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投诚他已经献上了投诚之物,那许浣溪……
从那天把人叫到医院不分青红皂白教训了一顿,许浣溪和时越已经好些天没有见面。
他穿着一袭正装,显然是刚从公司那里赶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
许浣溪的错觉,过了这么多天,仍旧觉得他的面色苍白。似乎那次的抽血耗尽了他的大半部分元气,连带神色都颇为恹恹,尤其是看见她身后的男孩后。
隔着衣物布料都能感受到男孩紧攥住她衣摆的紧张,但这孩子她无论如何是不会接手的,便微微侧首,轻声道:“有人来接你了。”
男孩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男人的不悦情绪,缓慢吞下一口口水,抗拒之姿不言于表。
可谁知,时越单手插兜,淡淡道了一句:“过来。”
他这句话一出,不仅是这男孩,就连许浣溪都微微诧异一瞬。
当年时越对这孩子的态度可是弃如敝屣,许浣溪都做好了将孩子往他身上一塞掉头就跑的准备,谁知他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
男孩紧张的神情略有松动,内心也十分纠结。
他是很想跟着许浣溪,但许浣溪毕竟和他无亲无故,不可能无休止地对他散发善意。时越虽然但起码是大人口中他名义上的哥哥。
思考了半晌,他便迈开了脚步,向着时越的方向走出。
时越再未分出半点眼神在那男孩身上,眸色晦暗地盯着许浣溪看。
许浣溪倒是极为坦然地承载着他肆无忌惮的目光,从桌子上拿起手提包正准备离开,经过他的身侧,听见他略有沙哑的音调。
“还需要吗?”
需要什么?许浣溪思忖了一瞬,才知道他说的可能是血液。
她漠然道:“不必了。”
继续向前迈一步,又听见他说:“那件事情,我查到点东西。”
看穿他这是在拖延她离开的伎俩,许浣溪心下冷笑一声,却还是问道:“什么东西?”
时越抿了抿唇,“你把我解除拉黑,我晚上给你发资料。”
许浣溪这才想起她把时越在社交软件上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了,就连刚才发的消息都是通过短信发出去的。
要是给她纸质资料的话,两个人肯定会不可避免地当面会见,还不如在线上交流。
许浣溪的声音有些不情不愿,“知道了。”
这一次她离开,时越没再留她。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快餐店的玻璃墙外。
时越垂眸,长长的鸦睫遮掩住他眼底的情绪。几秒钟后,他转身向外走去。
司机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办事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亦步亦趋的男孩,连忙下车为他打开了车门。
男孩站在车门外停驻,似是在挣扎要不要上去,听见车内一道冷漠的“还不快滚上来”命令,才终于上了车。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大街上,直至拐进僻静的富人区。
待车停稳后,男孩跟着时越下车。这个地方于他而言颇有些熟悉,当年三爷爷带着一众亲戚,将他扯来此地,想要和时越对峙,却被碰了一鼻子灰。
所以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时越的步伐迈得很快,他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大门开启,时越将外套交给候在门前的佣人手里,便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瞥见门口怯生生的男孩,林姨微感惊诧。
自许浣溪走后,时家的佣人几乎全部被换了一批,只有她还在这里做事。
能在时家做事这么久的,都是人精。林姨回过神来,将这孩子迎了进来。
上面的人没吩咐,她便要自己拿主意。她隐约还记得这孩子的身世,也知道这身份颇为尴尬和敏感,便让人收拾出来三楼的一间房屋。
规规整整的客房,又离少爷远,应当不会被挑出什么错处。
今天算是少爷下班回来最早的一天。往常时越都是在公司加班,极少有在家里用晚餐的时候。林姨想了想,最终还是走上楼,试探性地敲了敲房门。
过了很久,房门才被拉开,露出时越居高临下而又看不出情绪的脸。
“少爷,还是按照之前的口味准备晚饭吗?”林姨笑着问道。
回答她的只有很轻的一声“嗯”,然后房门就被迅速阖上了。
在视线的余光中,林姨只能瞥见房间内熟悉的一角。她转身下楼,微叹口气。
门口没有了动静,时越重新躺回床上。
房间内是素雅温馨的装修风格,显然和待在房间内的人截然不同。
时越转过头,旁边梳妆台的桌面有些散乱,上面的香水甚至没合上盖子。
整个房间和许浣溪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定期会进来打扫的佣人无不小心翼翼,深怕有什么摆设移了位置。
从她走后,时越就住在了这里。
床铺柔软,她的气息很足,像是陷在她轻柔的怀抱中。
手底下的人说她已经回到了家,没什么出门的迹象。
“继续盯。”
“是。”
时越知道她向来不喜欢被人监视,但他实在不想再让她的动向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尤其是在她身边人最近遭受袭击的情况下。
诚然,那天的大雨不仅加大了警方的破案难度,对于他而言也是。
不过,总能通过非常规的一些手段取得一些线索。
许浣溪素来待人亲和,她那个妹妹更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凶手的目标未必是她俩。
或许,是有人想对许浣溪下手,借此来威胁他也说不定。
时越盯着真丝枕边的一根长卷发,眼神里全是阴翳。片刻后,他拿起手机,试探性地给许浣溪发了一条消息。
【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时越说不清自己已经看过多少次这句话。他心下烦躁,将手机抛到一边。
过了不到十分钟,他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满屏依旧全是他的自言自语和那句冰冷的通知。
怎么,资料对她来说都没那么重要了吗?
时越细细想着他和许浣溪的对话,想起那句“我晚上给你发资料”。他今天回家早,天色尚亮,怎么都和“晚上”两个字扯不上什么联系。
他不由得一阵懊恼,当时干嘛要说晚上才发,就应该当场盯着她把自己拉出黑名单才是。
不过这样也不好,当时就给她发过去,这女人怕不是转身就会把自己拉黑。
别人他不了解,但许浣溪是一定会做出卸磨杀驴这种事的主儿。
前两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足十个小时,一阵困意上涌,他阖起眼皮,从未觉得会有白天如此难捱。
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再睁眼时,外面已经黑天了。
时越向来不喜欢午睡,尤其是早些年在国外生活,压根儿就没有午睡这个习惯,这样的浅层睡眠不仅不会让他得到休息,反而会让他醒来后头疼欲裂。
可这次不同,一觉醒来后神清气爽,连带着入眠前对许浣溪的那点埋怨都消失了个干净。
他再次拿起手机,发了个“1”过去,这次猝不及防地发送成功了。
时越瞳孔微缩,连忙将消息撤回,寂静的房间里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擂鼓般的心跳声。
对面没什么反应,应该是还没看见。
时越深吸口气,将资料给她发了过去,顺带着说了句:你先看。
然后他放下手机下楼,仿佛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饭厅内寂静,男孩埋着头坐在桌边最角落的位置,显然已经等待了许久。
时越在休息,没人敢去打扰他,更别说叫他出来吃饭这种事,底下的人只会极有眼色地关注他下楼的时刻,将饭菜维持在最佳的温度。
时越落座的时候,瞥了眼那男孩,倒也没说什么。
他今天没什么胃口,动了两下筷子便放下了。男孩等他下楼时,已经是饥肠辘辘,现下见他吃了两口不吃了,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做,最后还是将筷子也放了下去。
时越单手搭在餐桌边缘,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掀起眼皮望向和自己有两三分相像的便宜弟弟。
男孩感受到他的注视,索性将头埋的更低,听见他凉飘飘的问话。
“你一直在时阳家?”
还没回答,时越又是一阵嗤笑。“我怎么不知道,我这小叔是这么善良的人呢?”
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听不出来他话的深意,只能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于他而言,时阳虽然对他
不管不顾,但好歹是给自己提供了个栖身的地方,在衣食住行上也不曾亏待过他。
比起面前极具压迫感的同父异母哥哥,他衷心觉得还是待在叔叔家更自在。
他低眉顺眼地小声道:“我想回家了。”
回家?
那在许浣溪面前怎么不提这事?
时越讥诮地笑了。
之前一直没顾得上管这陈年烂谷子的事,却不代表这件事会轻轻揭过。
时越站起身,睨着他道:“头发。”
男孩微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要自己的头发。
正要去拔,听见他对佣人吩咐收好,便上楼了。
时越和父亲没一起相处过多久,但也知道以时沛的谨慎性格,是绝不会做出留下私生子这种低级错误。
说难听点,他连换个肾都要养个活人在身边,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女人带着自己的孩子在外面招摇过市。
时阳能将这孩子一直养在身边,究竟是谁的种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惜了,对于时越而言,就算是他爹的亲生孩子,他也会有一百种手段让这孩子隐秘地消失,换句话讲,不管是谁的孩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要是许浣溪这些年在外面弄出个私生子来,说不定他还会密切关注下。
这步棋他还没想好怎么下,但这小杂种能和许浣溪扯上联系,留下也就留下了。
时越回到卧室。
他给许浣溪留的时间足够长,她那边应该已经看完了。
从他拿下的资料中,已经找到了车牌信息和大致走向,要想顺着查肯定也能查下去,只不过需要部分时间罢了。
点开屏幕,许浣溪果然回了消息,只有很简短的一个字:“好。”
时越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跃,打出很多字,然后全都删了。
正在思考该怎么不让话题终止时,她的第二条消息终于发来。
“你吃饭了吗?”
时越刚想说吃了点,心思一转,回道:“还没。”
按照他对许浣溪的了解,他已经献上了投诚之物,那许浣溪应该会适当和他拉近些关系,给他喂上两颗糖,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
就像现在,知道他还没吃,怎么都会顺水推舟地约他出来吃饭的。
然而过了将近十分钟,她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哦,没吃也别吃了。”
可能是觉得这么说有些生硬,不情不愿地又补充了一句听着像是为他着想的话:“吃这么晚对胃不好。”
第82章 妄图他总是用不合时宜的温柔,妄图挽……
这是连块糖都不给的意思了?
