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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光线柔软地渗进病房。


    陈玦坐在床沿, 一动不动,指尖还覆着他的手背,指腹下传来微妙的脉动, 像冰面下渐渐浮起的暖流。


    又过了几秒,顾思意微微偏了下头, 嘴唇动了动, 呼吸机的管线轻轻震颤了一下。


    陈玦猛地攥紧他的手指:“……思意?”


    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睛, 终于慢慢睁开。


    顾思意迷茫地看着他,又缓缓眨了眨眼, 极慢地出声,喉咙干涩:“哥哥……”他先喊了声,视线落在对方此刻的形象上?。


    陈玦骤然?全身一僵,呼吸都漏跳了一拍,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涌上?一丝血色, 瞳孔微微扩张,眼底的红血丝显得触目惊心,变得湿润起来。


    脸上?的胡子好几天没有刮, 都是胡茬。


    “你醒了,”陈玦声音里夹杂着克制不住的颤抖,紧接着回神,迅速起身按响了病床旁的呼叫铃, 转身向?病房外大声喊道,“医生,他醒了!”


    顾思意转了下头, 脑子慢半拍地分析出现在的情况,声音哑道:“我?们、是不是……车祸、了,你怎么没有刮胡子……你受伤了么?”他伸手试图碰触陈玦, 但没什么力气,抬不起手。


    记忆停留在最后一秒,是陈玦下意识扑过来,将安全带拽到了最极端。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玻璃碎裂迸发开来,脑袋随即撞击上?去,然?后一切就归于黑暗。


    很快,医生匆忙进病房,检查完生命体征后点?头安抚两人?道:“病人?情况稳定,意识恢复是好现象,再?观察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一旁,护士开始有条不紊地操作医疗设备,陈玦始终站在一旁,偶尔坐下,紧握顾思意的手,眼睛盯着医疗仪器上?的数字。


    顾思意醒了一阵,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转头问医生:“他没问题吧?他也受伤了……他可能比我?严重,你们查仔细了吗?”


    他不太放心欧洲的赤脚医生。


    医生看了一眼陈玦:“他身体状况不错,只是擦伤和失血,休息一下就好。”


    顾思意这才彻底放心,闭上?眼睛又睡了一会儿。


    接下来的检查流程繁琐但迅速,顾思意在连续多次检查后情况越发稳定,精神也明?显恢复。


    下午的病房里,陈玦拿着勺子喂他吃东西。


    顾思意皱了皱眉:“法国人?做饭也不怎么好吃。”


    陈玦低头说?:“别让法国人?听见?,晚上?我?给你换个中?餐厨师来。”


    顾思意点?点?头,说?好。


    陈玦:“想不想吃冰淇淋?”


    顾思意眼睛一亮:“想!”


    陈玦转身走?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摇了摇头:“医生说?不行。”


    顾思意叹口气:“那你干嘛问我?要不要吃?故意馋的吗?”


    陈玦低声笑:“不是故意的,忘记了这回事。”他虽然?看似有条不紊处理了很多事,可几乎精神已经到临界点?了。


    但还不想睡觉,怕闭上?眼醒过来一切又变了,每当他闭眼时,除了浮现卡车撞上?来的画面,就是回到小时候的书房,小思意咚地砸在了地毯上?,满头是血。


    而且陈玦现在还在等?电话消息。


    顾思意精神旺盛不是盖的,他抬手,示意陈玦坐在自己的病床上?:“你过来嘛,我?们贴贴。”


    陈玦犹豫了下,动作很小心,侧身坐了上?去,但不是很敢碰他,因为顾思意送到医院急救的时候身上?就有缝合伤口,虽然?范围不大,但陈玦还是不敢。


    病床窄,顾思意手上?还在输液。


    他将没输液的手,放在了陈玦的腿上?,和他的手握在一起,然?后闭上?了眼睛。


    顾思意轻声说?:“我?想睡一觉,你也睡。”


    陈玦顿了下,说?:“你睡了三天还睡觉?”他抬手拨开顾思意头上?的伤口,创口很小,医生技术顶尖,只有两厘米左右范围清创包扎。


    陈玦不太确定:“你应该没问题?”他感觉顾思意可能有点?嗜睡,正要按铃叫医生来问,顾思意打住他的手背:“我?没有问题!别喊。”


    顾思意看着他:“你照镜子了吗?”


    陈玦:“……怎么,有胡子不帅了吗?”他摸了下手机。


    顾思意认真地打量:“倒不是,变成熟了一点?而已,还是很帅。你看你眼睛,别熬夜了,是不是这几天没睡?”


    他只是想让陈玦休息一下而已。


    陈玦望着他几秒,“嗯”了一声,把眼睛闭上?了,用很低很嘶哑的嗓音道:“思意,我?等下再去刮胡子好吗。”


    “你先睡吧,我?不觉得你有胡子就不帅了,别在意这个,我?们好好睡觉。”


    顾思意也不太敢靠在陈玦身上?,怕他身上?有外伤,于是两个人?胳膊贴着胳膊,顾思意平躺,陈玦微微侧身,额头抵着他的手臂,鼻骨蹭在顾思意的病号服上?,骨骼分明的脚脖子露在病床外面。


    大概半分钟不到,陈玦就迅速进入了睡眠状态。


    顾思意注视他十几分钟,轻轻地,把屁股挪出病床,给陈玦腾空间。


    他抬起胳膊,非常非常小心地,环在了陈玦的腰上?,有点?像保护一样把他整个脑袋揽在怀里。同时顾思意感觉自己身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脑袋也发晕,但思维相当活跃,一面思考车祸的原因,一面纠结自己的作业。


    因为他刚刚没有问陈玦,自己的电脑还好不好,文件有没有保存……虽然?有云保存,但那个盘山路没信号吧……


    顾思意现在真的很着急,可也忍着没有把陈玦弄醒,自己脑子里疯狂地回忆在车上?他有没有Crtrl+S。


    毕竟他手机已经裂屏,就搁在一旁,陈玦说?用他的指纹解锁过,看见?了张疏桐的消息,怕她担心,就帮他回了。


    陈玦大概睡了三个小时,忽然?醒了。


    顾思意单手在玩手机,手背上?还有留置针。


    陈玦睁开眼,蹙眉,伸手,声音还是很哑:“不怕针戳进去么?”


    “你醒了啊!”顾思意高兴地把手机交给他,观察他的眼睛,“睡得好么?我?这是留置针,没事的。”


    “裂屏成这样还玩?”陈玦虽然?是在说?他,但语气很温柔。


    “要开学了嘛,要看邮件的。没玩哦。”顾思意说?。


    陈玦点?头,说?等?下去给他买新的。随即僵硬地坐起身,看见?顾思意半个身子都在外面,陈玦说?:“我?挤你了吗?”


    顾思意说?没有:“床太窄了,这是VIP病房吧,怎么这样。”


    陈玦下床:“这是法国农村。”


    “哦。”


    所?幸两个人?都不是很致命的伤,不然?乡村大夫也救不了。


    顾思意看他进卫生间,问他:“对了,我?电脑呢?”


    陈玦在找自己的剃须刀,扭头:“这样了还要赶论文?”


    顾思意认真道:“过几天不是要回去上?课了吗,我?的论文还没交呢,我?先去申请延期,你把医疗报告什么的发我?,我?发给教授。”


    陈玦摇了摇头,把他的包拿过来,对顾思意说?:“我?帮你写算了。”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自己可以。”顾思意打开一看,电脑因为放在电脑包里,居然?完好无损,还能正常开机。


    顾思意长?松一口气:“还好我?的文件还在,不然?我?去死。”


    陈玦一把捏住他的嘴,皱紧了眉心:“别那么说?话。”


    两人?四目相对。


    顾思意认错:“对不起。”


    顾思意恢复得很快,精神头越来越足,又问:“肇事司机是谁?我?们要索赔的。保险是全的吗?是吧,我?们在机场确认吧,保险公司应该不会拒赔吧?不然?你告他们到破产。”


    陈玦这会儿已经刮干净胡子出来了,换了件衣服,人?一清爽,就恢复了往日?的英俊。


    他跟他顾思意了句还在调查。这时手机也来了新电话,陈玦大步去阳台接,但窗户没关,顾思意靠在枕头上?,听见?外面电话里时不时提及一些关键词,忍不住眉头微蹙。


    等?他挂了电话进来,顾思意才低声道:“是谁做的?这不是意外对吧?”


    陈玦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故意的,我?怀疑是针对我?们的。”


    顾思意摸了摸下巴:“我?思考了一下,我?有几个怀疑对象,一个是马克·布朗,还有一个是格兰特,最后一个是戴维斯,但我?对他的怀疑浓度只有百分之二十,虽然?戴维斯特别讨厌我?,但好像不至于要杀了我?吧。还是你得罪的人?风险更高。”


    由于陈玦工作的时候,顾思意偶尔会旁观,导致他也知道陈玦有几个仇家。


    被陈玦不小心整破产的人?估计还不少。


    顾思意分析道:“撞过来的那辆车冲得很急,但最后没有掉下悬崖,说?明?肇事司机也不想死,这可能会导致他因为惯性也冲下悬崖。那么这个被雇佣的肇事司机,很大概率不是什么亡命徒。”


    他慢慢整理着思路,目光清明?:“这种人?通常是临时雇佣的,报酬高,很快拿钱办事,最好拿不到确凿证据就直接消失,多半有案底,但是处理手法又不算干净,我?想应该没有花太多钱。”


    陈玦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根据警方对事故车辆的分析,对方的目标似乎是你,而不是我?。”


    顾思意问号:“针对我??我?没得罪过谁吧……”


    陈玦缓缓开口:“撞击方向?是针对副驾的,但也有可能不是。”


    顾思意:“什么意思啊?”


