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惊闻
秦煦一觉醒来, 头疼。
“苏安沂……”他坐起来,茫然地喊了声。
没人应答。
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秦煦撑着脑袋下床,出去找人, 兜兜转转一圈,空荡荡的。
他鼻子翕动一下, 苏安沂的味道最后消失在门口。
哦, 出去了?
秦煦回房间找手机, 发现床头柜有一张便条。
【给你请假了, 早餐在保温箱。乖啊。】
落款是个笑脸。
秦煦也跟着笑了。
他倒回被子上, 立刻给苏安沂打电话。
被挂断了。
再拨通, 显示对方正在忙碌。
按掉, 没等第三次拨过去,对面打回来了。
“苏安沂,你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
“吃早餐了没?不对, 是午——”
两人同时说话。
苏安沂一愣:“刚才在谈事情, 就先按掉了。后面给你回电话, 显示忙碌, 我猜你给我又打了一次。”
“哦。”秦煦翻了个身, “我早上起来看不见你。”
小狗看不到主人, 是会失落的。
苏安沂笑笑:“我来上班了啊, 没看到便条吗?”
“一开始没看到。”
“然后呢?”
“然后家里到处找你。”
“找到没?”苏安沂明知故问。
“你的味道最后留在玄关。”
“想我没?”
小狗幽幽抱怨:“想啊, 我好想你。”
苏安沂轻笑:“我也是。不过, 你昨晚可不是这样。”
“哈?”
“你知道你喝醉了多难搞吗?一点都不想我近身。”苏安沂慢吞吞地说,“不肯变狗,还非要洗澡, 连牙都是我替你刷的。”
秦煦茫然:“……对不起?”
苏安沂快速说:“不客气。所以,你知道我今天来公司上班多累了吧, 睡眠严重不足,眼皮都睁不开。”
果然,秦煦开始心疼了,注意力被转移。
小狗说了一堆好话,苏安沂见他真难过了,又反过去哄人了。
“……好啦,没事,去吃点早餐。”苏安沂柔声说。
秦煦应了好,但不舍得挂电话。苏安沂便说,他今天早点回来,很快就能见了。
“我做饭等你?”秦煦兴致勃勃。
“好啊。”
两人黏糊了几句,这电话总算是挂了。
秦煦洗漱完,怀着愉悦的心情吃完“早餐”,准备出门买菜回来做。
可能心里惦记着人,秦煦在超市看到什么都能想到苏安沂,然后不自觉扬起嘴角——
老天爷,小狗看见鱼缸里的草鱼,水里倒映的影子,都是苏安沂。
“……滴!滴!先生,一共七百六十二元!请扫码!”收银员提醒道。
“哦哦,好。”秦煦回神,赶紧扫了。
嗡嗡嗡——手机在震动。
是岳卓成。
“你在不在公司?”刚接电话,对面劈头盖脸地就扔来这句话。
“不在。”秦煦提着购物袋,脚步轻快。
“你快来!”岳卓成压低声音。
“?”秦煦疑惑,“我今天请假了,你有什么事?”
“我发现许之不太对劲,他今天一直在公司附近打转,你那对象不是上班吗?我还看见他了。”
秦煦皱眉,说实话,如果换成其他地方,他会找借口躲过,但是……
哪怕岳卓成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涉及了苏安沂,秦煦总归要要去看看。
“你等我一下。”
“行,你快点来。”-
“这里这里。”岳卓成鬼鬼祟祟地示意。
秦煦过去了,被一把拽到沙发,对方朝他做出噤声的手势。
随后,岳卓成又抬了抬下巴,指向落地窗的对面。
秦煦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一辆大货车。
他问:“许之?”
“对,在里面。”岳卓成说,“驾驶座上。”
秦煦眯着眼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车窗上。
“这样肯定看不清。”岳卓成侧过头,“我跟这小子很久了,天天跑兼职,天天换工作,也是奇了怪了。”
“怎么说?”秦煦问。
“医院护工、殡仪馆搬尸员、垃圾场挑拣员、坟场巡夜、危险物运输司机……”岳卓成绷着,“我怀疑这家伙在捉弄我。”
秦煦眨眨眼:“他很缺钱?”
“不知道。”岳卓成有点烦躁,现在事情僵在一个悬而不得不决的局面。他必须要在正义感和现实之间做出取舍。
“我觉得他不正常,他真的是人吗?”岳卓成憋屈至极。
“他在耍你。”秦煦说。
岳卓成嘴角抽了抽:“是的。”
“所以今天……”
“他又找了一份工作,这次是个高空清洁工人。”
“哦。”
“你好像很不惊讶?”
“这有什么惊讶的?”秦煦莫名其妙,猜测,“这份工作太难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在乎一个坏人逍遥法外!”岳卓成有点愤怒。
“……”秦煦扬眉,“我记得我说过,人类和非人类之间——”
“对不起。”岳卓成冷静下来,立刻道歉,“我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许之,我可能不正常了。”
秦煦没什么情绪,对他来说,只要不是他所在乎的东西,很多人类认知里的责难、仇视、不逊,于他而言,像一层薄纸覆着,戳不戳破并不重要。
无视恶意,珍惜关怀。
这是动物管理局教给所有动物的第一课。
不过,老婆除外。秦煦想到苏安沂,心瞬间飞走,连带着变得雀跃。
岳卓成感到惊悚,上一秒还没什么表情,下一秒却露出诡异笑容的人类、不,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人类。
他胆战心惊。
他想,或许从一开始,他想要借助对方力量的想法就是错误的。
抑或说,对方早已知晓一切,只不过在看戏?