时越抿了抿唇。
“现在已经有点疼了。”
只不过是因为被气疼罢了。
他几乎很少用这种类似示弱的口吻说话,唯那么几次,也是为了获得她并不真心的怜惜罢了。
这句话发出,那边却一直未有消息再发来。
不得不承认,时越的一些期许在良久的沉默慢慢消退。他随手摆弄着手机,特助那边发送过来的工作消息也没什么心思去看。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他忍不住又发:等查到更多东西,我发给你。
这次许浣溪倒是很迅速痛快地回复:行。
时越揉了揉眉心。手下的人刚传来消息,说是调查中发现有股势力在暗中阻拦。
他低嗤一声,之前按照警方的判断,行凶的人可能与许浣溪父亲有关,但现在来看,他父亲显然没有那个能耐,得罪阻拦时越从中调查的人。
时越出手都受阻,可见背后的人权势之大。
京市的圈子他能入眼的也就那么几个,他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眯了眯眼,敛住危险的锋芒。
*
许浣溪有意想隐没这次回国的行踪,连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原本想着要不要每天点外卖,但考虑到可能会暴露家庭住址便作罢了。她会采购好一周的东西,然后在上楼之前小心谨慎。
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人注视着自己。
但之前警方也说过已经申请了保护令,或许是有便衣在周边保护也说不定。
她在确认没人尾随后按下门锁指纹,进屋后许清平正在往嘴里塞薯片,看见她进来后迅速将薯片藏在了身后。
许浣溪用警告的眼神瞟了她一眼,然后将采购回来的东西规整地放置在橱柜和冰箱里。
刚收拾完,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是艺术馆的负责人打来的。
原是自己展出的那副雕像作品已经移交到相关部门的慈善拍卖会上,将于明晚进行拍卖。
这样的场合,作为创作者可去可不去。
只不过许浣溪转念一想,既然那天陈落姝那么想要那副雕塑,也许会出席拍卖会。
她正愁怎么去找陈落姝试探,不如明天去碰碰运气。
当天晚上,许浣溪向接待处递上邀请函,此时会场入座的人并不多,她特地提前很久到达坐在入口的位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入场的宾客。
到了快开场的时候,她要等的人还没来。许浣溪眉头微簇,无意识地搅动着手指。
偏偏这个时候,陈落姝出现了。
她照旧揽着那个女孩的手臂,姿态略显亲昵地进场,恰好就坐在了许浣溪的前面。
许浣溪今日刻意穿的低调,在她们经过时又埋下头,这才没被她们注意到。
两人刚一入座,陈落姝便发出一声不太情愿的抱怨声,倒是冯珂很有耐心地安抚着她。
拍卖流程很快就进行到了许浣溪的作品。
这是一尊铜塑,一个向下探身看向水面的人偶,面部留空,而水面则是一面铜镜,观赏者从人偶的头部空缺处向下看,则是会看见自己的倒影。
雕刻技艺不算极为高超,立意却很是新颖,目前已经在多个艺术馆进行过展出。
所以那天许浣溪对陈落姝报价,并不是狮子大开口,而是它真的值这个价。
起报价处于中间尚可的位置,许浣溪听着会场内此起彼伏的报价声,内心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与万露那样的商业艺术家不同,这是她的作品第一次以这种形式进行拍卖。虽说以金钱去衡量艺术并不恰当,但起码也证明了艺术家的部分价值,尤其是她这种刚刚崭露头角的新秀。
目前拍卖价已经到了六位数,坐在许浣溪前面的陈落姝轻轻抬手举牌,将价格直接加到了七位数。
这回的加价可不少,会场内只剩下零星的几人竞价,都被陈落姝压下风头。
主持人已经开始敲锤,许浣溪暗自思忖
待会儿恰好可以借她拍下展品的机会和她“交流交流”。
在主持人即将敲锤第三次时,会场最前排的位置却有牌子举起,这一次直接将拍品金额提升至五百万。
五百万在古董拍卖中不算什么大数字,但在现代艺术品拍卖中已经算是一个较高的金额,尤其是许浣溪这种不算特别出名的艺术家。
全场已经有了交头接耳的窸窣声。
陈落姝拧起眉,她才不想给那女人的破东西花这么多钱,可要不是
算了,这次有哥哥支持,买也就买了。
她加了五十万,举牌。
下一秒,刚刚报价五百万的男人却是不紧不慢地起身,语气温和而又平静,像是在汇报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抱歉,是我没有补充完整。刚刚我方的报价,是五百万美金。”
原本喧哗渐起的会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许浣溪怔住,和会场的所有人一样,她的视线投向那个男人。
穿着规整的西装,态度也很谦逊,显然是某位无暇到达会场的富豪派出的经理人。
主持人也愣了愣,随即强压下惊讶道:“五百万美金,折合人民币约三千六百万,还有更高的报价吗?”
这次,所有人看向陈落姝,毕竟在刚刚的拍卖过程中,她一直显得对这个作品颇为青睐。
可陈落姝的脸色彻底僵住,手指紧紧攥住了竞拍牌,指关节处近乎发白。
她哪里承受得了这种目光,强咬着牙就要不管不顾地加价。倒是身边的冯珂按住了她要举牌的手,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主持人准备落槌。
在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际,经理人再度谦逊地发言:“刚刚受到委托人所托,愿意追加三千万美金,用于建设一座中型艺术馆,专门收藏并展出许女士的雕塑系列作品,我方欢迎感兴趣的策展人合作。”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该艺术馆属于半公开性质,展出的所有收益所得都将捐赠慈善事业——以许女士的名义。”
如此一来,这件拍品的竞拍成交价叠加为两亿五千万之多,创下现代雕塑艺术拍卖最高价之一。
众人咂舌,终于有人发现了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许浣溪,会场内响起了经久不绝的掌声。
许浣溪只得站起身鞠躬致意,同时也没忽略前面那道充满怨毒的眼神。
待到拍卖会结束,许浣溪原本想着要和陈落姝过过招,却被闻讯而来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人前来恭喜,甚至有记者已经赶来,想要采访她拿到第一手消息。
车辆内,陈落姝恨恨盯着被人群簇拥的声音,语气中满是不快,“凭什么?她也配?”
坐在她身边的冯珂一直静默着。见冯珂没有和她一起讨伐许浣溪,陈落姝心有不满,但还是压着火气道:“刚才谢谢你了,珂珂。”
冯珂心中轻嗤一声。
这个蠢货,当时还没看清形势,不管不顾要加价,到最后恐怕更难收场。
能给出这个价,又是给名不转经传的小艺术家投资办艺术馆,除了那个人以外,还有谁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冯珂在来京市前,对许浣溪和时越之间的往事只了解一点,加上陈落姝又经常在她面前贬低许浣溪,她之前还真以为这是一个爱慕虚荣的金丝雀儿而已。
但那天在艺术馆一面之缘,倒是让她松动了之前的印象。
在黑暗中,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被众人簇拥的许浣溪。她回答别人问话时神情淡淡,似是看不出有多欣喜的情绪。
然而,隔着如此之远,许浣溪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毫无征兆地与她对视了。
冯珂没来由地紧张了一瞬。
好在,许浣溪很快便收回了她的目光。
“珂珂,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呀?”陈落姝的声音有些紧张。
冯珂温柔笑着安抚她:“没关系的,真的,不是什么大的事情,你看你哥哥不也选择站在你这边了。”
“这倒是。”陈落姝像是在安慰自己。
黑暗中,冯珂的笑痕保持在一个恰好的弧度。
起初,她也以为这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的,她太低估了许浣溪在时越心中的份量。
都怪这蠢货让她进行了错误的判断。
“你也会一直站在我这边,对吧?”陈落颇有些惴惴不安地问她。
“当然呢。”
等到许浣溪终于应付完那群人,那辆停在路边的车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太可疑了。
她自觉和陈落姝之间的关系不好,就算她想拍下雕塑送给时越,也没必要动如此之大的手笔。
当时在听到五百万美金的报价时,陈落姝一时冲动还想加价,倒是被她身边的那个女孩按捺下去。
出于本能,许浣溪不喜欢那位名叫冯珂的女孩。
回家的路上,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时越。
他这一步棋走得确实巧妙,也确实投她所好。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在现场,也没有提出什么交换条件。
不是控制,不是威胁,也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的路铺了下去,然后退开,生怕吓跑了她。
许浣溪突然想起,有次她在家里做着雕塑,那个时候她还是新手,只能做着简易的木雕。
她席地坐在满是木屑的地板上,指节轻敲打一块榫头凸出的木料,反复调整仍无法与卯眼严丝合缝。
时越逆着午后的阳光站在房间门口,安静地看了许久。
“许浣溪。”他盯着风尘仆仆的她,突然开口说道:“你做雕塑的样子,比作品本身还值得收藏。”
这话说的奇怪的很,像是要将她泡在福尔马林中当做收藏品一样。
当时许浣溪正忙着垂头工作,含糊地应下一声。下一秒,却无意将木雕摔落在地,磕碎了一角。
许浣溪微叹口气,用略带埋怨的眼神看他,似是责怪他站在这里打扰了自己。
彼时的时越却慢步走了过来,蹲在她的面前,语气平和地问她:“你是要黏贴上去,还是要打磨?”
许浣溪选择了后者。
然后时越便主动拿起工具,一下一下,动作细致地帮她打磨着那一角。
就像今天这样,他总是用不合时宜的温柔,妄图挽回一个已经破碎的东西。
车窗外的灯光夜景快速从眼前略过,许浣溪的眼中出现了一刹那的迷茫。
不是原谅。
还没有到原谅的地步。
只是,在这条被命运碾过的长路上,终于有一个她想起时越的瞬间,也是有着温暖和阳光,而并非满是恨意与怨气了。
第83章 判断我判断出许小姐她是……
这样高额的成交价,宛如一块巨石,砸进原本波澜不惊的艺术圈湖面。
原本只是新生代中一位颇具潜力的雕塑家,在业内也是被少数圈内人称赞“技法干净”,“构思独特”,如今却在一夜之间登上了各大艺术新闻头条。
“现代雕塑艺术拍卖史上最高成交价之一!”
“新晋女雕塑家,打破当代女性艺术家商业价值天花板。”
“从边缘到中心,艺术圈的新星。”
媒体争相报道,评论文章一篇接一篇涌出。人们开始讨论许浣溪作品中的“女性视角”,“内涵哲学”,之前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作品也被挖掘出来,解读其中的深意。
许浣溪正和万露通着电话,颇有些无奈地听着她在电话那头的调侃。
“说实话,我在做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没想到会有这些含义。”
万露闷笑了一声,“就是这样的啊,人一旦出名了,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
挂断电话后,许浣溪无视了几个未接通话。
从昨天晚上回到家后,来找她的人就没停过。她的情绪需要缓冲一下,所以除了极有分量的人贺上恭喜外的电话,她一概没接。
她原本以为,这群媒体会疯狂挖掘拍下展品背后的顶级富豪,然后顺带出她和时越那些隐秘的关系,不知是不是被敲点过,媒体对背后的人倒是一直保持了缄默,单单只宣传许浣溪一个人。
这和时越高调的做事风格倒是不太相符,而且时越除了那天联系她后,就再没给她发过消息,倒是让许浣溪升起了一些疑惑。
难道这事不是他做的?
但这点疑惑很快就被另一通电话吸引了注意。接听后,是昨天那位拍卖经理人找她,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厅见面。
等她到达后,经理人已经坐在窗边的一个位置等待她了。
“许小姐。”经理人站起身迎她,温和地笑了笑,道:“今天约您出来,主要是和您洽谈独立艺术馆的相关事宜。”
听他介绍,许浣溪有选址、命名以及设计馆内风格等诸多权利,但工程和运营类的琐事则是会有专人负责,完全不用她来操心。
“选址的话,我们有几个方案供您参考,当然如果许小姐有更加青睐的地址更好。”
许浣溪翻开企划书。距离昨天的拍卖会才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些方案这么快就做好了吗?
市中心和较为偏远的艺术集群地都有位置,方案上还详细标出了周边地理特征和市场分析。
但既然是开放型的公益艺术馆,许浣溪最终还是选了一家知名美术馆周边的位置。
见她如此果断地敲定好,经理人笑着道:“如果您方便的话,我能加一下您的好友吗?后续的诸多手续也方便沟通。”
“当然可以。”
互换联系方式后,许浣溪挑挑眉,问道:“以后的工作都是由我与您对接吗?”