    陈玦眸色深沉,声音压得很低:“撞向?副驾,看起来像是冲着你,但也有可能是障眼法。换句话说?——只要撞上?来,不管谁死谁伤,都算达到目的。”


    “……也就是说?,”顾思意喃喃,“他们不是单纯要害我?,而是要把我?们俩一起收拾了?”


    陈玦没有回答,只是很轻地敛了下眸,默认了这个推测。


    空气安静了几秒,顾思意深思半晌道:“我?根本没得罪过谁,最多最多就是——在辩论社得罪过几个英国佬,不是吧……大家合法吵架而已,我?承认我?有时候说?话很不客气,有点?歧视人?,但不至于跨国杀人?吧?”


    陈玦:“普通怨气,不会上?升到这个程度。只有利益或巨大隐患,才会让人?冒险动手。”


    “思意,”陈玦忽然?喊他,顾思意抬头,听见?陈玦一字一句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无论是谁动的手,盯上?的也不可能是你。是我?把你卷进来了。”


    顾思意说?:“没事,我?不怕和你一起……嗯。”他没好说?出那个“死”字,望着陈玦轻道,“哥哥……你不要自责,这种意外,我?们漫长?的人?生里总会发生一两次的。但也就一两次了,再?也不会有了。我?们会一起活到七十岁的。”


    “再?也不会有了……”陈玦指尖迟疑片刻,缓缓落在了顾思意的后脑勺上?。


    掌心覆下那片柔软时,他眼底隐藏的情绪忽然?暴露出来,被顾思意看见?。


    那是一种极深的庆幸,夹杂着后怕、以及差点?失控的情绪,从?他极致克制的呼吸里溢了出来。


    他几乎不会从?陈玦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他感觉陈玦好像要哭了。


    陈玦用力抿了抿唇,对他重复地说?对不起,嗓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他低头用额头碰顾思意的耳朵,把脸上?的情绪都藏了起来,但声音里藏不住:“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有事。”


    顾思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用很有活力地声音回答:“我?们活到八十岁吧,刚才想了想,七十岁短了一点?。再?多爱十年。一百年也不是不可以。你觉得呢?”


    他怕太老了会互相忘记,所?以顾思意觉得七十就很好。


    转眼,两天后,顾思意已经换到了巴黎继续住院观察。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严重到非得继续躺在医院的地步,医生甚至已经隐晦地表达了:“如?果你们愿意回家,也是完全可以的,留在医院里并没有额外的好处。”


    陈玦对医生的话没有太多反应,只淡淡回了句:“再?住几天吧。”


    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意图,顾思意其实也知道。陈玦仍然?在密切监视着几个嫌疑人?,巴黎的位置相对安全些,这也是他选择继续住院的真实原因。


    晚上?,陈玦在病房外阳台上?接完电话,神色凝重地回到房间里,顾思意靠在病床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处理邮件,见?陈玦进门,才抬起头来问道:“你和韦德讨论得怎么样了?”


    陈玦将手机揣进口袋,声音低了点?:“你分析得没错。这个幕后凶手应该没什么脑子,或者说?,聪明?得很有限。”


    他拉开椅子坐到床边,继续低声道:“如?果他足够聪明?,我?们两个大概现在已经不在这儿了。这种方式报复,有明?显的情绪化特征。他没能做到完美掩盖痕迹,连雇佣的司机都只是个普通人?……可以说?,他大概率只是一个蠢货,一个报复心重的混球。”


    顾思意:“那不就是那个布朗?”


    陈玦神情并未放松:“不能百分百确定,因为像他一样的蠢货我?名?单上?还有几个。选择在欧洲动手,而不是英国,说?明?他很清楚在英国可能会引发更多问题或暴露更多线索。这里也有几个问题。第一,嫌疑人?里目前剩下的,只有马克、格兰特、威尔第,他们都有威胁我?的前科。还有你提到的戴维斯。”


    “去掉戴维斯吧,我?问了一下,他在斐济玩,今天才回伦敦。他看起来非常放松,应该假期很愉快,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


    陈玦认森*晚*整*理可道:“先分析马克。布朗家族有足够的人?力和资源,但马克现在还在监狱,遥控指挥的可能性比较低,除非他父亲参与了——但那样的话,动静不会小到这个程度。”


    “至于格兰特,他前妻现在是我?的客户,我?害得他事业重创,恨我?到杀我?不是没可能。”


    陈玦倒是没有觉得他是小孩子,就不和他分析了,因为明?显顾思意对此野心勃勃,非常想参与进来抓凶手。


    所?以陈玦会把目前的证据,以及他的分析结果都和顾思意沟通一番。


    目前所?有线索还在进一步确认中?,陈玦只联系了私家侦探事务所?,他没有告诉律所?的任何人?,因为Gordon正在代理布朗集团的案子。


    第二天一早,陈玦又一次去打电话确认证据,挂完电话回房间,病房内的光线柔和,顾思意正蹲在地上?翻找些什么。


    “你起来,要找什么我?给你找。”


    “不是……”顾思意说?,“我?有件事,一直都没做。”


    陈玦:“什么?”


    顾思意抬起头:“你的生日?礼物?。”


    陈玦一顿:“不是这次旅行吗?”


    因为旅程都是顾思意掏钱的,据他说?是策划从?国内来的游学团很热门,现在收了好几十万家长?定金了。


    说?完,陈玦的余光注意到他的手在翻动的东西,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跳,下意识道:“不会又是那种漏气的避孕套吧?”


    顾思意欲言又止:“……当然?不是了,哥哥。你觉得如?果真的是礼物?的话,不要套不是更爽?”


    第52章


    “所以你的礼物不是这个?”


    “……你想?要的话也可以, 因为我给你的东西?也很普通,不过等我身体好一点了吧,我今天没有那种欲//望。”顾思意说完从书里掏出两张卢浮宫展览票, 眼?神?很亮,“就是这个!”


    他看向陈玦:“按照计划本来要前?两天和你去看的,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回家之前?我们可以不要一直待在医院好吗?不然感觉我们的特?别旅行就是法兰西?医院游。”


    陈玦不能拒绝, 和他对视几秒,说:“去换衣服, 今天有点热。”


    顾思意高兴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出门后,顾思意直奔路边的Gelato店,隔着玻璃盯着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球,要了两个, 扭头问陈玦:“你要吗, 我请客。”


    陈玦:““我不要的话,你是不是一个人准备吃两个?”


    顾思意点头:“是的,你真了解我。”


    两人附近跟着几个保镖, 导致顾思意行为有点受限制,跟陈玦除了手牵手,互相换口?味吃他的冰淇淋,看完展就去了机场。


    顾思意等不及要回去上?课了, 在车上?刷邮件刷得开?始焦虑了,因为已经开?学,而他已经足足两天没去学校了!


    好在他的教授们都很通情达理, 对他在欧洲出车祸这件事表达了人道主义关心,并友好地告诉他,这不会影响到他的出勤率。


    当晚航班落地伦敦, 陈玦的司机在第二天上?午把?顾思意送到学校,陈玦也在车上?,他手肘搭在窗边,对顾思意交代了几件事:“下课后司机会来接你,你不能离开?学校,在我和警方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戴维斯也不能脱离嫌疑,你不能单独行动?,尤其不能去偏僻的地方。就算是上?洗手间,也只在人多的教学楼里。”


    顾思意站在车外:“那我全程和邱耀在一起??”


    陈玦回忆了下邱耀的身高和体格。


    他不放心地道:“再喊两个同学吧,你不是在学校有很多朋友?”


    顾思意朋友比敌人多,他一边回答说好啦:“手牵手上?厕所,像小学女生一样,对吧?”


    陈玦重申:“我没让你跟他手牵手,但也不要离开?。”


    顾思意说知道了,背着书包弯腰道:“我要迟到了,陈玦拜拜,我在学校很安全的。”他把?手伸进?窗户,反客为主地摸陈玦的脸和头发,引得英国小哥司机非常诡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他们。


    这是本学年的第三学期,也就是大一的最后一个学期,顾思意还是和他的好朋友选了同一节课。


    课上?,教授在讲枯燥的东西?,前?面?学霸在噼里啪啦记录PPT的每一句词,顾思意开?着手机在录音,低声问邱耀:“前?两天没讲什么吧,我看了PPT,好像没什么,你录音了吗,录了发我下。”


    邱耀上?下扫视他:“你真的出了车祸?为什么看着不像?”


    顾思意:“要不是命大我就无了。”他把?事故时的现场照片给邱耀看,“还好我们车防撞……”


    邱耀震惊了:“我靠,这背后是悬崖啊,这是要杀人啊,肇事司机是陈玦的仇人?这是多大仇?”


    顾思意思考道:“我们目前?推断是陈玦的仇人之一,因为他得罪了太多,暂时无法确定到底是谁。不过警方还在调查,就是效率很低……好了,我要认真听课了,我们不要开?小差!”