岳卓成既惊恐又厌恶,控制不住的恶念升腾,不过几息,又被正义的超我压下,他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允许道德在放纵。
如果秦煦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对方思维歪到哪里了。
他捕捉到一丝微妙的恶意,但很快,就消失了,便没再探究。
六十六层的大厦直冲云霄,映衬得钢丝的绳索细如蚕丝。
不知道岳卓成是如何打通关系,在大厦里来去自如。
有熟人见到秦煦。
“哎,小煦,不是请假了吗?”严美仪吃惊地问。
秦煦摸了下帽子:“落东西了,在家线上办公。”
“哦哦,这样啊。”严美仪感慨,“这么用心,请假还干活。”
“对了,你现在还难受吗?”她问。
“好多了,就早上头疼,起不来。”
“那行,我先走了。”
“拜拜。”
岳卓成沉默是金,执着地跟着那个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干瘦男人。
五十八层、五十七层、五十六层……
结束了,今天最多只干十层。
秦煦眯起眼睛,觉得人类当警察可真累。
“他走了。”秦煦陈述事实。
岳卓成难得看起来深沉,他额头的纹理层叠,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苦愁感。
“我知道。”他烦躁地摸出烟,递给秦煦,对方没要,他自己点了。
“……你还要跟吗?”秦煦问。
岳卓成面无表情地点头。
秦煦迟疑:“打草惊蛇?”
岳卓成嘴角抽搐:“你怎么说话的?”
“他知道你跟着,知道你怀疑他。”秦煦歪了下头,“也知道你怕他接近公司。”
岳卓成进入放空状态,喃喃:“我还是觉得监控里的箱子可以装人——”
直觉是傲慢者对愚者的批判。
“但他弄得太完美了,没有细节遗漏。”他懊恼地说,“还有一次,我跟着他绕到巷子,一看满手血,你猜怎么样?”
秦煦愣了下:“怎么样?”
岳卓成咬牙切齿:“他还帮人杀鸡,够善良的。”
秦煦:“……”显而易见,岳卓成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岳卓成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他耍人,但我不能放着不管。”
说完,他又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秦煦知晓经过,不再说什么:“行,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他要去给苏安沂一个惊喜。
弥补今天没有偶遇的遗憾。
办公室
苏安沂确实惊喜,他睁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秦煦笑眯眯地抱过去。
苏安沂下意识回抱,但想到是公司,赶紧让他松手。
“不要不要。”
“快点。”
秦煦幽幽地说:“你凶我。”
苏安沂斜睨一眼,捏他脸颊:“真过来接我的啊?”
“我人都在这了,还有假的吗?”
“不是因为其他?”
秦煦眨眨眼,便把岳卓成喊他过来的经过全说了一遍。
苏安沂若有所思,看向落地窗。
“怎么了?”秦煦追问。
“我好像看到了。”苏安沂沉吟片刻,又说,“他是穿着橙黄色的工作服,戴着帽子吗?从上面下来,嗖一下,还挺吓人的。”
秦煦有点紧张:“对,他没做什么吧。”
小狗有点懊恼,早知道他先来苏安沂这里了。
苏安沂摇头:“他没清扫这一楼的玻璃。”
他想了想:“就经过了一下子,我也是无意看到的。”
秦煦抱着他,脑袋磨蹭了下对方的脖子。
苏安沂拍拍他后背,安慰道:“好啦,我平时也不得罪人,应该不会这么点背。”
秦煦凑到他耳朵吹气:“我会保护你的。”
苏安沂无语:“行行行,以后你变成狗贴身保护我。”
秦煦眼睛一亮:“哎,这个可以,能全天跟着你。”
苏安沂:“……”他不行。
谁家男朋友黏着你是以一只狗的身份?
他拍拍对方帅气的脸庞,严词拒绝:“不要。”
“哦。”秦煦撇嘴,好像有尾巴耷拉下来了。
……
“你又去干嘛了?”许育明头疼。
许之脱下印有清洁字样的工作服,咧开嘴笑:“逗狗。”
许育明绷不住了:“对方好歹是个警察,你天天这样去搞,人家得恨上你。”
许之无辜地说:“我干什么?我勤勤恳恳工作,闲暇时间还做好人好事,我这样的人多一点,地球能多活一亿年。”
许育明气笑了:“杀鸡杀鸭取狗蛋?”
“这些不算?”许之一脸惊讶,“老奶奶自己杀不了鸡,我杀,老爷爷杀不了鸭,我杀,年轻小姑娘噶不了狗蛋,我噶,我还不好?”
许育明冷冰冰地说:“我提醒你,别这么擦线搞,真把人惹怒了,被盯一辈子可不好玩。”
许之笑嘻嘻地说:“你怕了啊?”
许育明一言不发。
许之双手举起来:“好吧,我错了,亲爱的弟弟。”
许育明僵硬的脸部柔和下来,他看着许之,眼里闪烁复杂的情绪。
他压低声音说:“我想和你一辈子都好好活着。”
“好的,收到。”许之顿了顿,又笑了笑,“哥哥。”
许育明把毛巾扔他头上:“洗澡去。”
“好。”许之无所谓地拿下毛巾,只看到对方离开的背影。
他静静地注视着,直到桌上的花瓶碎掉。
“许之!你又在干嘛?”许育明烦躁地大喊。
挂画从墙上掉落,把花瓶推倒在四分五裂里。
“对不起,哥,我弄碎花瓶了。”
“你拿扫把扫!”
“好。”
“……要穿鞋,别赤脚。”
“知道。”-
深夜
“我不想干了。”秦煦躺在苏安沂怀里,唉声叹气,“好累,不是狗干的。”
“我叫你辞职你不辞,现在新项目开了,你别走。”苏安沂垂下眼,伸手堵住秦煦的鼻子。
秦煦不开心了,死死勒住苏安沂的腰,嘟囔着说:“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忙得都没时间和你约会了……”
“不是每天都一起出去吃饭吗?”苏安沂问。
“吃饭哪里算约会?”秦煦不满。
“你想去干嘛?”
“就和你在一起玩呗。”
“玩什么?”