经理人将企划案收进公文袋中,恭敬地回她:“后期可能也有我的同事与您对接。”
许浣溪点点头。
一别数年,时越这家伙倒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两人在咖啡店门口分道扬镳。经理人目视许浣溪离去的背影片刻,然后走到街角处停放的一辆黑色宾利前,拉开车门,入座后排。
坐在里位的男人正在垂眸翻阅文件,见他进来,问道:“她选了?”
“是的,时总。”经理人复又拿出企划案,“许小姐应该考虑到了地缘因素,选择了您之前更加倾向的位置。”
这叫什么来着?
对,心有灵犀。
时越的唇角微微勾起,抬眸望向咖啡厅的方向。
从他的视角,可以无甚阻碍地看清许浣溪方才落座的位置。
想起刚才许浣溪鬓边发丝垂下,遮挡住她认真挑选的神情,时越的眉目中糅杂着些罕见的温柔。
而旁边的经理人则是悄悄打量着他。
上面的人高兴,他们下面的人才能松一口气。
经理人这么想着,却冷不丁地被忽然问话:“她刚才是不是加你的微信了。”
经理人心一抖,连忙回道:“对的。”说完,连忙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时越翻了翻许浣溪的朋友圈,确定和自己看到的内容一样才把手机还给他。
这很好,说明她的部分动态没有屏蔽自己。
经理人双手接回手机,瞥见他的表情有所缓和,垂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谁知,又听见他“啧”了一声。
“怎么加你们这些闲杂人等也要用自己原本的微信。”时越颇为不满。
被称呼为“闲杂人等”的经理人悄悄摸了把汗,只能像是听不见一样打着哈哈。
那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让人家许小姐特地创个工作微信再加他啊。
好在,时越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也就没在这件事情上分神。
只是末了,他淡淡吩咐:“以后你和她的聊天记录,都给我转发过来。”
“是。”
*
晚霞的光晕逐渐消退,私人酒庄的灯光随之亮起,泛着暖黄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葡萄酒的香味,时越坐在接待室的长桌首位,神色恹恹。
他刚刚结束一场项目谈判,其中有个老东西嗜葡萄酒如命,特地将谈判地点安排在一家郊区的酒庄处。
项目谈成,那人留下时越,邀请他前往酒窖。时越看在和他牵成的项目上,勉强和他去了。
酒窖内的灰石砖缝内藏着细小的苔点,地面由老旧橡木铺成,踩上去时会发出稀碎低沉的咯吱声。
时越皱了皱眉,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听这老家伙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这里的珍藏也索然无味。
不多时,门外有敲门声响起,进来一个单薄的身影。女孩穿着一袭收腰长裙,妆容清丽。
“这是我一个老友的女儿,早些年她全家都移民了国外,在国内留下这一个酒庄。”李总笑了笑,介绍道:“恰好珂珂最近回国,我想着你们年轻人应该话题更多,让你们多聊聊。”
“打扰了。”她柔声开口,“我叫冯珂。”
这句话,显然是对着时越说的。
时越抬起眼皮,看了看她。
这老家伙牵头搭线的意图太过明显,明显到时越都懒得应付。
他神情寡淡,“我还有事,先走了。”
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想想怎么找个由头能和许浣溪说上两句话。
“时先生不尝尝这边的葡萄酒吗?”冯珂看了眼桌上未曾动过的酒杯,轻声问道。
时越没搭理她,李总有些挂不住面子,道:“小时总,今天知道你要来,可是提前醒好了年份不错的罗曼尼康帝”
他还要再说,却被时越不耐烦地打断,“我说了我还有事。”
李总虽被弗了面子,但想到时越的性格和手腕,压了压火气,善解人意道:“既然你有重要的事情,那我们下次再聚。”
要是被他知道时越口中的有事,就是纠结要不要给一个女人发消息,估计能气到头顶冒烟。
时越将要走出门口,一旁不做声的冯珂却突然说道:“许小姐的艺术天分确实高,那日我和落姝在艺术展上,一眼便相中了那个作品。”
时越顿住脚步。
李总不知冯珂为何会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但见时越勉强被留了下来,他便给二人留下了空间。
“可惜了,落姝想要购买,奈何许小姐无意割爱,便作罢了。”
冯珂看着时越冷峻的脸庞,笑了笑。
“不过,对许小姐来说倒是好事,毕竟那个雕塑后来被拍卖到了顶级成交价格。”
时越单手插兜,视线轻慢。“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明是轻飘飘的眼神,却极有分量。
冯珂的笑容弧度因着从进门开始便存在的压迫感渐褪了些,她自觉不能再兜着弯子讲话,让时越失去耐心的后果肯定不怎么好。
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许小姐妹妹的事情,与陈落姝、与我,都有关系。”
听到这句话,时越的目光才终于舍得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他随手从酒架高处取出一瓶酒,瓶口封蜡还未打开。他慢条斯理地拿过开瓶器,打开瓶塞,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然后呢?”他说。
“是陈落姝叫人伤了许小姐的妹妹。”冯珂在说这句话时睫毛微微颤动,“但那群人,是我暗中牵线找来的。”
时越的手指顿了一下,杯中的酒摇曳出一圈涟漪。
“你倒是诚实。”他的嗓音低哑,似笑非笑,“怎么,良心发现?”
冯珂的声音依旧轻柔,“不是良心,是判断。”
“我判断出许小姐她是时先生的软肋,所以我来及时纠正我的错误。”
“我可以让这件事收尾更加干净利索。证据、时间,我都有。”
说完这些,她昂起头,看向时越倨傲的下颌。
“可是,你以为你这点小聪明,能换回来什么?”时越的面容嘲弄,轻嗤一声,语气平静到近乎残忍。“你太高估你自己,也低估了我。”
第84章 自首时越那一眼没什么情绪,但她知道……
冯珂比谁都更清楚,凭借时越的雷霆手段,查清楚这件事只会是时间问题。
“我承认,是我在陈落姝的耳边提了些建议,她本来是想吓吓人,但我知道她控制不了情绪,也知道那些人下手不轻。”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中带着点试探。“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认错人。”
那天在艺术馆发生冲突后,陈落姝在人后几乎爆发出了滔天的怒气。
她双手用力一挥,将梳妆台上的摆设全都扫到了地面。几瓶香水破裂,房间内登时散发出浓烈的香味。
冯珂原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看她发
疯,由此一来,倒是对许浣溪的事情更加好奇了。
她试探性地问了问,陈落姝果然将有关于许浣溪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在冯珂听来并不算客观,但也影响了她的判断。
“那个臭女人到底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陈落姝语气恨恨,“她怎么不死在外面呢?”
冯珂语气柔柔,“这位许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惹得你这么生气呀?”
聊起这事,陈落姝有些不自然。
“她就是时越父亲之前的一个情妇,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勾搭上了时越。”说到这里,她的神情怨毒。“不知道她和时越有没有再遇见,你看她那副嘴脸,好想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消失倒也不至于。”冯珂笑了笑,眼神里全是为她考量的伪态。“不过她这样对你,稍微教训她一下也是可以的。”
自上次父亲提出和时越联姻被断然拒绝后,父亲和哥哥并不赞成她再接近时越,尤其是哥哥,三番五次地提醒她最好离时越远点。
但这种东西哪能控制得了,尤其是她从小到大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得不到,心里对时越的执念便更深几分。
听到冯珂这么说,陈落姝下意识就想到如果被时越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你不是说,当年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闹得几乎恩断义绝吗?”冯珂轻柔的声音带着些蛊惑,“许小姐当年那么费劲地逃出去,这次回来应该也不想和时越沾上什么关系吧?”
陈落姝的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要是你实在气不过,我这边”冯珂顿了顿,“倒是有些门路。”
冯家的家底不太干净,所以才在早年时将资产转移,全家移民了海外,知道一些肮脏的渠道也是正常的。
“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忍一忍吧。”冯珂知道以退为进的道理,她站起身,挽起陈落姝的胳膊,“犯不着为这样的女人生气嘛。”
她这么一说,陈落姝的火气果然更大了些。
“上次她扇我一巴掌这事情我还没和她算账呢。”陈落姝咬着牙道:“这次必须给她点颜色看看。”
房间内的香味缭绕,怨气终于压过了理智。
陈落姝的意思本来是找一群人将许浣溪教训一顿,能让她小小毁容一下是最好不过。
她没想着要动许浣溪的性命,毕竟把事情闹大对她也不利。
事发当天的那场暴雨,倒是像是天助她也。
可陈落姝万万没想到的是,冯珂找来的那群人,下手会那么狠,最关键的是,竟然认错了人!
“认错人?”
时越嗤笑一声,显然是不怎么相信她的说辞。
许浣溪那妹妹他见过,和许浣溪长相基本上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况且这件事既然是提前预谋好的,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是你在最后改变了主意吧?”时越盯着冯珂那张柔美无害的脸,出声问道。
冯珂一怔。
果然应付陈落姝的那套说辞在时越这里不怎么管用呢。
她的笑容一直保持着一个弧度,“现在看来,幸好我这样做了。”
这件事最坏的前提是,陈落姝和她,一开始是想对许浣溪出手的,只不过冯珂在仔细思量下,将目标换成了许浣溪的妹妹。
她是一个喜欢给自己留下转圜余地的人。况且,她很想借着这个“失控”的局面,看看这位许女士在时越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陈落姝动了许浣溪,无论是不是杀心,而时越绝不会允许她的身边有这样一颗定时炸弹。
届时陈家会不会为了保住这个女儿而和时家作对,都是未知数。
这才是,她前来投诚的真正原因。
“许小姐在您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重,所以我真的很庆幸我这样做了。”
时越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你想把陈落姝拉出来当替死鬼,我不拦着。”他讥诮道:“但你不会以为主动坦白,就妄想着我会因此放了你吧。”
他说的这些,冯珂都考虑过。
她自然不会认为自己会独善其身,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能为自己撇清一些东西,总归是没有坏处的,反正情况已经不会更糟糕了。
“陈落姝的哥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说是会帮妹妹兜底。”冯珂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我想了又想,给她兜底的方法不就是将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么?”
时越听了想笑。
这群人还真是有意思,一方正想着办法怎么把脏水全泼到另一方身上,而另一方的做法则是破釜沉舟地前来告密。
他对这些纷争不感兴趣,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高脚杯壁,在寂静的酒窖中发出极为清脆的响声。
冯珂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男人,容颜俊美无俦,神情慵懒疏淡。
怪不得陈落姝像是着魔一般迷恋着他。
于是她脱口而出一句:“我可以让这件事干净地解决掉。”
闻言,时越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拎起外套走向门口,步子利落如风。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酒窖内光线暗淡,空气略有沉闷,冯珂这才惊觉自己的背后已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时越那一眼没什么情绪,但她知道要怎么去做了。
*
车未停稳,便从车后门跑出一个女人,步履匆匆地走进警察局内。
有警员认出了她,将她带到了接待室的位置。
半个小时前,肖警官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告诉许浣溪案情有重大进展,她顾不上手上忙着的事务,连忙赶了过来。
警局的灯白的晃眼,肖警官对她做出一个入座的手势,见她气未喘匀,给她递上一杯温水。
许浣溪无暇去喝,只问道:“肖警官,请问情况怎么样了呢?”
