽间灯光随着她步伐,迅速灯影通明。
她站在运动装区域,从里面挑出一件白色运动套装。
三件套式,脱掉外面的束腰外衣,就是勾勒身材的背心,和刚刚没过臀的白色褶裙,能充分显露一双纤长匀称的腿。
沈颜卿对着镜子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邬苡宸,又豪言壮语道:【今天是孙子兵法第三十一记:美人计!】
邬苡宸激动呐喊,【再扎一个长马尾,保证霍大佬直接梦回年少的校园时光!】
沈颜卿还故意在两鬓各留一缕碎发,这才满意地从卧室走出来。
谁知霍星来正从二楼走下,一节节台阶的感应灯带,随他的步伐明明昧昧。
沈颜卿都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颊越发直白的视线。
美而自知的姑娘故意装了个圈,娇俏问道:“运动装,好看吗?”
还以为霍星来不会回应,没想到他点了点头,回道:“好看。”
沈颜卿发现霍星来这人虽是不爱说话,但也不屑说场面式的谎话。
他能直白称好看,那就说明这种打扮,踩中了他的审美点。
但是霍星来依旧穿着家居服,和她青春洋溢的打扮格格不入。
不像哥哥,像叔叔-
两人并肩走出门厅,庄园的灯已经全部亮起。
连绵的光点环山绕水,似是连墨色天穹都能被点亮。
霍星来带路,绕过门厅前的高尔夫球场,就可见一条塑胶跑道。
沈颜卿这才发现,别墅建筑只占据了此现代庄园不足三分之一的位置,穿过花亭是更漂亮得别有洞天。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无边泳池。
她记得从前无边泳池刚在吉隆坡爆火时,为了订到Eaton酒店的周末房间,她和邬苡宸不知道托了多少人脉关系。
可也因游客过多,两人被不停地搭讪烦扰到,只拍了几张照片就匆匆返回房间。
没想到霍星来的家里,有一个更加漂亮且静谧的无边泳池。
视觉效果之下,就像是翱翔在星港的上空。
沈颜卿偷瞥一眼霍星来,心想他单是穿着衣服,就能让人感觉到虬结有力的肌肉群。
如果换上泳装,岂不堪比Magic Mike Show一般的视觉盛宴。
不过最好选一天霍星来的休息日,再给郑姐放个假
想到此,沈颜卿脸都红了。
同时两人已经走过泳池,到了室外网球场。
沈颜卿再度盘算,曾有科学研究表明,运动时的心跳加速和紧张出汗,与恋爱早期所分泌的酚胺、内啡肽相似。
能快速调动愉悦和兴奋感。
而且她今天的运动装也十分适合打一场网球,特别出汗后,还能名正言顺脱掉外套。
沈颜卿驻足,指向网球场,“霍哥,要不要过几招?”
霍星来穿着家居服,连脚上的鞋子都是勃肯拖鞋,但瞧着她殷切的眼神,还是点头道:“刚吃过饭,那就点到为止。”
他从运动室拿出网球拍,“要不要热身一下?”
沈颜卿活动了下手腕,摇头,“娱乐消食,不认真。”
霍星来点头,拿着一颗球,边拍边向另一侧球网走去。
“准备好了吗?”
“霍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第一颗球发射而来,沈颜卿就感觉到霍星来迅猛的力道。
直接震得她整个手臂都开始发麻,回击的球也被拦在网下。
男女之间直观的力量悬殊,沈颜卿放下球拍说道:“等一下。”
她伸手拉开外套拉链,只留下里面单薄的运动背心,更是潇洒地一把将外套丢到地上。
少女的身材本就凹凸有致,穿着外套时就险些遮不住丰满。
现下,雪峰和沟壑,清清明明。
性感的诱欲,却又因为她长了一张古典端秀的鹅蛋脸,和此刻眼眸中满是桀骜不驯的狠劲。
同成熟女人的直白不同,这是隐隐浮动于平静波澜壮阔下的纯欲。
沈颜卿再直勾勾看向霍星来的眼神,已让人分不清是胜负欲还是刻意的撩拨。
“霍哥,再来!”
霍星来摆好姿势,“量力而行。”
这下,沈颜卿连鬓边的两缕碎发都别到了耳后,“你也是!”
霍星来轻笑一声,抛球,挥拍,球瞬间化身直穿雷云的雨燕。
沈颜卿稳扎马步,挥击,雨燕调转方向,雷云变晴日。
霍星来不由感叹,“好球!”
沈颜卿骄傲挑眉,眼底尽是得意,“我可是运动女王!”
“女王,再接一球!”霍星来少有的开怀,再度挥拍。
沈颜卿心想时机已到,她迈步,挥拍,然后球与自己的脸破空险躲。
下一刻她脚踝落地,瞬间整个人失重摔倒。
整套受伤动作行云流水,这是她和邬苡宸从初中就练就炉火纯青的逃课假摔。
连省队退役的老师,都从无识破。
“啊!”随后整个网球场回荡着女孩子锥心的痛喊。
霍星来直接扔下球拍,朝她跑来。
在沈颜卿想要起身时,先握住她脚踝,“别动,小心骨头错位。”
她发现男人的掌心并不像那些世家少爷一样细腻,反而指腹粗糙,虎口也有十分明显的老茧。
现下紧挨着她细嫩的皮肤,迅速就磨出红痕。
“痛。”这是真的痛。
霍星来松了些力气,先去检查她伤处,“慢慢转动脚踝,看下骨头有没有受伤。”
沈颜卿抬起一只手,扶到他手臂上,边惊叹男人紧实的肌肉,边按照他的口令活动脚踝。
“骨头没事,但感觉抻到了肌肉。”沈颜卿向他倾身,“可能是我没热身的缘故。”
霍星来此刻的眼神里还有些许紧张,“我找家庭医生过来看一下吧,真伤到你怎么向你家人交代。”
沈颜卿拉住他准备去拿手机的手,“别。我不喜欢看医生。”
“让医生看一下,你和我都能放心。”
“要是伤到了,成了瘸子,霍哥对我负责一辈子就是喽。”
霍星来咋舌,“没有和你开玩笑。”
沈颜卿委屈巴巴看向他,低垂下眼眸道:“我真的不喜欢医生你如果不放心,就抱我回去,给我揉一揉”
霍星来眉峰肉眼可见地颤了下,“小姑娘家家,乱说什么。”
沈颜卿嘟起小嘴,幽怨道:“霍哥,现在是21世纪,现代民主社会。真要按照你的封建思想,你刚刚摸我脚踝那一刻,就该准备聘礼送往我家了。”
谁知霍星来直接抬手,在她鼻尖轻弹一下,“越说越过火了。”
但就在沈颜卿准备撒大小姐火气时,霍星来单膝半蹲,手臂自她腿弯环过,直接将她公主抱起。
一瞬间,沈颜卿都忘了自己准备说什么。
支吾半晌,低声呢喃一句,“我成年了。”
“”霍星来看她一眼,向前院走去。
见他没回应,沈颜卿又故意道:“霍哥要是决定负责,可记得快点下聘。我家那个老父亲,正计划把我嫁给别人。”
“”
“你要是慢了,媳妇儿可就”
“啊!”沈颜卿话还没说话,就被霍星来猛地往上一抛。
吓得她立刻紧紧抱住霍星来脖颈,整个身子也直接缩进他怀中。
坚实的胸膛被柔软灼热撞入,霍星来没来得及躲避。
沈颜卿的唇畔便贴着他耳廓,落下一个惊惧却绵软温热的吻。
第15章
意外落到霍星来耳畔的吻, 是沈颜卿计划以外的。
那一瞬的腾空颠簸,她心脏都在须臾间加速,白加道山顶别墅区刚刚还热切盛鸣的虫鸟都似是惊默了。
沈颜卿小心翼翼地瞥向霍星来, 却见他面色淡然, 抱着她走了半晌连步调和呼吸都没丝毫凌乱, 刚刚的那一场乌龙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直到她视线顺着霍星来红若滴血的耳垂蔓延至衣领末端, 才发现他淡定之下的神慌意乱。
诚如邬苡宸从前对她说的那样, 像霍星来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从不缺主动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
而最高端的猎手, 往往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她此刻无依无靠, 备受欺辱的软兔子形象,就是掩盖她菟丝花原身的最好伪装。
沈颜卿抿一抹微不可察的狡黠笑意,又羞又怯地歪头抵进霍星来胸口。
而自诩生人从不敢靠近的男人视角之下, 果不其然,只觉得沈颜卿是羞到不敢抬脸。
但埋有少女脸颊的胸膛, 因着灼烫呼吸, 跳动越发急促。
好在这一场乌龙意外,两人都选择默契沉默-
沈颜卿就这样被霍星来一路抱回到卧室,直到刚被他放在床上,沈颜卿立刻紧抱住双臂, 打了一个寒战。
在霍星来怀中时, 她像一块被热泉包裹的冷玉。
此刻空调凉风袭来, 沈颜卿才惊觉自己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
而她可怜的外套, 正孤零零躺在网球场地板上。
沈颜卿屈膝抱臂,雪峰沟壑就更加清明。
霍星来深吸口气挪移脚步转身, 最后还是选择联系霍家的家庭医生。
沈颜卿刚想阻止,就见郑姐闻声赶来。
“你们”郑姐刚一踏进沈颜卿卧室, 就瞧见小姑娘浑身纤白地蜷缩在床沿,烧红的脸颊下,一双漂亮的琉璃眸子氤氲水雾,像只在山涧受惊迷路的兔儿。
再看站在一边的霍星来,深蓝色丝缎睡衣,尽是被女孩子瘦小的手掌攥出的凌乱褶皱。两人虽是背对背,但卧室内却像是浮动着一缕暧昧气氛。
郑姐的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会是那种事,可又听霍星来深夜联系医生。
再看向他的眼神,都多了些意味深长。
“怎么这么晚,还要叫医生?”郑姐问道。
霍星来话音淡然,“她受伤了。”
郑姐连忙看向沈颜卿,视线在女孩子裙摆处徘徊,“伤哪里了?严重吗?”
“没事郑姐,麻烦你帮我拿一件睡衣。”沈颜卿没想到会闹出如此大的阵仗,原本不害羞的她因为郑姐直白的目光羞红了脸。
郑姐边去翻找衣柜,边喋喋不休地念叨,“不是说熟悉一下庄园内适合运动的地方,咱们后院就有专业的塑胶跑道。”
运动
郑姐关上柜门,略显疼惜道:“霍生也是,颜卿毕竟还年轻,怎么下手也没个轻重。”
沈颜卿这下更加确定,郑姐误会了他们,连忙解释道:“我们是在网球场”
“网球场更不行了!”郑姐没给她丝毫解释的机会,直接打断直言道。
此情此景,越描越黑。
霍星来咋舌,“郑姐,她的外套落在网球场了,麻烦你去取一下。”
终于支离郑姐,沈颜卿才放松一口气,拿着睡衣看向霍星来道:“我要换衣服,你等一下再进来”
霍星来收回视线,转身出门。
沈颜卿现下最担心的倒不是郑姐胡思乱想,而是等下医生来了,就会发现她崴伤的伪装。
于是趁着卧室空无一人,狠狠朝自己脚踝掐去。
直到表面出现明显红肿,她才让门外的霍星来进房。
霍星来瞧着比刚刚突然严重很多的伤处,问道:“怎么更严重了?”