“玩……”秦煦卡壳了,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苏安沂的手指落在对方鼻尖,轻轻按揉:“玩我?”
秦煦一愣,随后脸色慢慢变红,扭扭捏捏地埋在苏安沂怀里。
苏安沂被逗得不行,秦煦恼羞成怒,猛地起身,用力一扑:“你笑什么啊!”
苏安沂笑了半天,实在控制不住,用手臂挡住眼睛,才算慢慢平复下来心情。
“我生气了,苏安沂。”秦煦咬了苏安沂一口。
“好吧,对不起。”苏安沂扬眉,“我该怎么补偿你?”
“……”秦煦思考。
“很难想啊?”苏安沂循循善诱,“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觉得该怎么补偿?”
秦煦心一跳,凑到苏安沂唇边,轻轻落下吻。
苏安沂眼皮微动,含笑看着秦煦。
“嗯,你人都是我的了,对自己要经常宽容,不能太自责。”
苏安沂是完全没料到这个剧情走向,但他只觉得小狗可爱。
“真聪明。”他捏捏秦煦的耳朵,轻抚后颈,力度又柔又有技巧。
秦煦被顺毛得浑身舒服,又腻歪在苏安沂身上,讨亲讨摸,柔软的肌肤在他指腹滑过,嘴唇里是湿润的纠缠。
“……总和狗一样……”苏安沂勉强吸了口氧气,屈膝给了秦煦一下,“给我拿张纸,口水全流下来了。”
秦煦不吭声,纸拿了,还粗粗地替对方擦了脸,随后,继续搂人亲,不肯放过一分一秒。
像被狗舔……苏安沂莫名冒出的念头,成功把自己逗笑了。
秦煦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支起胳膊,撑在苏安沂耳边:“怎么了?”
“想到你、哈哈、开心。”苏安沂摸了摸对方的脸颊,脸上笑意藏不住。
秦煦狐疑,显然不相信。
“还亲不亲了?”苏安沂仰头,嘴唇微启,像在邀请。
“好……”秦煦整个人就迷糊了。
……
嗡嗡嗡——床头的手机震动。
半分钟过去,被一双手按掉了。
再次响起,手机主人彻底清醒了。
“喂……”
紧接着,手机提示音响起。
“南城派出所来电——”
“喂,你好,这里是南城派出所,许育明是吗?”
许育明彻底清醒过来。
“你的弟弟许之和人互殴,现在正在二院抢救,麻烦立刻过来。地址……”
许育明坐起来,匆忙披上衣服。
他赤脚走到对面:“好的,我马上来。”
窗外的月亮被遮挡,厚厚的帘子严丝合缝。
咔哒,门关上了。
屋里的最后一丝亮光消失了。
第62章 顺利
早上, 七点
床头的闹钟不停响,停了几分钟,又自动响。
被子里的人每次拱拱身子, 就重新躺回去。
直到——
“起来。”苏安沂按停闹钟,把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揪出来。
“……困。”秦煦嘟囔。
苏安沂捏住他的鼻子:“赶紧起。”
秦煦受不了, 挣扎往旁边倒。
“劲倒是大。”苏安沂好笑。
“我不想起来……”秦煦抱着被子, 不肯撒手。他努力睁眼, 但眼皮有自己的意识, 沉甸甸的, 连带着声音也像小狗哼唧。
苏安沂听得嘴角微扬, 故意没听清, 问:“你说什么?”
“我不想起来……苏安沂……”秦煦的脸埋在被子里了。
苏安沂抱臂看着秦煦,似笑非笑:“昨晚答应我什么了?”
秦煦不情不愿地回答:“好好工作……不怕苦不怕累……”
苏安沂点头,弯腰捋开他的刘海:“乖, 是不是我的好狗狗?”
“我是。”
“好狗应该做什么?”
“听主人的话。”
“所以现在——”苏安沂拉长声音。
“他该起床了。”秦煦撇撇嘴, 总算把被子扔掉了。
“真棒。”苏安沂奖励地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秦煦把另一边脸转过来:“这边也要。”
“好。”苏安沂笑了笑。
说实话, 他有时在想, 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养一条狗。
命令居然更好使。
秦煦洗漱完, 精神了点。
他照例吃完早餐, 夸赞了对方的手艺, 然后黏糊一下苏安沂, 才去上班。
最近, 秦煦对于工作懈怠了不少。
倒不是任务量多,太过于劳累,更多是烦躁。
他不明为什么人类不能有话直说, 很多时候,他所感知到的情绪与对方所说的话截然相反, 实在让狗难以理解。
他想,他还是回去吧。
但秦煦又想到苏安沂,他要和人类在一起一辈子,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至少,现在的苏安沂是习惯自己的工作,并不想离开自己的舒适区。
“小秦,东西打印完没?”严美仪敲敲桌子。
秦煦回神:“哦哦,弄完了。”
“谢谢啊。”严美仪拿到就走,不像往常那样还要开开玩笑,没办法,最近太忙了,部门个个脚不沾地,不是打电话沟通就是去其他部门battle,风风火火的。
秦煦搓搓脸,长叹一口气,继续忙工作了。
等中午,才终于歇口气,去食堂吃饭了。
“这里有位置,这里!”严美仪看到秦煦这张桌子还空了位置,很是兴奋,赶紧招呼孟影。
她对秦煦说:“小秦,你这位置没人吧?”