    这学期课其实更少,但论文显然更多了,下课时间到,顾思意注意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陈玦的消息。


    问他:“离开?教室上?厕所了吗?”


    顾思意:“刚下课,准备去。”


    陈玦:“和邱耀在一起?,但别牵手。”


    顾思意伸手拉住了邱耀的书包。


    邱耀:“干嘛?”


    “没什么,我现在缺乏安全感。”顾思意拍了照,问他,“我牵你书包你应该不介意吧?反正你现在没女朋友。”


    “我是没女朋友,但你这样……你也别让我好像是Gay啊……”他表情难言,“算了,反正我也不在学校找对象。”


    邱耀在上?个假期分手了,当时顾思意在陪张疏桐逛街。有天晚上?和顾思意哭诉,问他讨教怎么当舔狗,才能把?女朋友舔回来。


    上?完厕所,顾思意提出要去社?团看看,他在上?月初打了一场英格兰 Mace 地区赛,打完晋级了,但因为春假回国,以及奖金少的可怜,后面?全国半决赛和决赛都没参加。


    现在去社?团,他是打算去找点线索,顺便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比赛。


    邱耀在包上?别了个隐蔽的运动?相机,打算录像帮他分析,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你平时就算再惹人讨厌,也不至于让他们讨厌到雇凶杀你吧。”


    “这也难说呢?”顾思意摸着下巴,“我平时应该也不是很讨厌吧,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很有礼貌的,谁对我没礼貌我干嘛要那么礼貌?我不过是把他们对待我的方式还回去了而已。”他没认为自己错过。


    两人到学校社团楼下时,他抬手推了推门。


    现在的顾思意,自从在一月份正式击败了竞争对手,成为了辩论社?的正式Debater Member,按规矩享有直接进?出训练室和一部分内部资料室的权限,不用像以前?一样预约和刷学号排队。


    门里的人有一半是面?熟的,包括戴维斯。


    气氛微妙到极点。


    顾思意进?门时,戴维斯正在指导新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他,脸色顿时冷了两度,连话都懒得继续讲,撂下资料转身走了,眼?神?里藏不住的厌恶和怨气。


    顾思意对邱耀摇头,可以直接排除了。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屋内其他人,目标瞄向了另一个曾经跟他有过节的学长,去年校内赛拿了第八名的,还被?顾思意当面?鄙视过的。


    这位学长一见顾思意走过来,表情像咬到了生姜,眼?睛一斜,嘴角扯了下,硬是没打招呼。


    顾思意反倒笑了,语气非常客气地凑近:“学长好久不见,你最近练习得怎么样了?我听说你这次在England Mace地区赛上?……也还行?”


    学长憋得眼?皮直跳,忍了忍:“……马马虎虎。”


    顾思意一番排查,把?跟他所有有过节的人都见了个遍,全都无一例外,没有一个表现得特?别异常,顶多是面?露尴尬,或者?酸溜溜地瞥他几眼?,但没人有那种真正心虚、躲闪、畏惧的反应。


    同一时间,陈玦人在律所。


    年假前?他还有没处理完的案子,这些都不可能转手给其他人,所以陈玦照样很忙碌。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私人侦探发来的简讯。


    【马克将在下午三点出狱,位置:伦敦东郊郡立监狱。】


    他看着那行字,指尖微微一收。


    一秒钟后,陈玦合上?文件,起?身去找Gordon。


    但他的助理却告诉陈玦:“Gordon他中午过后就外出了,目前?不在。”


    下楼时,陈玦考虑到司机在学校等顾思意,决定自己开?车过去。是他惯常开?的那辆,最近一直停在公司车位。


    刚按下方向盘上?的启动?键,他的指节就不可抑制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手心里像灌了铅,动?作生涩僵硬。


    方向盘的冰凉感透过掌心传来,刺得他短暂地失了焦,脑海里不可控地浮现撞毁那一幕。


    引擎启动?了。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街道上?车流滚滚,陈玦握着方向盘,眼?前?时不时闪现出弯道的撞击声、碎玻璃四溅的光影、顾思意面?无血色的脸,气息微弱地戴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他的呼吸变得浅促,手掌在不自觉地发汗,甚至整条胳膊开?始不自觉颤抖。


    红灯时,陈玦差点又撞车,他猛地打方向盘靠边,把?车停到了路边。


    他低着头撞在方向盘上?,额角微微跳动?,骨节发白地捏着钥匙,整整缓了三分钟,才慢慢松开?手指。


    不能再开?了。


    二十?分钟后,他换乘Uber,抵达了郡立监狱附近。


    陈玦没有靠得太近,他加了点钱,让司机停在距离监狱门外不到一百米的路口?,自己下车,独自树下阴影里。


    三点整。


    监狱的金属探头门咔哒一声打开?,一批获释人员陆续走了出来。


    马克·布朗在人群中最醒目,高大魁梧,牛仔外套敞着,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躁动?与兴奋。


    此刻,门外一辆黑色轿车停得端正,是Gordon派来的律所专车。


    Gordon本人也在,穿着考究的黑西?装,斜靠在车旁,长腿交叠着打着电话,看上?去一副应酬繁忙、不得已抽空来的模样。


    毕竟马克·布朗虽然是布朗集团的小儿子,但他父亲不想?上?头条,只让律师来接。


    就在马克快步向车走去的同时,一辆浅灰色出租车停在了监狱对面?的街角。


    陈玦拉开?车门下来了。


    风吹得他西?装下摆微微扬起?,他不疾不徐地穿过人行道。


    Gordon注意到有人靠近,发现是他,眉头一皱,刚想?出声,就听陈玦先开?口?。


    “斯通先生?”陈玦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名单,从容而自然地对一名刚从侧门出来的中年男子喊道。


    那人一怔,迟疑着应了一声。


    “我是陈,戴夫让我来接你的,他是你的律师,今天没空。”陈玦微微一笑,礼貌而职业,顺手递过去一份文件核对。


    斯通忙不迭地接过,露出一副见到救星的表情。


    而在这一切进?行的同时,陈玦似乎才“意外”地抬眼?,注意到了旁边的Gordon与马克。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极快地掠过,停顿不过半秒,随即收回,不动?声色地继续交接斯通的手续。


    Gordon没立刻说话,扫了眼?陈玦。


    马克那边反应就没那么克制了。


    他一眼?看见陈玦,整张脸都僵住了。


    原本带着几分得意的表情,像被?重拳砸了,眼?神?里爬满了防备慌乱。


    陈玦从容地把?文件递还给斯通,轻声嘱咐了几句“在旁边等我一下,我叫了车,会把?你送回去的”,像极了一个认真负责的年轻律师。


    斯通一脸感恩戴德,快步离开?。


    陈玦这才缓缓转向Gordon这边,脸上?笑容收敛:


    “Gordon,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抱歉,我来接另一个当事人,没想?到碰巧。”


    Gordon面?无表情,看了看身后的马克,又压下了不安感:“你休了一个星期的年假,今天才回来的么?”


    陈玦随手拉了下袖口?,声音低沉:“出了点车祸,今天刚回来,已经在恢复工作了。”


    两人隔着半米,Gordon有点疑惑:“车祸?”


    陈玦淡淡道:“和家人去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他移开?视线,注意到马克整个人像钉在地上?一样,眼?神?闪躲,甚至下意识往Gordon身后缩了半步。


    所有微妙到不易察觉的细节,全被?陈玦一一收入眼?底。


    Gordon也注意到了,反射性地警觉陈玦来的目的,但按捺住了没有问。


    陈玦像是确实没打算多逗留,和他点了个头,正要离开?,又回身,拿了一份牛皮纸袋文件:“对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见了地方法院的Clarke法官,他让我带一份材料给你。原本应该交到律所,但我在这附近,顺道了。”


    Gordon听见法官名字,下意识接了过去。


    文件袋外标注着:案件协调通知(副本)


    他没有多想?,随手交给身旁司机:“放后座。”


    陈玦像是确实没打算多逗留,只礼貌地点头后转身离开?,走到路边那辆等着的出租车旁,拉开?车门,对着后座的斯通先生微笑了一下。


    车上?,这位曾经的抢银行罪犯还用力拍了拍门,屁股压在座位上?,喘着气问陈玦:“我的律师,你是说很久之前?见过的那位吗?我都记不清了,太久了。说真的,我没想?到会有律师来接我。”


    陈玦当然不是替谁来的,他只是查了下出狱人员,选了这个虽然是因抢//银行入狱,但被?抓的时候准备偷车逃跑,结果把?车钥匙落在原地,被?摄像头拍下身份,慌忙中调整面?罩结果戴反了的犯人——


    毫无疑问的蠢货,一点没怀疑陈玦是谁。


    Uber司机发动?引擎,驶出监狱门口?。


    车上?,斯通絮絮叨叨聊着牢里的见闻,陈玦懒得应付,随手在手机上?输入了斯通的住址。到第一个路口?,陈玦按了车窗按钮,说:“我还有点急事,这里下车,你直接送他回家就行了。”


    说完丢下几张纸钞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同时,另一边,Gordon和马克坐进?了他们的黑色梅赛德斯。


    车内,气氛死一般寂静。


    Gordon翻着手里的文件,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前?座的马克:“你应该感谢你父亲,他在你身后遮了最后一次丑。下次出风头之前?,最好先掂量清楚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马克没有说话,好像是因为陷入了某种纠结而忽略了他说的什么,不像平时,会直接嚣张地让Gordon拿着钱做他应该做的事。


    车子开?到下一个红绿灯时,马克才像是故作随意地开?口?,语气却绷得很紧:“……如果,有人不小心,惹上?点麻烦,还能不能……算了?”