沈颜卿紧张警惕地盯着他,生怕被霍星来发现端倪,边用睡裙去掩盖伤处边抱怨道:“还不都怪你。”
霍星来略显迟疑,“怪我什么?”
沈颜卿拧眉佯怒,嗔怪道:“怪你力气那么大。”
“哇塞,霍星来你唔系啦!(霍星来你不是吧!)”突然传出来的男人声音,吓得沈颜卿赶紧用薄被盖住自己,“都学识金屋藏娇咗,噉就唔识怜香惜玉。(都学会金屋藏娇了,怎么就不懂怜香惜玉。)”
麦桜一年前自哈佛医学院毕业,接替父亲成为霍家的家庭医生。
他和霍星来是同岁发小,热爱流连花花世界的情场浪子,从小就是霍家少年老成两兄弟的对照版。
即使小小年纪便被盛誉为脑科学领域的天才,仍不影响麦父逢人便吐槽他是个染白毛骑哈雷的烂仔(流氓)。
麦桜提着医药箱停在卧室门口,问道:“方便入呀?(方便进去吗?)”
霍星来:“唔该你。(麻烦你。)”
麦桜单手插兜晃进卧室,一眼就看到床上的沈颜卿。
小姑娘穿着一条白色泡泡袖睡裙,方形的领口露出白皙锁骨,纤长的天鹅颈随意散落几缕细软碎发。
一张小脸生得古典端庄,好奇望向人的神情,却是清纯中又平添不知自的欲态。
麦桜在心中暗暗咋舌,从前他只以为霍星来对男女之情看得寡淡。
现下想来,他或许只是对择偶要求苛刻,首先颜值便要是这种天仙级别。
“家有仙妻,唔怪之得睇唔上庸脂俗粉。(怪不得看不上庸脂俗粉。)”麦桜调侃道。
霍星来拧眉,“唔系你谂嗰种。(不是你想的那种。)”
麦桜挑眉耸肩,“我真系冇带女医师。(我可没带女医生。)”
霍星来瞪他:“脚踝!”
沈颜卿虽然听不懂两人交谈的内容,但从男人的表情中大约能猜到,是在调侃他们。
毕竟深夜呼叫医生,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霍星来:“和她讲普通话。”
“内地人!”麦桜吃惊道:“女爷知道,你有受嘅。(有你受的!)”
“靓女,我能看看你受伤的地方吗?”
沈颜卿怯怯地撩开裙摆,将脚伸过去。
然后紧张地紧盯着麦桜,生怕他看出破绽。
麦桜戴上一次性手套摁了两下,再一抬眸就见女孩子紧张抿唇的表情。
瞬间,就明白了所以然。
他问:“怎么伤的?”
沈颜卿乖乖回道:“打网球。”
麦桜咋舌:“霍星来,你可真是走大运了,靓妹差点被你伤到余生需要坐轮椅。还好现在只需要我的独家药酒,把皮下淤血揉开就好了。”
说着,麦桜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支药店售价20元人民币的红花油递给霍星来。
“药油2万,夜诊费2万。明天打我账户。”麦桜重新背上药箱,“靓妹,再见!”
从他出现,到再走出卧室,不过十分钟。
而且其中九分钟,都是在调侃霍星来金屋藏娇。
恰时郑姐回来,担忧地询问沈颜卿伤势重否。
麦桜回道:“好惊险!差点就要负责人家终身啦!”
郑姐惊道:“千交代,女孩子骨头娇脆。”
“郑姐,靓妹既然是霍星来弄伤的,就让他去负责。你送我出去。”麦桜亲昵揽住郑姐肩膀,边往门厅走去,边头也不回地嘱咐,“手搓热,轻轻地揉,不要再那么大力气。”
走出门厅,郑姐才听麦桜低声嘟囔,“人哋妹嘅脚系畀佢捻红嘅。(人家妹妹的脚是被他掐红的。)”-
郑姐和麦桜一离开,卧室便再度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颜卿脸颊还泛着未消散的绯红,手掌羞怯地紧抓住床单一角,只敢偷偷抬眸瞥一眼霍星来。
只见他长吐一口气,随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她床边。
又抽了几张纸巾垫到自己腿上,才指了指她的脚,“放上来吧。”
他本就身形俊阔高大,坐在比她床还要高的椅子上后,更显居高临下。
沈颜卿的脚刚刚搭了上去,睡裙便缓慢均速地向她腿心滑落。
堪堪遮到腿根,露出一条纤白细嫩的腿,膝盖仿佛都浮出羞红。
霍星来撩起薄被一角丢过去,盖住她玉色的旖旎,才开始拆药油。
男人手掌宽大,手背虬结着青色血管。
在掌心倒满药油后,两只手合十揉搓。
于是皮肤之下经络分明的青筋都在他利落快速的动作中,更显蓬勃张力。
直到将药油搓热,霍星来才两只手一起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开始按揉。
可对于自小娇生惯养,一个月要做四次牛奶嫩肤的千金小姐来说。
霍星来的手掌实在粗糙,起初有药油滋润时还不觉疼痛,待药油吸收大半,沈颜卿便疼得连连往后急缩身子。
可她一逃,霍星来便单脚勾着凳腿儿向前。
直到她退到凳子再无法前进的位置。结果霍星来直接握住她脚踝猛然一拉,真丝床单光滑,她毫无阻力地便被拖到他身下。
“别动。”
沈颜卿自他怀中仰视,一双瞳眸都痛到泛出泪光,呜咽道:“霍哥,痛”
小姑娘的唇一张一合,霍星来颔首,不自觉便被她桃色樱唇吸引。
沈颜卿自然能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唇角的炽热视线,便故意咬住下唇柔弱蹙眉,娇滴滴哼咛,“痛”
却不承想,霍星来会直接力道失控。
那瞬间,沈颜卿感觉自己的脚踝差点被男人捏碎。
她猛然向前倾身,直到伸手撑在他劲力的手臂上才得以保持平衡。
喉间原本略带撒娇的哼咛声,都疼出了哭腔,“啊!霍星来,痛!”
霍星来立刻松手,可还没等沈颜卿脚踝的痛意消散,就听到他语气沉寒道:“现在还想要我下聘吗?”
沈颜卿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气鼓鼓瞪他一眼道:“比起摸我脚,好像我刚刚亲你的罪过更大。霍哥要是想我负责,要我下聘也行。”
霍星来大约没想到生气后的小姑娘,会变身呛口辣椒,一时间连半句反驳的话都没想出来。
见他不语,沈颜卿红着眼眶倔强昂首,说道:“我家在壹京虽然不是特别有钱,但招个上门女婿的资本还是有的。”
霍星来眼睫微眯,刚刚松动的手掌,再度伴随着他格外具有压迫性的眼神,逐渐用力。
上次他是无意失手,这次,百分百是故意为之。
沈颜卿吃痛,理智都在那刻化为乌有,将又长又细的指甲狠狠掐进他手臂反击,“霍星来!你再不松手,这辈子真就娶不到媳妇儿了。”
听到她声音里有了明显哭腔,霍星来才缓缓放开她脚踝。
可居高盯着她眼眸的神色,却有连他自己都未觉察的凶意,“嗯?刚刚某人不还说要对我负责?”
沈颜卿备受震慑,眼眶内含着一汪泪,委屈打转却又生怕落下后惹他生气。
心中又怕又气,只敢在心底想道:都说男人是钢做的,他霍星来简直就是钢筋水泥混凝土做的。
“说话!”霍星来又是低沉一声吼。
沈颜卿再倔强的泪,都像断线珍珠,顺着颊侧猛然向下落。
见小姑娘这次是真的哭了,霍星来眼底才终于露出紧张的马脚。
他伸手去抹沈颜卿下颌垂着的泪珠时,迅速被机灵鬼觉察。
沈颜卿心想自己要想走到霍星来身边,就必须克服对于他上位者身份,和冷峻外形的恐惧。
有些脾性底线,也得在初时便摸底透彻。
于是她猛然抬臂,甩开他想要为自己拭泪的手,先是低声哽咽道:“别摸我。你手那么粗糙,摸一下我的床单,都能勾成流苏。你把我脸摸坏了,赔得起吗!”
霍星来哪里哄过小姑娘,甚至长这么大,就没见有人敢在他面前撒泼的。
现在真遇到一个京城来的娇公主,反倒比让他单枪匹马去执行高难度任务还要困难。
恰时郑姐过来,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霍星来甚是无奈走出去。
“点喊咗?(怎么哭了?)”郑姐担忧问道。
霍星来无奈耸肩,“点嗲气(娇气)。”
郑姐撇嘴,“要冧嘅。(要哄的。)”
霍星来冷脸沉言,“睡吧!”
郑姐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方盒塞到他掌心,“麦医生畀嘅,耐性哄哄。听日准能好!(麦医生给的,耐心哄哄。明天准能好!)”
沈颜卿偷瞥房门一眼,顺势放声大哭。
想试探霍星来是否会在这刻凶自己闭嘴,但见他只是被吵得心烦意乱,连郑姐朝他使得意味深长的眼色都没看到。
更是来不及去看手心多出来的物品,就迫不及待回到她床边,伸手递去,“给你的,别哭了。”
这是在哄自己?
沈颜卿吸了吸鼻子,还又假意抽泣着伸手。
结果定睛一看,蓝白相间的包装盒上赫然写着“避孕套”三个大字。
于是大小姐再度变脸,佯怒着将方盒丢到他胸口,哭声顺势迭起,“霍星来,你耍流氓!”
第16章
本渐消的哭声已经停下, 谁知下一刻又猛然高音迭起。
霍星来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已经被一个硬物猛然砸了一下。不过小姑娘的力道轻得像撒娇,不带丝毫痛感。
但霍星来的注意力却被硬物吸引, 他这才从床沿捡起掉落的蓝白色方盒。
赫然醒目的“避孕套”三个大字, 瞬间令他明白沈颜卿陡然横生的怒意委屈从何而来。
“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没有注意到。”霍星来连忙将物品攥到掌心解释道。
沈颜卿却是哭得更凶了, 大颗的泪珠像断线珍珠噼里啪啦砸落一地。
“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颜卿哭声未停,甚至他越好声道歉, 她的哭声越肆意嘹亮。
霍星来无奈叹了口气, 又说:“这次算我不对,好不好?”
沈颜卿疑惑睁眼,泪眼婆娑地盯着他哽咽, “什么叫就算你不对,本来就是你的错!”
说完, 哭声就又连成止不住地泣不成声。
霍星来站在床边, 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长这么大,不要说没有哄过女孩子,连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取闹的姑娘都没有。
可这次是他理亏在先,更不可能像对待属下或者合作商那般, 以权势威压。
不得已, 霍星来终于耐着脾性, 温言说道:“那我真诚地向你道歉,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未来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可以无条件帮你解决, 好吗?”
沈颜卿的哭声瞬间停止,红着眼眶抬头看他, “真的?”
霍星来微怔,那瞬间颇有种被小姑娘套路的感觉,“你在装哭?”
沈颜卿眉峰微颤,唇角又耷拉了下来,泪珠更是珠落玉盘,“明明是你自己承诺的”
霍星来捏了捏眉心,又温慢下语气,“你不许再哭,就是真的!”