秦煦:“……”
他咽下饭,犹豫说:“呃、等下,苏安、总监要过来。”
严美仪一顿,左右环顾,四周都是乌泱泱的人群,大抵因为帅哥有距离感,只可远观,形成的真空地带。
“害,没事。”孟影大马金刀地坐下,笑嘻嘻的样子,“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吃了。”
严美仪斜瞥过去:“你个电灯泡。”
秦煦轻咳:“没、就正常吃饭。你坐吧。”
同事之间吃饭,无非就是吐槽工作。
你一句我一句,饭吃得也更香了。
“哎,苏总监。”严美仪眼尖,先看到苏安沂,便招了下手。
苏安沂脚步一滞,但还是过来了。
严美仪和孟影特意把秦煦对面的位置空出来了。
秦煦见到苏安沂,眼睛一亮,恨不得后面甩起尾巴。
苏安沂没忍住,笑了下。
严美仪心里感慨,人还得谈恋爱,你看,这冰山也能融化。
大抵是苏安沂平日在下属们心中,威严颇重。
四个人坐在一起,刚才严美仪和孟影和滔滔不绝地吐槽工作,如今是鹌鹑一样。
秦煦慢吞吞地吃,隔壁的两人风卷残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都走了。
“看来我吓到他们了。”苏安沂无奈地说。
秦煦眨眨眼:“我发现公司的人都好怕你。”
苏安沂不置可否:“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说吗?”
秦煦后知后觉:“……你不凶,我当时就、瞎说的。”
小狗心虚。
苏安沂睨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哦。”
“又不是我说的。”秦煦小声反驳,“是公司的人说的。我就……主要我当时也不太了解你,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苏安沂嘴角微扬,随后挑眉问:“那现在呢?”
秦煦心里暗道不好,装傻:“什么现在?”
“现在对我的印象。”
“……温柔。”
苏安沂笑了:“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标准不一样。”秦煦说。
“比如?”
“老婆的标准。”秦煦飞快地偷瞄了苏安沂一眼。
“嘴巴这么甜。”苏安沂虽然调侃,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秦煦轻咳几声:“在公司,对你的评价是上司的标准,我对你,只有一个标准。”
苏安沂抵着下巴,含笑问:“看来,我在大家眼里不算个好上司了。”
“是好上司。”秦煦反驳,“就……要求比较高、比较严肃那种。对你,应该是那种、又敬又怕吧。”
苏安沂点点头,他倒没有很在意公司下属对自己的评价,很多所谓的“意见”他也有所耳闻,但没太在意。
他理解人性,在其位谋其职,彼此都是一样的。
苏安沂见小狗忐忑的模样,失笑:“好的,谢谢。”他决定不逗对方了。
“你很好。”秦煦强调。
“你也很好。”苏安沂笑着看向他。
秦煦嘿嘿傻笑。
……
日子就这么过去,偶尔秦煦也在想,人类所言说的幸福是否就是这样?
大概是的。
至少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快乐。
繁忙的工作告一段落,公司突然有个流言甚嚣尘上——
那些离奇死亡的悬案找到真凶了。
“哎,小秦,你听说没……”一只脚刚踏入办公室,严美仪就八卦地凑过来。
秦煦叹气:“听说了,从踏进公司大门就听说了,人人都在讲这件事。”小狗听力还好,想听不清都难。
严美仪遗憾,她还想分享呢。
“没想到啊,许育明家里还藏着个变态。”她感叹,“多大仇还是多大怨?你说,他弟弟挑选的对象全是许育明公司的人,里面有没有……”
她忽然噤声。
秦煦看了一眼,大概懂对方的意思。
他思考一下:“不知道,看警察最后的通报吧。”
秦煦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接到岳卓成的电话,唯一一次是对方在微信上询问他,管理局对于人类世界的“巫术”
是怎么看待的?是否将其视为灵异事件?
他的回答很官方,只说什么东西都有存在的道理。如果人类的异常事件和动物管理局有关,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之后,岳卓成就没有再找过他了。
孟影也过来,随手拉了个椅子:“你们见过许育明弟弟吗?”
严美仪摇头,秦煦说:“见过。”
孟影来兴趣:“长什么样子?”
秦煦回忆:“高高瘦瘦的,和许育明有点像。”
孟影好奇:“你去哪里见到的?”
秦煦顿了一下:“就、一次下班,看到他和许育明一起走。”
严美仪问:“来公司接许育明?”
“也许吧。”
他们聊着许育明,陆陆续续又有人凑过来讲话,大家的情绪都比较压抑,又像堵着什么,不好爆发,心有余戚,总觉得自己和变态杀人犯离得太近了,或许就在某天,曾经与对方擦肩而过。
甚至有人拍着胸口庆幸,长吁短叹——他见过许育明的弟弟。
他说前段时间自己差点和杀人犯吃饭了。
当然,这点存疑,人已经被抓到警察局,当事人的亲属也很多天没来公司。
孟影曾经开玩笑说:“按道理来说,公司不养闲人,但这个太特殊了。我怀疑批假的大领导都怕自己是下个‘总监’。”
秦煦在七嘴八舌的讨论里悄然回到工位,觉得人类聒噪起来,简直是比格转世。
他照常完成工作,本来下班打算和苏安沂约个浪漫的烛光晚餐,奈何对方加班,匆匆陪他在食堂吃了一顿,就又回办公室了。
虽然苏安沂让他自己先回去,但小狗还是想留下来等人。
可他又怕惹苏安沂不高兴。
就在这两难的抉择中,秦煦得到了第三个选择。
“喂?秦先生,您现在有空吗?可以请您来我这边一趟?我有事想请教下您。”
是岳卓成。
格外的礼貌。
秦煦怀疑对方正被威胁着,含蓄地说:“你今天很不一样。”
岳卓成自然领悟到了,轻咳一声,有点无奈:“局长在旁边。”
“哦哦。”好吧,人类世界的领导无处不在。
显然,小狗忘了,其实自己在管理局也有领导。
“您现在方便吗?”
“我过去吗?”
“是的。”岳卓成顿了一顿,“或者我让人过去接。”
秦煦思考片刻:“不用,我自己过去。”
……
岳卓成今天看起来难得严肃,脸上没有笑意,和秦煦握过手后,把人请进了会议室。
只有两个人。
岳卓成问秦煦知不知道许之被抓的事,秦煦想了几秒,才和许育明对上号。
“嗯,公司传得很厉害。”
岳卓成颔首:“警方还没正式出通告,外面流言蜚语确实很多。”
秦煦问:“你抓到的?”
