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春江院。 ……
春江院。
桌上的鱼汤散发着浓醇的香味,丝丝缕缕的飘入屋内正收拾着的仆从们的鼻腔,引得一个接一个的咽了咽口水,眼神止不住的往桌子上瞟去。
这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也早已经把燕齐勾的不行,他坐到桌前就先盛了一碗喝了起来。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栾浮秋坐在他旁边,笑意盎然的看着他问道。
燕齐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个味儿。”
朝生在一旁笑着说道:“公子馋了这么久,可算是吃上了。我做了那么多次,可没见公子有哪一次能喝的像这样满足呢。”
“你做的也不差,只不过就是在口味上略有不同而已。”燕齐安慰道。
“重要的还是公子能吃的开心才是。”朝生说着用一口极为体谅人的语气道:“公子好这个汤,但若是每次想喝了都要来叨扰栾公子难免不太方便。不如我去跟栾公子的人请教一番,学学如何做,这样以后公子要是在外面想吃了的话,也能不用一直被馋虫勾着了。”
燕齐闻言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他转头看向栾浮秋,“你看……能不能……”
“不能。”对于两人话语间的亲近,栾浮秋语气里难免泄露了一丝不快,但好在他没忘记眼下博的燕齐的好感才是最重要的,“虽说这御厨是在我手下的,但这手艺做法可是祖传的,要不怎么能整个御膳房都只有他一人会做,这其中的秘方可都是不外传的。”
听了这话,燕齐觉得有些对又有些不对,他很想问上一句:你一个暴君也还在乎这些?
但若是这话问出来,难免显得不太尊重那厨子了。而且两人如今的关系还是少开玩笑少斗嘴为妙,不然要不关系闹的不愉快,要不关系更进一步的重归熟络,这俩后果都不是好的。
像是怕燕齐不开心,栾浮秋又说道:“ 你想喝的话无论何时都可以过来的,我记得你以前还很喜欢吃煎丝鱼肉和鸳鸯烧肉,擅做这几道菜的厨子都跟着来了的。既然你忙的话,那就每天来陪我吃顿饭吧,这样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如此一来,每日完任务般的跟燕齐相处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头疼了。于是燕齐点了点头。
朝生并不知两人身上蛊虫的事和三年的约定,见栾浮秋三言两语便说服了公子,心中对他的忌惮又增加了几分。嘴上却是识趣懂伊v索事的说道:“栾公子说的是,是朝生考虑不周了。”
燕齐见他面上有些懊恼,开口安慰道:“没事,你也是好心。”
仆从们把东西收拾好,便挨个退了下去。
燕齐看了看也没什么事了,便让朝生先退下去休息。
他自然是看出来了栾浮秋和朝生两人之间的不对付,而且朝生不能久站,与其站在这里侍候着还不如先回去休息。
“你当初……为什么会把朝生留在身边?”栾浮秋看着燕齐突然开口道。
燕齐喝汤的动作一顿,瓷白的汤匙在碗里轻晃,乳白色的鱼汤搅动散开一圈一圈涟漪,像是他起伏的思绪。
当年他回燕国,恰巧在路边见到了一身伤昏倒在路边的朝生,本来也不过是随手一救,本没想将他留在身边。只不过在马车上时,昏迷中迷糊的朝生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的不松手,燕齐没办法,只好在他身边呆着。
醒来后的朝生明显还记得他,知道是他出手相救后,更是对他极为依赖。但可能是因着奴隶的身份被圈养了多年,他对外极为没有安全感,见谁都是深深的防备着,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缩在燕齐身后。
一次在客栈里,祁疏跟燕齐说没必要留一个身子病弱没什么用的奴隶在身边,如今他身份尊贵,有那么多家世清白的上赶着伺候,干嘛自找麻烦的留个有病的在身边呢。
燕齐虽未曾考虑这么多,但确实也是没有留人在自己身边的打算,他还是习惯一个人,但还没开口门口便传来了动静。
当时也是巧,这番话被门外准备来找燕齐的朝生给听见了,惊急之下本就亏空没养好的人就晕了过去,这才打断了他们的话。
后来燕齐心里有些愧疚,便在房中等朝生醒来。醒来后的朝生一见着他眼泪就跟连串珠子似的落了下来,踉跄着从床上扑下来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求着自己不要扔下他。
燕齐看着那双带着绝望和哀伤的眼睛,忽然就想起了栾浮秋。
当年他听到满心依赖着的母亲亲口说出他不过是一个最终会被放弃的棋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绝望和哀伤吗?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那天燕齐不知怎么的就对朝生开口说出了,不会扔下他,就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的话。
再后来,朝生死倔的跟着燕齐从燕都去了边疆,他就像是一棵顽强的草,虽然看着弱小,但总是比别人都要坚强的多。边疆战场日日都会有死人,可能早上还和你谈笑风生的人下午就被割了脑袋,可能前晚上和你喝过酒的第二日身上就被箭扎满了全身。
而自己手下每日也有无数的人死去,被割脑袋,被箭刺穿。
燕齐有时都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早晚也会变态,杀人如麻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又怎么会正常呢?
幸好朝生一直在。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像一个灯塔一样,提醒着燕齐远在燕都还有家人,不至于让在满是血色和死亡的世界里迷失方向,也足以慰藉他空茫和孤寂的内心。
两人虽说是主仆关系,但早已如同兄弟一般,更不必说朝生还曾因为救他差点儿丧失了性命,到现在有着不能完全治愈的腿疾。
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不是三两句话便能说清楚的,燕齐更不可能跟栾浮秋说当初留朝生的具体缘由,而且也完全没必要说这么多。但这却是一个能让栾浮秋以后少针对朝生一些的契机。
“巧合而已。”燕齐说,“而且他还救过我的性命,我心中早已将他当成弟弟一般了。”
栾浮秋眉头微不可见的蹙紧了些,张嘴想要继续问,燕齐却放下了碗,便站起身便说道:“我先看折子了,你慢慢喝。”
见他明显不想多说,栾浮秋只好吞下了口中的话。
夜色渐浓,屋内的两人一人坐在桌案后低头看着折子,一人半靠在软榻上看着信件,和谐而安宁。
燕齐遇到不解的地方会开口问问栾浮秋的想法,栾浮秋毫不吝啬地说出自己的见解,并适当会以北越国发生过的事情当做案例进行讲解一番,而且讲述之时言简意赅,分析的更是鞭辟入里,让燕齐确实少做了不少无用功。
等把所有折子看完时已经到了亥时,虽说时候已经挺晚,但却比燕齐所预想的要早一些。
栾浮秋面上带了些倦意,燕齐才想起白日里他才身体不适过,熬到现在恐怕早已经累了。
“抱歉,是我忘了时间了。”燕齐带了些歉意的看着他,“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没事。今天我很开心,不仅跟你待了这么久,还帮到了你,今晚上我一定会做个好梦的。”栾浮秋带着笑意的看着他。
塌上侧卧着的人在灯光下看着格外的慵懒,精致好看的眉眼间满是轻松的笑意,唇角更是愉悦的勾起,整个人就像是一簇盛开的艳花,无形中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燕齐睫毛轻轻动了动,手下收拾折子的动作一顿,他转开目光,那像是带着甜意的话语却还是避无可避的飘进他耳朵里,向着他的心防而去。
“明日我去找你可好?”栾浮秋见他不说话,又问道。
“明日起床后我便要去宫里,估计得傍晚才回来。”燕齐说道。
栾浮秋面上有些失望,随即看了眼折子道:“明日还要看折子吗?”
燕齐点了点头,没说具体的事宜,只说道:“每日都要看的。”
栾浮秋又重新高兴起来,“那明日我等你,我让厨房给你做百合汤好吗?”
“都行,你看着弄就好。 ”燕齐不是很在意,现在他只想早点儿回去。
快速的收拾好,他便唤外面的仆从进来,把东西带回去。
栾浮秋见他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心里又有些不舍和失落涌上来,但却也知道此事不该急,需缓缓图之。
“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燕齐潦草的跟栾浮秋说完,便抬步走了。
随着门被合上,屋内又寂静了下来。
栾浮秋在榻上坐起身,从窗口向外看去,目光贪恋的落在燕齐背影上,眼睛肆无忌惮的在空中描摹着他的身形,忍不住抬起指尖像是要抬手触摸一般。
“一晚而已,明天就会再见了。”
“燕齐……燕齐……”
直至燕齐的背影在院子里消失,栾浮秋眼里的光亮渐渐熄灭,白日里朝生的话在他脑中回荡,使得那双凤眸里上涌起沉晦的暗色。
究竟是妄自尊大,还是有恃无恐呢?
这个朝生,倒是该让人去好好查查了。
第52章 第 52 章 第二日,燕齐下了早……
第二日,燕齐下了早朝后便进了御书房,午时跟爹娘一起吃了饭,下午又继续进了御书房。
按着燕扬风给他定的课后作业“上一休一”的标准,昨日带回去看折子了,今日便就不用了,还可以早些回去。
但如今燕齐身份不同以往,交际应酬也难免多了些,前几天刚赴了个军中跟随他多年的一个属下的婚宴,今日便又要去参加朝中同僚的饭局了。
虽说是饭局,但去的人也都是朝中相熟且跟燕齐年岁相差无多的同僚,因此倒也与好友聚会相差无几了。
兴致上来,燕齐又忘了前几天醉酒后头疼的遭罪劲儿,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但好在这次一起饮酒的酒量都不太行,他喝到最后也没醉的太厉害。
月上梢头,面带醉意的一群人从酒楼里出来,也没用身后的侍从搀扶,几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直走了一条曲线。
“燕将军,下次咱可还要再约,我定不会再输与你!”
“你快得了吧!在酒量上,你别说下次,就是下下次,你也赢不了燕将军!”