沈颜卿立刻止住哭音,边擦眼泪边说道:“那一言为定我想”话说一半,她又觉得不应该立刻告诉霍星来自己的诉求,不然一切就像场精心的预谋,于是话锋一转道:“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霍星来舒了口气,点头,“行。那你现在是不是该睡觉了?”
两人闹了约莫有一个小时,沈颜卿哭累了,霍星来工作一天又哄了半晌只更疲惫。
沈颜卿得到了自己在霍星来面前无理取闹的回应结果,还意外收获一次人情机会,见好就收的姑娘立刻乖乖点头,“我困了,霍哥也快回去休息吧。”
霍星来又无声看了她一眼,这才“嗯”了一声,走出她卧室-
直到确定霍星来上了楼,沈颜卿才粗喘着气息拍抚心口。
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无理取闹举动惊险又冒险,她迫不及待地赶紧和邬苡宸分享。
果不其然,邬苡宸也倍感震惊,下一秒便拨来了电话。
“那你怎么不立刻和他说,你想转系的事!”邬苡宸问道。
沈颜卿解释道:“我今天下午联系到港大金融系的梁苔绿学姐,她说自己之前就是由监护人签署知情声明成功转系的。”
“你爸爸能同意吗?”
沈颜卿抱着iPad,微博热搜正是——中国女星颜令昭荣获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项。
照片上,女人着一席国风水绿色中式长褂,素颜站在匀速旋转着的太极图中心利落出招。长焦镜头下,她眼神满是坚毅果敢,招招式式皆是俊烈肃杀。
记忆里端庄温柔的妈妈,现下似乎有了形象变化。
“我准备求助我妈妈。”沈颜卿说道:“霍星来的承诺,或许未来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
但邬苡宸还是不免担忧道:“你自五岁见了颜阿姨最后一面,联系并不紧密,她能帮你吗?”
当初颜令昭和沈君御闪婚,还一直顶着第三者逼宫上位的污名。
风言风语中不乏她得罪了沈君御原配那位军政千金,一度遭到业内封杀的传言。更有媒体夜夜蹲守在沈家别墅外,还拍到颜令昭尚在哺乳期,就顶着深夜的寒冬飘雪独自搬运行李离开沈家。
没过多久颜令昭便公开宣布与沈君御结束将将不过一年的婚姻。
而她在国内的事业,也彻底停滞不前。
沈颜卿五岁那年,颜令昭迫于生计,毅然选择去往好莱坞发展。
母女分离的数十年里,沈颜卿已经记不住最后一次和颜令昭通电话的时间,可能是去年生日,或者是前年春节。
但她相信自己的妈妈,一定不会像沈君御那样自私。
“我妈妈离开前答应过我,等她生活好一些,就会接我的。”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凌乱又模糊,不知是她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
脑海里,总是有一段关于颜令昭同沈君御打离婚争夺抚养权的官司,可惜事业停滞,名誉严重受损的女星总是抢不过事业风头正盛的企业家。
分离那天,她跟在颜令昭红色法拉利车后,边哭边追,求颜令昭别丢下自己。
可车子还是没有半点迟疑地扬长而去。
“洛杉矶现在正是中午,我先不和你说了。”沈颜卿说道:“我给妈妈打一通电话。”
邬苡宸应好,“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
沈颜卿挂断电话,然后一刻也不耽误地去通讯录找颜令昭的联系电话。
可拨通不过三秒,就传出空号提醒。
她暗暗嘀咕,并没有听说颜令昭更换电话的通知。
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还是不甘心地打开ins,惊喜发现颜令昭的社交账号简介留有经纪人联系方式。
沈颜卿刚准备拨打电话,就看到颜令昭一周前发布的,和二婚丈夫与其幼女在洛杉矶海边玩耍的照片。
照片中的一家三口亲密温暖,她被丈夫温柔拥抱着,两人满眼爱意望着女儿背影。而他们的女儿,被完美保护的只露出一个可爱的背影。
有无形的刺猛然扎进她心脏,特别是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关于,颜令昭用满目骄傲欣慰的爱意注视她的瞬间。
沈颜卿手指微微颤抖地拨通颜令昭经纪人电话,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在通讯录留下过联系方式。
那边很快接通,略显官方地用英语问候,“你好,我是瞿颐。”
沈颜卿咬了咬唇角,怯怯地自我介绍道:“你好瞿阿姨,我是沈颜卿,是颜令昭的女儿。”
瞿颐自国内就跟着颜令昭,后来颜令昭去往好莱坞发展,她毅然辞掉国内公司,与她一同闯进好莱坞的圈层。
“是颜卿呀!”瞿颐只负责颜令昭的工作,对于她的私生活从不参与干涉,所以对于接到沈颜卿的电话十分吃惊,“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沈颜卿说道:“我给妈妈打电话,她好像更换了联系方式。”
瞿颐恍然,“对!你妈妈半年前进组封闭拍摄,可能忙忘了,我给你她的新联系方式。”
沈颜卿松了口气,“那就太谢谢瞿颐阿姨了。”
瞿颐笑:“不过你妈妈现在正接受采访,你可以晚上再给她打电话。”
沈颜卿连连应好,记下颜令昭电话后便和瞿颐道别。
那一整晚,她都沉浸在颜令昭温柔支持的梦境中-
翌日,沈颜卿起晚了。
直到闹铃响了二遍,她才睡眼蒙眬醒来。
趿拉着拖鞋刚一出门,就见霍星来边调整腕表边下楼。
今天男人穿了一套浅灰色西装,比往日的深黑套装要显得温柔许多。
沈颜卿大脑还略略混沌着,就听霍星来先开口问道:“脚踝怎么样了?”
沈颜卿抿了抿唇角,才突然清醒过来。
她将脚抬起,露出脚踝位置,发现皮肉从昨晚的微微泛红已经浮出青灰淤血色,还能隐约看出印留下的一枚硕大掌印。
大小姐瘪嘴抱怨道:“都怪你,把我脚踝掐青了。好丑!”
她皮肤本就白皙,稍微红肿淤青就显得格外明显。
现下经过一夜发酵,只变得更加触目惊心。
恰时霍星来手机响起,他快速瞟了一眼,但没接通,只是继续同她说话,“对不起。”
沈颜卿“哼”了一声,刚想发大小姐脾气又想到昨晚霍星来的承诺。
她知道现在不该翻旧账,所以只是嘟囔一句,“没诚意。”
说着,就直接往餐厅走去,只留给霍星来一个傲娇决绝的背影-
这一日,霍星来中午依旧没回家。
沈颜卿坐在书房学得也心不在焉,总是惦记给颜令昭打电话。
可她拨了两三次,都显示无人接听。
甚至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直到洛杉矶周五的晚九点,沈颜卿坐在花园吊椅随手一拨。
原本,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可这次却不像从前响完一首歌自动挂断,而是不过三秒显示已接通。
沈颜卿颤抖一下,一瞬间居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时,却从电话听筒内传出稚嫩甜软的小女孩声音,用嗲囡的英语说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这个时间,能拿到颜令昭手机的小姑娘,沈颜卿猜出只会是她的小女儿,“你好,我找颜令昭。”
果不其然,她就听到小姑娘边跑边喊道:“妈妈,有一个姐姐找你。”
电话那边,传来颜令昭温柔的声音,“爱丽丝,去找爸爸给你刷牙齿,准备睡觉了。”
这一刻,对于沈颜卿来说,久违到恍如隔世,又像不过昨日。
“你好,我是颜令昭。”
沈颜卿略略紧张,一段话说得结巴迟疑,“妈妈,我是颜卿。”
电话那边顿住,像是在思索什么。
又像是她早已知道是自己的来电,但不知道该如何与她沟通。
再开口,已没有起初的温柔,反而冷淡许多。
“有什么事情吗?”
沈颜卿第一次有如此直观的感觉,她居然和亲生母亲这般疏远冷淡。
她客气道:“恭喜妈妈获得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
颜令昭淡淡回道:“谢谢。”
电话那边,再度静默。
沈颜卿紧张到指甲深嵌进掌心,在颜令昭准备结束这场淡漠的联系时,她终于开口祈求道:“妈妈!其实我是想求您,帮我签署一份转系同意书。”
颜令昭更显迟疑,态度满是抗拒,“这种事情,你应该找你父亲。”
沈颜卿回想起沈君御的各类逼迫,哽咽道:“妈妈,爸爸拒绝了我的出国留学申请,偷换概念送我去港大。我不想被他嫁给纨绔子弟联姻,您帮我转去港大金融学院好不好?”
颜令昭停顿了很久,然后才话音十分冷淡道:“我恐怕没有这个资格。”
沈颜卿急切道:“可您是我妈妈呀!”
“沈小姐,可这是你们沈家的家事。”
沈颜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从颜令昭口中听到“沈小姐”这个称呼。
那般疏离,甚至可以用置身事外的陌生人去形容。
沈颜卿话音哽咽道:“妈妈,您忘了答应过我,只要等您有了能力,就接我去身边的?”
谁知颜令昭冷笑一声,话音就更淡薄了,甚至带着些厌恶疑问,“我何时说的?又是你父亲告诉你的?他还真是一点没变,依旧谎言连篇。”
“妈妈求您帮”
“妈妈,爸爸给我刷好牙齿了,你快来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沈颜卿的声音被电话那端的小姑娘打断。
一边是苦苦哀求,一边却是撒娇要求。
明晃晃的对比,更像尖刀利刃,杀人不沾血。
“沈小姐,没有其他事情,我这边就挂了。”边说,颜令昭便挂掉电话。那瞬间,她还能听到颜令昭无比温柔地用英语对女儿说,“爱丽丝,走啦!妈妈继续给你讲灰姑娘的故事。”
“嘟嘟嘟”冷漠的电话忙音,在这个阳光静谧的中午,莫名使天空变得乌云密布。
灰姑娘的故事。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配得一个灰姑娘的称号。
脑海中,甚至应景地浮现出,曾经她与梁婉婉和梁婉婉的闺蜜团吵架。
梁婉婉讽刺过她就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孩。
想到此,沈颜卿双手捂脸,伏在吊椅上偷偷抽泣-
霍星来难得迎来一个没有行程的下午,结束酒局应酬,便选择回家。
迈巴赫刚刚驶过庄园植物围栏,他就远远看到沈颜卿在打电话。
霍星来让司机停车,直接步行走回庭院。
不远不近的距离,几乎将电话内容听了一个全部。
霍星来驻足于一棵常青绿植后,透过熙攘葱郁的庭院造景,看到沈颜卿正趴伏着哭泣。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基本已经摸透小姑娘的脾性。
娇气,生起气来还蛮不讲理,典型的公主病。
可内心却十分敏感,稍微一句重话,就能惹得她哭上一阵,泪腺像是连接大海。
可今天的电话内容,又让他不免心疼起这个小姑娘。
或许,是他能感同身受,共情她此刻的无助。
曾几何时,自己的母亲
霍星来喉结抵着衬衣衣领,克制翻滚几下。
不愿再回忆过去,只继续看向沈颜卿。
他今天又发现,沈颜卿真伤心难过时,哭声是克制压抑的。
唯有肩膀颤动着,再不见骄纵一面。纤瘦如一片轻薄的纸,轻而易举惹人心生怜爱。
他没再忍心上前,而是拿出手机播了一通电话。
直到沈颜卿哭完,擦干眼泪,才故意咳嗽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沈颜卿没想到霍星来会在正午时分下班,疑惑的盯着他看。
又隐隐泛出转系的忧伤,心中不免嘀咕,该怎么和他切入重点,央他帮自己解决转系的事情更为合适。
这时霍星来逐渐走近,最后停在她身前。
男人俊阔的身影,直接遮住了洒在她脸颊上的阳光。
沈颜卿眼眶还微微泛着绯红,仰头看他,强提起兴致向他问候,“霍哥怎么这个时候下班了?”