“嗯。”岳卓成虽然应了是,但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
秦煦有点好奇,毕竟之前对方可是几乎废寝忘食地“盯梢”,如今得偿所愿,却没多少喜悦,不符合常理。
“你知道我怎么抓到的吗?”岳卓成主动问。
秦煦眨眨眼:“不知道。”
岳卓成扯了下嘴角:“其实我也没想到,就在某个晚上,算是我心血来潮吧,想去许之家里附近看一看,恰好,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很瘦、很高、很熟悉。”
秦煦喝了一杯水,认真听着。
“我看见他开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后备箱的铁皮是凹进去的。我跟在后面,车灯照过去,很明显。”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
“……我担心打草惊蛇,就特意拐了个弯,我知道,他走的那条道,只有两条路,最后到一个十字路口,都会汇进唯一的一条主道,另外一边是高速路口。”
“一切都很顺利。”此时,岳卓成微微歪头,“我以为这次,会抓到对方的……当然,不排除,这不是一个巧合。”
“但太顺利了。”他双手交叠在一起,面无表情,“下了车,我躲在一个死角。后备箱有个被捆成球的东西,我不确定是什么,又担心是不是……我只能慢慢从另一边走上前,没等我上前,他拿出一把刀,捅进球里,然后我看见了流出来的水,或者说血……”
岳卓成深吸一口气:“然后,我冲上去,把人制服了。”
他把最后的过程说得很简略,“后面的事都很顺利——”
“他交代了一切,A市这几年的悬案因为他的主动交代,破解了一大半。他是个杀人狂。”
“……”秦煦摸了摸杯子,看向岳卓成,“这是好事。”
“对,是好事。”岳卓成压抑地说。
“那你叫我过来是……”
“我觉得不对劲。”岳卓成死死绷住太阳穴,“这一切太顺利了。”
他没有回答秦煦的问题。
秦煦只好把问题再问一遍。
岳卓成回神:“哦,是这样的。他说自己能够杀人无形,是因为自己会巫术,只要把他制作出来的蛊毒针刺进去,就会慢慢死亡。”
秦煦扬眉。
“我想问一问,可以让动物管理局的人,检验下这个所谓的蛊毒吗?”
岳卓成拿出了一个瓶子,里面有只虫子在蠕动,很肥大,青灰色,每走一步,都会留下粘液,使得透明的玻璃凌乱、模糊。
“他说毒液是从这只虫子养出来的,不过,这只虫子快死了,已经挤不出毒液了,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虫子。”
“毒针也是虫子身上拔出来的,一旦进入人体的皮肤,就会溶解,无色无味,剧毒。”
秦煦接过瓶子,细细打量。
他试探地打开藏在手腕的能量测试器,没有反应,一切正常。
但也可能是因为级别不够。
“好,我会带回去给管理局的。”
岳卓成深吸气,站起来:“那就麻烦您了。我还有其他事,就先离开了,等下我找人送您回去吧。”
今天的人类格外客气。
秦煦倒不太在意对方态度的改变,也不打算去探究其中的原因。
“不用了,我自己走。”
“好的。”
从警局会议室走到外面,需要经过一个长廊,门外的牌子挂着不同的名称。
指挥中心、警务保障部、休息室、政治部……
忽然,秦煦迎面碰上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许育明。
印象里,对方似乎没有这么瘦削。
当然,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会憔悴。
许育明看见秦煦,脚步停了下,随机点头致意:“秦煦。”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秦煦也点点头:“你好。”
没有寒暄,也没有无谓的询问。就这样,两人擦身而过。
另一边,岳卓成疲惫地走进另一个房间。
“李队。”他喊了一声。
李涛正在看卷宗,眼皮没抬地应了。
岳卓成看了眼监控:“许育明过来了。”
李涛“嗯”了声:“小梅在那边,说是送点被子、衣服什么的。”
岳卓成走过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虫子给了他没?”李涛问。
“给了。”
“他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回去测测看。”
“好。”
“李队……”岳卓成忽然犹疑。
“什么事?”
“……”
李涛终于舍得抬头:“有话就说?”
岳卓成叹气:“你说,人类是不是不应该和其他物种接触太多?”
李涛笑了下:“怕了?”
岳卓成苦笑:“我不是怕了,就……哎,我不知道什么说。是我把很多事情想得太好了。”
李涛淡淡地说:“地球存在几亿年了,我们这些不足百年的生物就不要担心这么多。”
岳卓成不吭声了。
李涛也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
岳卓成也凑过去。
“许之还拿过好人好事嘉奖?”岳卓成觉得荒谬。
“嗯,不止一次。”李涛说。
岳卓成冷笑一声。
李涛看了他一眼:“人是多面的。”
“那可太多面了。”
……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许育明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礼貌地说。
苏梅颔首:“不客气,是我们应该做的。”
许育明犹豫:“那见面申请……”
“按照程序排队,大概两到三天。”苏梅说。
“一般什么情况下,这个申请会被拒绝?”许育明问。
苏梅愣了下:“只要手续齐全,系统是会自动通过的。”
“……”
苏梅观察他的神色,谨慎地说:“当然,如果显示申请被拒绝,理由没有附带需要补充什么文件,那就是嫌疑人选择拒绝见面了。”
许育明轻声说:“现在警局也这么人性化了。”
苏梅知道对方大概是有怨气了,只能客气地说:“都是规定,我们也是遵照规定。”
“不好意思,我失言了。”许育明勉强一笑,“我走了,再见。”
“好的,再见。”
地下停车场
早上停车没关好车窗吗?
苏安沂心里疑惑,回想自己早上来公司的场景,好像……关了吧。
他一边走一边回忆,确定自己是关了。
等苏安沂打开车门,怔住了,一切恍然大悟。
被吵醒的秦煦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你终于下班了?”