“就是,就你这一杯倒的,光我就能喝趴你十个。”
“谁说我一杯倒了?啊?我那……我那明明是好几杯!”
“哎,行行行,就你最能喝,就你最能喝。”
几人说着哄笑了起来,走的越发站不稳了些,跟在后面的侍从在旁边伸出手虚扶着,唯恐摔了哪个被怪罪下来。
“燕齐——”
从不远处传过来的唤声让燕齐抬了抬眼,门口马车边上站着的人也正在看向这边,看到他望过来的目光,栾浮秋嘴角一扬,露出个欢欣的笑来。
燕齐脚下动作一顿,跟身边人说了几句,在几人暗带深意的笑声中走向了栾浮秋这边。
“你怎么来了?”
栾浮秋听着这话不喜,“怎么,我不能来吗?”
燕齐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栾浮秋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心中暗恼怎么就没控制好心中所想。
看着燕齐伸手揉了揉额角,像是头疼的模样,栾浮秋手下意识的伸出手扶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胳臂,“我一直没等到你,有些担心。”
燕齐闻言一愣,侧头看了一眼栾浮秋,震惊中掺杂着怀疑。
担心?刚刚他莫非是幻听了?
栾浮秋被燕齐看的有些耳热,但心中又不免有些得意,虽然这样的话说起来难为情了些,但其实开口之后也没那么难嘛。
“是我的疏忽,忘记让人跟你说了。”燕齐缓过神来后说道。
栾浮秋摇了摇头,“无碍,你需要处理的事很多,我明白的。”
燕齐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栾浮秋,脸色依旧苍白带着病色,但眼睛却又亮亮的,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栾浮秋自是感受到了燕齐的目光,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果然,他喜欢听这样的话,也喜欢这样的自己。
燕齐没看出什么,便径自上了马车,在栾浮秋也上来之后,开口问道,“是朝生跟你说的我在这儿吗?”
听到燕齐说这人的名字,栾浮秋嘴角下沉了些,若非自己让人注意着,今日来接人的恐怕就是那个贱人而非自己了。
他没答话,沉默着凑近了燕齐。
燕齐余光看见栾浮秋朝自己伸出了手,他下意识向一侧一歪,躲过了他的触碰。
栾浮秋心里像被扎了一下一样,不舒服极了,嘴角骤然下沉,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马车悠悠的跑了起来,车厢里一片沉默,燕齐垂着眸子,栾浮秋目光下垂紧盯着燕齐。
两人像是对峙一样,两厢静默着。
最先动作的却是栾浮秋,他伸出手,同时开口道,“别动。”
燕齐还没说什么,带着凉意的指腹便落在了两侧太阳穴上,轻缓的力道打着圈在之上按揉着,慢慢消融了因醉酒带来的不适感。
因着按揉的姿势,两人都是侧身坐着,两人之间是正对着的姿势,离得很近。
燕齐眼睛里渐渐冒出些不解的疑惑来,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栾浮秋却又不太像是栾浮秋。
一个在大部分时候都全身是刺是棱角的人,却突然在一个不经意的寻常时候露出了柔软之处。
要知道在此之前,这样的柔软也只有在床上或者是在生病的时候才会显出来,而现在这两个前提条件都没有,现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寻常夜晚时间而已。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生病了?如果醉酒些微不适也算是生病的话。
那倒是也有那么一点儿可能。
燕齐被揉的舒服,疑惑也自顾自的解了,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顺理成章的享受起来。
栾浮秋见他懒懒的合上了眼,心中对他这样喜欢的紧,嘴角不禁又弯了起来,眼睛一错不错的看起了眼前人的眉眼。
目光流连着,最后停留在了燕齐耳下到脖颈处的那道狰狞的疤上,他眼睫颤了颤,眼睛里流露出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疼和后怕。
按揉着的手指一停,缓缓抬起落在了那道疤痕之上。
燕齐感受到额角的按揉停了下来,带着几分茫然的睁开了眼,栾浮秋心疼的眼眸就这样落在了他眼睛里。
“你当时……”栾浮秋嗓音颤抖,竟好似带了哽咽,“害怕吗?”
燕齐眸光在他眼睛上停滞了片刻,也沉默了片刻,忽然就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疼不疼呢?”
栾浮秋指尖轻动,凸起的疤痕在他指腹间略过,这样显眼不可忽视,必然是疼的。
甚至……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如此的话,那这世上便不会再有燕齐这个人了。
“怎么还哭了?”燕齐笑的吊儿郎当,像个不正经的纨绔少爷,他抬手指尖就落在了栾浮秋眼角,“眼睛这么红……”
栾浮秋抬眼看着他明明笑着却不带半分笑意的眼睛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来给他种下的蛊,唇瓣微张就吐出了几个字,“对不起……”
燕齐看着栾浮秋,目光落在那双微红的凤眸上,戏谑的笑缓缓收了起来,脸上变成了和眼里一样的没半分笑的模样。他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没说话,随后错开了看着眼前人的眸子。
栾浮秋眼睛更红了些,他突然就明白,燕齐或许是恨自己的。
但是,若是没有蛊虫,他就没半分能留下的燕齐的可能了。
两人之间又变成了对峙一般的沉默状态,虽然姿势依旧别扭着,但是谁也没再动,谁也没再说话。
不知走了多久,外面传来马的一声嘶鸣,马车猛然停了下来。
栾浮秋坐在左侧,身子不稳骤然向中间歪了下来,燕齐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扶他坐稳,向外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回道:“不知谁家的狗没拴好跑出来了,突然窜出来差点儿撞上。”
不是什么大事,说着马车又缓缓跑了起来。
车厢中两人沉默的气氛就此打破,燕齐松开了揽着栾浮秋的手,栾浮秋却伸手抓住了燕齐的衣服,俨然一副不准备退开的样子。
第53章 第 53 章 栾浮秋就这样抓着,……
栾浮秋就这样抓着,不开口也不推开。
燕齐见他一副被人定住了身的样子一下子突然就乐了,“你这干嘛?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栾浮秋手指动了动,不仅没放开反而越发抓紧了些。
燕齐低头瞥了眼,“放开,待会儿你要是坐不稳摔下去可别想拉着我。”
这话落下栾浮秋直接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随即把脸也埋在了他怀里。
燕齐眉头微蹙抬手就要把他给拉开,手还没落到栾浮秋身上呢,就听他又说了声对不起。
马车悠悠地来到将军府,几乎是刚停下外面就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朝生略带几分担忧的声音响起,“公子?”
燕齐低头看黏在自己怀里的栾浮秋,“还不起来吗?”
到了府门口已然没有了不起来的理由,而且记着燕齐那会儿的不愉,栾浮秋退开身子离开了那带着热意的怀抱。
燕齐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出了马车就看见眼巴巴正望着自己的朝生。
“公子!你可是又喝酒了?”朝生伸出手就要扶他下马车。
燕齐朝他摆手示意他起开,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你对爷未免太过没信心了,也不看爷是谁,今晚勉强算是个微醺吧。”
朝生还是伸出手虚扶了他一把,目光微不可见的向马车内看了眼,这一眼正好对上了栾浮秋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相交的目光一瞬便错开,两双眼睛里同时闪过几分不喜和厌恶。
“醒酒汤已经备好了,公子先回去喝些吧,以免明日头疼。”朝生道。
燕齐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了些困乏的懒意,“也好。”
马车里栾浮秋听着燕齐的声音逐渐远去,知道燕齐是不高兴了,不然不会连形式上的招呼都没打就进去了,想到今晚上的事他的面上不由有几分失落。
第二日下午,燕齐从宫中回来,在门口又看见了栾浮秋。
“我做了些吃的,你要去尝尝吗?”栾浮秋伸手拽住了燕齐的衣袖,亮着眼睛看他。
燕齐闻言一愣,“你……做的?”
栾浮秋点了点头,有些骄傲又有些期盼的说道:“我专门按你的口味学的,做了几次便成功了,连御厨都说味道不错。”
燕齐一时反而是找不到理由拒绝了,而且不得不说的是在栾浮秋的帮助下,他在奏疏的处理上确实学到了不少。
于是在门口等着的朝生还未开口说一句话,便眼睁睁的看着公子跟着栾浮秋走了,他咬紧了牙,暗骂栾浮秋是个爱勾人的妖精。
燕齐走了两步忽的想起昨天的事来,照常都是朝生去接他的,昨日去接他的却是栾浮秋。他们两人之间莫名气场不和,还是少接触为妙,不然头疼的倒是自己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朝生,这段时日你学着处理府中事务不免费心力,便早些休息吧,我这边你不用候着了。”
朝生抬头看向燕齐,在触及到燕齐带着柔意的目光和难言倦色的面庞时,微张的口闭上,吞下了想继续留下的话。然而看着两人的身影走远,眸子里的神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春江院中,燕齐看着桌上的两荤一素抬了抬眉,惊讶又好奇,“这都是你做的吗?”
栾浮秋拿起筷子给他碗里三道菜都夹了些,点了点头道:“都是偏甜口的,你尝尝。”
或许是本来就没抱多大期望,以致于不仅没有过咸过淡反而确实还挺合燕齐口味的几个菜入口后,让他脸上的惊讶更多了些,“这真是你做的?”