    Gordon看着他,回道:“假释期间,再犯一次,无论案子大小,都会直接回监狱。并且——不会再有假释机会。”


    马克嗓子动?了动?,咬紧了后槽牙,一句话也没敢再接。


    Gordon冷漠地看着他:“你做的?”


    简单直接。


    马克本能地一激灵,下意识狡辩:“什么是我做的?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Gordon没动?,俯身盯着他,眼?神?更冷了:“我在说你是不是蠢到,在出狱当天就给家里添麻烦。”


    马克额头冒了层细汗,呼吸有些发紧:“……我、我没干什么。”


    “听着,马克。”Gordon靠了靠椅背,嗓音压得极低,“你爹还在拼命给你洗白,布朗家现在不能出一点脏水。你要是做了什么,哪怕是屁大点事,只要传出去,别说我,你亲爹都保不了你,你会死得很难看。”


    车子在一个转弯处缓缓减速。


    马克的呼吸越来越乱:“他没证据的,不是我。”


    Gordon就知道是他,都不需要试探,自己都认了。


    就在这时,Gordon漫不经心地低头,注意到那份陈玦刚给的文件袋。


    直觉告诉他哪儿不对劲。


    他一边伸手拿过来,一边淡淡说道:“行了,闭嘴吧,别让我听见你再胡说八道。”


    马克见状,表情还一脸茫然,开?始求饶:“你会保护我的对吧?我不能再进?去了。我知道你很厉害,都说你是英国最贵的律师,你应该对得起?你的价值。”


    Gordon拎着文件袋打开?,第一页是常规格式的法律文本,但翻到第三页时,他的指尖微微一顿。


    ——不对,纸张太厚了。


    Gordon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文件翻过来,指腹一掀,薄如蝉翼的夹层纸后,露出了一枚小型录音器。


    黑色,指甲盖大小,极轻极薄,恰好粘在文件内部。


    一瞬间,Gordon脸色骤变。


    他将录音器捏在指尖,五秒钟内,把?所有事情都连成了线。


    他猛地偏头,马克呆滞地看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Gordon冷静地按灭录音器开?关。声音低得可怕,一字一顿:“闭上?你的嘴。现在。”


    马克终于感受到了危险:“录音器?”


    车厢里压抑得像要爆炸,连空气都凝固住了。


    同时,坐在出租车里的陈玦,摘下了耳机。


    第53章


    录音文件很短。


    陈玦反复听了很多遍。


    Gordon发现得?太快了, 快得?有些超过陈玦的预判,虽然锁定了凶手,但远远不足以?呈堂证供。


    陈玦在回律所路上简单做了备份处理, 然后直接联系了韦德。


    台球厅灯光柔和,地?毯厚重。


    韦德穿着深色夹克, 靠在一张胡桃木球桌旁, 见他进来, 懒懒挥了下手里的球杆:“你看起来精神?不错,车祸不算严重吧?还是又搞了新纹身?”


    “命大而已。”陈玦走近, 直截了当,“我需要你帮个忙。”


    韦德收起了笑容,认真听着。


    陈玦把耳机递过去:“这份录音可?以?证明一些东西?,但不够, 我需要补充证据。”


    韦德撑着球杆靠在墙上, 听完录音,眉头微微皱起。


    “我虽然没那么懂法,不过是不太够?我听着, 好像……没听见他直接承认什么。”


    陈玦收起手机,语气?平静:“指向性太弱,他只是在回避,没有明确承认策划。”Gordon哪怕在没发现有录音的情况下, 提问也很巧妙。这是个非常难搞的对手。


    韦德到底有个检察官老?爸,多少懂一些:“而且这是非法录音吧,刑事案里用起来限制很大。”


    陈玦低声应道?:“是, 而且Gordon和马克有潜在代?理关系,受法律职业特权保护,这段录音一旦被对方律师发现, 可?以?要求排除。”


    韦德:“……”


    陈玦继续说:“这就是我要你帮忙的原因,我要能一锤定音的证据,最好是通信记录,转账记录,或者实物。所以?我只要从他出狱前三个月的监狱通信记录开始查,特别是亲友联络名单上的几?个人。”


    韦德盯着他,指尖落在球杆上。


    片刻后,他点头:“行,我跟我爸说。批个内部调取令不难,很快你就能拿到。不过我得?提醒你……老?布朗不是好惹的。”


    陈玦当然知道?。


    布朗家控制着全英最大的一条化工供应链,长期为军工、能源、制药巨头提供原料,跟多任政府关系暧昧。八年前即便爆出工厂致癌案,也能凭一场操控证据的官司全身而退。


    但是,陈玦同样知道?,英国政坛正处于动荡换届前夜。Barry的父亲已经确认接任保守党党魁,最快在两个月内完成首相更替。


    新政府急需洗牌,撇清与旧金主的瓜葛,而布朗化工恰好是前任内阁时代?的人脉。


    陈玦认为只要抓住污点,时机一到,或许就能顺势连根拔起,动一发而牵全身-


    布朗家的会议室冷气?开得?太足,客厅外?的灯光很暗,所有人脸色都晦暗不明。


    马克缩在沙发边缘,像只鸵鸟,耳朵早已被骂得?通红。


    老?布朗站在宽大的会议桌旁,怒气?像压不住的火山:


    “你有没有脑子?!”


    “刚出狱第?一天就惹事,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水吗?!”


    “要不是老?子砸了多少资源在律所那边,你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Gordon靠坐在长椅一侧,右腿搭在左腿上,脸上没有任何插嘴的意思,只冷冷看着。


    老?布朗骂到声音微哑,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把一切给我交代?清楚!”


    马克像被刀架到脖子上似的,终于开口:“我让别人找外?面的人动手,钱是过了两道?手转出去的,没留名,没直接联系,根本找不到我头上。”


    他眼里压着不甘:“我没那么蠢,我已经处理好了。就算律师起疑,他也不可?能有证据抓我。”


    Gordon终于开口,冷眼扫了他一眼,嘲讽道?:


    “除了你那点破绽百出的心?理素质。”


    他指的是今天下午,监狱门口,陈玦一出现,马克当场脸色铁青、往后缩了一步的表现。


    马克一噎,嘴硬地?狡辩:“……他录了音,可?录的又不是我承认什么。随便录几?句话,能算什么?我懂法。”


    Gordon似笑非笑,嗓音低哑:“是,单凭那份录音,他送不了你回去。缺乏直接指向,缺犯罪事实确认,而且——”


    他顿了顿,懒洋洋地?补了一句,“那是非法录音。在法庭上,很可?能直接被排除掉。”


    马克眼底浮现出重重的松懈。


    Gordon靠回沙发椅背:“你以?为你掩盖得?很好。但如果他真要查,一步步咬死通信记录、转账链条、联络名单……早晚能把你钉死。”


    他微笑着掀起眼皮,看向这对父子俩:“到时候,谁还能兜得?住你?”


    老?布朗冷笑一声,出声:“那就让他闭嘴!你开除他,解除代?理合同,让他明白自己最好识趣点。”


    Gordon抬眸道:“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老?布朗眯起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Gordon仍然从容:“我的合伙人前几?天正在讨论提拔陈为初级合伙人,他是不可?多得?的好律师。按规矩,任何现职律师不得?起诉本所客户,要么他辞职,放弃一切。如果是陈玦的话……我不确定他会怎么选。”


    老?布朗将酒杯搁到桌上:“Gordon,你是最好的律师,这毋庸置疑。他不过是个孤身闯荡的外?来人,他连英国籍都没有。真到关键时刻,他敢和整个体系对着干?”


    Gordon盯着他,薄唇微微一勾:“也许不敢。也许敢。无论哪种?,我们都得?做好准备。”


    空气?短暂凝滞。


    老?布朗眼底翻涌着冷意:“如果他敢掀桌子,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游戏规则。”


    五个工作日后。


    陈玦在检察院资料室,正式拿到了韦德父亲帮忙协调调取到的一份简易内部报告。内容很简单,确认了马克出狱前三个月内,与两名外?部可?疑联系人有通信接触,金额流向模糊,但证据链仍然薄弱,不足以?单凭这一份起诉。


    陈玦站在资料室狭窄的灯光下,翻阅完资料,眉眼低敛。


    走出检察院后,他打?电话给韦德道?谢,随即直接打?车回律所。


    一小时后,他站在Linklaters的合规部门办公室前,递交了备案申请。


    但他没有指控布朗集团,也没有提及客户名字。


    备案理由更简单:


    “近期本人在假期期间遭遇疑似人为蓄意谋杀,且事发后有迹象表明潜在威胁未解除,特此提交初步材料备案,申请内部安全评估。”


    附件材料包括:伦敦郡立监狱出狱人员名单、可?疑通信联系人报告和简略录音摘录摘要。


    没有一处越界指控。


    从头到尾,陈玦连"布朗"这个姓氏,都没写?。


    这份备案非常有必要,如果哪天他要对外?披露布朗家的黑料、起诉、反击,或者不得?已让顾思意公开露面,站上证人台,备案就是一个合法盾牌。英国法律讲究程序正义,一切以?记录为先,陈玦是律师,他当然懂这一点。


    ——与此同时,律所高层的风控部门,已经收到了这份来自内部律师的安全备案申请。Gordon下午收到消息时,脸上笑容消失,他给合伙人打?了个电话。


    史?蒂夫走进小会议室,拎着咖啡杯,开门见山:“陈的备案,我看到了。”


    Gordon靠在椅子上,淡淡道?:“年轻人小心?点是好事。”


    史?蒂夫盯着他:“小心?没问题。但提到的风险,涉及你正在负责的客户。”


    Gordon停了一秒,平静回答:“目前没有证据直接关联。”


    史?蒂夫道?:“我不管细节!我要确认律所不会因为任何客户,牺牲内部稳定。”


    Gordon微微点头:“明白。”


    史?蒂夫声音低了些:“如果有人出事,律所优先保自己。包括处理掉任何制造风险的人,无论客户是谁。”


    Gordon看着他,没有回嘴,将椅子转了一圈。


    史?蒂夫拿起外?套,扔下一句:“别让我在董事会上为你开脱。”


    “陈,有空吗,聊一聊。”十分钟后,史?蒂夫敲响陈玦的办公室门,陈玦正好穿上外?套准备下班。


    “要准备下班了?”