“你一直在下面等?”苏安沂心脏柔软,摸了摸他的头发,“车里不难受吗?下次真要等,就和我说,去我办公室的休息室等。”
秦煦摇头:“不是,我去了一趟岳卓成那里,回来没等多久。”
他又说:“你不是不要我等吗?我还去你休息室,我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苏安沂被逗笑:“如果你真要去,我还能怎么样?”
秦煦眨眨眼。
“打你踢你骂你凶你?”苏安沂扬眉。
“不会。”
“那怎么不敢?”
秦煦认真地说:“我不想你不开心。”
苏安沂愣了愣,随后温柔地笑:“好吧。”
他握住秦煦的手,拇指在对方虎口按了一下:“那我们现在回家?”
“嗯!”
第63章 真相大白和爱要简单
秦煦特意请了一个假, 去管理局把虫子交给了白河。
“那个警局人类给你的?”白河抿了口茶,倒没有去观察瓶子里的虫子,反而不紧不慢地和秦煦开始唠嗑。
“嗯。”秦煦觉得白河办公室最舒服的地方, 莫过于这个红色沙发了。
不过……他脚尖踩了下地面,换了铺地的地砖了?他记得之前是金光闪闪的, 现在这个金色, 嗯, 内敛了一点, 没这么闪眼睛了。
“你们一直在接触?”白河随意地问。
秦煦眼皮抬了下, 把他和岳卓成接触的过程全部说了一遍。
白河顿时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对你们没有这么多限制, 只要大家都遵守管理局的规则,其他的,都是你们开心就好。”
秦煦嘴角扯了下, 算是应了, 但没当真。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觉得白河在撒谎, 不太信对方说的话。
从人类世界历练了一遭, 他算是知道缘由了。
这就是像在职场里, 领导让你把公司当成家, 放轻松, 很多事情可以柔性处理, 做事不用太紧张。
但你要是真把公司当家了, 工作出了什么差错,领导第一个不放过你。
——他进步了。
小狗在心里悄悄挺起胸膛,也变聪明了。
白河把玩着秦煦带来的瓶子, 轻笑道:“人类还是很聪明,也善于运用自然世界的其他灵物。”
秦煦惊讶, 忍不住追问:“这个、和我们有关系吗?”
“关系不大。”白河放下瓶子,虫子颠了下身子,“可硬要扯,也有点关系。一只被人类心头血灌溉的毒物,得了别人恩惠,肯定是要给人做事的。好事坏事,虽然不是它本意,因果亦非它本身,但终究害了人,要受点苦。不过,现在它也快死了,下辈子再去历劫了。”
秦煦听得发懵。
白河微笑:“好了,你不用管这只虫子,到时候报告出了,你给他们就行,其他事情不要做。”
“哦哦,好。”
“你找个时间,亲自提醒一下岳警官,人类和管理局之间应该公事公办。”
秦煦一怔:“好的。”
“别紧张,我知道人类总有劣根性。”白河温声说。
秦煦听得不太舒服:“不是所有人类。”他大概懂白河的话,但不代表他接受限定的范围。
“是我口误。”白河爽快改口。
他看着秦煦,嘴角的笑意不曾下过。
秦煦被盯得浑身发毛:“你、有事就说,别这样看我,我很不舒服。”
“好吧,对不起。”白河道歉毫无诚意,两手一摊,“我就想问问你,最近恋爱谈得开心吗?”
“呃,还不错。”
“管理局新建的居民楼已经完工,公务网里有相关的公告和名单文件,你到时可以去实地看看。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把意见反映给统筹部的同事们。”
秦煦慢半拍反应过来:“哦,好。”
他早已搬去苏安沂家,与恋人同住,自然不会烦扰自己的住处,也想不起自己是有房子的。
白河眼里精光一闪,开玩笑地问:“你和对象住一起,就不记得自己的房子了?”
秦煦“嗯”了一声,心里警惕,对方似乎在试探什么,但他又不太确定。
白河又问:“就这么定一辈子了?”
“什么定一辈子?”
“你和那个人类恋人。”白河支着下巴,“打算做一辈子夫妻?”
小狗被夫妻这两个字晃得心神荡漾。
他面上故作冷淡:“嗯,就是他了。”
“人类的爱情很复杂的。”白河轻声细语,像课堂上最亲力亲为的老师。
秦煦拧了下眉:“不就是在一起一辈子,互相喜欢吗?这有什么复杂?”
“简单的爱情是不复杂。”白河顿了顿,“但感情没有不复杂的。喜欢和爱也不一样。”
“我爱他。”秦煦毫不犹豫地说。
白河轻叹:“你懂什么是爱吗?”
秦煦不太高兴。
白河又说:“你来人类世界太短了,把一切感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秦煦反驳:“简单的就不是感情吗?”
“……”
“所以为什么要让感情复杂?我把它看得简单了,你就说不是爱情。爱情可以很简单。”
白河沉默片刻,耸耸肩:“好吧,我说不过你。”
“但你有句话说得很对,爱情可以很简单,爱情越简单越快乐。”
秦煦皱眉:“你像在说,爱情不应该快乐。”
“我只知道,人类的所有的情感都不可能只有快乐。”白河说。
“那还有什么?”秦煦追问。
白河微笑:“那就要靠你自己去找了。你去人类世界太短了,爱情来得也太快了。或许你应该刚成年就去人类世界,但没有如果,享受爱情吧。”
神经兮兮的。秦煦心里嘀咕,还要说什么,对方却转移话题了。
“哎呀,这么说,我也算是你们的媒人了。”白河微笑着说。
秦煦没接住这个“人情世故”,疑惑地问:“为什么?”
白河哽了一下,差点忘了,这是一只社会化没多久的狗。
他调整好笑容,继续说:“如果不是我派给你这个任务,去到他的工作地点,然后碰见你对象,你们有机会发展吗?我这还不算媒人吗?”