“味道还不错吧。”栾浮秋嘴角弯弯的,心情很是不错,不枉他今天费了一天功夫来学这几个菜,以后多学几日必然能更合燕齐的口味。
见他这副模样,燕齐心中有些复杂,他将目光从栾浮秋脸上移开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其实……你没必要做这些的。”我们之间并不合适。
栾浮秋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没了,抢先似的开口,语气里带了几分执拗:“我喜欢。”
喜欢你,喜欢做这些。不是没必要,更不是不合适。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而且你明明也不是对我毫无情意,那总有一日我便会让这不合适变为合适。
燕齐心中情绪难言,加上今日事多疲累,便就没再多说,低头吃起了饭。没过一会儿,眼前便伸过来一双筷子,碗里也多了些鱼肉,抬眸便对上栾浮秋重新带着笑意的一张脸。
栾浮秋本就长得夺目,带了笑后更显得明艳了些。以往高高在上的美人洗手作羹汤,然而燕齐看他好像当真是不仅没有不喜反而还挺享受的样子,心中顿时更加难言了些。
栾浮秋不时给燕齐夹菜,燕齐沉默的吃着,两人无言但却又莫名和谐的吃完了晚膳。
饭后两人坐在桌前,燕齐在看奏折,栾浮秋在看从北越传来的信件。像是上学时候的同桌一样,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遇到些问题便相互交流探讨,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月上中天,燕齐洗漱完,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今晚的栾浮秋,正常的不正常,他这样子一下子不作不找事儿反而自己还不太习惯了。
不过,这样倒是也不错,和谐相处,也省的自己费心处理麻烦事儿了。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燕齐渐渐习惯了出宫后去栾浮秋那儿吃饭,然后再一起“上晚自习”的日子。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更融洽了些,在处理公事之余,也会说一些日常的趣事。
这一日下了雨,风里都带了些冷意,毛毛细雨里都好似掺了些凉。
马车一如往常地停在王府前,燕齐仗着身强体壮无视细雨微风的跳下了马车,转眼就见到朝生站在门口,不仅没打伞连衣服都没多穿几件。
“不是说让你不要在这儿等了吗?今天还这么冷。”燕齐说着又拿出来马车上的伞。
头顶上的凉意被伞隔开,身旁的微热热意传来,朝生脸上带着笑意的望着燕齐,“我想见公子嘛。”
“我有什么好见的,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燕齐顺手把从马车上拿下来的衣服给他披上,“怎么也不让人拿伞,就这样淋着,你以为你跟我一样吗。”
朝生道:“本来雨都停了便没拿,后来想着公子快回来了就懒得差人拿了,雨刚下了一会儿,也没淋多久。”
燕齐带着他向府里走,“本就是下雨天还出来,可有腿疼?”
“还是老样子,习惯了也还好。”朝生满不在意的说着,还没说完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燕齐皱了皱眉,侧头看他,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上停留了几瞬,“等着再换个大夫给你看看。天凉就不要在外面多待了,回去喝碗姜汤,洗个热水澡,今晚早些休息。”
听这话朝生就明白燕齐是还要再去春江院的意思,纵然心中涌动着万分情绪,他面上却还是如常笑了笑,“晓得的,公子也是。”
燕齐点了点头,把伞给了身后的一个小厮,叮嘱了几句便在路口跟他分开了。
到了春江院,刚进门熟悉的鱼香味就飘进了鼻腔中,燕齐走到桌前就见到了正中央的金越鱼汤,香味随着热气不断逸散着。
“你这是做成了?”燕齐看向正走过来的栾浮秋。
半个月栾浮秋便说要学做金越鱼汤,但毕竟是老师傅的家传手艺,就算精细着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栾浮秋下了决心,说下一次让燕齐喝上的这鱼汤必然是要出自他手的。
不过栾浮秋在厨艺这方面竟然还真有些天赋,经他手上桌的这些菜,没一个是入不了口的,道道口味皆是不错。
“我说能做成那自然是能做成的。”栾浮秋骄矜的神色中透出些许自得,“今日天凉,就该喝些驱寒气的热鱼汤才是。”
燕齐点头称是,正好腹中饥饿,简单的静了静手便盛了碗喝起来,入口他眼睛就瞪大了几分,真是奇了,这味道几乎跟那御厨做的一般无二了。
用饭时,栾浮秋刻意没再屋里留人伺候,以免被打扰了两人相处时光,因此盛汤夹菜都是亲力亲为的。
栾浮秋见燕齐喜欢,嘴角也愉悦的勾了起来,在他喝完汤后,把挑好刺的鱼肉递了过去,“再尝尝这鱼肉。”
他神色自然,燕齐也没再说什么自己来的话,夹了块鱼肉吃了,且很捧场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这手艺堪比御厨了。”
栾浮秋被夸的心神俱乐,美滋滋的又把几块鱼肉的刺挑了个干净送到燕齐面前,“好吃就多吃些。”
“你也吃,你辛苦做的可别都让我吃了。”燕齐从挑好刺的鱼肉中夹了些又放回了栾浮秋盘子里。
栾浮秋神色一顿,继而细碎的笑意在眼里散开,点了点头嗯了声,这一声“嗯”尾声上扬,里面带着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燕齐实在饿的慌,加上鱼汤鱼肉滋味甚妙,便专心在吃上,没注意栾浮秋神色的变化。
栾浮秋这一顿饭吃的却是笑意一直未停,甚至好心情到了晚上燕齐走的时候也还没降下半分,出来送燕齐的时候步子都轻快很多,跟以往的不舍相比,今日他迫切的期待着明日的到来,期待明晚跟燕齐的再次相见。
想到这将近两个月来燕齐对自己态度的细微变化,栾浮秋的嘴角再次上扬了些,或许不合适变为合适的那一日会比自己预想中的来的早一些。
第54章 第 54 章 第二日,燕齐从宫里……
第二日,燕齐从宫里回来,在王府前见朝生没再出来等,欣慰的点了点头,孩子还是得多说几遍才听话。
进了王府没过一会儿就见着府里的大夫迎面走来,大夫身后的小童兢兢业业背着不小的药箱,两人一副刚看诊完的样子,燕齐皱眉问道:“府里谁生病了?”
大夫道:“是朝生,近几日天气寒凉发热,阴雨天又易引发他的腿疾,我便去给他看了看开了几副药。”
闻言燕齐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朝他摆了摆手便改道快步去了朝生的住处。
在门口处遇到了正准备端药进去的下人,燕齐伸手拿了过来让人下去,自己敲了敲门进去。
“把药放桌上就行,你出去吧。”朝生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的低哑。
燕齐没说话,端着药直接与越过屏风来到了床前。
朝生骤然抬眸,见到燕齐面上有些错愕,随即连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公子……”
见他面色惨白,脸颊潮红,眉目间尚且残余着痛色,燕齐紧皱着眉斥道:“不许乱动了,生病了还折腾什么。”
听着这关切的话语,朝生眼眶倏然一红,声音里都带了些哽咽,“是。”
“近几日便多休息吧,处理府中事物之事改日再学也行。”燕齐拿了个凳子坐到床边,“腿疼的厉害吗?”
问完燕齐也觉得自己这话白问,只要是疼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之说,“先喝药吧,可用膳了?”
朝生乖巧道:“方才喝了些粥。”
燕齐道:“吃清淡点儿也好,但肉类也是要吃的,生病了得多补充营养才对。”
“公子用膳了吗?”朝生接过药,喝了一口说道:“厨房一直备着菜呢,不如正好在这吃点儿吧。”
燕齐一时有些犹豫,栾浮秋应该还在等着自己。
朝生见状面上有些失落,拿着勺子的手来回在碗里动着,抿了抿唇道:“我好久都没跟公子一起用膳了。”
这段时间两人都忙着学习各自的事,跟以前相比确实相处的时间少了,加上生病想必更想要有人陪着,更别说这腿疾还是因为自己留下的,燕齐点了点头道:“就在这儿吃吧,你快趁热把药喝了。”
起身到外面让人去春江院通传声,又吩咐人把饭菜端上来,又过了一会儿,回到房中时朝生慢吞吞的一碗药喝了还没一半。
“多大了还嫌苦。”燕齐笑了声,伸出手露出一个盛着蜜饯的小盘子,“快吃一个,争取把剩下的半碗一口干了。”
朝生见到蜜饯眉眼一下子弯了起来,拿了两个放到口里吃的两颊鼓鼓的,“还是公子最好!”
外间饭菜端了上来,燕齐接过来朝生喝完的药碗,“你也过来再吃些吧,那点儿粥哪儿够顶一晚上的。”
朝生点了点头。
燕齐转身把药碗递给下人,然后净了净手准备用膳。
里间传来朝生起身的细碎声音,忽然一声闷哼响起,伴随着人倒地的声音,燕齐连忙转身向里走去,“怎么了?”
朝生跌倒在床前,一只手用力攥住了腿,指尖苍白,额角更是布了一层冷汗。
“可是腿疼?”燕齐蹲下身看他,“还能起来吗?”
朝生抿紧了唇,没有说话,撑在地上的一只手缓缓用力就要站起来,燕齐伸出一只手护在他身侧虚扶着,朝生刚直起身来,腿稍微动了动手就开始发颤,额上的汗也多了些。
“你别动了。”燕齐看不下去,直接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来到了桌前,“能坐稳吗?”
朝生点了点头,低垂的面容中似乎带着些郁色。
燕齐伸手安抚般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待会儿让人用热帕子给你敷一下,可能就是病中无力而已,别多想。”
“我知道的。”朝生抬头朝他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燕齐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下拉了拉,“不想笑就不要笑,丑死了。”
“是我让公子担心了,本来公子事情就多……”朝生垂着眸子,语气歉疚。
燕齐把筷子送到他手中,打断他的话,“也不许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好好养病,我就放心了。”
厨房备着的菜倒是荤素都有,就是这段时日口味被栾浮秋院子里的御厨养的叼了些,这会儿尝着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今日周小侯爷让人来府上送了帖子,说是五日后在自家的园子里设了宴,公子可要去吗?”朝生问道。
“周遇?”燕齐想了想,说道:“再说吧,还不知有没有空呢。”
朝生道:“前几日就听说周小侯爷得了匹好马,此番这宴便是以赏马为名设的。”
燕齐问:“倒是符合他一贯张扬的性子。可知道是什么马?”