    陈玦看了眼时间:“我约了弟弟吃饭。”


    史?蒂夫说:“不急的话给我十分钟?”


    陈玦点头,请他进来,


    门关上。史?蒂夫坐到他桌前,声音平稳:“我看了你的内部安全备案。”


    陈玦也坐下,神?色平静。


    史?蒂夫手指按在桌上:“很清醒,没指名道?姓,没影响客户关系。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玦开口:“我不希望律所受到牵连。”


    史?蒂夫点头:“很好。合伙人们对你印象不错。这段时间你的案件处理得?都很漂亮,年纪轻轻就能签下这么多大客户,我在你这个年纪,远远不如你。”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初级合伙人的提拔名单上,有你的名字。虽然你才?二十三岁,但没人能否认你的能力。”


    陈玦没有露出惊讶,不置可?否地?拢着双手,搁在膝盖上。


    史?蒂夫盯着他:“不过你要明白,合伙人意味着什么。不是个人意志。是代?表律所行事。以?后,不只是保护客户,也要保护律所自己。”


    他暗示说得?很明白了,但陈玦没有表达出个人意志,接受或不接受,他只表示自己赶时间,道?谢后离开了律所。


    因为这场意外?,顾思意最近过上了走读生的生活。


    这学期课更少,作业更多。每次下课后,陈玦的司机都会在学校门口接到他,然后把他送回家或是送到律所,车上会带保镖。


    包括现在。


    陈玦对他有点过度保护了。


    顾思意坐在后座敲论文,眼睛瞥了下驾驶座的英国小哥,和副驾驶座趋近两米高的壮汉保镖,对方拥有巨石强森一样的体格,不爱说话的性子,寸步不离的保护。


    六点十分,陈玦终于下来了。


    “对不起,我让你等了半小时。”陈玦弯腰坐上车,神?态放松多了,先揽住他的肩膀,带他到怀里道?,“思意,肚子饿吗,你要吃什么?”


    顾思意把电脑从腿上转过去:“我有几?个备选,你看想吃什么。”


    他屏幕上打?了字:


    A.东北菜


    B.粤菜


    C.韩式烤肉


    D.我


    陈玦收回视线:“选D的话,我晚上就得?饿肚子了?”


    顾思意:“我没说这不是双选题,你也可?以?多选。当然D选项你也可?以?吃饱啦。”


    陈玦:“那A和D吧。不过我晚上很忙。”他把地?址报给司机,是在附近的一家东北菜。


    顾思意把电脑关掉搁在地?毯上:“那这么说你不吃D选项了?”


    “吃。”陈玦低头,没有管前座还有俩电灯泡,嘴唇很轻地?碰了他一下,顾思意的嘴唇很软,一下贴上时能让陈玦全身松懈下来。他其实很累了,所以?懒得?关中间挡板,呼吸和他交错地?贴在一起,低声道?,“我先吃一口……ABCD里,D很明显是最好吃的,我知道?怎么选。”


    陈玦闭着眼睛轻轻亲他,含着他的嘴唇又缓缓松开,情绪都敛了下去,只余不太稳定的呼吸声,和埋在他肩膀上的头颅。


    顾思意心?疼地?抱着他的脑袋,低头道?:“哥哥,你是不是压力很大?那我不劝你戒烟了,你抽吧。”


    陈玦也没动,赶紧顾思意好像在给他顺毛,用手掌轻轻地?摸他后脑勺。陈玦嗓音沉,说还好:“工作比较多,有点忙。还有时间陪你喝吃饭,问题不大,能承受。”


    顾思意犹豫了下,说:“我虽然很想很想送马克入狱,可?我知道?这很难。我们不用这么这么着急的。”


    陈玦:“嘘。”


    顾思意:“嘘什么,车上没有录音吧?”森*晚*整*理


    “没有,”陈玦闭着眼道?,“先不聊这个了,我充下电。”


    他说充电,不是指给手机充电,而是给自己充能量。


    顾思意也秒懂:“你可?以?钻我衣服里充电啊。”


    陈玦掀了下眼皮,说不。


    “不什么,我把挡板关了,没人看见的。”


    “嗯……”陈玦说,“不用,就这样吧。”他的呼吸打?在顾思意的脖颈,手臂圈住思意的腰,嗓音懒,“晚上回去那样充,先这样。”


    陈玦只在顾思意身上靠了大约十分钟,很快电满了,就抬头换了姿势。


    前面快到餐厅了,前座的保镖虽然目不斜视地?看了他们好几?眼,但始终在看后视镜,突然出声道?:“陈律师,后面有人在跟车,要甩掉吗。”


    “跟车?”顾思意扭头,看见后面是跟着一辆不太起眼的黑车,看规格不是准备撞人的车。


    陈玦扫了一眼,眼底寒意很深,说:“不用管,跟踪很正常,没必要甩掉。”


    陈玦和顾思意双双以?为是布朗家派来的,这跟踪属实是有些太光明正大和嚣张了,陈玦在吃饭的时候,对方甚至进来跟拍了。


    陈玦观察了一下,那人身材偏瘦,戴着棒球帽,看着像是华裔。


    远在国内的陈汉章也收到了电话,侦探的消息是:


    “陈先生,我跟了您儿子一个多星期了,”


    “发现什么?”陈汉章声音不紧不慢。


    “也不是没发现,只是……他家里一直只有一个年轻人,姓顾,牛津学生。”


    陈汉章说:“哦,是思意。家里的一个小孩。你的意思是陈玦家里没有女人吗?这么奇怪?”


    “家里是没有,我没有拍到。不过陈律师也见过一些女人,大多数是客户。有年纪大的,也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长得?还不错。就是已婚了。”


    陈汉章脸色都变了。


    “已婚女性?他在英国给人做三?他在想什么??你马上把照片发我!”


    侦探当即把照片发过来。


    陈汉章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照片里是一个金发白人女生,穿职业套裙,看着像是律所常见的客户。


    侦探也告诉他:“这个女生是有钱人。据我观察也像是律师的客户,他们只是吃饭闲聊,陈先生,您儿子身边没有亲密女性,他行程很密集和忙碌,可?能根本没时间恋爱。除了我先前提到的那个男学生,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寸步不离。不过您也说了,是家里人,那么就不是我猜测的那样了。所以?要继续跟拍么?”


    “你猜测的是什么?”


    侦探犹豫片刻,说:“从行为上来看,他们俩比普通兄弟或者家人亲密得?多。当然我可?能只是误会。”


    “误会?你知道?这个误会多恶心?吗??荒唐至极!!”陈汉章难以?置信,简直气?极,“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我让你跟拍,没让你造谣我儿子!你说,拍到了什么?”


    侦探不想直截了当地?说他看得?很准,这两个人在他眼里百分百关系不正常。由于这可?能涉及家庭矛盾,雇主可?能一怒之下不给尾款了,他回答道?:“倒是没有确凿证据……呃,吃饭的时候桌子底下牵手算吗?”


    第54章


    从照片来?看?, 陈玦用左手吃饭,右手和?顾思意的手在桌下握着,放在自己?的腿上。动作的确亲密。


    陈汉章回忆起很多年前, 顾思意还是小孩子,经常住他们家, 两个孩子之间就已经关系很好了, 一起上学和?放学, 陈玦做什么都带着小朋友。


    “无稽之谈!我不相信,你继续跟拍。查他身边的所有人和?事。”陈汉章回忆结束, 对着这张说得通也?说不通的照片,始终不大放心,便打算把月底的行程提前,早点飞过去看?看?陈玦。


    饭后, 顾思意和?陈玦回家, 邻居太太看?见他们车灯的光,马上出?门。


    她戴着宽大的毛线围巾,朝他们挥了挥手。


    陈玦熄了火, 下车,顾思意也?跟着跳下来?,快步走过去。


    “亲爱的,我看?到你们的回来?了, 就想?过来?看?看?。”老太太声音温和?,“最近还好吗?我对你们的遭遇非常担忧。”


    顾思意弯腰逗那只吉娃娃,道:“好多了, 谢谢您关心。”


    汤普森太太站得近了一些,低声说:“我记得,去年有一天, 我看?到那个叫马克的学生,他们几?个人开?车过来?,鬼鬼祟祟地站在你们门口,还拉了拉门……我当时告诉过你们,对吧?”