秦煦更加疑惑:“这难道不是我自己的努力吗?让我对象喜欢上我了。”
白河:“……”
他轻咳一声:“确实,这是关键因素。”
秦煦意识到不对,不吭声了。
白河倒是不太在意,笑眯眯地问:“那是不是可以带来管理局做个登记了?”
“什么登记?”秦煦反应过来,“备案登记吗?”
白河点头,调侃道:“你想做什么登记?结婚登记?”
秦煦脸色微动:“局里有吗?”
白河还真被问住了。
他无奈地说:“局里搞这个干嘛?怕你们有财产纠纷还是干嘛?”
秦煦“哦”了声,显然有点失望。
白河这次是真被逗笑了,连着万年不变的嘴角弧度都上扬了几分。
“行了,感情好是好事,你找个时间把人带来管理局登记吧。顺便再送你对象个定位器,保护他的安全。”
“定位器?”秦煦警惕。
白河笑着说:“权限在你那里,可以关闭的。但手环的作用主要是保护他不受非生物侵扰,很实用的,遇上事你还能马上赶过去。”
秦煦眼睛一亮,管理局还有这种好东西?
“谢谢白主任。”
“不用谢,只要是有人类的新人来登记,我们都会送的。”白河摆手,“好了,还有其他事吗?”
“什么时候可以来?”秦煦问。
“都可以。”
“好的,我没什么事了。”秦煦站起身。
白河把自己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也站起身:“那我不留你了,期待你和你的爱人来管理局登记,我借这个机会,也认识认识。”
秦煦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对象你认识什么?
白河摸摸鼻子,心里感慨:这只狗去了人类世界,怎么就没学到一点人情世故呢-
回到家,秦煦把这件事告诉了苏安沂。
苏安沂倒没什么惊讶,对于这个“管理局”,他总能从对方嘴里听到,提及次数颇多。
“意思是,我要去做个登记,然后领个手环,对吗?”
“嗯嗯。”
“好啊,什么时间都可以。”
“这个周末?”秦煦抱住他的腰,晃啊晃,脸贴在对方脖颈。
“可以。”
“那就周六下午?”
“嗯。”苏安沂斜睨,“又要睡懒觉?”
“我喜欢早上起床的时候多抱抱你。”秦煦亲亲他的脸颊,撒娇道。
“嘴巴倒是很甜。”苏安沂轻笑,捏了下他的下巴。
秦煦无辜地看过去,把嘴怼过去:“那你亲一下,看看甜不甜?”
“从哪里学来的?”苏安沂乐得不行。
“电视剧。”秦煦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唇缝。
苏安沂微启唇,秦煦顺着就这个缝隙,舌头滑入他的口腔。
熟悉的柔软、湿润,微微的酥麻和痒意,拨动两颗心,羽毛般轻颤。
几声断断续续的闷哼,伴随着水声。
情愫在彼此的对视里流动,磁铁石将他们的唇再次吻合在一起。
苏安沂眼皮颤了颤,他的腰被对方紧紧禁锢住,清晰地感知到一切。
他闭上眼,任由思绪沉入翻滚的海洋里,身体好似波浪,是恋人轻柔的抚摸。
……
这星期的秦煦上班干劲十足,严美仪疑惑至极,问他是不是中彩票了,打算干完这票就辞职。
秦煦笑而不语,被严美仪打趣口风真紧。
期间,许育明来公司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好像辞职了。”孟影凑到秦煦耳边说。
秦煦歪了下头:“你怎么知道的?”
孟影挤眉弄眼:“我是谁?小灵通啊。”
严美仪给他个白眼:“他又去人事那边讨茶水,逗得那些美女咯咯笑,可不什么都知道嘛。”
孟影尴尬直笑,瞪了她一眼:“你可别乱说,我就路过。”
严美仪哼了声,不戳穿对方心里的小九九。
“哎,你别说,我觉得他走了,这公司的阴风才能消。”孟影感慨。
虽然流言纷纷扰扰,知道公司接二连三的凶杀案有结果了,但漩涡中心的人真离开了,那口阳气才真的一点点回来。
秦煦没什么感觉,偶尔他觉得自己和人类世界的链接,像一根触之即断的蛛丝。
可因为苏安沂的存在,才使得蛛丝源源不断地缠绕上来。
他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那只白虫子的报告很快就出了,管理局的做事向来讲究效率。秦煦出于礼貌和以往的做事风格,将报告送往岳卓成那里。
他来得不巧,岳卓成在审讯室和嫌疑人“喝茶”。
大概等了十分钟,他等来了许育明。
“秦煦。”他微笑着。
今天的许育明较之往日,显得精神极好。
他头发打理得当,领口锋利。黑灰色的长薄外套,垂在小腿肚的位置,深卡其的裤子,一双有点旧但勤于清洗的黑色皮鞋。
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秦煦意外:“哦,许育明。”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休息室里。
“你来找岳警官?”许育明问。
“对。”秦煦双手放在膝盖上,头上的白炽灯打下一道阴影。
“那很巧了。”
秦煦抬头看了看他。
许育明回视:“我也找岳警官。”
“哦,那要等一会儿了。”
许育明笑笑:“我不急。”
“……”秦煦没有搭理了。
“你呢?”
秦煦迟疑:“不急。”
“好的。”许育明点点头,“我还想,你要是着急,你先和岳警官说话呢。”
秦煦提醒:“我先来的。”
许育明意味不明地笑了。
砰——
大门被岳卓成几乎是撞开的。后面的阴影,还站着个低头的人,双手在前面垂着。
他看也没看秦煦,直奔许育明的位置,拽齐对方的衣领。
“许育明,你信息里说的都是真的?”