“好像是匹蒙古马。”朝生见他有兴致,便说道:“听闻这马野性十足,很多试了都没能驯服。周小侯爷扬言这次若是谁能驯服成功,便把这马转送给那人。”
燕齐纳罕,“他倒是舍得。”
“周小侯爷不善武,这马送出去反倒比在他手里养着更好些,他又喜热闹,这次宴会倒是也不算亏。”朝生说着问道:“公子这是打算去了?”
燕齐点了点头,“我对这马确实挺感兴趣,等我把时间匀出来去看看。”
“公子也带着我去吧,我也想看看。”朝生软声道。
燕齐打趣他,“你跟我说这个就打着想去的意思吧。”
朝生朝他讨好的笑了笑,没有否认,“我也好奇嘛。”赴宴想必至少得好几个时辰,这次又有机会能跟公子多些时间相处了。
“你先把身体养好。”燕齐伸手用指节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否则一切免谈。”
朝生忙道:“我会的!公子说话算数!”
春江院。
桌上的菜热气蒸腾,桌旁的人却是连筷子也未动,只是冷脸坐着,一双眸子更是冷的如冰似雪,连带着周围候着的人都似被冰封了一样,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
蒸腾的热气消散,渐渐饭菜之上变冷,桌前的人动也未动。
半晌后,知道这晚膳是吃不上了,栾浮秋站起身来到了桌后,处理起公文来。然而落在公文之上的目光怔忡,一页文字许久都未看完,许久后都不曾有翻页声响起。
直至门口远远的传来脚步声,暗一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心想可算是来了。
燕齐进门就见着桌上一动未动的饭菜,他脚步一顿,继而看向端坐在桌后的栾浮秋,“怎么没吃?”
栾浮秋淡淡道:“没胃口。”
燕齐见状走到他跟前,低头看他,“不高兴啦?”
栾浮秋拿着公文的手紧了紧,唇瓣微抿,没有说话。
“这不是临时有事嘛,是我的错。”燕齐想了想道,“不如过几日带你出去玩,给你赔罪如何?”
栾浮秋放下公文,抬头看他,“去哪里玩儿?”
燕齐道:“你说了算,但是估计得午后傍晚的。”上午赴宴,下午出去玩儿,正好空出一天来就当放松了。
“你上午有约?”栾浮秋随口问着,鼻尖微动,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和熏香味,眸光一沉。
燕齐没多说,“要去赴个宴。”
栾浮秋细问道:“什么宴?”
燕齐道:“就一个赏马的宴会。”
见他不想多说,栾浮秋越觉古怪,“我也想去。”
燕齐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瞬,本能的不想朝生和栾浮秋撞上,心中刚要想理由拒绝,就听见栾浮秋开口说道:“我来燕国都没出去玩儿过几次,而且你刚刚答应过说听我的,我想去见识一下你们这儿的宴会是什么样子的。”
燕齐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后悔,张口刚要再说些什么,栾浮秋又道:“我跟你在一起会让你觉得丢人吗?为什么你一副不想让我去的样子。”
“没,哪儿有,想去就去。”燕齐未出口的话马上改了,暗恼栾浮秋真是变化之大,竟然不来硬的来软的了。
为避免多谈这个话题,燕齐转而道:“让人把饭菜热热吧,多少吃点。”
说完燕齐就感觉自己是个劝饭工具人,刚劝完那个,又劝这个,简直是人生多艰。
栾浮秋经过这段时日的领悟,知道一切适度的道理,倒也没有再多坚持,按他的话吩咐人把饭菜热了热。
饭菜热后端上来,栾浮秋看了一眼在一旁看奏疏的燕齐,“你要再吃一些吗?”
“不了,你自己吃吧,我看奏折。”燕齐头也不抬,一心想着早看完早睡觉。
栾浮秋嘴角平直了些,没再多说,站起身来走到饭桌前。
饭菜的香味传入口鼻中,栾浮秋却是没半分胃口,燕齐身上隐隐的药味和不同以往的熏香味让他心中极为膈应。
才一个多月朝生就安分不住了,当真是让人忍不住动杀心啊。
栾浮秋目光黑沉,桌后翻动奏疏的声音传来,眸光中的杀意倏然消散,他克制的握了握拳。
燕齐不喜他对那贱人动手。
眼下别的都不重要,唯有让燕齐对自己动心才是最重要的。燕齐的态度已然松动了许多,完全接纳自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栾浮秋暗吸了一口气,该沉住气才是。
第55章 第 55 章 五日后。 ……
五日后。
难得睡了个懒觉,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得知栾浮秋跟朝生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燕齐快步上了马车,“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
“没多久。”异口同声的两道回答让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不对了起来。
燕齐脚步一顿,看了眼各自站了两侧的栾浮秋和朝生,随即目不斜视的直直坐在了中间,凝滞的氛围下屁股刚沾上座儿他就闭上了眼睛,“还有点儿困,我再睡会儿。”
栾浮秋性子非常就算了,怎么朝生也不对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不能解的深仇大恨呢。
唉,但朝生确实跟栾浮秋无仇无怨,这样子也只能是因为自己所以才对栾浮秋不喜了。光是朝生就这样了,那爹娘对栾浮秋的态度岂不是得严肃更不喜。
果然,栾浮秋和自己当真不是良配,简直是各方面的不合适。
一路装睡,装到后面真的起了点儿睡意的时候,马车停下了,燕齐一下子睁开了眼。
不宜出门!今天就是不宜出门!
虽然心中些微烦躁,虽然想调转马车打道回府,但门口周遇的大嗓门已然传来,“将军来了啊!有些日子没见将军,没想到将军风采更胜从前啊!”
连马车帘子都还没掀开的的燕齐:“……”
朝生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周小侯爷还是像以前一样风趣幽默。”
“用我给他长脸来了这是,今日这马要是不落我手里我倒是亏了。”燕齐哗啦一声掀开帘子,堆起假笑出去。
周遇脸上的笑顿时更大了些,刚要说些什么就见着马车里眼生的栾浮秋,顿时面露好奇和揶揄,“将军这是……还带着美人?”
“你倒是眼尖。”燕齐用手拍开他想往里探的脑袋,“上等酒菜备上了没有?若是用寻常酒菜招待,这马车我可就不下去了。”
周遇话刚刚都传出去了,生怕他真走了自己没脸,连忙拽住他的衣服,“备着呢备着呢,我把我爹珍藏的酒都开了,专门为你留的。这可是单你一份的,旁人都没有的,你走了岂不是要便宜别人了。”
燕齐这次露出个真笑,跳下马车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匹蒙古马的一应东西也提前给我备好。”
周遇挑眉:“这么有信心?”
燕齐哼了一声,“舍我其谁?”
周遇闻言大笑,“好好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着瞥见马车上的栾浮秋和朝生下来,周遇的目光掠过他认识的朝生,停在容貌殊绝的栾浮秋身上。见他通身气度非凡,周遇面上带了些好奇的凑近燕齐,眨了眨眼让他介绍。
栾浮秋的身份燕齐又怎么能为他介绍,燕齐于是就装没看到。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一向眼睛落在人头顶上的栾浮秋竟然自己开口了,“您就是周小侯爷吧,在下姓栾,是燕齐的……知己好友。”
美人主动跟自己开口,周遇微愣,看了一眼身旁的燕齐,见他没什么反应,连忙露出个欢欣至极的笑来,“你好你好,若是在宴上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燕齐余光瞥见栾浮秋脸上还算正常的笑,眼底露出几分诧色,栾浮秋行事倒是越发让他摸不透了。
一阵沉默着朝生目光落在栾浮秋的笑脸上,心中冷嗤了声,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
三人进了园子,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世家公子,见燕齐进来,齐齐站起身来朝燕齐行礼,竞相过来攀谈。
本来燕齐自身军功卓越就足以引来众人的结交之意,再加上他未曾公布但京城中达官贵人中早已无人不知的太子身份,此番更是人一波又一波,无论是相熟的说过几句话的还是连面都没见过的,都来到了燕齐跟前。
但燕齐今天来可不是跟人结交的,他简单说了两句便打发了众人。周遇也适时的开口言领着众人去看今日的重头戏蒙古马。
燕齐身份摆在这儿,众人无意也不敢跟他争先,加上燕齐也无意将马相让于他人,便第一个上了。
蒙古马体型虽然不如别的马壮大,但四肢却是短的有力,胜在耐力十足,且环境适应性也强,不仅十分适合用来作战马,骑着到四处游玩也很不错。
要定了这匹马,燕齐便训起来没再留手,且这次他是备了足够的耐心来的,几个来回下来最终还是蒙古马败下了阵,随着燕齐的拉着缰绳的手乖顺的跑了起来。
朝生眼含崇拜的看着马场上纵马驰骋的燕齐,笑着大声喊道:“公子好厉害!”
有这句话开了头,场下的人也开始恭维起来,周遇在一旁略微惋惜的摇了摇头,“这么快就结束了,可真是没看头。”
但也知道燕齐不喜这些人别有用意的恭贺,以防待会儿他再次被围着,周遇招呼着一众人到附近去喝茶,毕竟设了宴时就考虑到了这局面,在马场不远还有别的游艺等着呢。
没一会儿马场外围只剩了栾浮秋和朝生还有几个伺候的下人,一下子倒是安静了下来。
栾浮秋见燕齐骑着马转了一圈过来,主动进了马场。
在燕齐走近停下的时候,栾浮秋仰起头看向燕齐,“燕齐,我也想骑一下试试。”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燕齐也没下马,就这样俯视着他,“这马太野,恐怕不行,让人再找一匹温顺些的吧。”
栾浮秋挑眉:“你小瞧我?”