    陈玦微微颔首:“您告诉过我,当天的监控录像也?已经保存了,做过公证。那份证据很重要。”


    “是啊是啊……”老太太一拍额头,“可上次警察来?问?,我一着急,脑子又糊涂了……我年纪大了,记不清楚,真是对不住。我最近一直在想?……也?许,我能帮上点忙。”


    陈玦说:“您愿意出?庭作证已经很好了。您帮我们已经很多了。”


    事实上老太太有老年痴呆,她的证词没有作用,不过监控证据是有一定作用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其实我知道谁可以帮你们,我等?下给我女儿打一个电话,你还记得吗,去年我生日?宴,Nathan见过的。”


    顾思意:“我记得她是记者??”他们最多聊过一两句,顾思意也?记不清了。


    老太太骄傲地说:“我的女儿,洛佩慈,是《全景调查》节目的制片人。”


    陈玦目光一顿。


    《全景调查》是英国?BBC开?播时间最长、最具权威性的调查新闻节目,以深度揭露社会、政治、商业丑闻著称。


    这绝对是非常有价值的人脉。


    老太太笑?了笑?:“她不常回家,如果你们需要,我想?我可以让她回家一趟,可以安排一场正式调查,拍摄纪录片。”


    陈玦很快冷静下来?,礼貌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和?您的女儿见一面。”


    很快,陈汉章又收到一张陈玦和?八十五岁老太聊天并拥抱的照片。


    侦探说:“陈先生,他们现在回家了,全屋窗帘都拉上了,没法继续拍了。我再蹲一会儿,等?下就和?同事交接了。”


    陈汉章看?着陈玦和?老太拥抱的照片,说服自己?。既然陈玦可以和?老太太拥抱,为什么不可以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牵着手吃饭呢,这可能在国?外挺正常的,对吧?


    陈玦进家门后,顾思意就去把全屋窗帘拉上了。


    陈玦在书房办公,他还有非常多的事要做,顾思意关了玄关灯,看?见书房门没关死,留了一道缝隙。


    顾思意听见里面有轻微的敲键盘声。


    顾思意踮起脚尖走过去,从门缝里看?了一眼——


    陈玦坐在桌前,肩膀微微绷着,脸上的线条很冷,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法律条文、证据链的整理。手边摊着厚厚几?叠资料,刚拷贝回来?的监控截图、通信记录、银行流水。草稿纸上画着箭头与?推导链条,每一笔都透着急迫。


    顾思意没打扰,对于现在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又因为他是法学生,自己?身陷其中时,才知道当律师远远不是课本?上学的那些知识可以覆盖的。


    夜很深了。


    顾思意看?了眼墙上钟表,十一点半。


    书房的灯还亮着。


    十二?点。


    还是没有停下来?。


    顾思意窝在沙发上看?书,困得眼睛酸涩,但还是下意识地每过几?分?钟就抬头看?一下那道门缝。


    终于,大概快到一点。


    键盘声停了。


    陈玦走出?来?,肩膀压得更沉,神色疲惫,领带抽开?了,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头发有些凌乱。


    他站在沙发旁,手插着裤袋,看?了眼时间:“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学习。”顾思意立刻放下书,站起来?,“要洗澡吗?还是喝点热咖啡?”


    陈玦却只是摇头道:“我先休息一会儿。”


    他坐到沙发上,靠着靠垫,长腿交叠着伸展开来。


    灯光打在他脸上,能看?出?他的眼尾很深,神情却说不出?的空白,极度疲惫、撑到极限后自然塌掉后展现的放空状态。


    顾思意看?着他,只觉得胸口隐隐发紧。


    又过了两三分?钟。


    陈玦本?来?只是靠着闭目养神,可很快,头一点点低下来?,彻底没了动静。


    他睡着了。


    顾思意怔了一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陈玦的手还搭在膝盖上,指节分?明,掌心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发红。


    顾思意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挪到躺下,低头,伸手,轻轻握住他的脚踝,慢慢帮他把黑色的西装袜褪下来?。


    然后顾思意拿了毯子,弯腰盖到陈玦腿上和?胸口。


    陈玦没听见,眉心仍是紧锁着的,五官轮廓因神态显得硬朗,呼吸平稳。


    顾思意悄悄摸了摸他短得有些刺的头发,跟他低低地说了声晚安后,关灯后进了书房。


    陈玦的文件还没锁,顾思意没有看?那些关于他客户隐私的案件,只看?目前掌握的证据链,一条条过了一遍。


    第二?天清晨,五月初伦敦的天空依旧阴沉,云层压得很低。


    顾思意一觉醒来?,陈玦在衣帽间里换衣服,穿一件宽松的白色体恤,跟他说早:“吵到你了?今天周六,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顾思意揉着眼睛,看?时间:“才八点半,你要出?门晨跑吗?”


    陈玦:“考虑到最近有人在跟踪我们,我决定用跑步机了。”


    他把闲置的跑步机开?机,顾思意也?换衣服:“那我去给你做早饭!”


    二?十分?钟后,锻炼结束的陈玦下楼,和?顾思意坐在岛台吃饭,顾思意说:“我看?了你日?程,你等?下还要出?去?”


    “要,我让汤普森太太给了我她女儿的联系方式,我打算先去见一面。”


    顾思意抱着牛奶杯:“你都不休息的吗?”


    “昨晚不是休息了吗?”陈玦声音低哑,“睡了七个小时,很够了。”


    顾思意忍不住追问?:“下午还要陪那个大法官打保龄球?晚上又去韦德家吃饭?你是想?猝死给布朗家看?吗?”


    陈玦头也?不抬:“你别咒我了。”


    “抱歉。”顾思意没再笑?,“哥哥,我昨天晚上看?了你电脑……只看?了案件证据部分?。”


    陈玦停下动作,微微抬眼。


    “我们目前掌握的东西,已经够让马克二?次收押了吧?”顾思意认真地问?,“如果加上门口那个跟拍的跟踪狂,顺着追下去,说不定能牵出?幕后。按照法规,马克是禁止接触我们的。”


    陈玦慢条斯理用纸巾擦手,说了句:“证据还不够,但可以让检察院申请传唤,先把马克押回去,狗急了会跳墙的。”


    顾思意:“什么意思,我们放诱饵吗?……如果他以为我们掌握关键证据,肯定会派人来?的。他这么蠢,可惜他的律师不是。”


    陈玦“嗯”了一声:“所以这个消息,只能他知道,他的律师不能知道。”


    顾思意迅速接话道:“这很简单,马克已经被他父亲放弃过一次了。他害怕被放弃第二?次,他原本?也?不相信他的律师团队,认为在必要时刻,父亲还是会放弃他。那么我们掌握关键证据的消息,只要被他知道,他就一定会出?手!哪怕他的律师阻拦他,提醒他这可能是假的。”


    陈玦笑?:“聪明,不愧是教授最喜欢的好学生。”


    一个小时后,陈玦出?门了,但让顾思意待在家里,和?保镖待在一起。除了上课,顾思意基本?不会外出?,但他很想?做点什么,也?开?始频繁社交,想?从校友渠道多认识一些政法界的人,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所以连续几?天,侦探在外面拍摄陈玦行踪,却什么都没捕捉到。


    陈玦几?乎每天去律所,偶尔在健身房,或者?带着厚重文件在咖啡馆坐一小时,吃干巴面包。期间没有和?任何人有超出?常规的举动,和?顾思意一起吃饭,也?最多就是擦嘴和?牵手。


    唯一一次异常,是一天下午。


    侦探拍到陈玦在河岸边的一家小型高档餐厅,见了一位保养得极好的金发女性,年纪大约五十岁,气质沉稳又优雅,正是汤普森太太的女儿,BBC《全景调查》节目制片人洛佩慈。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陈玦很少动表情,只是低声交谈,洛佩慈偶尔微笑?,更多时间认真听着。


    侦探:“陈先生,我拍到您儿子见了一个女人。”


    陈汉章大喜,结果打开?手机一看?照片,脸色沉了两度。


    侦探补充:“金发,白人女性,五十来?岁,但保养得很好……还有,她也?是是已婚的,很有地位。”


    陈汉章:“……”


    陈汉章捏着手机,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不会……不会喜欢这种……吧?”


    侦探很诚实:“我仔细观察过,应该不是男女关系。更像是职业上的接触,双方谈话很正式,没有任何亲密动作。而且,陈律师显得非常克制。”


    陈汉章受不了了:“让你拍了半个月了,给你那么多钱拍的什么?每天就是客户,还有别的异常吗?”


    侦探顿了顿,压低声音说:“有一个更奇怪的事……我发现,有陌生人在偷偷监视陈律师。戴着帽子,穿着便衣,但在好几?次不同地点出?现过。他不像普通市民,动作僵硬,看?上去受过训练,一定是职业跟踪。”


    陈汉章眉毛皱得更紧了:“是谁?”