“嗯,行程结束,就提前回来了。”
“我让郑姐给你热午饭,今天有特别好吃的乳鸽。”
霍星来没移步,只问:“最近商法学的如何?”
沈颜卿愣了片刻,答道:“已经看完了,正在背重点法条。”
霍星来唇角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点头,“明天霍氏的法务部要和港大金融学院的院长面聊校招事宜,你每天都在家里闷着,想不想一起去散心?”
沈颜卿连连点头,“你也去吗?”
霍星来:“嗯,当然。”
沈颜卿心中不免嘀咕,华满也和壹京不少重点高校有校招合作。
但从来都有专人负责,别说沈君御,就是沈满慈都不曾管过这些小事。
怎么霍氏的CEO,还要亲自负责实习生事宜。
“去吗?”见她不语,霍星来又追问道。
沈颜卿顾不得去思考这其中的细枝末节,连忙应声,“我想去散心,我愿意去!”
霍星来点头,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
“脚踝的伤如何了?”霍星来又问道。
沈颜卿撩开裙摆,纤细白皙的踝部只余一点点淤青,“快好了。”
霍星来单手伸进西装外套的夹层口袋,从紧贴胸口的位置拿出一条红绳和黄金吊坠编织的脚链,“之前只道歉了,这是迟到的赔礼。刚好遮住你脚踝的淤青。”
沈颜卿甚是吃惊的仰头看着霍星来,想从他沉冷的面色里探查些许情绪。
可瞧了半晌,却是连半点都猜不出。
最后眼底只剩下男人冷峻的容貌,心想不过一周时间,她就已经收到霍星来各种礼物。
果然,能出门打猎的狼都很帅。
沈颜卿笑着伸手接过尚有男人胸口温度的脚链,映入眼帘的便是刻着“平安”二字的黄金吊坠。
沈颜卿笑容清甜,连声音都是娇俏雀跃的,说道:“霍哥,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就最平安。”
第17章
沈颜卿望向他的眼眸澄澈乖觉, 仰着头雀跃的模样更是又乖又软。
与她伤心偷哭的克制压抑模样比起来,此刻更让人觉得悦目。
他也不由想,像沈颜卿这个年龄的小姑娘, 就该无忧无虑。
“霍哥, 在你身边的时候, 我就最平安。”这话即像撒娇, 又像真挚的崇拜。
反正, 饶是位高权重到不近人情的霍星来听来,都倍觉舒心。
他唇角勾出一抹明显的笑意弧度, 移开步伐道:“听话就行。”
觉察力敏锐的小姑娘, 自然迅速捕捉。
她也随之娇俏起身,像只小蜜蜂一样跟在霍星来身后,又乖又嗲, “我一定听话,全世界我就听霍哥的话。”
毕竟, 颜令昭挂断电话的那一刻。
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团棉絮牢牢塞满, 又有一种每步都踩在落于悬崖两边的钢丝绳索的感觉。
而最痛苦的,莫过于接二连三惨遭亲情背刺的绝望,一道道催命符,都令她倍感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冰凉。
可就在她马上要被这种由命运编织而成的白绫勒到窒息时, 霍星来的出现, 无疑像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偶尔失眠的夜, 沈颜卿都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这个可以用毫不相干, 亦或是陌生人形容的男人,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替自己解围。
沈颜卿跟在他身后, 一时想得入迷,差点迈步上二楼台阶。
“我去换衣服, 你也要跟着?”
沈颜卿恍然醒神,扶着楼梯栏杆尴尬发笑,“我去找郑姐,给你准备午饭。”-
沈颜卿刚帮着郑姐布好餐桌,就见霍星来换好家居服下楼。
她一抬眸,就和霍星来遥遥对上视线。
男人应该是洗了澡,头发还略带潮湿,毛茸茸趴在头顶,连平日里桀骜的孤狼肃杀气都显得温柔不少。
沈颜卿扶在餐桌旁,痴痴盯着他看出了神。
霍星来淡淡收回视线,说道:“你可以去继续复习。”
沈颜卿眉眼弯出一个月牙,连连摇头,“一个人吃饭多孤独呀!我最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所以肯定要陪着霍哥。”
霍星来视线重新落在她脸颊上,像是一种无声地审视。
毕竟他从小就是一个人吃饭,已经习惯了整栋房子冷冷清清。甚至沈颜卿住在这里的第一晚,他还略略不习惯对面坐着一只漂亮,却过于叽喳聒噪的小雀。
但现在,看着她粉粉嫩嫩的嘴唇张张合合,反而还挺赏心悦目,连餐桌上寡淡的粤式羹汤都比平日味鲜。
“怎么听着像是在埋怨住在这里的日子,都是一个人吃饭。”霍星来说道。
沈颜卿微怔一下,“没有呀!”
霍星来:“没有吗?”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周多的时间,霍星来除了固定在家中吃早餐外,午饭和晚饭加起来不超过10次。
“你不在的时候,郑姐都有陪我。”沈颜卿抿唇说道:“而且,你也是为了工作。”
霍星来挑眉,吃完最后一道菜,“那就感谢大小姐的理解,我现在要再去处理一些工作。”
“嗯?”沈颜卿疑惑道:“不是下午的行程结束了,才回家的吗?”
“”霍星来默言。
见他不语,沈颜卿便又疑惑地盯着他,说道:“那你中午赶回来,只为吃顿午饭再回公司,也过于周折了吧。”
霍星来:“那样确实周折。但今天例外,只需要在家办公就好。”
听他不再离开,沈颜卿雀跃点头,“好,我也去书房学习。”-
两人各自进了自己的书房。
霍星来先是接到余墨的回复电话,“已经和港大金融学院的院长约好明晚的饭局。也通知了法务部、风投部负责人。”
虽然是临时邀约,但以霍氏在港岛的地位,和霍星来的个人影响力。
院长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就答应了。
毕竟这是霍氏第一次参与港大的校招,且霍氏有着晓瑜全港岛的专业风投部。
甚至细化有,天使投资部,A部,B部,C部和IPO部。
这无疑是给向来只能靠理论知识去认识金融行业的学生一个,亲身体验一家公司从种子期发展成为成熟可收割的回报过程。
霍星来还给出了实习轮岗制,简直是要全球顶尖风投手,去一对一的实践指导。
如果哪个学生在实习期,再幸运地参与到大型投资案中,那将直接手握毕业即就业的敲门砖,全港大型投资企业任君选择。
霍星来:“嗯。”
余墨不免疑惑问道:“霍总。咱们霍氏可从不招收实习生,风投部每位同事保底也有十年的工作资历,和全球top10以内的名校硕博学历。我们让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参加过亿项目,会不会太过冒险。”
霍星来站在二楼的书房落地窗前,他稍稍侧身,就能看到趴伏在一楼学习的沈颜卿。
静谧午后,小姑娘格外认真。
“霍氏需要一些新鲜血液。”他说道。
余墨对此还是保持疑惑,虽然协议每年只招收两位实习生。
可在余墨眼中,霍星来作为一位成熟的商人,从来不会大发善心去促成这种毫无利益的合作。
甚至,还是他亲自带队去商谈。
反常,实在反常。
可作为打工仔,余墨不敢去问缘由-
翌日,沈颜卿起了大早,和霍星来一起吃早餐。
他话依旧很少,沈颜卿便还像往常一样送他出门。
只是没想到,午饭前,霍星来突然回家。
沈颜卿站在庭院伸了一个懒腰,远远就看到他走了过来,“霍哥下午没有行程吗?”
霍星来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只说:“有。”
沈颜卿不由疑惑,“那怎么还回来了,多折腾呀?”
虽然从家到霍氏的路程不过半个小时,但对于寸秒如金的人,还是倍显反常。
霍星来:“不是你说,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须臾,沈颜卿眼睛闪过亮光,雀跃问道:“你是为了陪我吃饭,才回来的!”
霍星来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却是半句话也没说。
直接迈大步,越过她走进客厅。
沈颜卿站在原地,看着他挺俊的背影出神。
虽然男人没有承认,可她最是知道对于像霍星来这样的人,时间是比金钱还要珍贵的东西。
从小到大,连沈君御都不曾为她牺牲过半秒钟时间。
那是她不曾拥有过的无条件包容和例外。
沈颜卿藏着窃喜,心底又不免升腾起一阵愧疚。
因为只有她知道,自己正在耍心机手段,利用全世界唯一肯帮她的人。
“都专门回来陪你吃饭了,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突然地,霍星来驻足回头。
沈颜卿看着他,心想这是让霍星来误会自己刚刚在闹小脾气?
于是,她心脏都像是被喂了一口蜂蜜水,眉梢眼角满是溢出的清甜笑意。
沈颜卿迈着小碎步,赶紧跟上他,“还真是为了陪我呀!”
“”
“霍哥你真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了。”
霍星来侧目瞥了她一眼,“听话一点就行。”
沈颜卿背着双手,一晃一晃的身影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听话就什么都有了吗?”