燕齐道:“哪儿能啊,这不是安全起见嘛。”
栾浮秋直接朝他伸出手,“那你跟我一起。”
燕齐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在栾浮秋再次朝他甩了甩手的时候,笑了下向后退了退伸手把他给拉了上来。
栾浮秋坐在燕齐身前,燕齐双手揽住他一般越过他拽着缰绳,“这可是你自己要上来的,要是掉下去受伤了可不要赖我身上。”
马缓缓抬步走了起来,速度不是很快,跟刚刚完全放开了跑的架势完全不能相比。
栾浮秋身子后仰靠在他身上,声音里带着笑,“我要是掉下去了肯定是你没抱稳。”
感受到怀里人完全放松的身体,燕齐低头看他,“你这是要骑马还是玩儿?”
“骑马不就是玩儿。”栾浮秋就着这个姿势抬头,两人的脸靠的极近,几乎是马的速度稍微再快一些两人的脸就能相互碰触到的距离。
一俯一仰的两双眼睛视线相对,双双如同静止一样停留了几瞬,随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下移,落到对方翘起的嘴角上。
在草场上音调低了些许的哒哒的马蹄声悠然的响着,如同马上之人最初的心跳,然而不知何时心跳声跟哒哒声步调错乱了起来,变得乱了些急了些,咚咚的声音也大了些。
握在缰绳上的两双手移动着,渐渐交握在了一起,如同在为两双即将凑近的唇瓣作序。
燕齐此刻眼中只剩下怀里的这个人,脑海中的理性荡然无存,情感毫无预兆的战胜理智,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让他的胸腔也带了几分热度。
栾浮秋闭上了眼睛,心跳怦然,喜悦和欢愉让他的脸侧耳后都染上了桃红。然而就在还剩一指的距离,燕齐的吻就要落在自己唇瓣上的时候,马场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下人们关切的询问声,嘈杂而混乱。
手背上的温度骤然离去,环着自己的双手松开,身前的热度也一下子远去,只剩下了一片凉意。
栾浮秋怔怔的睁开眼睛,转头就见着从马上下去的燕齐扔下自己,快步朝着马场入口处跌坐在地上的朝生而去。
高大的身影放快的步伐中带着急切和关心,让栾浮秋燥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凉了下去。
周遇他们所在之处本来就离马场不远,这里的喧哗声很快就引来了周遇的注意,知道朝生的身份并非燕齐的侍从那么简单,他连忙走了过来。
燕齐走到马场入口处,皱着眉半蹲下去看着面带痛色的朝生,“怎么跌倒了?”
一旁的下人闻答道:“朝生公子刚刚想要进去,但不知怎的踉跄了下,腿撞到了马场门的栏杆上,便跌倒了。”
燕齐听着下人说朝生踉跄了下,便想到自前几日他跌倒在地上那次后,府里大夫说的朝生腿疾好似严重了些的话,顿时皱紧的的眉更是蹙的跟个小峰一样。
“公子,我没事,就是一时没注意而已。”朝生抬头朝燕齐笑了笑,面色却是苍白极了,那笑也是怎么看怎么勉强。
燕齐见他眉宇间带着痛色,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严肃着一张脸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边吩咐人将将军府上的大夫带来。
朝生被抱起来,吓住一般的低呼了一声,连忙揽住燕齐的脖子,唤了一声,“公子……”
马场上坐在马背上的栾浮秋冷冷的看着不远处发生的这一切,看着燕齐头也不回的背影,看着朝生揽在燕齐背上的双手,以及朝生那看向自己的如同战胜者一般的刺目的笑容。
明明无风,一股寒意却是袭上了栾浮秋全身,他冰凉的双手握紧了缰绳,死死的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不久前翘起的嘴角没了一丝弯起的弧度。
燕齐抱着朝生来到周遇备好的房间,将军府的府医还没来,但周遇叫人去唤的大夫几乎是前脚跟后脚的过来了。
把人放到床上,燕齐退开,给大夫腾地方。
周遇不知何时站到了一旁,斜着身子凑到燕齐耳边小声嘁嘁喳喳,“怎么回事啊?你这是后院起火了?”
燕齐瞥了眼他那张隐隐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脸,没说话。
周遇眼珠子一动,看了眼床上目光不时望向这里的朝生,心里不禁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期待,他走的时候可是注意到,马场上的那个美人眼神都快把燕齐的背影都要望穿了。
这等明争暗斗的戏码可是有不少精彩之处呢。
燕齐看向大夫和朝生所在的那边,目光凝滞了一会儿便放空起来,心神不受控的想到了栾浮秋。
纵然在有许多个不能和栾浮秋在一起的理由,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确实是对栾浮秋有好感的。
虽然栾浮秋脾气不好,性子偏执古怪,之前受困于北越皇宫之时也见识过了他的蛮横和不讲理,但如今好几年过去,或许是栾浮秋或多或少的有些变了,亦或者自己之前从未完全了解过他,总之,如今的栾浮秋对于燕齐来说,就像是又认识了一遍一样。
横暴恣睢却不昏聩的君王在处理政事上有着卓越的才能,幼时坎坷的经历也未能磨灭掉半分他智周万物的非凡才智。之前的栾浮秋浑身都是硬壳和尖刺,而现在的他却像是卸下了防备一样渐渐朝燕齐袒露出了内里的柔软和脆弱。
燕齐心底膈应着栾浮秋给自己下的能要自己命的蛊,却又不受控的对他身上的光辉和柔软松动了心。
若是当真要断的个干干净净的话,也许当初在离开北燕皇宫之时,就不该有那荒唐的一夜。
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这辈子注定是断不了了,既然如此,不若就随心而为,反正人活一辈子求得也就是个尽兴快活,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反倒是浪费大好光阴。
自顾自想开后,被理智压过的情欲再次涌起,且因着理智的让道,燕齐心底被压制的爱欲猛增,恨不得立马就见到栾浮秋,继续刚刚在马上未曾完成的事。
周遇一脸不解难懂的瞅着燕齐脸上突然冒出的笑,他看了看床上的朝生又看了看燕齐,还没等着想出个苗头,去将军府接府医的人回来了。
朝生的腿伤一向是府医在处理的,府医看了看朝生的腿,得出的结论跟周遇府上的大夫大差不离,就是撞了下并无大碍。
燕齐听了也放下了心,“没事就好。朝生,以后记得小心些,千万不能再莽撞了。”
朝生点了点头,“昨晚想着今天要出来玩,太开心了就睡得晚了些,就是没休息好才晃了一下神,以后不会了。”
“那你这待会儿可没得玩了。”燕齐笑着道,“虽然没大碍,但还是安稳着些吧,坐着喝喝茶吃吃点心。”
从府医说了朝生没什么事后,燕齐的心早已经飞了,简单说了几句后,便让朝生先自己玩儿着,然后就离开准备去找栾浮秋。
朝生见他脚步急切的离开,心中一紧,失落和酸涩齐齐涌上来,让他陡然升出了一种永远也抓不住公子了的预感来。
周遇的目光从朝生面上掠过,看着燕齐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可叹人间多是痴情人啊。
燕齐出了门后便朝着马场而去,然而到了马场却没发现熟悉的人影,抓了几个人问了句才知道栾浮秋竟然已经走了。
第56章 第 56 章 燕齐骑着新得的马回……
燕齐骑着新得的马回了将军府,进府后直奔春江院。
院子里极为寂静,负责洒扫的下人没一个在的,空旷的院子里只有一个暗一守在门口。
在燕国的这段时间暗一已经从暗卫变成了明卫,但那张脸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见到了燕齐也没见像那些小太监一样露出个谄媚的笑来,只是朝着燕齐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了半步,没半分阻拦的意思。
燕齐推开门,脚刚要落下就见地上满是碎瓷,大大小小的带着尖锐棱角的碎瓷几乎让人没了落脚的地儿。
他看了看,出神的想起了栾浮秋来时带的那好几车东西,里面估计有一大半都是用来摔着解气的瓷器。
小心避开着地上的碎瓷,燕齐缓步走进屋里,穿过屏风,就见着侧身坐在床上的栾浮秋。
但还没等露出个笑呢,栾浮秋垂在身侧正滴答着血的手就先闯入了燕齐的眼睛里,而手下方就是一片被血浸染的鲜红的青瓷。
“你的手怎么了?”燕齐也顾不得避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快步走到栾浮秋身前,蹲下身子去看他的手。
栾浮秋转过头怔愣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燕齐,眼底带着几分未曾反应过来的茫然。
燕齐捉住栾浮秋带着凉意的手腕,低头仔细看着他手上的伤处,只见那莹白的掌心赫然横着一道狰狞的口子,且伤口很深,血中都能看到外翻的皮肉。
低头看了眼地上边缘带着明显血迹的瓷片,燕齐便想到了栾浮秋是怎么伤着的了,碎瓷片虽然锋利,但轻轻一碰断然不会划出这么严重的伤口的,八成是用力握住瓷片伤到的。
想到栾浮秋在突然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燕齐心中骤然就有些复杂了起来。
站起身走到门口吩咐暗一拿水和伤药过来,燕齐转过头就对上了栾浮秋紧紧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而那秾丽的面上竟带着些不安。
看着有些可怜,像是没有安全感怕又被人扔下的猫儿。
燕齐身形一顿,无声叹了口气,在床上坐着的人的灼灼目光中缓缓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栾浮秋抬头看着燕齐,嗓音有些哑。
燕齐坐到栾浮秋身边,将他垂在身侧的手捉过来,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还在流出的血,“回来找你。”
栾浮秋眸子微微睁大,下意识地有些茫然和疑惑跟着重复了一遍,“回来……找我?”