“案发当天的面包车司机,今天凌晨带着律师投案自首。”肖警官将一份简略的笔录放在桌上。
“张成,男,三十三岁,货运司机,初中文凭,有过前科。他说自己是被人雇来的,接送行凶者,收钱办事。”
许浣溪的心突地一震,她垂眸翻阅着文件,问道:“他有说他是被谁雇佣的吗?”
“没有。”肖警官摇头。“他避重就轻,说只知道接头人用了化名,面谈时也戴了帽子和口罩,全程只交谈过一次,我们追查资金流向,也被转了好几道。”
“我们从他的口供中获悉了那辆负责转运车辆的位置信息,车辆被遗弃在西郊的一个废旧工厂。”
肖警官指了指文件袋中的其中一张照片,“我们的人过去搜了,找到了那辆灰色旧车——车牌是套牌,车身有大量泥点和水渍,符合当天监控中的模糊影像。”
“张成自述那几人行凶后,他把凶手送在工厂门口,几人在那儿分头走了,再没联系过。”
许浣溪皱了皱眉,问道:“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些人的去向。”
“是的,不过根据张成的供述,已经有了犯罪嫌疑人的大致画像,搜证科也在搜寻车内的其他信息。”
说完这些后,房间内陷入一片安静。
许浣溪思考良久,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肖警官,您刚才说,司机是初中学历,对吗?”
“是
的。”
“但是他来自首的时候,是带着律师来的?”
肖警官没想到许浣溪会这么快就抓住了案情的疑点,看向她的眼神中不由得带着几分欣赏。
“对,不仅如此,带的还是京市内一位很有名气的刑事律师。”
“他的自首理由是什么呢?”
“说是一开始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良心不安。但我们怀疑——”
“是有人安排他来自首。”许浣溪轻轻接上肖警官的话。
“是这样的。”
出于对受害人的保护,这起案件一直未向外披露,时越那边早就打好了招呼,任何媒体都没有报道过相关情况,所以司机说的“事情闹大”,并不成立。
况且,按照他的文化程度,自首时却带着一位经验丰富的辩护律师,显然是背后有人指点。
许浣溪深吸口气,所以是有人想借着“车”这一条线,推这案子一把。
到底是谁?
是已经掌握部分消息的时越,还是背后真正的策划者?
时越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他出手的话,估计只会威逼,不会利诱,更别说给司机配上一位经验丰富的辩护律师。
可若是背后策划者的话,这样的行为不就相当于将自己出卖了?
许浣溪的眸中显出茫然,片刻后道:“肖警官,您能将给司机的汇款路径给我吗?我看看我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突破口。”
肖警官的眼里闪过一抹讶异,但还是点点头,“好。”
出了警局,外面阳光明媚,但始终驱散不了许浣溪心头的阴霾。
她坐在车内,沉思许久,最终还是翻找了一下手机通讯录。
电话很快接听,那头似乎对她的这通电话表现出来十分的诧异,但更多的,是欣喜。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浣溪的平静。
“我们见一面吧。”她淡淡说道:“有个忙,可能得需要你帮一下。”
第85章 卑劣在那一瞬间,他阴暗而卑劣的想法……
夜色渐沉,江面倒映着城市的灯光,闪烁着粼粼波光。
许浣溪站在公寓小区门口,这里距离澜江只有柏油马路和沿江绿道。
她的身形被路边的灯光拉出一小段影子,显得格外消瘦。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待车窗摇下,是池秋的侧脸。
他刚下班,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领带松在脖子上,看上去有些疲惫,却一眼就看到了她。
池秋将车停稳,然后为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车内很整洁,甚至连里面的香薰都是克制的香味。池秋没开音乐,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偏头看了她一眼,开口时嗓音压得很低。
“浣溪姐,你还好吧?”
倒是很久没听到这声称呼了。
“还行。”
许浣溪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地点,所以才约你在这儿。”
池秋轻轻“嗯”了一声,转向驶入地下车库。
他将车停好,领着她走进公寓前台的位置。
二环内的高级公寓安保严格,进出的访客自然也是要登记的。这里的保安心思活络,记着每一层住户的大致情况,今天见到28层的住户第一次带女人回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然而这打探的目光却被池秋一个极淡极冷的眼神压住,讪讪低头继续登记。
电梯里光线柔和,许浣溪低头看了眼他手上拎着的电脑包。
“刚下班?”
“嗯,本来在公司,接到你消息就过来了。”
现在已经快要晚上九点了,可见池秋也是处于经常加班的状态。
电梯缓缓在28楼停下。一梯一户的布局,池秋却没在入户门的位置放什么东西。
屋内干净整洁,装潢是很符合他的冷色调风格,甚至连家具都极少。
“住的还不错啊。”许浣溪粗粗扫视了一眼,笑着道。
“嗯,离公司近。”
市区二环的顶级公寓,不管是购买还是租住,价格都不会低到哪里去。
包括许浣溪刚刚乘坐他的车,也是中产阶级最青睐的某个低调豪车品牌。
许浣溪才想起她在那家价格高昂的私人医院遇到池秋,看来他真的按照书中的发展轨道一般,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这样一来,坐落在城中村的破旧潮湿房屋,还有被同学放气的廉价自行车,倒像是一场已经消散的梦境,再也找寻不到踪迹了。
一直悄悄打量许浣溪的池秋敏锐地察觉到她一瞬间出神的神情,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补充了一句:“这里视野还行。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水。”
视野的确很好。
许浣溪站在窗边即可眺望到远处的澜江景色。江风从窗缝钻进,拂过白色的窗帘,带着潮润的气息。
今天去警局去的匆忙,她未施粉黛,只简单穿了一件棉麻质地的连衣裙,用波点发圈将头发随意扎起。
池秋端了一杯温牛奶走到客厅的位置,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恬静的画面。
他一时间看的有些发怔,顿住了步伐,似是不想去打扰这样的平静。
倒是许浣溪先注意到了他,收回自己看向窗外的视线。
她看了一眼池秋手中的温牛奶,淡淡笑了下,“我肠胃比较好,牛奶这些的,倒是从来不喝加热的。”
“抱歉。”池秋向来清冷的面容罕见地闪过一丝无措,“我不知道”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认识许浣溪这么久了,竟然对于她的喜好近乎于一无所知的状态。
“浣溪姐,你想喝什么,我立马去”
“不用了。”许浣溪打断了他显得有些急切的话语,仍旧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像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不在乎。
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涌上心头。
池秋抿了抿唇,只得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要找我帮忙的事情是什么?”
见终于进了正题,许浣溪从包内掏出文件,递给他,目光定定。
“我想让你帮我查个账户。”
池秋垂眸,指尖轻轻翻开文件,看的极认真。
几分钟后,他缓缓道:“转账路径我能还原,但需要点时间,可能需要一整晚。”
“可以,我等你。”
池秋轻轻点头。
窗外夜色沉沉,屏幕上的蓝光照在他的脸上,轮廓更显清冷。
池秋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屏幕上复杂的字符,自始自终许浣溪都没追问过他的进度,也没催促过,只是静静在他身边坐着。
“你可以先去卧室里休息一下,好了我会和你说。”池秋敲击键盘的手指速度放缓了些,对她说道。
“不必了。”许浣溪摇了摇头,“这个东西还挺着急的。”
“着急吗?”池秋顿了顿,有些懊恼自己不应该为了多和她相处一会儿而说了假话。
他没问过她要查这个账户的原因,可能又是为一个比他更加重要的人奔波。
所以他又何必再问,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对。”许浣溪笑了笑,“不过也不算特别着急。我不懂这些,你按照你的进度来就好。”
在找池秋的路上,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如果背后的推手有意想揪出真相的话,那也是这人想要让大家知道的真相。
但没关系,许浣溪有的是精力和时间,就算是被可以放出的线索,她也会顺着这条线抽丝剥茧。
和这些事情有干系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脱。
池秋抿了抿唇,“我会尽快。”
许浣溪想了想,道:“明天早上的时候给我就好。”
这样的路径对于池秋来说不算复杂,追踪成功后也才凌晨一点左右。
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他好看的眉皱起。
他刚想侧首对身边的人说些什么,而一直陪在他身侧的许浣溪不知在何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鬓边的发丝垂落了几绺,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影子。
是她为数不多的、毫无防备的样子。
池秋还是第一次见到。
许浣溪睡觉的时候很安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格外的清浅,也难怪他刚才没有察觉她已经入眠了。
他本能地伸手想去抚摸她的发顶,却在指尖即将落下的瞬间停了下来。
手悬在空中,片刻后还是收了回去。
见她睡的沉沉,却微蹙着眉。池秋迟疑了会儿,还是站起身,决定将她抱进卧室。
臂膀才刚刚环住她的身下,她便醒了。
许浣溪睁开朦胧的眼,有些迷茫。
“趴着睡不舒服,还是去床上休息吧?
“池秋的语气不自觉放轻柔了些。
在他的臂弯里,许浣溪没有挣扎,自己的脖子刚才因为不正确的睡姿确实略有酸痛。
她扭了扭脖子,“没关系,不用了,我去沙发上睡就好。”
可这次池秋却执意将她抱进了卧室。
在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后,池秋迟疑了下,最终还是道:“那个转账路径我已经解密成功了。”
许浣溪的困意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
她在床上坐直身子,问道:“是谁?”