霍星来低笑一声,“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那一顿午饭,其实沈颜卿能明显感觉到霍星来用的仓促。
期间还接了两通电话,放下筷子,司机就等在庄园门口。
沈颜卿饭都没吃完,就主动去拿霍星来的西装外套给他穿,“其实,如果工作实在匆忙,不用特地回来陪我吃饭。”
霍星来挂断来电,“万一再让大小姐不高兴就不好了。”
沈颜卿嘟着嘴低声呢喃,“我哪有那么骄纵。”
霍星来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话锋一转道:“和港大黄院长的饭局约在晚上,你有空余时间的话,可以稍微打扮一下。”
沈颜卿连连点头,“好。祝霍哥工作顺利。”-
一整个下午,沈颜卿都待在衣帽间,几乎将衣柜翻了个遍。
终于挑出一套既不显得过于成熟,又和霍星来站在一起氛围契合的穿搭。
待她刚化好妆,手机便响起霍星来的来电。
“车子在门口等你。”
沈颜卿连忙去拿手包,“我这就出来。”
“不用着急,慢慢来。”
哪里会不着急,不紧张。
霍星来能带她去见港大金融系的院长,那么就说明她有机会探听些关于转系的消息。
如果幸运,还能托霍星来的人脉情分,直接瞒着沈君御转系。
沈颜卿小跑出门,就看到霍星来的银灰迈巴赫停在门口。
她还以为司机单独来接她去和霍星来汇合,毕竟沈君御每次都是这样做。
不承想,她一拉开车门,就看到霍星来坐在后排,
“霍哥?”沈颜卿低声疑惑,“其实派司机来接我就好。”
霍星来淡淡道:“有文件在家。”
这话就像是说她又自作多情了。
沈颜卿不服,边关车门,边说:“让我给你带过去就好了。”
霍星来微微眯眼,逗她道:“是机密文件。”
沈颜卿顿时有种被噎到的感觉,嘟着嘴阴阳怪气地重复他的话道:“是~机密~文件~”
霍星来倚着后排倚背,说道:“哪里学的这种毛病。”
沈颜卿属于见好就收,绝不一根筋横到底,但还是怼道:“老年人不知道了吧!这是今年互联网最火的表情包。”
说着,她还从包里翻出手机给他看相册,“就是这个粉色的卡通人物,叫loopy。”
就在霍星来刚刚侧目看过去,就见沈颜卿手机屏幕上方横幅飘出微信消息提示框。
是沈君御的来信,他无比气愤道:【还学会给你妈妈告状了,沈家你不用再回来了。】
第18章
突如其来的问责消息, 沈颜卿本能地迅速将手机收回去。
甚至心虚到,不敢去看霍星来脸上的表情。
虽然她一直在霍星来面前树立可怜委屈的形象,但真正被人窥探到她亲情残缺的一面后, 人性藏匿的自卑感便无处遁形。
沈颜卿眼眶通红灼烫, 泪腺更是决堤涌动。
她立刻转过头去, 望出车窗。
又苦又涩的泪没入口腔, 她连抬手擦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眼泪在她脸颊风干, 沈颜卿才转头用余光偷瞥霍星来一眼。
发现男人根本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变化,只微微颔首阅览文件。
虽然心底不免有些失落, 可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
沈颜卿小心翼翼地呼一口气, 又再次望向车窗,拿出粉饼盒补被自己哭花的妆。
霍星来则是捻着文件页角,直到旁边的小姑娘有了动作, 他才缓慢翻页。
关于那条消息,他自然是看到了。
但见沈颜卿迅速沉默, 他便选择装作无事发生。
而尽管沈颜卿将情绪掩藏得再好, 本雀跃的车厢气氛还是迅速冷却下来。
之后的一路,两人都默契沉默-
银灰迈巴赫穿过繁华热闹的街区,很快停驻于港岛有名的四季酒店楼下。
司机下车,先给霍星来拉开车门, 才去接沈颜卿。
她今天着米白色一字肩掐腰设计的A字版型赫本裙, 衬得身材比例纤长, 腰肢莹盈。
沈颜卿迈步到霍星来身侧, 主动挽住他臂弯,走进旋转门。
迎宾一路护送两人到四楼的龍景軒。
电梯缓缓打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全景落地窗外的九龙半岛瑰丽景色。
临近傍晚的维港夜色,与别致的银箔天花板交相辉映, 衬得每个人都容光焕发。
沈颜卿迈步走出电梯,就见余墨带着四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等候在此
其他人看到她挽着霍星来,也皆是满脸震惊的表情。
最惊讶的莫过于余墨,自他被破格录取至霍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霍星来身边带有女人。
可身为打工仔,他不敢问,更不敢表露出丝毫好奇。
“霍总,十分钟前,我们见到程氏太子爷带着中/港银行信贷部总裁郑泽瑞进了包厢。”余墨用粤语说道。
港岛程氏是近几年迅速崛起的家族,并且虎视眈眈紧盯着霍氏,妄图与之角逐高低。
新旧势力各占据着维港半边天,都有溢出的恨不得将对方吃掉的野心。
程子谦是程氏独子,与霍星来同岁。
初露锋芒便顶着谦谦君子,小霍卓言的头衔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公子哥。
那些厌恶霍星来却又畏惧他的人,基本加入了程子谦阵营。
风投部部长说道:“为了新区选址,咱们找了信贷副总裁,程子谦就绝对要找郑泽瑞。预料之内。”
霍星来沉默不语,沈颜卿语言不通。
外人看来,郎才女貌的一对碧人,默契得无比契合。
随后霍星来迈步,向包厢走去。
路上,程子谦所在的包厢门突然被打开。
遥遥相望间,就像一股温泉冲撞进雪山寒湖中。
仅是对视一眼,也足以让语言不通的沈颜卿仿佛看到了空气中闪烁着的电光火石,迅速弥漫而起的无声硝烟。
霍星来最先收回视线,视若无睹走过。
一众人也行至他们所订好的包厢,港大金融学院院长和三位领导正等候在此。
入席后,他们依旧用粤语交谈。
沈颜卿则秉持着在自己不懂的领域沉默低调的习惯,安静坐在霍星来下首位置。
餐桌之上,高谈阔论,美酒佳肴。
餐桌之下,沈颜卿偷偷拒接了三次来自沈君御的电话,最后直接关机。
原本只是听不懂的语言,现在都催得人心焦躁起来。
沈颜卿咬着唇角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引起了霍星来的注意。
男人侧目看向她,低声,“能听懂吗?”
沈颜卿摇头,但大概能猜出包厢局势。
法务部和风投部正对着黄院长带来的得意门生陶斯言你来我往地拉扯,彼此似乎都对对方格外欣赏。
反观自己,所学内容不过皮毛。
能一起跟着过来,也是因为霍星来给的恰到好处的邀约台阶。
她顿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只具有观赏价值的花瓶。
“或许等我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就能听懂粤语了。”沈颜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
这时,原本就对霍星来带来的女孩子好奇的黄院长问道:“呢位系?(这位是?)”
霍星来向后斜倚身子,让出视线给两人。
并直接用普通话介绍道:“这位是沈颜卿小姐。”
港岛人多时只用粤语或是英语交谈,坐于主位的男人,无疑重新定了包厢氛围基调。
黄院长紧随其后转换普通话道:“我对这个小姑娘有印象,是今年音乐学院的新生。”
沈颜卿点头,乖巧礼貌回道:“是的。您好黄院长。”
黄院长又笑着说道:“当时因为你,金融学院和音乐学院还闹了一场乌龙。”
沈颜卿满脸疑问,“还有这回事?”
“因为沈学妹的留学申请表里附带了一份优秀的金融成绩单,黄院长和高院长就这件事还争论了很久。”陶斯言解释道,然后又问,“现在沈学妹本人坐在这里,可要解释一下了!”
沈颜卿本人也觉得十分意外,她只记得当时将整套的申请资料压缩成文件包形式发送给沈君御。
她唯一能想通的逻辑便是沈君御放心地交给了沈满慈,结果沈满慈也以为父亲已经检查好了。
所以才使得她申报音乐学院的申请表里附带了一份金融成绩。
黄院长接腔,似是开玩笑说道:“是不是听说金融学院辛苦,怕未来吃不了金融民工的苦,临时改了申请志愿?”
沈颜卿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个人特别喜欢金融!”然后又不免落寞道:“音乐是家里人的想法。”
对于在教育行业工作半辈子的黄院长来说,此类被父母私自更改志愿的事情屡见不鲜。
但沈颜卿出身资本,家中完全有为她铺设前途的能力。
按照正常逻辑,家长也多是为孩子选择有人脉的金融行业。
选音乐,无疑倒行逆施。
只是他还不了解沈颜卿与霍星来的关系,于是官方道:“音乐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舞台上的风光,可是其他行业比不了的。”
沈颜卿急忙解释:“我不怕吃苦!”
虽然不知道霍星来为何会主动邀约她参加这场饭局,但据她对华满的了解,沈满慈绝对不可能亲自去管校招事宜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霍星来这是在为她的学业托人脉牵线搭桥。
位高权重的男人自然不会直接将桥铺到她脚下,有一段路,也需要她自己去闯。
沈颜卿看了眼霍星来,又平稳下呼吸,目光坚定道:“音乐虽然是父亲为我选择的,但我从没有放弃过金融。那份优秀的成绩单就是证明。即使无缘金融学院,我也会将它作为我的辅修科目,认真对待。”
黄院长便更加认可又欣慰地看着她,“下个月中旬开学军训,结束后就可以申请转系。我会期待看到你的申请表。”
沈颜卿眼底再度流露出失落情绪,“可能收不到我父母都不支持我。”
她略带尴尬的苦笑,眼底满是破碎。
陶斯言说道:“我记得咱们学院有一位研究生学妹,她当时和你情况一模一样,于是偷偷让在港监护人签署知情书,转系到了金融学院。”
“在港监护人?”沈颜卿问道。
陶斯言:“港大每年都有不少内地或者国外的学生申请,所以入学档案可以填一位持有星港身份的居民为在港监护人。需要担负监护人职责,但同时也有行使监护人的权利。”
电光火石间,沈颜卿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她眼底的苦笑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狡黠的窃喜。
黄院长又问道:“沈小姐和霍生是?”
明显是在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沈颜卿不假思索道:“霍生是我哥哥,”
闻言,一直沉默不语的霍星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她,像是在问明明之前还十分抗拒哥哥妹妹之类的身份。
沈颜卿则无视他的打量,小手悄悄扯了扯他衣摆撒娇道:“是吧!哥哥!”
霍星来的视线落在她脸颊上,审视良久后终是轻挑眉峰,“嗯。”
陶斯言恍然道:“怪不得沈学妹这么优秀,原来是有像霍生这样优秀的哥哥。”
沈颜卿单手托腮,直勾勾看着霍星来。
气氛热闹的包厢,在这刻似乎静谧起来。
所有人都变成虚焦的模糊色块,唯有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被长焦镜头拉近。
女孩子眸底映出男人喉结抵着衬衣衣领克制翻滚。
她清甜的笑和一张一合的樱唇,就更像一根搔人心扉的羽毛。
沈颜卿:“是呀!有像霍生这样的哥哥,我特别骄傲。”
众人纷纷附和,霍星来却只是勾了勾唇角,拿公筷给沈颜卿夹了一块樱桃鹅肝,“我的荣幸。”
沈颜卿顿时像只春风得意的小孔雀,特别又获得了最新的转系消息。
得意忘形的人拿过醒酒器,给自己的空酒杯倒了杯红酒。
谁知她刚抿了半口,就被霍星来夺走。
沈颜卿不服去抢,“为什么?”
霍星来直直盯着她眼底,提醒道:“你是酒量好?还是酒品好?”
沈颜卿气鼓鼓地嘟嘴,又伸手去抢,“别小看我。”
霍星来闪过酒杯,直接送到自己唇边,将她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沈颜卿不由得吃惊到语塞,因为他的唇就贴着她刚刚印在杯沿上的红唇印,喝光了她的杯中酒。
霍星来大约是没发现,还以为她在生气,“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差?”
沈颜卿尴尬笑了一声,指着杯沿道:“我知道。那霍哥知道,你刚刚和我间接接了一个吻吗?”
霍星来这才看了眼酒杯,又伸手在自己唇上抹了一下。
殷红的少女口脂,还略带黏腻的花香气。
他干咳一声,佯装淡定道:“做妹妹的,还怕被哥哥亲一下?”
沈颜卿娇俏挑眉,凑近他耳畔。
灼热的气息就洒在他耳垂皮肤上,用甜腻的声音撒娇反问道:“那谁家做哥哥的,和妹妹亲嘴呀!”
第19章
霍星来微微颔首, 视线落在了沈颜卿身上。
龍景軒包厢内的灯全部都是进口特调,澄澈柔和的光昀洒在女孩子浓密黑直的发丝上,像晕开的墨浸在绸缎之上。
沈颜卿端正古典的五官, 溢出娇俏灵动的笑容, 那也是他理想审美中悦目舒心的长相。
所以, 纵使小姑娘日常骄纵, 调皮一些, 他也格外具有耐心。
持靓生娇,这是他所能想到, 沈颜卿在自己面前任性的资本。
毕竟, 人再位高权重,也有七情六欲,喜好厌恶。
霍星来唇角勾起些微不可察的笑意, 低声,“所以, 你是拿我当亲哥哥看的?”