燕齐侧眸看他,被他的目光看的心里一软,声音的调都降了几分,点了点头,“对啊。”
像是骤然从泥泞又让人窒息的地上飘上了半空,栾浮秋心跳失序的快了起来,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燕齐,唯恐是自己错看了眼前人脸上那抹柔意和……情意。
被栾浮秋灼灼的目光看的心头火热,燕齐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自制力,且他知道在此刻如何才能最好地安抚这人那颗不安又脆弱的心。
莹白细瘦的腕子被燕齐一拽,栾浮秋身子随之倾倒,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燕齐怀里。
栾浮秋心中突然就生起了一丝紧张,心跳的极快,连带着手脚都不受控的有些发起细颤,他眼睫抖了抖,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双唇也不知为何有些发干。
燕齐目光下垂,落在怀里人微张的唇瓣上,直直的看着那内里如编贝一样的皓齿和粉嫩的舌尖。
“燕齐……”栾浮秋的嗓音更哑了,像是被火灼烧的蒸腾掉了水分,一双凤眸也烧的发红,析出了水色。
燕齐捉住他手腕的五指一紧,本垂在右侧的手缓缓抬起放在了怀中那节劲瘦的腰上。
带着热意的触感明显的手落下的一瞬,栾浮秋就猛颤了下,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眼里的水色也霎时更红润了些。
燕齐轻笑了声,低头含住了怀里人柔软的唇,之前在马背上没落到实处的吻在此刻落下了。
纵然心中有所预料,但燕齐真正吻上来的那一刻,栾浮秋眼眸还是微微睁大了,心中的不可置信一瞬轰然四散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惊喜和欢悦。
栾浮秋伸出手近乎迫切的抱住了燕齐,力道之大恍若恨不得将自己跟他融合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将他们分开。
燕齐本就动情,加上这么多年堪称禁欲的生活,一时血气上头手上捉住栾浮秋手腕的力道就松了些,没想到这人竟是一点儿都不顾及伤口的手乱动起来。
“你真是克我的。”燕齐哑着嗓音退开,微微侧了侧头去看他的手,“小心些手,我可不想待会儿沾了一身血。”
栾浮秋却跟着伏倒在了燕齐身上,仰着头用一双莹润的凤眸紧盯着他,凑上前又要继续亲。
“栾浮秋。”燕齐沉了沉嗓音叫他。
栾浮秋眼睫颤了颤,抱着燕齐的双手最终还是松了下来,小心的将带上的手垂在了一旁。
门外已经等了一会儿的暗一极有眼色的在这个空当敲了敲门,在燕齐喊了一声进来后,把伤药拿进屋子放到了桌上,然后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燕齐看了看桌边的药,又低头看了眼像没了骨头一样靠在自己怀里的人。
栾浮秋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唇,垂下眸子从燕齐怀里退开。下一瞬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喉咙里的笑不受控的溢出来,让人听着心里麻麻的。
听着燕齐的这声笑,栾浮秋不知怎的就有些脸热,然而微抿起的唇瓣却是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燕齐起身走到桌边将药拿起来,在转身的时候,脑子里不期然就出现一个幼稚的猜想:栾浮秋现在一定在看着自己。
凭着一种自己也难以准确言明的心思,燕齐缓缓的转过身,果不其然就对上了栾浮秋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睛。
心跳骤然极速跳动起来,燕齐想,栾浮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以这样一种眼神看着自己,以这样一双能溢出爱意和欢喜的漂亮眼睛看着自己。
站在桌前的人忽然就快步走到了床边,弯腰狠狠吻上了床上坐着的人的唇,汹涌的爱意在此刻炸开,两人的心跳在吻中逐渐同频,无声又有声。
在热意四散,脑海逐渐就要被情意侵占的就要空白的时候,燕齐用手指抚了抚栾浮秋的脸侧,慢腾腾的退了开来。
喉结深深的滚动了几下,燕齐缓了片刻,蹲下身去看栾浮秋手上的伤。
经过栾浮秋的几番乱动,掌心的伤口又冒出些血,沿着掌纹散开,猩红的血迹显得伤口更狰狞了几分。
“不疼吗?”燕齐皱了皱眉,看着栾浮秋掌心这几道不浅的伤口,“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不想要这只手了。”
栾浮秋目光落在燕齐因担心心疼自己而紧皱的眉头上,想到他在此刻脑海中想的都是自己,心中不由丝丝缕缕地散出些愉悦开心来。
“疼的。”栾浮秋轻轻的开口,忍不住想让他更心疼自己些,但这句说完又像是怕他不信一样,又补充了句,“现在都还火辣辣的。”
被“火辣辣”的三个字莫名戳中了笑点,燕齐笑了声,抬头看他,“知道疼还握着碎瓷片啊。看你这伤口这么深这么多,以前我只知道你对别人狠,没想到你对自己也半点儿不心软。”
想到自己在燕齐身上下的蛊,栾浮秋眼神暗了暗,嘴角的笑也弱下几分。但是蛊虫是他们身上唯一永远也不会断掉的牵绊了,就算燕齐怨自己,这个蛊虫也是不能解掉的。
“这是最后一次了。”燕齐用手指捏了捏栾浮秋手腕,“以后我可不想再见到这样看着就疼的伤口了。”
栾浮秋见燕齐并没有提蛊虫的事,心里一松,在他温柔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燕齐说完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不过你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坏毛病,身上还有别的我没有看见的伤吗?”
栾浮秋摇了摇头,“没有了,就这一次的。”
在马场上眼看着本来抱着自己的燕齐转头抱着朝生离开,他心生嫉妒,但又慌乱害怕,害怕燕齐就此选择了朝生,离开自己,两人因着一个朝生的存在就像眼下这样就此分开,再也不会有可能在一起。
那时栾浮秋恨不得马上就让人去杀了朝生,让这个阻碍他和燕齐在一起的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脑海中燕齐警告般的话语却又像一盆凉水一样冲在了栾浮秋的心上,让他纵然心中再有多么容不下朝生也不敢去出手做些什么。
多种剧烈情绪冲击之下,栾浮秋几乎浑身颤抖,他却只能无济于事的看着燕齐离开,最终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回来自己发泄一番罢了。
但之前用来纾解郁气的方式却并没有那么管用了,即使摔完了所有能摔的瓷器栾浮秋心中依然难受极了,胸腔之中那东西痛的让他都快呼吸不过来,徒劳的张口发出的也只是带着哽咽的痛哼。
他疼的受不了了才用碎瓷片伤了自己,不过好在身体上的痛意倒是缓解了一些心中的痛,让他短暂得以呼吸平静下来。
栾浮秋现在就算是回想起来,心中还是抽搐了一下的疼,一时呼吸都有些不稳。
燕齐听栾浮秋呼吸急促了几分,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担心的看他,“怎么了?是我手重了吗?”
栾浮秋摇了摇头。
燕齐这才继续给他包扎,手上落下的力道到底还是又轻了些。
眼前的这一幕美好的不真实,温柔的燕齐也像是假象一样,恍惚间让栾浮秋以为是回到了几年前,又或者是在无数次在夜间醒来的梦里。
燕齐手上处理伤口的动作小心又轻柔,栾浮秋近乎痴醉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忽然伸出手碰了碰燕齐的脸。
指尖触感柔软温热,是真实的。
莫名被摸了一下的燕齐抬头,对上栾浮秋缠人的目光,心中一软,弯起唇角笑了笑。
“手受伤是因为心里太疼了。”栾浮秋乍然开口,眉心动了动露出些委屈和难过,“你抱着朝生离开的时候,我心里痛的就像是要死了一样,连呼吸喘气都是痛的。”
燕齐见他眼尾开始泛出红意,眸子里晃动着水色,说着话泪珠子就啪嗒一下落了下来,心里不禁也像是被一张大手抓了一下似的疼了起来。
“我实在是难受的受不了了。”栾浮秋本来想故意说着让燕齐心疼的,但真到了燕齐这样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子难过和委屈就像是吸了水的海绵的一样猛地膨胀起来了,他眼泪连串掉下,身子也因为情绪激动开始一抽一抽的,“只有手上疼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能喘得过气来,心里才没那么——”
未完的话语被猛然起身的燕齐堵在了唇齿中,栾浮秋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起伏的后背被一双大手慢慢拍着顺着,随之脸上的泪水也被一一吻去。
“不会了。”燕齐将吻落在栾浮秋湿漉漉的眼眸上,是安慰也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栾浮秋不放过眼下这个机会,“你不准再抱朝生,不止朝生,任何人也不可以,你只能抱我。”
燕齐对他心疼的不行,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不能太亲近朝生。”栾浮秋说完怕他不答应,又完善了一下说辞,“他喜欢你,你既然选择了我,就该和他保持距离。”
燕齐这次没干脆答应,面上有些犹豫迟疑,因为他自觉跟朝生之间的亲近一直是类似兄弟之间的那种,而且哪儿有那么多断袖,总不能断袖之间都是断袖吧。
没第一时间得到想要的答案,栾浮秋眸子一暗,眼睫上又开始润出水意,他向着燕齐身上贴了贴,口中说出的却是控诉的话,“你亲我难道不是想跟我在一起的意思吗?既然没这个意思,你回来找我做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去陪着朝生——”
燕齐张口还没等出声,栾浮秋的话赶串儿的吐出来,“还在这里抱我摸我,你难道就是来捉弄我的吗。”
虽然这样说着,但栾浮秋俨然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做派,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做到了极致。
燕齐被他猫儿炸毛的样子给弄的没了脾气,知道这人一向没安全感,燕齐也好好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自己跟朝生之间倒是没血缘关系,虽说情谊非常,但该有的距离感也还是要适当保持的,不然以朝生这个容易萌生情愫的年纪确实会不小心走错了路。
“好了。”燕齐摸了摸栾浮秋的头发,给他顺毛,“朝生当时腿受伤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么多年都未能好全,我难免心有愧疚,因此在他的事上有些失了分寸。不过你说的对,我之后会注意的,跟他保持一些适当的距离。”
第57章 第 57 章 那天栾浮秋说的那番……
那天栾浮秋说的那番话到底还是被燕齐记在了心里,在有心注意下,他渐渐也发现了朝生身上一些从前被忽略掉的细枝末节。
例如朝生总是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例如自己跟栾浮秋在一起时朝生那微微变得有些怏怏的神情。
虽然总会有借口来解释朝生对自己的感情不是爱情,不过只是一个缺爱的小子对哥哥过于黏人了些。
但燕齐却没法儿自欺欺人,人下意识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当初朝生拒绝住进封赏时被赐的宅子,非要留在将军府里时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
确实不该这样了,燕齐想,一个孩子不该因为自己就此走上一条错路,更何况那个人是朝生。
他好不容易从黑暗里走出来,在战场上吃了那么多苦如今还有了军功,怎么着也算的上是年轻有为了。朝生身上经受的苦难该就此结束,而不是再去从自己身上去受一些莫须有的伤害,他合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才是。
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以朝生的敏感他怎么可能没发现公子对自己的疏远。然而纵然他心底再酸涩难过,对日日和燕齐相处的栾浮秋再嫉妒不忿,他却终究还是没再做什么,也没有再拿能让燕齐心软的腿疾去做文章。
只是偶尔会看着抱着栾浮秋的燕齐晃神,目光久久不能从燕齐肆意开怀的笑容上移开,心中怦然又转瞬涩然。
可能是从上次赏马回来后,也可能是在更早之前公子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朝生就知道公子有些不一样了。
而最开始的变化,是在那个栾公子出现后,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但朝生知道公子的情绪变得多了些,喜怒愁乐都明显了许多。
看着公子被旁人牵动着心绪,看着像是色彩更加明亮了许多的公子,朝生曾经也像现在这样晃过神。
但那时朝生心有期盼和不甘,自认为终有一日自己也能变成那个能让公子变得更明媚的人。
而如今,朝生不知怎么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是不会变成那个人的。
不远处被燕齐横抱在怀里的栾浮秋瞥了一眼正看向这边的朝生,眼尾微微下垂,面上有些不高兴,随即他故意凑上前亲了一下燕齐的唇。
看上去十分暧昧,但事实上却是栾浮秋齿间用力轻咬了一下燕齐的嘴。
莫名被咬了一口有些吃痛的燕齐皱了皱眉,垂下头看向怀里这个罪魁祸首,“你嘴痒了?”