    侦探:“目前还没查清,有点复杂。陈律师应该得罪了什么人。”


    陈汉章说:“我早让他不要做律师的。”他眼底闪过冷光,“把所有照片传过来?,查下去,不惜代价。我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对我儿子搞鬼。”


    一周后。


    夜深,切尔西的街道安静空旷。


    陈玦靠在驾驶座,手里握着手机,盯着停在路灯下那辆不起眼的车。他没叫太多人,只带了雇佣的保镖,一个跟他坐在车上,一个在家里保护顾思意。


    人一多反而容易惊动对方。


    时间滴答过去,夜色更浓。就在快九点时,对方如他预料地出?现了。


    头戴兜帽、口罩,看?不清脸,行动迅速,走向他设下诱饵的目标车辆,准备撬门。


    对方动作熟练,很快用工具撬开?了车门,钻进车内搜索。他故意在车里留下了一份“伪装成重要文件”的假资料,以及一套小型隐蔽摄像装置。


    摄像头清楚拍下了贼翻找的动作——但没坚持多久,贼敏锐地察觉了异常。他警觉地四下张望,在车内发现了摄像头的位置。


    几?乎是瞬间,对方暴力砸坏设备,从车上跳下,拔腿狂奔。


    陈玦低声说了句:“准备。”


    他和?保镖同时冲出?,沿着街巷追击。但对方早有预备,翻过一道低墙,跑向另一条偏僻小巷,速度极快,动作受过专门训练。


    短短几?分?钟,陈玦在拐角处停下了,身上深灰色T恤汗湿地贴着肩背。


    他低头喘气,眉梢冷硬。


    人跑了。


    保镖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懊恼道:“对不起陈律师,我跟丢了。”


    话音刚落,前方巷口忽然爆出?一阵刺耳的引擎声。


    一道摩托车影冲出?小巷,油门轰得震天响,直奔街口飞驰而去——


    “在哪里!”保镖猛地指过去。


    几?乎同一瞬间,一辆灰色旧型轿车从另一侧疾驰而出?,横冲直撞地拦在摩托车前。


    摩托手避无可避,刹车声刺破夜空,“砰”的一声连人带车翻飞出?去,摔得滚了两圈。


    车里隐隐传来?惊慌失措的对话声——


    “操,怎么撞上了?”


    “陈先生说了,抓到人给双倍的钱!管他呢,人没死就行,快走快走!陈律师他们过来?了!”


    陈玦眉头微拧,快步走上前,却只看?到那辆旧车远远驶进黑暗。


    倒地的摩托车旁,被撞得半昏迷的男子挣扎着想?爬起,下一秒被保镖扑上,干脆利落地按住。


    陈玦蹲下,冷眼扫过那人的脸。二?十出?头,亚洲面孔,皮肤黝黑,眉眼狡猾,明显不是本?地人。


    他从裤袋里抽出?手机,拨了报警电话,语气冷静:


    “这里是切尔西A区,第五小巷,有人非法入侵私人住宅,现已制服,请速派警员到场。”


    三天后,五月二?十日?,伦敦地方法院。


    马克·布朗,被二?次收押。


    旁听席空空荡荡,连老布朗和?Gordon的影子都没有出?现。来?了个律师,但根本?没有为他辩护太多,草草收场,仿佛从一开?始,布朗家族就假装这个人从未存在。


    马克因假释期间违反规定,派人非法侵入、试图窃取证据,被当场留下确凿证据链。


    这一行为直接触发假释撤销程序。虽然车祸指使的证据陈玦尚未查清,法院退回,但光这一项,就足以让马可被二?次收押,重新接受审理。


    而且如此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很显然他家族已经不想?费劲找律师替他辩护了。


    重押手续完成后,知道自己?被家族再一次放弃的马克颓唐地在法警押解下,从法院地下通道经过。


    转角处,他蓦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等?候出?口的陈玦。


    他脸色苍白,眼底血丝密布,死死盯着。


    在两个法警的催促下,他嘴唇微动,低哑地挤出?一句话,只够两人听见: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等?我出?去,先弄死你,再弄死你的小情人。我一定会的!等?着,这事没完。”


    法警强行拖拽走了他,手铐撞击声在空荡的走廊里震耳欲聋。


    陈玦站在原地,微微仰起头,黑衬衫领口被风吹得微动,眼神冰冷到近乎无波。


    他意识到这事确实没完。


    半晌,他低低咳了两声,自己?也?皱了下眉头。


    陈玦回家后洗了个极短的澡,出?来?时头发还湿着,换了睡衣就倒在床上,很快沉入浅薄破碎的睡眠里。


    陈玦不出?意外地病倒了。


    顾思意是夜里发现他不醒,伸手一摸,感觉到他有点发烧。


    他顿时心乱如麻,急忙起身开?灯,找体温计,找药,想?叫救护车又知道救护车不会管这种情况,只能手忙脚乱地拿了冷毛巾,坐在床边,一点点给他敷额头降温。


    陈玦半昏半醒地睁了几?次眼,目光涣散,喉咙里哑着咳了两声,喊了顾思意的名字。


    顾思意:“你生病了你知道吗?张嘴,喝药。”


    陈玦用鼻音“嗯”了一声。皱着眉坐起身,低头含着顾思意喂过来?的杯子。说:“难喝。”


    顾思意:“这是黑咖啡,哪里难喝了?”


    “哦,”陈玦精神状态显然很差了,问?,“哪里产的,怎么有感冒灵的味道。”


    “云南产的瑰夏。”顾思意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快喝,陈玦皱着眉喝完了:“药喝了,给我咖啡呢。”


    顾思意给他药片:“喏,咖啡豆……你自己?在英国?生过病吗,你生病了怎么办?”


    陈玦把药吞了,摇头:“没有生病过。我身体很好。”


    顾思意:“车祸呢?”


    陈玦:“那是另一回事。”


    他闭着眼睛,重新躺下了,感觉顾思意在旁边,关了灯,陈玦伸出?手臂将他搂着,结实的胳膊穿过顾思意的腋下,到顾思意的腰,说了句:“思意,有你在真好,你会永远在吗……”


    顾思意在黑暗中注视他,抚摸他的脸:“哥哥,你知道我很爱你。”


    陈玦迷迷糊糊的:“别靠我太近了。”


    顾思意:“?”


    陈玦用模糊和?沙哑的嗓音道:“生病会传染的。”


    顾思意低头,感受到陈玦收得很紧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大概是出?于本?能,身体在和?思维对抗着。


    顾思意轻轻捏了捏那只手,说:“那你不让我靠近,怎么抱着我不撒手呢?”


    “我不想?……”陈玦眉峰紧蹙,低声道,“不想?你走。”


    顾思意额头抵着他温热的额角,小声应道:“不走的。”


    陈玦头偏在枕头上,睫毛垂在眼下,像陷在梦里似的,说了句:“思意,我很爱你。”


    第55章


    陈玦病好的快, 第二天起来后就退烧了,顾思意给他测完体温,熬小米粥:“粥好了, 你现在喝了,再吃颗药。”


    顾思意开始蹲在玄关?换鞋。


    陈玦坐在餐桌前, 脸色还?有些?苍白:“你要去哪儿?今天有课?”


    “不上课, 我要去打?高尔夫。”顾思意说。


    陈玦放下勺子, 脸色不是很好:“我生病了,你要去打?高尔夫。”


    顾思意:“我很快回来的, 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太久的。”


    陈玦:“在哪打?,和谁。”


    “就家附近,之前我们晨跑的时候碰见过一个老头,他自?己在那儿打?高尔夫。”顾思意解释。


    陈玦:“什?么老头, 为什?么和老头打?高尔夫。”


    顾思意起身:“老头是前皇家医学会伦理审查委员会主席, 好了我出?去了,中午前就会回来,你不要乱跑, 你还?在生病。”


    由于前不久邻居老太太忽然给陈玦介绍了个当新闻制片的女儿,顾思意发现附近的邻居很多?低调的已退休的大人物,当时他急于做点什?么,无差别地和每个老头老太太搭讪聊天。


    虽然是很急功近利吧, 但好在有收获。


    当时陈玦查案子的时候,顾思意没闲着,无意间再次发现布朗化工的旧案, 加上他从陈玦的电脑也发现了这部?分文件。


    布朗化工在七年前因排放致癌物导致周边居民集体患病,数百起病例,证据原本确凿。但在Gordon的操盘下, 案件最终被法院驳回,受害者分散赔偿,集团高层毫发无损。那场庭审后,民间怒火高涨,却无力反击,媒体也被压了下去,只留下零星抗议,如今被时间湮灭。


    法学生顾思意马上意识到,这才是布朗化工真正?的软肋。


    顾思意出?门陪老头打?高尔夫了,陈玦怎么都想不过,换了衣服也出?去了。


    切尔西?今天放晴了些?,云层疏薄,带着几分温润的初夏气息。顾思意在高尔夫草坪上挥完一杆,正?和老头说着话,转头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


    陈玦穿黑T灰裤,短发被吹得微微散乱,眉骨冷峻,薄唇收着,手插裤袋站树下。


    顾思意提着球杆小跑过去,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就穿短袖。”


    陈玦找了个理由:“天气热,我给你带水。”


    “……那我正?好给你介绍一下……”


    这时,那位老头也注意到了,笑眯眯地走过来,手里晃着高尔夫球杆:“Nathan,这位是?”


    顾思意介绍:“我……男朋友,陈。”


    老头大笑一声,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朝陈玦伸手:“早听Nathan提过了。你是律师吧?Linklaters。”


    陈玦礼貌又克制地回握,嗓音低哑:“对,您好。”


    几句话后,老头看了看时间,说今天风大,提议收杆,改天再打?。


    顾思意也觉得差不多?了,和陈玦一起沿着公园小道慢跑回家。


    陈玦问他:“为什?么想到和他打?交道?”