小姑娘琉璃一般的瞳眸愣怔一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在下一秒染就一层薄薄的绯红。
但很快地,又直勾勾回望向他。
那是直白又露骨的注视,却丝毫不给人轻浮的撩拨之感。
沈颜卿避开他的问题, 反问道:“那霍哥呢?拿我当亲妹妹看?”
女孩子樱唇一张一合, 还剔透着晶莹的水光。
他顿感包厢闷热, 挪移开视线没答这个问题。
可这一反应, 落在沈颜卿眼底,就像是抓到了胜利的信号。
毕竟霍星来在她眼中一直都是位具有侵略性的上位者, 无论是长相气质,氛围气场, 还是社会地位。
在日常相处中,他从来都像座高高在上,毫无悲悯心境的雪山。
可刚刚的错视回避,有须臾间的冰湖融化之景。
沈颜卿便笑意能浓,追视道:“霍哥对我确实像亲哥哥一样好”
那是亲生父亲都不曾给予的无条件,无要求的好。
从两人初见的首席位之争,景铭珂和梁婉婉的联合羞辱解围,再到这次走投无路时的收留。
霍星来给了她体面,尊重,却又毫无索求。
沈颜卿继续跟着他动作歪头,说道:“好到我想让霍哥做我的在港监护人。”
图穷匕见,霍星来颔首低眸,意味深长地盯着她问道:“是吗?”
男人过于直白的审视目光具有穿透性,那瞬间,沈颜卿有种被窥探出真实想法的窘迫。
她咬了下唇角,说道:“不然我们刚刚间接接吻,也太禁忌了吧。”
格外露骨的话,沈颜卿脸颊都再次浮出烧灼的羞怯,霍星来微微眯起眼睫。
但看他只是一副沉默玩味的表情,沈颜卿的心底还是不由紧张起来。
毕竟,虽然她住在霍星来家的时间有一周之多,但两人之间真正的独处时间少之又少。
多时,她还在睡梦中,霍星来就已经上班了。
霍星来披星戴月而归,她卧室的灯又已熄灭。
唯一不变的,是一日三餐,霍星来一定坐在她对面。
所以,即便是她试探出霍星来愿意忍受她的无理取闹。
可两人间若即若离的相处模式,还有霍星来一贯不近女色,连霍氏总裁办内,需要和他长期共处的助理都是男性一现象。
这都让沈颜卿不免担心,霍星来的取向,会不会真像传闻那般所说。
就在沈颜卿紧张到心脏马上揪成一团时,耳边传来霍星来坏意轻笑,问道:“做你的在港监护人,我们就可以显得不那么禁忌了?”
沈颜卿咬住下唇,支吾道:“嗯。我爸爸他以前就经常吃我剩下的甜品。”
霍星来又低笑一声,“歪理。”
但还是没正面答应做她的在港监护人。
而就在这时,沈颜卿握在掌心的手机响起音乐声。
她刚刚过于紧张,连摁住开机键都未发觉。
现下沈君御再度拨来电话,霍星来又垂目注视着,她不好再当着他面拒接。
同时也倍感此刻和霍星来之间的气氛过于诡秘,刚好借着电话由头避开尴尬局面。
“我去接爸爸的电话。”说完,她像逃跑一般,快步离开包厢。
沈颜卿一走,霍星来顿感身边的空气被浓烈的酒味占据。
他深吸口气,视线落到她餐盘旁放在花碟上的三块荔枝玫瑰酥。
从前霍星来对此类女孩子喜欢的,外形漂亮滋味甜腻的糕点丝毫不感兴趣。
今天却莫名伸手捏过一块放进嘴里。
瞬间,酥酥甜甜类似果酱口感的味道在口腔绽放,唇齿都溢出了混合着荔枝清甜和玫瑰清香的花果味。
霍星来倍感味道熟悉,直到余味留香,他才想起刚刚落在自己唇上的女孩子口脂味道。
正和这块荔枝玫瑰酥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师妹出去了吗?”霍星来还未回神,就听有人提到沈颜卿的名字。
他看过去,陶斯言正在左右寻觅。
男孩今年21岁,是金融学院破格录取的博士生,自入学便顶着天才少年的头衔。
典型的阳光男孩长相,眉眼和前几年爆火的港台校园剧男主许光汉十分相似,备受港大各院系女生喜欢。
他和霍星来对上视线,成熟与稚嫩冲撞出些许无声的火花,但少年尚青涩的瞳眸内只溢出清澈。
在霍星来看来,那是一种过于直白单纯的愚蠢。
他不喜欢这样,没经受过社会打磨的学生。
黄院长接话道:“斯言,你会不会太心急了。人家可没说,一定要来咱们金融学院,怎么就成你师妹了。”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说话不带丝毫的弯绕遮掩,“颜卿优秀又漂亮,一定会是我的嫡系师妹。”
包厢众人纷纷调侃:
“漂亮才是重点吧。”
“从来没听说小陶同学过多关注过哪个女生,我可要怀疑你的目的了。”
“不过,喜欢可要大胆说出来。”
“是呀!让霍总提前给个批言,你就成功一半了。”
黄院长一向中意他这个得意门生,立刻就看向霍星来说道:“霍总,我这个学生无论是成绩人品,还是能力长相,乃至家世背景都十分不错。和沈同”
“我家卿卿还是个孩子。”霍星来又单手捏过一块她花碟内的荔枝玫瑰酥,直接打断黄院长的话,“情窍都没开,这种事就免了吧。”
“十八岁的女仔,在咱们港岛,不算孩子了。”星港婚姻法,女孩子15岁即到了法定婚龄。一些偏远落后的港村,早早便会送女儿结婚生子。
“霍家非也。”男人面无表情,声音沉冷,简短四个字掷地有声。
这在与霍星来不熟识人的眼里,是一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场。
但在余墨看来,这已经是霍星来耐心告终的临界点。
然后就看见霍星来冷冷瞥了眼陶斯言,“失陪。”
说完,男人起身,不紧不慢离开包厢。
“余总助,我们是不是说错话了?”
余墨干笑两声,风趣道:“我们霍氏当家人可是霍女爷,我司女职员不单有妇女节假,还有儿童节假。”
“颜卿小姐既然是我们霍总的妹妹,那在女爷面前,可是金豆子。”
言外之意,不要以轻视女性,特别是物化女性的思维,同霍家人议论女孩的情事。
比如刚刚在沈颜卿不在场的情况下,企图以抬高霍星来的身份地位,撮合她与陶斯言。
这已是极其不尊重女孩的行为-
沈颜卿从包厢离开后,原本想着挂掉电话在卫生间待一会儿再回包厢。
没想到沈君御又给她发了几条微信消息,言语间可见他是真的暴怒了。
沈颜卿无奈,只好去往相对静谧无人的天台。
正对着维港的花台,夜风裹挟着湿咸的海风气息。
此刻华灯初上,霓虹灯影氤氲交错。
夏日里,游人交织,就显得她独自斜落的身影更加单薄。
“爸爸。”沈颜卿接通电话。
听筒内立刻传来沈君御厉声地质问,“我真是养大一个白眼狼。没想到你居然会去找从小抛弃你离开的亲妈告状。”
不冻港的夜风,在夏日变得更加灼热。
但吹拂到沈颜卿的手臂上,却莫名裹了一层寒霜。
“爸爸就没抛弃我吗?”
沈君御厉声,“你从小到大,哪一日不是我娇生惯养着。我给你选择贵族名校,衣柜全是名牌衣服,这也算抛弃?”
沈颜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名校是您为了让我接触上流圈层,名牌也是为了您的颜面。但我仍然感谢,因为我也算既得利益者。”
“可是您明知道景铭珂是个花花纨绔,还是要把我嫁给他。这怎么不算另一种抛弃呢?”
沈君御高声斥责,“景家在壹京的地位数一数二,又有技术傍身。你嫁过去,根本不用怕会有家族衰败的一天。你一辈子都是景家的二少奶奶。”
“壹京数一数二的家族不只有景家。”沈颜卿终于忍无可忍道:“我以前也以为您是为我好。直到景铭珂当众给我下药,您非但不帮我,还助纣为虐。”
“那时我才明白,因为只有把我嫁给景铭珂,我才得一辈子和您,和沈家捆绑。”沈颜卿几乎绝望,“您在乎的不是我做了谁家的少奶奶,而是您要做鼎盛豪门的岳父。”
被拆除真实面目的男人,更加气急败坏,“你如果还想做沈家的女儿,就立刻给我回家。否则,你的信用卡我会继续冻结,你没钱没身份,一个小姑娘连家都无处安置。”
“”
“港大再有半个月开学,你不回家就别指望用沈家的钱交学费。”沈君御冷哼,“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前程。”
这些话,沈颜卿从小听到大。
但过往,无非是学业选择,她多半都无奈妥协。
可婚姻关乎终生,她不甘任命运沉沦。
于是沈颜卿质问道:“妈妈在电话说你一直谎话连篇,你骗了妈妈什么,才使她哺乳期抛弃我离婚?”
她不相信一个宠爱女儿的母亲,会狠心抛弃另一个女儿。
闻言,沈君御停顿一下。
尽管都说往事如烟,可有些记忆却会在岁月中不断酝酿。
作为一个自大却自卑的男人,小镇做题家的身份,一直是沈君御年少时的痛。
特别是他为了留在壹京,迎娶了一位军政千金。
尽管岳父岳母为他铺设了一条少奋斗六十年的花路,可他还是怨恨成婚那日一句“上门女婿”的玩笑话。
原配妻子满珈从小养尊处优,婚后自然也不会像传统女性一样安于内宅,做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
优生优育的年代,只生下一女成了沈君御父母的心病。
为了自己的腰杆直一些,也为了父母口中的香火传承。
沈君御在自己和妻子一手创建的华满集团上市次年,坚决选择离婚。
但因为担心离婚后遭岳家报复,也怕公司股票暴跌。
于是他利用满珈爱女心切,以不影响孩子身心健康为由,选择隐瞒不报。
那一年,满珈因为和初恋丈夫离婚,伤心出国。
沈君御却借助国内房地产开发的风势创办子公司华满地产,同时,在一场酒会结识了红遍国内外的女星颜令昭。
儒雅俊朗的沈君御,很快便攻势下不过20岁的单纯女明星。
他邀请颜令昭成为华满地产的代言人,一句“住华满,令昭邻”,吸引影迷纷纷购入房产和股票。
仅用了半年时间,华满地产便再度于星港敲钟上市。
沈君御春风得意,成功摆脱了“上门女婿”的头衔。
颜令昭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甚至被记者拍到和沈君御一同出入产科做孕检。
自此,颜令昭背负上第三者插足,怀孕逼宫上位的流言。
尽管妻子一再央求澄清,沈君御却私心害怕遭受道德谴责和满家问责,迟迟不肯当着公众还颜令昭一个清白。
对女星道德要求严苛的年代,颜令昭玉女形象大跌,国内事业更是一落千丈,惨遭行业封杀。
哺乳期内,沈君御情妇不断。
颜令昭一度患上重度产后抑郁,甚至误将安眠.药喂给女儿。
年少成名却混得声名狼藉,颜令昭终于忍无可忍,在某次撞见沈君御带女人回家后,选择提出离婚。
这段往事,是满珈和颜令昭的诛心情劫,也是沈君御不敢让外界所知晓的卑鄙往事。
“不要和我提你妈妈,我已经非常容忍她了。而且也是她执意要离婚,也是她不要你的。”沈君御大发雷霆道。
沈颜卿问不出父母婚姻的真相,又问:“那为什么联姻的人选,不是姐姐,不是弟弟,必须是我?”