话说完燕齐就停下了迈步的脚,低头吻向了栾浮秋。
呼吸在一瞬间被掠夺,这个蛮横又霸道的吻让栾浮秋躲不开也不想躲,气息渐渐急促起来,胸膛起伏着想要获取更多气息,在他身子都软下来的时候,燕齐才停止了这个几乎凶狠的吻。
“舒服了没?还痒吗?”燕齐看着栾浮秋潋滟迷离的眸子,没忍住又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栾浮秋合上眼睛,任他亲吻,眼皮上落下的温柔让他笑出声来,“不痒了,燕神医。”
余光看见朝生转过身去离开的背影,燕齐无声叹了口气。
栾浮秋揽住燕齐脖子的手一紧,伸回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脸颊,语气不满,一脸的不高兴,“你心疼他了?”
“说什么呢。”燕齐在他手心里讨饶的蹭了蹭,“我光心疼你都心疼不过来呢,哪儿还有别人的份儿。”
栾浮秋哼了声,也没说对这答案满意不满意。
燕齐抱着他向自己院子里走,“安稳地放下你的心吧,朝生没个几天就去自己的宅子里住了,不会在这儿待太久的。”
栾浮秋看他,“真的?”
燕齐点了点头,“比真金还真。”
最近的日子过得极为快活顺畅,眼下连最后一麻烦都给彻底解决了,栾浮秋心情大好,嘴角勾着连眉眼都弯了起来。
暑气渐渐蒸腾,送去春迎来了夏。
燕齐对于处理政务一事上越来越上手,效率也是高了不少,因着在宫里都看完了,最近几天都没再把折子带回去过。
又是早下班的一天,燕齐乐滋滋的回府接上栾浮秋出去吃喝玩乐。
两人像往常一样尝了一家新开的饭馆的菜,虽然来吃的人少了些,让这家店看起来并不是很受欢迎的样子,但倒是正合燕齐的意。
前不久他太子的身份正式对外公布,意料之中又迎来送往的应酬了一大堆人,让他烦得很,眼下人少清净的地方正合他意。
而且算是个意外之喜,这家的菜做的很合燕齐口味,栾浮秋也挺喜欢,两人竟是默契的都多吃了些。
吃饱喝足后,牵着手的两人慢悠悠的走回府,一边说着话一边消食。
栾浮秋走着走着就开始往燕齐身上靠,身子七歪八扭的,整个人像是喝醉了一样。
燕齐步子也被他带的歪了几下后,幼稚的反过来向他身上贴,两人小孩子一样的互相较着劲,一不小心对视上噗嗤一声都笑了出来。
因着时辰挺晚了,这条路上走的人又一向不多,这会儿更是除了他们俩就没旁的人影了。
栾浮秋和燕齐互相看着对方,笑着笑着就吻了起来。
情动到来的突然,却是结束的迟缓。
燕齐喉结动了动,手掌顺着怀中人的长发,既是在安抚栾浮秋,也是在平复自己身心涌动的火热。
栾浮秋半阖着眼睛靠在燕齐身上,口唇微张气息不稳的喘着,感受到背后腰上两只手上炽热的温度,唇角不禁微微勾起。然而又想了什么,他面上的笑又落下几分,看上去有些失落和不舍。
抱着自己的双手一下子变紧了,燕齐低头疑惑地看向栾浮秋。
“燕齐。”栾浮秋脸颊在燕齐胸前蹭了蹭,小声道:“过几日我要回北越一趟。”
燕齐顺着他发丝的手一顿,思量着栾浮秋口中这句“回北越一趟”的含义,心中隐有猜测。
栾浮秋几乎没给燕齐说话的机会,话赶话的带着股子迫切的又说道:“你要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说着他紧紧的向着燕齐怀里拱了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燕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许找别人,也不许再让朝生贴上来。”
燕齐心里还未没等有别的情绪生起来呢,就被栾浮秋这蛮横霸道且极具占有欲的话给惹得笑起来,他伸手捧着怀里人微微泛着胭脂红的脸,低头亲了亲那双漂亮又勾人的凤眸,“知道了,我的辛奴。”
自从两人心意相通后,燕齐也只有在做那种事时会唤栾浮秋“辛奴”。
这会儿燕齐突然叫他辛奴,栾浮秋一下子就想到了两人做的那些放纵事上,全身血液霎时就感觉有些热了。
耳侧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笑,像是看透了他那处的反应,栾浮秋心生恼怒,正待要狠狠咬一口眼前这个始作俑者,嘴张开还没落下呢,身体骤然腾空,慌乱之下他连忙揽住了燕齐的脖子来稳住自己,“燕齐!”
燕齐抱着栾浮秋向自己怀里掂了掂,让他整个人都紧贴着自己,脚尖一点便运用轻功向着将军府而去。
身侧掠过的风吹起衣襟和发丝,燕齐低头瞥了眼栾浮秋贴在自己颈侧的脸还有紧紧环着自己脖子的双手,觉得他此刻怕掉下去紧贴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就像一只怕生的猫儿,可爱又可怜。
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燕齐忍不住开口撩拨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你什么时候走?”
“五日后。”栾浮秋说起这个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不想和燕齐分开,一天也不想。
燕齐抱着栾浮秋腰的手微动,指尖挠了挠手下劲瘦的腰身,在怀里人身子颤了一下后,笑声道:“那我们这几日可是要多黏糊黏糊,待会儿我就让人去宫里送信请假,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在府里陪你。”
“真的?”栾浮秋眼睛一亮,惊喜的看着燕齐。
“一天天的哪儿那么多真的假的。”燕齐瞥了他一眼,“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
银亮的月光从高处洒下,落在屋顶上,流泻到门窗里,细嫩的凝脂白玉在月光下透出一种出尘的美来,莹润的水色在其上流动着泛起光辉,直至晨光破晓,一切归于沉寂。
时光缓缓而逝,夏日的炎热总是让人容易心生燥意。
燕齐晃了晃脑袋重新看向手里的书,然而眼睛在看脑子却是没转,看了一会儿发现没看进去几个字后,燕齐果断放弃,带着几分烦躁的扔下书走到躺椅边上躺下。
脚下微微用力,躺椅慢慢悠悠地上下晃动起来,燕齐侧着脑袋看向窗外匆匆而过的飞鸟,眼神渐渐放空,脑海中不受控的又想起了今日在皇宫之中爹跟自己说的事。
北越来书说愿归顺西燕,但唯一一个条件便是求与燕齐成婚。
既说是“条件”,又说是“求”,燕齐想到爹说起此事时那张面无表情脸便笑了出来,栾浮秋可真是会,这态度摆的让人拒绝都找不出理由来。
笑着笑着燕齐忽然就叹了口气,眼帘微垂,看向身侧的目光带了几分黯淡。
栾浮秋离开竟然都有一个多月了,他的辛奴,真是让人不想都难啊。
第58章 第 58 章 日落半山,黄昏初临……
日落半山,黄昏初临,街边铺子里热热闹闹的正开始着这一日的第二波忙碌时段。
酒楼里来回跑的小二提着装好的饭菜来到门口,递给不知哪个府上来取的仆从,笑着转头就看见了慢悠悠正走着的燕齐。
小二脸上笑容更大了些,开口是熟络的语气,“好些日子没见着公子了,这些天酒楼里新上了好几道菜呢,不少人都说吃着爽口,公子可要进来尝尝?”