池秋说出一个名字后,房间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许浣溪的指节捏得发白,连带着修剪得当的指甲都嵌进了掌肉中,但她像是浑然没有察觉到疼痛一般。
原来是因为自己啊。
许浣溪的心在滴血,是因为自己得罪了陈落姝,所以清平才会受到牵连。
这个时候,她甚至自私地想着,如果真是父亲的仇人前来寻仇就好了,这样子就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卸到许敬山的头上。
而不是,冤有头,债有主,最后查到了自己身上。
即使先前就有过对于陈落姝的怀疑,但自己现在还是不可避免的极度自责。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那天在雨中被捅的人,是她许浣溪。
许浣溪的脸色过于苍白,以至于单薄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
池秋察觉到不对劲,他单膝跪在了许浣溪的面前,昂着头,抚上了她的双手手背。
“浣溪姐,你还好吗?”他的语气极轻,生怕惊扰到她。
许浣溪回过神,眼神里却还是空的。
她的毫无血色的双唇翕动了些,终于还是道出了原委,“前段时间,我和她在一场艺术展上起了冲突。”
“我准备出国的时候,清平遭到行凶,差点没命。”
“警方那边掌握了部分线索,而现在看来,背后主使就是陈落姝。”
许浣溪的声音变得极轻,连带着整个人都折射出一股即将破碎的感觉。
“是我妹妹替我挨下了那一刀。”
说完这句话,她垂下头,像是突然撑不住地脱力了。
池秋的喉结动了动,明明是琥珀般的浅色瞳孔,此时却在眼底泛起一点极深的暗色。
他的声音沙哑,“这不是你的错。”
说实话,他听完她所说的内容后,只有后怕。
在那一瞬间,他阴暗而卑劣的想法和时越都有着诡异的相同——
幸好不是许浣溪。
如果被伤害的人是许浣溪的话,这个案子不会这么久才会有这么一点眉目。
而始作俑者,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在这世界上多苟活了这么多日子。
第86章 利刃如果现在许浣溪让他去杀人,池秋……
“我知道。”许浣溪道:“她竟然敢。”
她的声音在控制中隐隐发颤。自责是一方面,但现在更多涌起的情绪,是滔天的怒意。
池秋敏锐地察觉到她眸中的灰败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与狠戾。
于是他沉声道:“我会帮你的。”
许浣溪终于舍得看他一眼,听他有些急促的语气表达着忠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他心甘情愿地成为许浣溪手中的利刃,哪怕许浣溪可能在用完他后便抛弃,那也说明起码他在她心中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上一次,你来找我帮忙,我很开心。”池秋的声音轻得像风,“我一直盼着有一天,能帮你一点什么。”
许浣溪垂眸看着池秋,他就这样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绝佳的俯视角度,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奇异的上位者视角。
她的一只手抚上池秋的脸庞,有些冷,让池秋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
随即,她的唇角勾出一个很浅的弧度来,“真的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
此时的许浣溪在池秋眼里突然生出一股妖冶的美,美的让他几乎被勾走了心魄。
他的眼底渐渐被痴迷所笼罩。
“是。”
如果现在许浣溪让他去杀人,池秋觉得自己也会眼都不眨依言照做的。
“乖孩子。”
许浣溪的身体忽而前倾,用双手捏住了池秋的双耳,像是在玩玩具似的揉捏了下,然后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前额。
这样的贴近,是几乎没有距离的亲昵,只是也没有任何爱意在其中流动。
这是池秋是第一次被她用如此亲密的姿势对待,一时间忘了呼吸,整个人如同被钉在原地,身体僵直,唇线紧绷,却一动不敢动。
池秋不敢去触碰她,怕惊扰了这一刻,怕一眨眼,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幻觉。
可心跳,却重得快要震破胸腔。
这就是许浣溪,一个像是在训狗的姿势,却已经让他甘愿沉沦。
他忽然觉得,如果许浣溪是让他去死,他应该也会听从她的话。
短暂温存后,许浣溪与他分开。
“那我应该怎么回报你呢?”她突然问道。
池秋刚想说不用回报诸如此类的话语,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你陪我一晚上吧。”
这句话听起来的意思很多,许浣溪微微挑眉。
池秋倒是脸颊上飞速闪过一抹红晕,他连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
他说话第一次变得结巴起来,“就只是单纯地留下来就好。”
只要能和她多相处一会儿,他什么都愿意做。
“可以啊。”许浣溪也松下一口气。
她像是泄下劲儿一样向后仰去,身体立刻被柔软的床铺包围。
许浣溪偏了偏头,视线的余光中却看见了某个熟悉的东西。
她伸出手,将被压在枕下的东西抽了出来,原是一条丝巾,露出了一角才被她眼睛尖瞅见。
这丝巾看着有些眼熟。
许浣溪端详了片刻,然后听见池秋说:“是你的。”
许浣溪原本还有些迟疑,这下才确定这是当年池秋被时越一球砸伤后,她用来给池秋止血的丝巾。
丝巾很干净,已经看不出什么血迹,边缘有些泛白,但依然能辨认出淡雅的纹路。
许浣溪微愣了下,问道:“你竟然把它一直留着。”
对于池秋来说,何止是保留,这条丝巾已经成为了每晚他助眠的必需品。
池秋很简短地回她:“是。”
真够奇怪的,一条丝巾而已,居然一直留在身边。
原来有些人的执念,可以藏得如此之深吗?
这么晚了,许浣溪也不想折腾回家,加上又答应了他的请求,便转移了话题,“所以什么都不用做吗?那我睡觉了?”
“可以的。”
许浣溪觉得池秋在她面前简直像个温顺的玩偶,连这种时候都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
这间公寓里一共有三个起居室,两人现在所处一间,另一间被池秋改为了书房,而剩下的那间则是连家具都没摆放。
许浣溪要睡在这里,池秋便说自己去沙发睡就好,况且他还有些工作正好要处理。
为她收拾好床铺后,池秋便站在房间门口的位置,为她关上了灯。
刚才还看着困倦至极的许浣溪,却在关上灯的瞬间睁开了眼睛,眼底则是一片清明。
陈落姝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呢?
财富,地位,名声
这些东西,她都会一个一个从她身上剥离下来的。
可是幕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如果是和陈落姝一伙的,不怕自己也会暴露身份吗?
许浣溪心念一闪,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面容。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凌晨四点。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了,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客厅的窗户不知道关没关,她摸黑走向客厅,看见沙发上的身影。
沙发不算短,但他修长的身段仍旧是保持着一个蜷缩的姿势,似是这样会让他感觉
到安全感,而身上也只是盖了一件外套。
原来池秋的家里,连被子都只有一套。
许浣溪在黑暗中驻足看了他片刻,转身回到了卧室,将被子抱了出来,盖在了他的身上。
横竖是睡不着,她正好思考下怎么对付陈落姝。
她不知道的是,在被子刚刚接触到池秋的时候,他便醒了,在许浣溪转身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不睡了吗?”
“嗯,睡不着。”
“那一起看电影?”
凌晨看电影,这样的提议时越说出来她都不会怎么讶异,但池秋说出来她还是小小惊讶了下,毕竟在她眼中池秋是那种没有任何爱好的人。
所幸,在池秋家为数不多的家具中,还有一个投影仪。
这样的氛围,加上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看一场恐怖电影怕是说不过去。
两人选择了一部评分较高的东南亚国家电影,半个小时后,彼此对视一眼。
不是电影的情节不够恐怖,而是两个人的对恐怖片的耐受程度实在太高,导致两人想象中的害怕到扑到彼此怀里的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电影中又一个因为不听劝而招惹了鬼怪的配角下线,许浣溪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只是做了一个托腮的动作,池秋便随即问道:“是不是不太喜欢这个,要不要换个别的看?”
对于许浣溪来说看什么都无所谓,毕竟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
池秋以为她默认,又找了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
剧情很俗套,他却看得很认真。
结局的最后男主角终于抱得美人归,而池秋的肩膀则是感受到了一道不轻不重的重量。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微微侧头。
果然,许浣溪已经倚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一次池秋不敢再将她抱回卧室,生怕惊动了她。
此时外面已经天熹微亮,雨不知道何时停了。
肩膀上承载着一部分的重量,加之他不敢乱动,身体很快变得绷直而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许浣溪将头偏向了另外一侧。
而上半身接近全麻的池秋却有些怅然这样的时光太过于短暂。
他放轻动作,从沙发上站起,帮她掖好被角,然后去卫生间洗漱、出门。
许浣溪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她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屋子内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是上班去了吗
许浣溪这么想着,听到玄关处传来开锁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池秋提着东西进来了。
“这边没有早餐店,只有便利店里有早餐。”他见许浣溪醒了,便将东西都摆在了岛台的位置。
许浣溪好奇地去打量了几眼,发现他几乎把各式的早餐都买了个遍。
“我们能吃完这么多吗?”她抬眸问池秋。
“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各样都买了些。”池秋从袋子中取出洗漱用品,甚至连爽肤水等药妆也一应俱全。
许浣溪感叹着他的细心程度,然后前往了卫生间。
等到再回到餐厅岛台的位置时,池秋已经将众多早餐摆放好了。她随意拿起一个三明治,杯中是常温的牛奶。
迅速解决完一餐后,她才想起池秋不像自己是闲散人士。“都这个点了,你上班不会迟到吗?”
池秋倒是没吃多少东西,听她这么说,温顺地回答:“弹性制度,晚去一会儿没事的。”
“这样啊。”许浣溪没再多问。她笑了笑,“谢谢你的招待,但是我可能得回去照顾清平了。”
池秋也没挽留,很善解人意地对她说道:“我送你吧,正好要去上班。”
京市的堵车程度是出了名的,让他把自己送回家再折回来上班估计都到中午了。
但池秋却执意要送,许浣溪也就不再推辞。
她等池秋换好衣服,两人一前一后准备出门。
许浣溪走在前面,按下门把手。
门一拉开,却看见一张戾气丛生到了极致的脸。
是时越。
身上西装没换,湿气未散,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第87章 委屈时越竟露出一副带着些许委屈的神……
这一晚,陈落姝睡的并不安稳。
前半夜,她梦到在雨夜里有人追杀她,她哭喊着求饶,低头发现自己的腰部还是被捅了贯穿,她伸手去摸,满眼尽是刺目的鲜血。
她尖叫着醒来,缓和半天,又吃了一粒安眠药,才勉强继续入睡。
然而第二个梦境比起第一个要更加可怕。
她所做的事情被揭穿,家里为了保住家族名誉将她彻底抛弃,许浣溪挽着时越来探监,笑着让她去下地狱。
她醒来时,后背的睡衣布料已经被冷汗浸湿,她不敢再继续睡,便下了楼。
楼下,正在由专人美容护肤的陈太瞥见了女儿,颇有些惊奇地笑道:“咦,今儿可真是罕见了,这才几点你就舍得下楼了。”
陈落姝心情不佳,挤出个笑来勉强应付过去,“昨晚睡得早。”
她手上端着一杯温水,站在陈太的旁边,看着雍容华贵的妇人又闭上双眼养神,忍不住问道:“哥今天去公司了吗?”
“你父亲说是外地的分公司有事宜需要处理,让他过去锻炼了。”
陈落姝心一紧,那件事她只和陈霖安坦白过,而当时陈霖安选择站在她这边,她才勉强放下心来。
现在听到哥哥不在京市的消息,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她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佣人,坐在母亲的身边,试探着道:“妈妈,我想出去留学。”
正被美容师按摩着太阳穴的陈太眼睫动了动,问道:“之前你大学毕业后死活不去,怎么现在突然变了想法?”
当时她是想着时越就在京市,自然不愿意跑到国外去。
现在不一样了,她去国外的话,应该能避避风头。
“我没什么事情做嘛。”陈落姝撒着娇道:“我对打理公司什么的又不感兴趣,每天的那些社交活动我都腻了,出去读书最起码还有些事情做。”
陈家对这个小女儿没有什么太大的期望,等到了适婚年龄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联姻才是正经事。
陈落姝是美术专业的,送去国外的艺术学院镀镀金也不错。
可这样的理由在陈太眼里实在不够充分,她睁开了眼睛,看向小女儿。
陈落姝硬着头皮顶住母亲锐利的目光。
诚然,家里的人都宠着惯着她,但陈落姝在某些时候还是对自己的母亲犯怵。
“真的吗?”陈太挥手示意按摩的动作停止,悠悠问道:“落姝你真是这么想的?”
陈落姝缓缓吞下一口口水,点了点头。
陈太的目光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那你有心仪的学校吗?”
*
时越的目光极冷极,从两人之间扫过后最终落在许浣溪的身上。
许浣溪的眉眼沉静,和他对视,没有闪躲。
站在许浣溪身后的池秋下意识上前一步。他不知道时越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他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丝毫异样。
可时越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偏头对着许浣溪
问道:“你在他这里过的夜?”