许育明被迫站起来,但他头发没有乱,笑容随之浮出:“哎,岳警官,还有别人呢。秦煦来得比我早,他找你有事,你先招呼他吧。”
神经病。秦煦心里说道,许育明不太正常了。
他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找乐子。
岳卓成没转头,依旧死死盯住许育明:“说话。”
许育明像在叹气:“对,我才是许之。我不是哥哥,我是弟弟。人都是我杀的。第一次杀人是在老家淮安,我动手的,什水村的无头尸体案还没破呢,被扔在坟头里,安着我们祖宗的碑。后来,来了这里,我总是生病,精神不正常,弄死好几个人,都是许育明替我收拾干净的。”
岳卓成眯起眼:“你有证据吗?”
“许育明”惊讶地看向他:“我现在不是送过来了吗?”
岳卓成没说话,“许育明”示意对方松手。
几秒后,岳卓成松了,“许育明”踉跄着后退几步。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叠老旧的报纸,准备递给岳卓成:“你们不是也很奇怪吗?为什么许之在老家的户口被销掉了?因为那是假证啊。”
岳卓成喘着粗气。
“许育明”一步一步向前,微笑:
“弟弟后悔‘死’了,他还想在世界活着。他求哥哥,于是哥哥答应弟弟,让他重新活过来。”
“后来哥哥也后悔了,偷偷活过来了。他很信守承诺,还是愿意担着‘死’的风险。”
“但弟弟是神经病,哥哥只能来收拾烂摊子了。”
“我对不起他。”
他没拿稳手里的报纸,掉了一块,刚好在秦煦脚边。
秦煦捡了起来,得到一句谢谢。
“哥……”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秦煦看过去,是“许之”。
他苍白的脸上被灯照出黑线,佝偻、瘦削,他盯着“许育明”。
“你该叫我弟弟。”一道微笑从“许育明”嘴角升起。
“许之”静静地站立,和“许育明”遥遥相望。
岳卓成直起腰:“他说的都是真的?”
“许之”缓慢地转过头:“他……”
“许育明”打断:“里面都是证据。”
“许之”疑惑:“你这么想进监狱?”
“许育明”摊手:“没办法,我每天都在接受良心的拷问。”
“许之”轻声说:“只有一次而已。”
“许育明”一怔。
“许之”说:“谢谢哥哥想替我承担罪名,心领了,但后面的人都是我杀的,包括村里的那些无赖。”
“许育明”抿唇:“你是为了我。”
“许之”有点怨怪地说:“我也良心不安嘛。你才一次,你看,你还要进来,亏大发了。”
“许育明”笑笑:“一次也是罪。”他彻底放松下来。他的心不安很久了,此刻,才像找到停靠的港湾。
“许之”为他开脱:“你不是故意的,爸爸打我打得太凶了,你为了我啊。”
“嗯,但我还是杀了人。”
“许之”叹着气说:“你下半辈子要在牢里过了,我可能先去地下等你。”
“许育明”很轻松:“监狱环境不好,说不定没多久,我也下去了。”
岳卓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打断道:“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空气寂静了瞬间,“许育明”如释重负,伸出双手,“来吧。”
他将等待法律的裁判。
但岳卓成没有,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许之”侧过头,朝岳卓成眨眼:“你看,我说得我没错吧,我弟弟太可爱了,做一点坏事就会良心有愧,非要来自首。”
“许育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秦煦也很懵,他听完所有的一切,脑子快被绕没了。
“我们会派人去什水村的调查你所说的一切。”岳卓成警告地看向“许之”。
“许之”微笑:“你们不是已经找到我说的证据了吗?”
他轻柔地问:“DNA吻合吗?”
“……吻合。”
“许育明”死死地皱起眉头,他喊了一声:“许育明。”
“许之”回头,灿烂一笑,像烟花般绽开。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温柔地说:“亲爱的弟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死老头是我弄死的,我亲眼盯着他咽气的,你只是在旁边一直尖叫,什么也没做,你甚至想拦住我,但我把你踹晕了。”
“本来我想自杀的,因为活着好累啊,天天这么痛。但看到你醒了,因为害怕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我觉得很有趣,我想,就算死了,也得要一个人记住我吧。我得不到的愧疚,不如你给我吧——”
他恶劣一笑,“这是你被妈妈带去城里过好日子,留下我一个人受苦的惩罚。”
“许育明”无措地睁大眼睛。
“许之”笑了笑:“对,你当时也是这副模样。”
他停顿了一下:“但你真善良,居然想去自首。怎么可以呢?你得带着愧疚活啊。我主动说我代替你去,你很不安地睡着了,第二天,我说你求我的事我答应了。你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看着我,不明白我说什么。我说我替你顶罪,我去死,你不用跪下来求我,你是我的弟弟,我总是要答应的。你以为自己做梦呢。”
“许育明”喃喃:“不对啊,我记得不是……”
“许之”笑得很大声,他唤了一遍又一遍的哥哥。
他说:“当时我也是喊了无数遍,几天过去,你就习惯了。我忽然不舍得死了,我想活下来了。你当哥哥真有意思。”
“许育明”只能重复:“……不是这样的。”
“许之”收敛了笑:“你真的记错了,看来我日复一日的重复是有效果的。”
“许育明”僵硬地往后退几步,没留神,绊倒在椅子上。
岳卓成复杂地看着他们。
走到门口,“许之”转过头,用满怀柔情的目光注视着“许育明”。
“之之。”他唤了对方的小名,“你以后用恨记我一辈子吧。”
——用愧疚太累了。
他还是自私,想要有人记他一辈子。
永远记得。意味着永远不会死亡。
“许育明”茫然地盯着白墙,没有回应。
秦煦无意间触碰到他的眼睛,像进到一片深渊,空茫茫的。
他想,这是白河说的人类世界复杂的感情吗?
爱的复杂?
秦煦赶紧摇头,别别别,这不得死一个啊。
他和苏安沂要好好活着,不能死。
就要简单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