沈君御不由冷笑一声,好像这个问题出自沈颜卿之口,像个可笑的笑话,“你拿什么他们比?”
“”
“沈家到现在都要仰仗满慈外公家,且满慈妈妈手握华满原始股。你小弟是男孩,未来一定要接我班的。你亲妈走的时候都没多看你两眼,这些年,是老子金尊玉贵养着你。”
“我给了你面子,你就得把里子给我撑起来。”
沈颜卿紧紧咬着嘴唇,血腥味顿时充斥整个口腔。
真实过头的真相,就像原始社会的部落厮杀一般残忍又血腥。
她紧紧捂住嘴巴,不想再在沈君御耳边哭出一声。
就在她马上要崩溃时,突然的,手机被人夺过。
沈颜卿应声转身,看到了霍星来紧皱着眉头立于她身后。
她不知道男人听了多少,但看他的样子,不出意外也知晓三分之二的内容。
霍星来原本想和电话那端的男人说几句话,可看着沈颜卿又惊又怯的模样,只是挂断了电话。
往常,沈颜卿每次受了委屈,是一定会顾及面子,不在他面前轻易落泪的。
可今天,所有的委屈都一起涌上她的心脏。
夜色里,女孩子原本樱红漂亮的嘴唇都被她咬出齿痕,溢出猩红血迹。
霍星来眉心皱出一个深川,边解开西装衣扣,边上前一步,“需要的话,可以躲进来哭。”
沈颜卿本就在委屈的绝望边缘徘徊,霍星来此刻的温柔安抚,简直就像压垮堤坝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终于关不住泪腺,向前一步,将脸埋至霍星来胸膛。
男人怀中,携带着温热。
从前倍显冷调的沉木檀香,都变得温热起来。
沈颜卿的心房也像是被敲开一丝缝隙,刚刚还阴霾寒冷的地方,洒进一缕暖阳。
她啜泣问道:“霍星来,我真的很糟糕吗?”
在霍星来眼里,从初见时,他就看穿沈颜卿是个谨慎到会察言观色的小姑娘。
性格里的骄纵,也是属于孩童范围的。
对比浮沉商海的两面三刀,她的那些小任性便显得微不足道。
霍星来:“没有。”
沈颜卿便更加委屈了,“那为什么,我爸爸和妈妈都不要我。”
霍星来也说不出原因,为什么会有父母热衷生孩子,却又不肯多费半点心思去教养。
沈颜卿抽泣着,又说:“霍星来,之前我要面子,没敢和你说我来港岛的真实原因。”
霍星来:“我尊重你,可以不说。”
“我不怕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看不起我。”沈颜卿仰起头,眼眶通红道:“那天景铭珂给我下药,他差点侵犯了我,可爸爸却还要逼着我去给景家道歉。”
这件事原本在霍星来忙碌的世界里逐渐淡忘,但现在再听着小姑娘说出实情,才发现这段真相比从任何人口中听到的都更加诛心。
沈颜卿难得敢和他敞开心扉,于是将心底最无助的一面也展开给他看,“霍星来,我现在特别无依无靠,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我也是真的有点怕了,是不是没人肯要我了。”
霍星来深吸口气,再开口连声音都温柔了起来,他说:“谁说没人要,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在港监护人吗?”
第20章
月影在夜风中婆娑萧然, 沈颜卿却因为霍星来低柔的话,全身如被温泉包裹。
如果不是仰头那刻,霍星来眸底还未消散的怜悯, 她都以为刚刚是自己幻听了。
“真的吗?”可沈颜卿还是小心翼翼询问道。
霍星来点头, “嗯。”
沈颜卿眉峰微微颤抖, 心脏又涌动起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跳动。
可因为霍星来的坚定注视, 她将此刻失序的心跳感觉归于心安。
“霍哥, 我们能不能回家?”安全感破碎后,灵魂还未得到快速修复的小姑娘, 就像受伤的倦鸟, 格外依恋充满安全感和熟悉的旧林。
听着她哽咽又委屈的声音,霍星来也不想再带着她回去包厢,于是应道:“走吧。”
霍星来给余墨嘱咐了一声后, 将西装外套披到沈颜卿肩上,两人并肩走进电梯。
安静的双人独处时间, 沈颜卿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看着电梯镜子内自己晕妆的模样, 她又开始隐隐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告诉霍星来,自己在壹京发生的事。
她偷偷瞥了霍星来几眼,见他面色如常, 才默默松一口气。
在霍星来面前, 沈颜卿总是想给自己多留几分面子。
连她自己也搞不懂, 这种奇怪的想法因何而起。
好在两人格外默契, 谁也没再去提半句沈家往事。
直到高速电梯匀速停在负二层停车场,沈颜卿才跟着霍星来一起走出电梯。
而就在这时, 迎面的电梯也缓缓打开。
电梯内,是两个同样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
其中一个, 最先朝他们看去。
男人明明长相温润,却给沈颜卿一种极其充满侵略感的压迫。
那是与霍星来狞戾悍勇的孤狼气场不同的,阴鸷又充满寒意的审视。
沈颜卿怯怯向霍星来身后缩了一步,不想男人又抢先一步停到他们二人面前,颇有种针锋相对的强势。
“我原本还想去给霍总敬一杯酒,没想到霍总已经走了。”程子谦皮笑肉不笑道。
霍星来单手没入西裤口袋,眼神满是轻蔑,自下而上审视他一番,“同在港岛,程总还怕没有给我敬酒的一日吗?”
程子谦干笑两声,气场已经先输给霍星来一截。
于是又看向沈颜卿,主动搭话道:“这位沈小姐,我可是非常有印象的。上个月,全星港的LED大屏都是你。也是合照里最漂亮的。”
沈颜卿皱了皱眉,明明她和男人是第一次见,可莫名地,就是无比讨厌眼前的男人。
“谢谢。”礼貌又疏离地答复,她连半分眼神都不想给程子谦。
就在程子谦又想说些什么时,沈颜卿直接看向霍星来,“哥哥,我刚刚喝多了酒,头晕得厉害。咱们快走吧!”
霍星来颔首点头,全然一副将程子谦当成空气的模样,抬臂揽在沈颜卿后腰处,径直撞开程子谦离开。
程子谦看着两人背影,心底压满了被不屑无视的怒火。
他手掌紧紧攥拳,“霍星来,我们来日方长。”-
返程路上,沈颜卿托腮,问道:“刚刚的男人,是不是霍氏的竞争对手?”
霍星来一只手臂枕在车窗边沿,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你还了解港岛的局势?”
沈颜卿摇头,“我猜的。”
霍星来:“”
见霍星来沉默,没正面回答,沈颜卿说道:“你不觉得他整个人阴森森的?反正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没安好心。”
霍星来盯着她眸底打量,多时低笑声,“那你还觉得谁阴森森,没安好心?”
沈颜卿望着霍星来,总觉得这话耐人寻味。
但她没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反正霍哥在我心里最好,是全世界最最最最最好的人。”
这话在霍星来听来,奉承讨好的意味过重。
可从沈颜卿口中说出,就莫名显得小姑娘声音又乖又甜,连望向他的眼神都满是热切,于是连谄媚都变得格外真诚。
位高权重的男人表示,这话对他十分受用,熨帖的心脏都格外舒服。
恰时,银灰迈巴赫停在十字红绿灯前。
沈颜卿将车窗半降,看到路边的公园广场外,有一组黄梅戏团正拉着横幅表演。
三弦前奏一响,沈颜卿便下意识说道:“是黄梅戏天仙配。”
霍星来饶有兴趣看过去,问道:“你对黄梅戏还有研究?”
沈颜卿抿唇,眼底颇有几分骄傲道:“我们民乐团曾给学校的黄梅戏社团伴奏过,当时表演的正是天仙配。”
霍星来依旧单手扶额,以一种难以言明的神情盯着沈颜卿的眸底看。
“而且黄梅戏节奏明快,天仙配又是非常脍炙人口的曲目,我当时就配合排练了三四次,到现在都还记得怎么唱。”连沈颜卿自己都没发现,此刻的她像只小孔雀,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霍星来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像哄孩子一样,说道:“那沈小姐可唱一段?”
这时窗外的伴奏音乐响起第二遍,沈颜卿清了清嗓子,毫不怯场地勾起一个兰花指清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唱到这一句时,沈颜卿将自己额边的粉色发夹摘下,朝着霍星来倾身,“我与娘子带发间。”
伴着小姑娘清甜的声音,一朵粉色的小花发夹,已经被戴在霍星来鬓边的短发上。
沈颜卿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但还是学着窗外的演员,伸出左手温柔轻抚霍星来的脸颊,“从此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她的手软软嫩嫩,滑过霍星来脸颊时,男人眉峰微不可察地挑动一下。
明明半个小时前还在悲伤哭泣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像是忘却所有烦心事。
霍星来稍寒的眼梢,似是也被她这种毫不内耗的乐天心态,使得心湖中的冰川融化。
“夫妻双双把家还?”不由得,霍星来低声呢喃一句。
沈颜卿点头,“天仙配在黄梅戏的曲目中,也叫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时绿灯亮起,车子向前驶去,车窗自动上升。
所有喧嚣的音乐声都被隔绝在窗外,但那句“夫妻双双把家还”却像是山谷回响,不断萦绕在车厢内,久久不散。
特别,霍星来依旧半撑着额头,不发一言地盯着她看。
于是那句‘夫妻双双把家还’,就莫名变得暧昧难消。
沈颜卿脸颊都红了起来,赶紧转换话题道:“你不会没听过黄梅戏吧?”
霍星来回过神来,点头,“第一次。”
车厢气氛怪怪的,沈颜卿羞得没敢再去直视他眼眸,“那天仙配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霍星来就看着她,又像是陷入某种沉思。
沈颜卿见他沉默,突然想到他自小生活在国外,可能还真的没听说过这个故事。
“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神话故事。七仙女因为被卖身葬父的秀才董永感动,于是私自下凡嫁与他为妻。在经历了地主的刁难,和玉帝、王母的阻拦,两人突破重重难关,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霍星来这才开口,“所以,这是一个仙女下凡嫁情郎的故事。”
沈颜卿点头,“对,很浪漫吧!”
霍星来挑眉,“只是觉得那个董永很有福气,但仙女有点冒险。”
“啊?”沈颜卿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这个故事。
“仙女该好好在天上做公主,不该去人间吃苦。”霍星来注视着她,这话不像是对七仙女说的,反倒像对她说的。
“那可能是因为董永孝顺,为人真诚。所以俘获了七仙女的心。”
“这是一个人应该具有的基本素养。娶公主呢,还是要用真金钻石。”
沈颜卿脸颊泛出绯红,更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嘱咐。
于是她话调甜甜,凑近霍星来说道:“那像霍哥这样孝顺又真诚,还有真金钻石的,以后肯定会娶一个仙女回家做老婆。”
霍星来瞧着她,突然笑了一声,点头道:“那借你吉言。”
沈颜卿脸颊的羞怯消散不少,笑容便更甜了,“要是没娶到,我就赔你一个。”
小姑娘正值明珠璀璨的年华,如果不是知道她心思单纯,霍星来都要觉得她刚刚是在自夸。
现在,又到了自荐环节。
“你不信我?”这一路上,霍星来时常沉默,沈颜卿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刚刚喝醉了酒。
霍星来轻轻拍了拍膝处,淡淡回道:“信你。”
车子这时开始向太平山顶驶去,沈颜卿哭了一场,又笑了一路。
环山公路略显颠簸,在似摇篮的晃荡中,她开始泛起困意来。
车子抵达霍家门口,她已经睡熟。
司机回头,问道:“要叫醒沈小姐吗?”