都追上门来了,还明知故问,有意思么?
许浣溪懒得理他,从他的身侧挤过就要出门,谁知刚迈出一步,右手的手腕就被紧紧攥住。
力道不轻,猝不及防。
许浣溪没垂眼去看,语气轻轻的。
“松手。”
她的声音轻得宛如落雪,却像是把尖锐的冰锥似的捅到时越心口上。
时越没说话,眼底的情绪翻滚着克制的怒意,手指却始终没松。
见他没什么动作,她便蹙眉又道:“你弄疼我了。”
这话一出,他果然在下一秒便松开了手。
她转身离开,池秋自然连忙追上,肩膀正好擦过时越,几乎是贴着出去。
两人短暂对视一眼。
谁都没说话,却火药味十足。空气仿佛凝结住,杀气藏在沉默之下。
许浣溪径自走向电梯的位置,等待池秋过来。
倒不是她对池秋多了几分耐心,而是这种高档公寓的电梯进出都得刷卡,要不就得走楼梯。
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一双质地高级的手工皮鞋挡住了电梯门的关闭。
许浣溪在内心鄙夷了一下,果然也是来蹭电梯的。
不过这小子是怎么进来的?总不可能是爬楼梯吧。
明明宽敞的电梯却因为三个成年人的加入而显得有些狭窄,尤其还是两个男人都要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的情况下。
在电梯下降的时候,也有其他楼层的住户想要乘坐电梯,却在看见电梯内这一副怪异的景象后都,默默选择乘下一趟。
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许浣溪记得很久之前,三个人也一齐被困在学校的器材室中。
怎么过了这么些年,这两个人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电梯内气氛浓重,好不容易到达地下一楼,许浣溪像是松下一口气后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她和池秋在前面走着,后面则是悠悠跟着一个时越。
好不容易找到池秋的车后,两人上车,时越出乎意料地没有阻拦。
可就在池秋准备启动车辆准备出发的时候,却始终启动不了。
许浣溪忍不住降下车窗,看到时越那张好整以暇的脸。
别说许浣溪,就连一向清冷的池秋都忍不住黑了脸。怪不得他一直默默跟在两人的身后,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看笑话。
许浣溪觉得无语,可是却又没什么直接证据证明车坏和时越有关,她下车,道:“你来的时候开车没?”
时越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唇角勾出一丝笑意,“当然。”
“载我们一程?”
时越很敏锐地听取到了关键信息,皱着眉道:“你们?”
“是啊。”许浣溪摊手道:“他的车坏了,还得赶着上班呢。”
时越嗤笑一声:“他是没腿的残废?不能自己走过去?”
虽说池秋的公司离这儿不远,但要走过去的话都猴年马月了。
许浣溪知道怎么拿捏时越的七寸,沉静道:“你送不送?不送的话我们打车了。”
时越最见不得两个人单独相处。
这一招果然有效,最终他还是冷着一张脸妥协了。
三人回到一楼的位置。公寓门口横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看起来嚣张至极。
这么不守规矩的嚣张跋扈的作风,想也不用想这是谁的车。
然而三人站在车面前,再一次因为座位的问题陷入了僵持。
许浣溪不禁扶额,怎么又是历史的重演。
这车是时越的,所以这驾驶位置自然是他,然而他又不愿意许浣溪池秋坐在后排,两人还真把他当司机了?
最后僵持了半天,最后池秋坐在了副驾的位置,这车最终才开动起来。
一路上时越的冷嘲热讽没怎么断过。等待红路灯的间隙,道:“有些人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怕不是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
“还好,但技术这么差的司机倒是第一次碰到。”池秋淡声回答。
平心而论时越的车技很不错,就是性子急躁了点,经常超车。
奈何拉风的迈巴赫也只能拥堵在京市二环的路上,许浣溪听着两人唇枪舌战的交锋,感觉头痛至极。
“你们俩能不能安静一点。”许浣溪闭着眼揉着太阳穴,“让我休息会儿可以吗?”
池秋立马转过头来,看见一脸倦容的许浣溪立刻关切地问道:“抱歉浣溪姐,都怪我,让你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话还没说完,一个急刹让许浣溪下意识身子前倾,还好她坐在后座也系了安全带,要不然非撞到前排的椅背上。
许浣溪忍了忍,还是没压住火,怒道:“你怎么回事?!”
坐在主驾的时越浑身散发着森然的鬼气,冷声道:“红灯。”
看来是闯黄闪没闯过去。许浣溪心里翻了好几下白眼,选择不和他计较。
不过后来的行程,前面那两人倒是一致保持了缄默,让许浣溪终于得以闭目养神一小会儿。
车辆行驶到池秋的公司附近,时越却又向前开了将近一公里,美名其曰是池秋的公司位置垃圾,不好停车。
而池秋倒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准备下车。关上门的瞬间,车已经像是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过,连他给许浣溪挥手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池秋的双眸倒映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迈巴赫,站在原地停留了将近一分钟,沉默地转身离去。
终于把垃圾丢弃,时越觉得车内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几分。
他将车停稳在一个街角的位置,瞥了眼闭着眼的许浣溪,声音有些别扭道:“你过来坐到副驾的位置来。”
麻烦死了!麻烦死了!
许浣溪三番五次被打扰,加上昨晚几乎通宵又累又困,此时的怒火值已经点满。
她拉开车门,绷着一张脸就向前走去。
时越见她非但没有坐上副驾,而是要走,连忙也跟着下了车。
他下意识想去拽许浣溪的手腕,却想起早上的时候她说这样会弄疼她,便改为去拽她的衣摆。
许浣溪不耐烦地回头想要甩开他,没成想看见时越竟露出一副带着些许委屈的神情。
这样的奇观可比小行星撞地球还要罕见,许浣溪连发火也顾不及了,甚至想掏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
见许浣溪的表情有所松动,时越以退为进,小声道:“那你走吧。”
那你倒是松手呢?
许浣溪颇有些无语,亦或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时越,语气便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些许,“行了,赶紧送我回去吧。”
这次她坐在了副驾的位置,而时越也像是刻意放慢了行驶速度,也不超车了,甚至在绿灯还有好几秒的时候就停下了车,引得后面的车十分不满,鸣了好几下笛。
许浣溪的手肘撑在车窗的位置,冷言旁观着他拖延时间。
她还真不信了,这人能把十几公里的路程开上一天不成?
第88章 可爱来找我老婆
除了觉得他可怜外,许浣溪选择压下火气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陈落姝的事情,在必要的时候,怕是还得让时越帮忙。
目前证据确凿,可陈家家大业大,她还是担心陈家会出手保下陈落姝。
这个世界简直荒谬到不可理喻——想要撼动一座权贵的高塔,只能借另一座更高的塔来倾轧。
车内静得出奇,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许浣溪盯着窗外,梳理思绪。
时越没再说话,余光却一次次落在她的身上。
不是明目张胆地看,但还是被许浣溪察觉到了。
许浣溪没有转头,眼角扫到他西装上细微的褶皱。时越这种人极其注重衣服的细节品质,这套衣服显然是昨天的。
至于他是怎么掌握她的行踪、昨晚又在楼下待了多久,这些问题许浣溪已经不想去讨论了。
“凶手我这边应该算是找到了,你把那些人撤下吧。”许浣溪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淡淡道。
她之前有过被时越派人在暗地里监视的经历,所以对那些目光格外的熟悉。
不管时越是出于掌握她行踪、抑或是出于为了保护她的目的,她都不想这样被人时刻盯着。
时越握着方向盘的手蜷起了下,他没回应第二句话,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第一句话上。
“找到了?”
“嗯。”
“是谁?”
许浣溪偏头看他,反问道:“你不知道?”
这是一个秒数很长的红路灯,长到两个人的对视像是有一个世纪。
时越没有回答,而许浣溪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她转过头,对此并不怎么意外。
“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帮你直接解决掉。”
许浣溪皱了皱眉,她实在是不喜欢时越这种要掌控全局的作风。
这样看来,那个在背后运作的人,恐怕和时越也逃不了什么关系。
“是冯珂吗?”她问。
说实话时越并没有记住冯珂的名字,但听见她这么说,倒是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他的唇角扯动了下,带着些嘲弄道:“你不觉得,看她们互捅刀子才更有趣吗?”
时越没透漏太多,但许浣溪的心中一直有个隐约的猜测。
之前她和陈落姝之间也起过冲突,但唯有这次陈落姝采取了实际的报复行为,她一个家族正统出身的千金,从哪里认识社会上的这些三教九流呢?
最关键的是,真正受伤的人,是许清平。
她根本不相信认错人这一说法。
所以昨天在思考的时候,她的脑海立马就浮现出了,一个最近一直在陈落姝身边的人。
“是她挑拨的?”
“具体不清楚,但应该也差不太多。”时越的眼神变冷,“等清算完陈落姝,下一个就是她。”
理清事情脉络后,许浣溪的心不由得有些阴郁。
她自认为和那个叫冯珂的女孩子并无交集,即使她从直觉上并不喜欢她,但也绝不会因着这种理由去伤害她。
原来有些人的恶,真的会毫无理由地施加在无辜的人身上。
许浣溪昂起头,呼出一口郁结之气。
见她在发呆,时越顿了又顿,最终还是问出了口:“昨晚,你去他家干嘛呢。”
说完之后,他又很快补充了一句:“住这么破的房子,也好意思请人做客。”
许浣溪懒得理他,糊弄他道:“看电影。”
看电影?
那看电影的时候,两个人是不是坐在沙发上依偎在一起,甚至盖着同一个毛毯呢?
越是幻想,时越的脸就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和他有什么好看的。”他的声调带着几分忿忿,“你还没和我一起看过电影呢。”
“哦——是吗?”许浣溪拉长了声调,看着时越眼底下的乌青面无表情道:“但我感觉你现在可能更需要睡一觉。”
时少爷肤色本来就白皙,所以这乌青的痕迹自然就更加显眼。
她自认为这话已经说的够阴阳怪气了,谁知时越竟然顺着杆子爬了上来。
“所以你是在关心我吗?”