燕齐闲散的步子一停,本就是空着肚子出来的,走了半条街也没什么能勾起兴致的,眼下小二这么一说,索性也懒得再继续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了,“新出了几个菜啊?你跟我说说。”
“好嘞!”小二笑着回应,便跟燕齐一起往楼上他惯用的包间走,边细细的介绍着新上了什么菜,皆是什么食材什么口味。
虽然来这儿吃的客人很多,但菜上的并不慢,一边上着菜,燕齐一边吃着。
这个包间位置好,窗户临街,低头恰好就可以看到来往的人流,加上今晚月色正好,抬头远望银白圆润的月亮就能落到眼底。
许是真的如小二所说新上的几道菜口味不错,燕齐吃的有些饱便心生了些懒意,搬着凳子慢吞吞的挪到了窗边趴在窗沿上四下看着来往的人。
依靠长袖掩着悄悄牵手走过的年轻男女,互相琐碎的说着今日家长里短的老夫老妻,还有天真童趣的嬉笑着的可爱稚童。
羞怯的开怀的烦闷的一张张脸从街道上走过,带着各种情绪的声音交织着传入包间中,燕齐听着看着目光渐渐涣散开,昏昏欲睡的张嘴打了个哈欠。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大半铺子都熄了灯,街道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带着几分迷蒙的垂眼看着窗下的街道,恍惚间燕齐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酒楼门口。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睁大眼歪头又看了看,门口哪儿有什么人。
燕齐突然就有几分失落,也不知道栾浮秋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他跟着一起,连吃饭都变成走形式了。
郁闷了会儿,燕齐长叹了一口气后,摇了摇脑袋甩掉这些让人心情低落的愁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接着睡觉。
把凳子放回桌边,收拾好向门口刚走两步,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燕齐疑惑着开门,门刚打开一个缝,怀里猛的就扑上来一个人,熟悉的气息落入鼻腔,脖子上的一双手抱的紧紧的。
刚刚想念过得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燕齐眼眸微微睁大,眼底先于勾起的嘴角散开了喜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栾浮秋没回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在燕齐颈窝里蹭,蹭着蹭着就开始亲,从燕齐脸侧亲到嘴角,含糊的说着,“我好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
“我也想你。”燕齐伸手托住他的脸颊,默契的吻了上去。
打开的房门被燕齐重新合上,两人紧紧拥在一起,更盛的热意在房间中蔓延开。
窗外的街道人声稀少,夜渐渐静了下来。
栾浮秋没骨头一样的坐在燕齐腿上,整个人几乎不留缝隙的贴在他身上,一双手却是半点儿不安分,一会儿捏捏燕齐的手,一会儿不老实的探进燕齐衣襟里指尖乱动乱蹭。
燕齐捉住栾浮秋安分不下来的手,低头目光落在他难掩疲色的脸上,抬起手摸了摸他青黑的眼圈,“困了就睡会儿吧,我带你回去。”
“不要。”栾浮秋握住燕齐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歪着脑袋蹭了蹭,一双漂亮的凤眸看着他,“我还不困。”
燕齐低头亲他亮晶晶的眼睛,声音里溢出了笑,“撒谎。”
栾浮秋侧头吻他的掌心,“你多跟我亲近亲近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
燕齐低头瞥了一眼,这一眼瞬间就让栾浮秋彻底精神起来,前面的假话也在这一刻变成了真话。
“马车在外面吗?”燕齐突然问道。
栾浮秋点了点头。
“那走吧,回府。”燕齐捏了捏栾浮秋的脸颊,随后手下垂牵起他的手,转过身向外走。
栾浮秋唇角眉眼都耷拉了几分,不情不愿的被他牵着出门下楼,步子虽然老实,但手指像是跳舞似的挠着燕齐的掌心,时刻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楼下马车确实就在门口,时间已然晚了,路上行人屈指可数,安静又空旷。
两人上了马车,栾浮秋眼睛看也不看燕齐身边的地方,直直的就往他腿上坐。
腿上一沉,怀里就盈满了一个带着凉意的身体,燕齐笑了声伸手抱住栾浮秋,“怎么这么黏人?”
栾浮秋歪了歪身子贴在燕齐怀里,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控诉道:“你说的才都是谎话,你根本不想我。”
“这可就冤枉我了。”燕齐侧头咬他的耳朵,“你再不老实点儿,坐着可就硌得慌了。”
栾浮秋动了动,凑过去亲他,“我不信。”
许久不见的两人一下子就如同干柴烈火一般,燃起了情欲,从唇齿间蔓延到双手,噼里啪啦的蹭动了起来。
栾浮秋软着身子靠在燕齐身上,整个人跟卸了力一样,偏偏手还有意识的解开了燕齐的腰带还要往下伸,眼看着要走火,燕齐连忙捉住了他的手。
燕齐手上刻意用了些力气,栾浮秋挣动了下没能成功,没能如意的人一双带着水色的凤眸眨了眨,看着燕齐的脸上迷茫又有些不满。
看他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燕齐没忍住又亲了下栾浮秋,低声轻哄道:“乖辛奴,忍一忍,等会儿回去再继续。”
“难受。”栾浮秋动了动身子,边哑着嗓子小声哼哼边在燕齐身上蹭着,“我忍不了……”
“你帮帮我……”栾浮秋胡乱地在燕齐脸和脖子上亲着,抓住他的手就往下拽,“燕齐……帮帮我……”
燕齐被他磨的不行,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也要被折磨坏了,“你净带坏我。”说着把怀里人往自己身上紧了紧,手上松了力气任他牵引着放到了那个地方。
收敛着气息的暗一面不改色的赶着马车从燕将军府门口路过,整个过程稳得不能再稳。
一路无人,马车顺畅地行着,又拐过一个熟悉的弯后马车内的动静停了下来。
栾浮秋喘息未定地趴在燕齐怀里,额头上的薄汗带着些凉意,然而贴着的肌肤却又是灼热的,跟呼出的气息一样让燕齐心里发乱。
燕齐低头看着怀里因垂眸而显得异常乖顺的人,伸出手顺着他的背抚了抚,“可是舒服了?”
栾浮秋没说话,只是跟他五指相扣的手紧了紧。
安静的夜里呼吸声也清晰可闻,栾浮秋气息渐渐平复了下去后,没过多久,马车也到将军府了。
燕齐抱着栾浮秋下了马车,将外袍盖在怀里人身上,直接带人回了自己院子。
一路上栾浮秋合着眼很是安静,回了房间准备把人放到床上时,燕齐才发现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虽然睡着了,但揽着自己脖子的一双手倒是依旧很紧,把人放在床上后手都没带松开的。若非栾浮秋气息平稳均匀,燕齐都要怀疑他在假睡了。
“栾浮秋。”燕齐轻叫了声。
怀里的人眉头微蹙,像是被扰了睡梦有些不满,然而眼睛依旧未睁开。
燕齐沉默的看着在自己怀里安然睡着人一会儿,叹了口气只能跟他一起躺在了床上。
无奈这个姿势实在不舒服,燕齐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没坚持下去,歪头就开始亲栾浮秋的脸,本以为他会不耐烦的伸手推开自己,没想到亲了一会儿栾浮秋也就是侧了侧脸躲开。
最终实在没辙了的燕齐开始伸手把脖子上的手给拿下来,若是真要这样一晚上,明天他的脖子估计就不是自己的了。
栾浮秋不出意料的醒了。
不知是因为酣睡还是因为那会儿的情事,他脸上还带着些薄红,此时迷蒙的睁开眸子,微蹙的眉间让他看上去有些被扰醒的委屈。
“不是说不困?”燕齐见他这副可爱样子就想逗他,“这是谁睡着了还抱着我不撒手呢?”
栾浮秋眨了眨眼,还未从残存的睡意里醒过神来,抱着燕齐脖子的手却是不仅没松反而又紧了些。
燕齐低头作势要吻他,栾浮秋下一瞬便配合的微微仰了仰头,闭上了眼睛。
看着栾浮秋毫不设防的依赖着自己的模样,燕齐要落下的吻在半路停了下来,他摸了摸栾浮秋的脸,突然开口问道:“你会后悔吗?”
后悔就这样不战而降的归顺了燕国,后悔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皇位来到了一个曾欺骗过自己的人身边。
栾浮秋睁开眼睛,看着燕齐的目光渐渐清明,在燕齐认真注视着的目光里,他凑上去将这个吻落到了实处,语气真挚,“不后悔,你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燕齐扶住栾浮秋的背,加深了这个吻。
“燕齐……”栾浮秋呢喃着,“权势地位于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他整个人像燕齐怀里贴着,像是要急于跟他融为一体永不分开一样,语气眷恋又依赖,隐隐又夹杂着一丝疯狂,“只有你,只有你是不一样的,没有你我会死的。”
明明母蛊在栾浮秋身上,燕齐身上的是子蛊,然而这句话说出却又像是主导权在燕齐身上一样。
但说这话的人是栾浮秋,燕齐本该反驳的话忽然就化在了喉中。
“那你就不怕我三心二意?亦或是变心找了别人?”燕齐捏住他的后颈,戏谑的说道。
栾浮秋唇齿间用力地在燕齐唇瓣上咬了一口,霎时两人口中都散开了血腥味。
“哎。”燕齐吃痛后退,“干嘛呀,出血了都。”
栾浮秋手紧紧抱着燕齐不让他躲,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唇瓣上溢出的血,痴痴道:“你心里只能有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燕齐伸出两只手挤压栾浮秋的脸,“怎么老是死啊杀的,净说些不让人活的话,你走的是反派路子吧。”
“谁让你先说这些我不喜欢的话的。”栾浮秋的脸被挤,嘴一下子嘟了起来,刚才还恶狠狠的模样骤然杀伤力大减,整个人多了些反差的软萌可爱。
燕齐在他脸上乱亲了亲,带血的唇瓣在他脸上留下几个浅淡的红点,“说这些也可爱,辛奴这么可爱我简直喜欢都喜欢不过来呢。”
窗外寂静,窗内帐中暧昧声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