霍星来坐在后排一动不动,任由她将头枕在自己肩上,“不用,你下班吧。”
司机下车,将两人留在车内。
顿时,安静的车厢只余两人。
女孩子的呼吸声在他耳畔均匀回荡。
但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
他想终归是个小姑娘,委屈掩藏得再好。
可一旦陷入梦境后,意识便也到了最放松薄弱的时刻,所有白日里的忧思,就都显得无处遁形。
“别走。”她呢喃多声,然后双臂环住他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搂于胸间。
绵软的触感,霍星来呼吸略显凌乱。
但他还是选择安静地聆听着,没去破坏这静谧一刻。
可也不由被回忆拉到幼时,他已经记不清那是几岁发生的事情。
瑞士的冬天十分寒冷,他穿着单薄的睡衣,追逐在母亲的车尾,边哭边哀求着别将他丢下。
可惜他追了整整一条马路,摔倒后的膝盖满是鲜血,也没换得母亲的心软停留。
所以,今晚沈颜卿哭着说她无依无靠时,他也是能切实地感同身受那份走投无路的无助。
这时,他耳边再度传来女孩子梦境中的呢喃声,“霍哥,你会一直护着我的,对吗?”
霍星来喉间发痒,很久很久,他喉结才抵着衬衣衣领克制翻滚,沉声说道:“乖一点,就行。”-
翌日。
沈颜卿直到正午才醒来。
她揉了揉蒙眬睡眼,伸了一个懒腰回神。
但对于前夜何时回的卧室,又是谁给她洗的脸,甚至谁给她换的衣服全部都不得而知了。
唯一令她奇怪的,就是她对霍家毫无防备之心。
毕竟就连她在沈家,如果夜里有人摸她的脸,也是会立刻将她惊醒的。
沈颜卿叹了口气,心想肯定是最近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所以昨晚自霍星来答应做她的在港监护人后,许多缠裹着她心脏的愁思尽数抽离,才使得心绪彻底放松下来。
沈颜卿揉了揉脑袋,坐起身子后习惯性去拿自己的手机。
才发现邬苡宸早上给她发了不少信息。
邬苡宸:【醒了吗?】
邬苡宸:【大小姐,现在壹京都在传你拒婚景家,气得你爸爸要和你断绝关系!】
邬苡宸:【你在港岛还好吗?和霍大佬到哪一步了?】
邬苡宸:【姐妹,你可不能输呀!梁婉婉这群人都在等着看你笑话呢。】
沈颜卿拨通邬苡宸电话,那边迅速便接通,“大小姐,你可终于睡醒了。”
沈颜卿喜气洋洋道:“姐妹,我已经完成转系攻略,而且和霍星来也发展的十分不错。放心吧!”
邬苡宸终于松一口气,“那就好。反正暑假这段时间,沈叔叔肯定是靠不住了,你千万抱紧霍大佬的大腿。等开学了,孟琮越放开对我的监视,我就去做你的护花使者!”
沈颜卿略显羞涩,说道:“他现在对我还挺好”
邬苡宸迅速察觉出一些暧昧的气氛,问道:“挺好哪种好?”
哪种好?
沈颜卿又不由陷入沉思,支吾思忖道:“他很维护我,但就是我总觉得他对我不是男女之情。大多时间还是冷冰冰的,只有偶尔变得特别好。”
邬苡宸觉得她这话很奇怪,问道:“你是对霍大佬产生感情了吗?”
沈颜卿立刻否认,“怎么可能!我们年龄差距那么大,而且我还没有忘记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邬苡宸松一口气,嘱咐道:“自古以来。对男人动情的女人都没好下场,你千万要清醒一点。不要从沈家的火坑,再跳到另外一个火坑。”
毕竟,众所周知。
霍家绝非福地洞天的豪门,霍星来更是个在传闻中手染兄长鲜血,狞戾悍勇,野性难驯的孤狼。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他对和女人的感情好像十分淡漠。”沈颜卿思忖说道:“我不可能一直靠装可怜去博取他的同情,男人总是需要”
邬苡宸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说道:“或者趁你们现在的关系还不是特别亲密,你去试探一下他?毕竟霍星来正是身强力壮,血气方刚的年龄。不可能对女人一点生理反应也没有。”
“啊!”沈颜卿立刻羞涩起来。
邬苡宸咋舌,“现在试探,你还有有喊停的立场。真到郎情蜜意时,你就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下场了。”
沈颜卿脑海中迅速浮现出霍星来的容貌身材,还有被他护在满是安全感的俊阔胸膛的瞬间。
她咬了咬下唇,羞怯道:“真到吃干抹净那一步,也不见得就一定是我吃亏吧。”
邬苡宸简直恨铁不成钢,“大小姐,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犯花痴!”
沈颜卿赶紧应声,“好好好,我这就计划实施。”
她看了眼挂钟,已临近午饭时间。
一般这时,霍星来多在回程的路上。
于是沈颜卿和邬苡宸告别,挂断电话。
结果沈颜卿刚洗漱好打开房门,就看到霍星来穿着家居服坐在一楼会客厅的沙发上看金融期刊。
沈颜卿走过去,问道:“霍哥这是下班了?”
霍星来:“今天周末。”
沈颜卿这才想起来,霍星来一周有一天休息的时间。
上周是因为临时有特殊行程,他才加了一天班。
本来,她上周计划好拉着霍星来一起在庄园的无边泳池游泳。
无边泳池?
游泳!
沈颜卿眸底再度闪烁起狡黠的亮光,连霍星来合上期刊看向她都没发现。
“这个给你。”
男人沉冷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沈颜卿看过去,发现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在港监护人协议书。
“我已经签好名字,你确定没问题就可以和入学档案放在一起。”
沈颜卿连连点头,接过在港监护人协议书后,紧紧抱进怀中。
“霍哥下午有安排吗?”沈颜卿谄媚问道。
霍星来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回眸看向她,“又打什么坏主意?”
沈颜卿连忙摇头否认,“我能打什么主意,当然是想着霍哥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约霍哥下午游泳放松呀!”
说完,她还又眨着眼睛撒娇。
霍星来深深看她一眼,审视良久道:“都好。”
沈颜卿欢喜的在他面前转一个圈,“我这就和郑姐说,午饭后咱们就去游泳。”
说完,她便像只欢快的小雀又飞回自己卧室。
她迫不及待的将计划告诉邬苡宸,还将上周准备好的三套泳装拍给邬苡宸选。
邬苡宸:【黑色那套!】
沈颜卿:【确定吗?这套有点过于性感了】
邬苡宸:【我没见过谁穿专业运动员的泳装,去试探男人。】
沈颜卿一咬牙,将另外两套丢进衣柜内-
午饭后。
郑姐去准备泳池。
沈颜卿则又赶紧跑回卧室换装。
风风火火的,连霍星来都好奇她又在计划什么幺蛾子。
沈颜卿没有化妆,只是将长发尽数扎起一个丸子发。
露出勾人的锁骨后,才十分满意的解开睡衣衣扣。
待她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站在客厅的郑姐都愣了一下。
看似青涩像朵纯洁白玫瑰一样的小姑娘,身材却暗藏波涛汹涌。
盈盈一握的腰肢,和光洁纤白的后背,都像一块剔透的脂玉。
她迈步走到光下,整个人都散发着撩人不自知的纯欲。
“郑姐,霍哥已经到泳池了吗?”沈颜卿半摘墨镜,素白的小脸不施粉黛,张张合合唯见殷红樱唇。
郑姐呆滞地像个机器人一样点头,“对。”
看她走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也不知该为她家霍生担心,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担心-
沈颜卿刚走到无边泳池前,就看到霍星来穿着浴袍坐在遮阳伞下。
他的浴袍并没系带,露出了深色的泳裤,
还有男人裸.露在光线里的胸肌。
她猜,霍星来一定十分自律。
所以才会拥有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特别男人的八块腹肌,连接人鱼线,一起没入泳裤之中。
那是不动声色的撩动,是男.色张力的诱惑。
沈颜卿庆幸自己戴了顶墨镜,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盯着霍星来看。
“霍哥,要比一下吗?”沈颜卿长腿细腰,傲娇的叉腰站到他眼前。
霍星来摘下墨镜,才将她身上的吊带泳衣抽离出一些浓墨质感。
可下半身,裹着的黑色镂空长裙,就显得和泳池格格不入。
“你确定,穿成这样,和我比游泳?”
沈颜卿随之摘下墨镜,直勾勾盯着霍星来眼睛,手指拉住裙摆系带一抽,外面的长裙便应声落地。
于是,细腰下,是一双更加纤长的腿。
“这样呢?能不能比过霍哥?”
霍星来咬了咬后槽牙,起身将浴袍脱下。
霍星来:“那就试试。”
两人站在泳池边,沈颜卿看着他倒数,随后犹如两条矫健的人鱼,一起跃入泳池,
起初,沈颜卿和霍星来的速度不分伯仲。
直到进入至深水区,男女的体力悬殊便拉开距离。
瞧着霍星来没发现她落后,沈颜卿停下向前游动的动作,开始原地挣扎起来。
“啊!霍哥,我脚抽筋了!”
很快,女孩子呼救的声音绊停男人。
霍星来一回头,就见沈颜卿双臂不停的撩动水花挣扎,可一只脚抽筋难以发力,所以头顶几次没入泳池。
他还没忘沈颜卿上周打网球崴伤了脚,现在也顾不得比赛,迅速朝着她的方向游去。
沈颜卿为了显得真实,在沉进泳池时,还故意呛了几口水。
待霍星来到她身边时,她已经脸色苍白,双目猩红。
垂落的几缕发丝贴在颊侧,像朵被风吹雨折的洁白芙蓉。
美人加上破碎感,就像一支无形的利剑,狠狠刺入人心。
沈颜卿找准时机,伸出失措的手臂,紧紧抱住霍星来脖颈。
她颊侧贴在男人耳垂,凌乱的气息就像海浪冲撞礁石的声音。
搅得人心只比海浪还要乱。
沈颜卿又将双腿盘到霍星来精壮的腰胯上,连她自己都感叹,霍星来的身材也像他人一样,有种难以攀越的高岭雪山之感。
于是,小姑娘使了全力往他怀里缩。
单薄的布料,在水中,就像被融化一般。
霍星来气息也随之凌乱,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知是收是放。
但随着泳池的水波推动两人肢体发生碰撞,他突然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只得伸手托举起女孩子的臀部,压着气息道:“别别夹这么紧,痛。”
沈颜卿微怔,稍稍放松紧抱着他脖颈的手臂,向后仰直身子。
于是,脂玉一般的胸脯,又撞进光里。
惊魂未定的姑娘,喘息声便变得更加连绵起伏起来。
烧得人口干舌燥,她问:“我哪里,夹你很紧,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