许浣溪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行。”时越应了下来,真的默认了。
昨晚他接到消息,说是许浣溪前往了个陌生公寓。
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便让人又查了查,这一查没成想屋主是个他看了就嫌烦的名字。
但他现在又没什么身份去插手许浣溪的动向,只能自己在办公室煎熬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二点,许浣溪竟然还没回家。
他坐不住了,亲自开车杀了过去。
一开始,他选择停在了公寓单元稍远的位置,这样不算显眼,也能观察到许浣溪有没有出门。
谁成想,这一等,便是一夜。
夜幕沉沉,城市的灯火熄灭了大半。
起初,还能勉强挤出几分耐心在车上坐着,后半夜的时候,他站在楼下,昂头看着25楼。
不是没想过要冲到楼上去的,可当迈出脚步的时候,心里却突然生出一股害怕的情绪。
他极少会生出恐惧这样的情绪,此时却害怕到逃避的地步。
他怕他冲进去,看到他不想看见的一幕,然后继续被许浣溪用那种嫌憎的眼神看他。
从未觉得,一夜会如此难捱。
早上的时候,他在车里看见池秋出了门,不多会儿提了一袋子东西回去。
时越终于忍不住,将车开到门口,车门一摔走了进去。
门口的保安战战兢兢地让面前的煞神进行访客登记,他甚至没有勇气让时越将横在公寓门口的车停到别处去。
时越大笔一挥写下了25楼。
来访事由上写的几个字也很直观:来找我老婆。
无意瞟见的保安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联想起从来都是独居的25层住户,昨天的确带了个女人回来。他的内心充满了对时越的同情,同时也能理解了他戾气丛生的脸庞。
于是保安连忙帮他按下电梯,刷了卡。
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保安很有眼力见地认出时越手腕无意露出的身价值不菲的腕表,心里感叹着这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更加狗血和精彩。
哦对,保安自然没有错过三个人一起出现在一楼大厅时的场景。
没有他预想中的两个男人打得鼻青脸肿、不可开交的剧情,三人竟无比和谐地共乘一辆车离开
这个圈子的包容程度果然比他想象中的更高一点呢。
此时,时越终于将车停在了许浣溪家的楼下。
许浣溪刚想去按下安全带卡扣的时候,时越却先她一步帮她解开了安全带,并且很贴心地将它捋了回去。
事实上,刚才在上车的时候,他便是这么细致地给她系上安全带的。
真见了鬼了。
今天这样的情况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将池秋暴揍一顿,再扬言让他在京市内活不过三天。而今天时越竟然只是摆着一张臭脸,非但没动手,还听她的话将池秋放下了。
现在,从来只有被别人伺候的少爷,竟然主动为她服务了。
许浣溪的瞳孔震惊了下,心想着时越怕不是被人夺舍了。她推开开门前,叮嘱了下时越:“这件事情,你先别动手,我还没想好怎么做。”
“嗯。”时越淡淡应下。
许浣溪想了想,补充道:“但是你得帮我盯好陈落姝。”
“行。”
说完,许浣溪准备下车,却被他叫住了名字。
叫住后又不说话,见许浣溪有点不耐烦了,才别别扭扭道:“他能帮你做什么?”
许浣溪一时间没听懂,思考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池秋。
她笑了笑,开玩笑道:“他说愿意帮我杀了陈落姝。”
可时越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难的,我也能。”
潜台词就是,她放着眼前现成的人不用,跑去找只会捣鼓电脑的废物,简直暴殄天物。
“那你也什么都能帮我做咯?”
“当然。”
许浣溪觉得好笑,于是又道:“那你去se诱陈落姝,然后把她抛弃了。”
这种离谱的事情,她也只是当个玩笑话说出。
时越也如她所想那般黑下了脸。
然而,在她转身的时候,听见他又说:“还有别的什么吗?能够讨你欢心的法子。”
“少出现在我面前?”
“不行。”时越的声音听起来有了几分认真和坚定的意味。“这个不行,换一个。”
“我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时越顿了顿,又问她:“我能上楼喝杯水吗?渴了。”
“不方便。”许浣溪光速拒绝了他,并指了指附近的便利店。
见他吃瘪,这么多天以来,许浣溪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一声。
之前的许浣溪决计想不到,她和时越竟还有能
如此融洽相处的时刻。或许是自己熬夜熬出了幻觉,觉得他这样甚至还有点可爱。
这样的想法太过于诡异和可怕,许浣溪差点走着被绊了一跤,摇了摇头想要将这样的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掉。
果然,通宵熬夜会让大脑不清醒,立马上去补眠才是正经事。
她没回头,在时越的视线内挥了挥手。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时越才收起了那副被欺负的表情,恢复到平日中的漠然。
她刚才的开心不像假的。
原来是喜欢这个类型的吗?
时越的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方向盘,装起来倒是也不怎么难,就是暂且不能对她周围萦绕的那些苍蝇下手,还是很需要耐心的。
他面无表情地拨打了一通电话。
“把陈霖安拖住。”
“是。”
“尽快设个局,锁了陈家最近的资金流,然后随时盯住那两个人的动态。”
时越眯了眯眼睛。
第89章 审讯这一步棋,是陈霖安提醒她走的。……
画室内,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坐在前排角落的位置画着油画。
基本铺色已经基本完成,她在低头从颜料盘蘸取颜料的时候,无意听到画室后排的议论声。
“穿这身来画画啊。”
“可能就过来摆拍两张照片发朋友圈了。”
“装货。”
这声音不大不小,倒像是故意让她听见似的。
冯珂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手上拿着颜料盘,走近议论她的两个女孩面前。
两个女孩见她来,倒是止住了讨论,但表情仍是遮掩不住的不屑。
下一秒,安静的画室响起爆裂的尖叫声。
只见冯珂手腕一转,将颜料盘中刚刚用水卸开的颜色悉数倒在了两个女孩的头上和身上。
“我穿白裙子来画画,是因为我能确保不弄脏哦。”冯珂眯了眯眼,露出的笑容温婉可人极了,“不像你们穿成这个样子,还是会被颜料弄脏哦。”
被倒了一颜料的女生下意识就想站起身和冯珂争论,但被冯珂的那双秀美的双眼盯着,却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到底是她们先议论别人理亏,只得用恨恨的眼神剜她。
冯珂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但颜料用完,她也没什么心思再画下去,便收拾好画架准备走。
反正她本来也不怎么喜欢画画,这只是她当初和陈落姝能搭上话的手段罢了。
走出画室,手机铃声恰时响起。她视线向下瞥了一眼,是陈落姝打来的。
无非就是她最近觉得害怕的抱怨,冯珂简直烦透了。
但她还是接了起来,语气温和:“落姝,怎么了呀?”
通话那头传来陈落姝带着焦急哭腔的声音,“怎么办啊冯珂,我被警方传讯了!”
*
因着最近连续降雨的缘故,京市的早上笼罩在一层微冷的雾气中。
一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独栋别墅的门前,几名警员下车,按响门铃。
佣人从可视门铃那边看见了情况,连忙向着饭厅内正在喝茶看报的陈明辉汇报了声。
陈明辉重重放下茶杯,皱着眉道:“警察?”
他下意识以为是外地分公司那事儿没处理妥当,匆匆在脑内过了应对的说辞后才吩咐佣人去开了门。
“警察同志,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陈明辉亲自去门厅的位置迎接。
为首的警官出示证件,声音沉稳道:“我们是市刑侦大队的,接到举报,陈落姝女士涉及一起蓄意伤人案件,现在需要对其进行正式传讯,请配合调查。”
“什么蓄意伤人?”陈明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在他眼里这个词语怎么都和自己的小女儿联系不起来。
而听到动静的陈太太则是匆忙赶了过来,显然也十分震惊,“我们家小孩一直很安分,怎么会牵扯到一件刑事案件中?”
她在说的时候,忽然想起陈落姝提起想要出国留学的事情,心下顿时浮上不好的预感。
但陈太还是压下了表情的不自然,赔笑道:“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
“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这是例行传讯,请配合。”
楼下发生的一切,被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陈落姝全部听见了。
她的手指用力攥住楼梯栏杆。
十分钟前她刚刚收到了签证通过的邮件,一切都像她计划中的那样顺利,正准备下楼告诉爸爸妈妈这个消息。
可现在,顺利的表象全被撕开了。
陈落姝感觉自己的小腿都在发虚,但还是缓步走下了楼。
她的身上还穿着睡衣,竭力装作懵懂的样子。
于是警方又将刚才的话告知了一遍。
“我可以换件衣服吗?”陈落姝的双手握拳,强行保持着镇定。
“可以,但请尽快。”
上了楼后,陈落姝踉踉跄跄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指尖颤抖地给自己哥哥拨打着电话。
可哥哥那边不知怎么回事,连着拨打好几个都没有接听。
她气到想把手机砸到地上,在急到发疯的时候才想起给冯珂打了电话。
那头冯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没关系的落姝,估计就是叫你过去了解了解情况。”
“那警察叫你了吗?”她急切地问道。
“暂且还没有呢。”
往常冯珂听起来柔和的声调,现在在陈落姝耳里听来就只有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
她压低嗓子,威胁道:“如果你被传唤,你知道该说什么的吧。”
“放心吧落姝。”冯珂在心里冷笑。
陈落姝这种蠢货还不知道会在警方面前怎么拉她下水呢。
挂断电话后,陈落姝在慌乱中随便套了一身衣服穿上,拍了拍脸,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下楼。
陈太太的脸色铁青,眼见女儿要被警方带走的时候,拍了拍她的手背。
“爸爸妈妈在家等你。”陈太的声音低下来,“什么都别怕。”
听着是句安抚,陈落姝的心理稍稍有了点底,知道母亲应该会出手了。
*
警局内的白炽灯亮到晃眼,陈落姝被带进审讯室内。
她坐在审讯椅上,身形微绷,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精致的面庞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出几分苍白。
负责问询的正是一直跟进这起案件的肖警官,语气不冷不热,开口直奔主题:“陈小姐,我们查到你曾经和被害人的姐姐之间发生过纠纷,可以先解释一下吗?”
“被害人?她的姐姐又是谁?”陈落姝睁大双眼,语气很是不解。
肖警官盯着她的眼睛答道:“被害人名叫许清平,上个月于永安巷口被人捅伤,她的姐姐名字叫许、浣、溪。”
她刻意将许浣溪的名字念得缓慢,借机来看陈落姝的反应。
陈落姝轻吸口气,强撑着微笑道:“我和许浣溪之前的确有点冲突,但也不至于要到行凶伤人的地步。”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况且,我并不认识她妹妹,怎么可能去伤害她呢?”
“我们从出入境管理局获悉,你近期有出国计划?”
“啊,我之前一直就有想要出国读书的计划。”陈落姝迅速接话,眼神镇定。“而且,如果我对许浣溪和她妹妹心怀歹意,为什么要在一场拍卖会上,高价竞拍她的雕塑?”
说着,她像是找到了什么能洗脱嫌疑的点。“当时我出价很高,那场拍卖会在场的人都能为我证明。我恨她恨到要行凶地步的话,又怎么会用几百万去买她的作品。”
这一步棋,是陈霖安提醒她走的。
肖警官扬了扬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足以证明你没有敌意?”
“我只是想说,我欣赏她的艺术,也许我们性格不合,但不至于会做出那种事。”陈落姝说到这里,声音轻了几分,带着十足受委屈的意味。
坐在监控室的高级警官皱了下眉,同时许浣溪和时越也在此处。
警官握紧话筒,声音清晰地传到肖警官的耳麦中,“上证据。”
肖警官翻开文件夹,语气依旧平稳。
“我们掌握了一些线索,包括现场监控、还有一辆涉事面包车的相关信息。我们想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成’的人?”
陈落姝的睫毛轻颤,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停滞了片刻。
单向玻璃外,审讯室内的对话悉数被许浣溪听见,她心下不自觉冷笑一声。
看来陈落姝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愚蠢,怪不得她当时会在拍卖会上一直竞价,原来当时就有了给自己留后路的准备。
时越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悄
无声息地把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坐得离她更近了点。
“你能不能和我保持点距离。”许浣溪正在盯着陈落姝的细微表情,便没转头,语气冷淡地小声道。
被她呛上这么一句,时越一点不恼,反倒侧过脸凑近些,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不能啊,靠近点我才能看得清她说谎的样子。”
许浣溪偏了偏肩头,拉开一点距离,但时越很快又将椅子一点点挪了过来,像条慢吞吞蹭过来的蛇。
安静、不紧不慢,还自带一点讨人嫌的执拗。
再向左边移的话,就要和警官贴上了,许浣溪只得忍受他的贴近。
要不是现在的场所严肃不能喧哗,她真的很想将时越那张欠揍的脸一把推开。
“不认识。”陈落姝终于回答了,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几分从容。“我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可在桌板下,她抚着双膝的手却用力扣紧,指节都泛出白色。
“是吗?”肖警官翻阅了下资料,这条线索是许浣溪提供给警方的,破解了给司机赃款的转账路径。
她缓缓道:“资金转账路径,我们已经追回来了。”
陈落姝怔住,好似没听懂这句话。
“你说你不认识司机,但一个海外账户转出一笔资金,然后转入了一家境外虚拟币交易所,购买了加密货币后再转成国内货币后打进国内账户,最后打给了司机。”
陈落姝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一桶冰水当头泼下,整个人都被冻结住了。
肖警官盯着她越来越苍白的面庞,缓缓道:“而这个海外账户的户主,是你的哥哥陈霖安。”
第90章 彻骨陈落姝眼里名为希望的东西,终于……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径自砸在陈落姝的心口处。
她动了动嘴唇,却宛如被堵住喉咙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那天,冯珂对她说,给行凶的人打款,只需要一个海外的账户就好。
她会帮助加密好几道程序,确保万无一失。
陈落姝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路径是什么,但她知道冯珂家里那些不干净的钱有一个渠道转到海外,于是将信将疑地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海外账户她第一个就想起了曾经在国外留学的哥哥,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动用了那个账户。
现在,她坐在审讯室前,死死咬住下唇。
不能将哥哥牵扯进来,牵扯进来陈家的人越多,爸妈想捞人的难度就会变得困难许多。
审讯室的空气变得稀薄,陈落姝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肖警官没有再继续问话,而是看她理智的弦在沉默中逐渐崩塌。
陈落姝的嘴唇轻颤地喃喃:“不是我一个人干的,是她挑唆的我,要不然我根本不会”
肖警官神色一凛,“她是谁?”
陈落姝终于被撕开最后一层伪装,失控喊道:“冯珂!是冯珂!”
她声音尖锐,眼中带着浓浓的怨恨,“是她说许浣溪那副清高的样子踩到我头上,是她煽动我,说‘要出点小事才会让那种人收敛’,是她找的人、出的方法,我只是、只是”
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哭喊道:“我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动手那么狠,我以为只是吓唬一下,谁想到会伤到她妹妹!”
陈落姝越说越乱,连逻辑都开始崩塌。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她说得信誓旦旦,说会干净利落,不会留下痕迹,现在出了事,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她?!”
“我们当然会。”肖警官将文件缓缓收起,“谢谢你的配合,陈小姐。”
监控室内,许浣溪的手指微微蜷紧。审讯已经结束,这里的警官考虑到她的情绪,暂时让二人独自留在了这里。
时越侧头看她,轻声问:“还好吧?”
许浣溪没有回答,只是刚才在听到冯珂这个名字的瞬间,眸色明显一沉。
时越原本微倾的身子又往她这边挪了半寸。
两人靠得极近,他可以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应当是她雕塑工作室里常年缠绕的味道。
“没有证据前,还没法动冯珂。”许浣溪的语气淡淡。
时越看着她绷紧的侧脸,忽然伸手,轻轻将她垂在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不用啊。”
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时越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气声说道:“想弄她随时都可以。”
许浣溪侧头看向他,眼底多了几分复杂,思来想去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时越,你是想替我出这口气,还是顺便把你想清理的其他人一起清了?”
陈落姝的背后是陈家,虽然陈家和时越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陈霖安和方舒然的关系只好是有目共睹的,两家的合作也极为密切。
顺着这条线让陈家倒台,对于方舒然来说一定是重创。
然而,时越很久都没回答,良久后终于抿唇道:“你是这么想的?”
说完,他的指尖插进许浣溪后颅的发丝中,有些强迫许浣溪和她直视的意味。
时越生气的表现一向外露,而这次,他像是竭力在压住火气。
“许浣溪。”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嗓音低哑。
“我帮你,是因为你要做的事情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扛。”他缓缓开口,语气已经压回平静。
“那些我该收拾的人,什么时候动都行。如果只是为了动他们,我可以有千万种办法,但我不愿意把你的事和这些算计搅在一起。”
割断陈家的资金链,是想要让陈落姝陷入孤立无援的余地,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彻骨的绝望。
如果按照他一贯的做事方法,想要利用这件事打垮陈家和方舒然的话,那他会用保下陈落姝作为筹码,逼陈家倒戈,成为他对付方舒然的一把利刃。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帮你,不是因为顺手,而是因为你开口了。”
不,甚至不用开口。
许浣溪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已经肝脑涂地愿意帮她忙前忙后了。
空气安静了片刻,许浣溪和他始终对视着,才终于发现了他深藏着的不易察觉的受伤和委屈。
时越松开了手,甚至连身子也不再和许浣溪贴近了。
他靠着椅背,侧脸藏在阴影里,肩膀紧绷着,像是受伤了却不肯喊疼的倔强小兽。
破天荒的,许浣溪的心忽然有点软了。
“我没那个意思。”她轻声开口,语调比刚才的问话要柔和一些。
可时越不理她,甚至连座椅都慢慢挪远了些。
许浣溪微叹口气,怎么感觉之前那种哄孩子的生活又回来了呢?
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很轻。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时越抱着臂没动,隐没在阴影处的唇角却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许浣溪又靠近了些,和他刚才靠近自己的动作如出一辙,语气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低哄。
“你不是最不爱解释的人嘛,现在还这样地解释一通,感觉你比我还委屈。”
时越终于偏过头,表情执拗,“因为你不信我。”
许浣溪难得哽了一下。
看看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不信他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就信你一次。”许浣溪轻声说道。
毕竟她身上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被时越利用的东西。
时越终于回头看她,在寂静的房间里,掷地有声。
“这次不会让你后悔的。”
*
两天后,案情取得重大突破,以三人团体作案的组织终于在西南边境被逮捕。
三人对受雇伤人的事情供认不讳,只是在审讯时全程没有提起过冯珂的名字,供词中均只指认了陈落姝。
与此同时,随着警方向社会披露案件,京市地产大亨之女,正以一种难堪的方式,在网络的热搜上被反复咀嚼。
新闻平台和各大社交媒体像是被统一了节奏,铺天盖地推出相关爆料。“知名世家千金雇凶伤人案”,掀起人们对于权贵滥用权力的激烈讨论。
紧随其后的是陈家的公司被揪出若干项目有过不透明往来,甚至外地公司出现的施工安全事件被曝光,许多股东企图切割风险。
陈家曾依赖的几条重要资金通道,突然间全部被冻结,所有金融机构都开始对他们的资产进行审查。
一夜之间,风雨欲来。
陈家的别墅内,这几天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今早,一家境外金融监管机构寄来一封律师函,通知陈明辉名下的某笔海外资金被冻结,已经开展涉嫌洗钱调查。
再翻开交易
记录才发现,那条资金链正是陈落姝通过陈霖安留学时的海外账户,绕了一圈再转回来的那笔“脏钱”。
“这……她哥哥……也在里面?”陈太得知时吓了一跳。
这些天,她从来都保养得宜的脸上全是疲态,甚至眼角也添了几丝皱纹。
陈明辉翻着文件,皱眉道:“应该不是。账户是他留学时开的没错,但从交易时间来看,都是后来她自己动的。”
陈太松了口气,这个时候陈霖安再牵扯进来,只会让事情更加难办。
起初,他们已经给女儿雇佣了最好的辩护律师,但是没想到媒体传播会如此铺天盖地,在公众的监督下想要运作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天晚上,他们终于通过电话联系上陈霖安。
这些天,他就像失踪一样被切断了各种联系方式。当得知陈落姝面临的境地时,陈霖安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满是无奈和焦虑:“这事不能再拖了,但我在外地,没办法立刻回来处理。”
陈霖安是在事后才通过陈落姝的坦白中知晓事情的全貌,并未参与其中,只指点了几个应对措施。
而现在,他只能当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面对父母和社会的巨大压力,他心里也清楚,事情早已无法收场。
“我回去后会尽快解决。”陈霖安低声说,“但能不能保住她,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他因为外地公司的安全事故被牵绊住,没有妥善解决就回去只会让媒体嗅到风声,对总公司进行重创。
陈家父母面面相觑,尤其是陈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或许,应该放弃落姝。”
“放弃她?!”陈霖安愣了一下,随即急切道:“爸妈!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她走错了第一步,我们还能拦得住,可她一直走错,还越走越偏。我们家已经被盯上了,你不觉得……这些事太巧了吗?”
陈霖安怔住。
过了许久,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语气中流露出慌乱:“是……是那个人。”
他没有说出时越的名字,但他们都明白了。
“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保护自己。”陈明辉接过电话,语气变得更冷,“她的事,已经是个烂摊子了。”
他们终究是老狐狸,政商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物,一旦警觉起来,比谁都绝情。
他们曾为陈落姝的未来做过多么大的规划,可眼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崩塌。
“越是拖延,越是麻烦。现在放弃她,或许还能减少些损失。”
如果全家族的人都即将成为“被告”,他们无法再保全陈落姝。
陈霖安怔然放下电话,瘫坐在沙发上,但终究什么都没再做了。
陈家在重重压力下,终于公开发声。他们没有为陈落姝解释,而是通过公司法务发布了一份极为简短的声明。
“对于事情的严重性我们深感痛心,向受害人及其家属表示歉意。同时我方将支持司法公正,绝不偏袒。”
此时的陈落姝,还被单独拘押在警局羁押室内。
手机被收走,外界信息全断,她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金丝雀,不断撞墙,却逃无可逃。
她还在以为爸妈和哥哥会救她。
直到警察冷漠地向她通报,“你家中已决定暂停为你聘请律师,是否需要由我们指派法律援助?”
那一刻,陈落姝的指尖都在颤抖。
“暂停?”她喃喃重复了一遍,嗓子好似被人掐住,“他们说的?”
“是你父亲。”
她猛地摇头,眼圈发红,“不会的,他们不可能……”
下一秒,门被打开,随之进来的是陈家的法律顾问。
陈落姝的眼前燃起了几簇希望,她破涕为笑道:“你看,这不律师就来了吗?”
可家里的法律顾问手里捧着却是一份财产切割协议。
“这是先生和夫人让我交给您的,”他的声音恭敬却没有温度,“从今往后,您的账户将被冻结,房产车辆归还家族名下。等到案件公审完出狱后,您和陈家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他指了指协议,“您可以签字,也可以拒绝,但都不影响执行。”
他们并没有来见她,只是通过一纸冷静的协议,将她从家族中剔除出去。
陈落姝怔怔看着协议最后一张纸上,父母冷冰冰的署名。
眼里名为希望的东西,终于全部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