    问的是刚刚的老头。


    顾思意:“本来是个意外的……好吧,是我主观的。我觉得他这种老头子退休了肯定无聊,可能良心过不去了,肯帮忙。而且我了解到他每周周末还?会去教会做义工……他见证过英国医学界和工业界几十年的丑闻。要是他愿意帮我们,布朗化工当年的新闻可以?翻出?来,我想着老布朗可能无暇管儿子了。”


    因为顾思意出?门前提过,所以?陈玦知道那老头的身份,脚步却微不可察地沉了些?。


    顾思意又补了一句:“不过现在想想也无所谓了,反正?马克也被二次收押了。这次至少十八个月出?不来了。”


    陈玦没有说话。


    两人跑到切尔西?区偏静的一条街时,顾思意忽然拉了拉陈玦的袖口,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奇怪?马克已经二次收押了,怎么还?跟着我们?”


    陈玦淡淡道:“因为不是一拨人。”


    顾思意:“啊?你还?有仇家在跟踪你?”


    陈玦说:“那天晚上撞摩托车的,就是这拨人。他们未必有恶意。”他其实有怀疑的对象了。


    陈玦说:“忍了快一个月了,够了。”


    话音落下,陈玦抬手一拽,把顾思意拉自?己后边,径直走向街边那辆熄火伪装得极烂的旧车。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里两人明显吓了一跳,慌忙拉起口罩。


    陈玦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两位,非法跟踪、偷拍,触犯了《保护个人信息法》和《人权法案》第八条,我可以?直接报警,要求扣押你们设备调查源头。现在,要自?己滚,还?是让我走正常程序?”


    车里两个华裔侦探面面相?觑,表情?一度尴尬到变形:“没有啊先生,呃,你是不是搞错啦。”说话时摄像机还?在腿上没藏起来。


    十秒后,司机直接一踩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小心点,”顾思意牵着他的手猛地往后拉,“这两个怎么这么不专业,谁派来的?”


    陈玦捏眉心:“可能是我爸,不知道,也可能我想多?了。前几天接到过他电话,他对我最近动向掌握得有点太多。”


    顾思意心头一跳:“那他是怀疑我们的事?了?”


    “是怀疑了,但没证据。”


    因为过去一个月陈玦和顾思意在家都是拉窗帘过日子的。


    陈玦不是很在意这个,发现就发现吧,他不在乎。


    回家后,顾思意再一次给陈玦量口温:“这次好了,你都那样出?门跑一圈了,体温还?是正?常,看样子彻底降温了。”他彻底松了口气,这段时间陈玦非常忙碌辛苦,顾思意都看见了,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


    两人过了一个相?当平和的白天,窝在一起看书写作业,陈玦帮他快速地改Brief,顾思意接电话,喜笑颜开地收定金。


    下个月就有一批游学团来了,顾思意还?在忙前忙后的协调,由于他本人年纪太小,直接以?策划人身份很难取信那些?警惕心极高的家长,所以?他在对外介绍时,一律自?称是:


    “牛津教授助理,负责联络和接待。”


    用教授的名头挂在前面,自?己只作为一个执行与协调者出?现。这样既显得专业,又避免了被质疑。大部?分客户听了这套说辞,再看到顾思意本人的学籍认证、课表照片、社?团活动经历,很快就信了。


    加上外貌优势,说话礼貌,在视频会议里,家长们对他的好感度普遍很高。尤其在报价合理、服务态度好的前提下,很快就接到了不少订单。


    天色暗下来,因为时差,顾思意还?在和国内家长联系。


    陈玦不定时出?来骚扰他一句:“忙完了吗?”


    “收了多?少定金?”


    “又在打?电话了。”


    比起当律师,顾思意似乎更擅长用花言巧语做一些?销售工作。


    “还?没呢,一个学生签证弄不好,一直问我。”顾思意从电脑屏幕后面抬头,“怎么?”


    陈玦说没什?么:“我要量体温。”


    顾思意:“体温计在抽屉里,你拿一下。”


    “嗯。”


    陈玦没有拿,回书房靠着椅子坐着。其实他也有很多?事?做,事?情?还?没彻底结束,以?及还?有些?工作,但陈玦就是不想转了。就算是陀螺也有停下来的时刻吧?


    但陀螺是停了,围着他转的人跑去旁边玩别的了。


    过了会儿,顾思意屏幕上出?现一条新消息。


    陈玦:“顾思意,你不关?心我。”


    正?在充当客服的顾思意停住了。


    他看了眼?半开的书房门,还?能看见陈玦坐在电脑背后,不过看不清楚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在看手机。


    顾思意给陈玦发了个表情?包。


    把陈玦当成?一团丸子搓,问他:干嘛啦?


    陈玦回了:“量体温。”


    顾思意很快把体温计找到,走到他面前:“张嘴。”


    陈玦坐着看他,张嘴。


    顾思意低头看温度:“体温正?常,还?吃点药吗。”


    “不吃了。”陈玦说,“你要当客服到几点?”


    顾思意叹气:“还?有一会儿,国内那些?家长不管我几点的,半夜也要发消息,毕竟他们小孩有的还?没成?年,过阵子就要过来了,问题多?点也正?常,我收那么多?钱也不能不回别人,总要处理问题的。”


    有的家长有礼貌,有的家长没什?么礼貌,但顾思意一直挺有礼貌。


    陈玦:“你可以?雇几个大学生。”


    “雇了一个的,不过毕竟是我第一次策划的,自?己对接放心点。”


    陈玦:“你再雇两个。”


    顾思意:“我没有钱。”


    陈玦说:“我给你。”


    顾思意说:“那你给我吧,给我我也要自?己干活,我等下来帮你充电好吗?”


    陈玦说好,然后给他打?钱。


    顾思意回了句谢谢和亲亲你,又开始算钱,算利润,本暑假总共有一百三?十个学生报名,按每人四千镑计算,总收入超过五十二万英镑。扣除前期平台宣传,住宿、餐饮、交通、门票、学校资源分成?等基础开销,每人还?能净赚一千七。


    粗略一算,他这个暑假至少能净赚十一万镑以?上,折合人民币一百一十万。


    顾思意晾着陈玦不是没原因的,但也不能晾他太久,因为陈玦从书房里出?来了,跟他说了句森*晚*整*理:“你快点弄,我洗完澡等你。”


    明天是周末,两人不需要上班或者上课,顾思意关?电脑上楼,扑在陈玦身上:“我来了!”


    陈玦拿开平板:“你洗澡了吗?”


    顾思意:“打?完高尔夫回来洗过,我又没出?门。”


    顾思意钻进薄被:“哥哥我给你充电,你还?有力气吗?”


    陈玦按住他的腰,手掌顺着滑入,顾思意立马不动了。


    陈玦垂眼?,眼?尾的睫毛落在脸上:“我还?有,你有吗?”


    顾思意抬头:“我有啊……”他很轻地闷哼一声,顾思意马上从活力状态切换为浑身发软,没法耀武扬威了,只能无力地趴他身上,说:“你怎么这样啊……”


    “我哪样了。”陈玦揽着他抱在腿上。


    四五下后,陈玦不打?了。(没做没做审核你看清楚动词)


    顾思意抬头,脸红得一片:“怎么停了,你不爱我了。”


    陈玦亲他的嘴角:“还?要吗,还?要就求我。”


    “……”


    又开始了。


    顾思意:“那我求你。”


    陈玦嗓音更低:“真诚一点。”


    顾思意眼?尾都红了:“求求你。”


    陈玦:“软一点。”


    顾思意捧着他的脸,轻轻舔舐他的嘴唇:“求求你了。”


    陈玦:“……喊哥哥。”


    顾思意眼?睛里全是湿漉漉的光:“求求你了,哥哥。”【没做,别锁了……】


    陈玦这才舒坦点,一边让他少看点不正?常的片,一边揉他抽他,顾思意呜咽,说好吧:“你也可以?少看点。”


    陈玦:“我本来就不像你这么爱看,污染大脑。”


    顾思意身体软得像要融化在他身上了:“你连这种事?也要比较和拉踩吗?”


    陈玦:“你这张嘴可以?乖一点吗?”


    顾思意说可以?,手攥着他衣服,呜了一声:“你亲我的时候我就不说话了就乖了。”


    陈玦挑眉:“那你再求我。”


    顾思意:“…………”


    顾思意小声地求他,陈玦环抱着顾思意的腰,嘴唇落在他的唇面上,随即就把他按着翻过去压着,覆在思意身上,鼻尖蹭着鼻尖,呼吸混在一起,慢慢勾着他的舌,轻轻卷和缠着。


    吻得太深,顾思意呼吸乱了,胸口剧烈起伏,胳膊无力搭在陈玦脖子上,张着嘴唾液顺着交缠舌尖的嘴角流在脸上,枕头都一塌糊涂。


    陈玦和他分开一寸,鼻息错乱,目光暗着:“果然现在乖了。”


    顾思意微微喘着气,眼?神迷蒙但有光,似乎有眼?泪,说了句:“陈玦,生日快乐。”


    陈玦:“?”


    陈玦:“我是记忆出?现了什?么问题吗,我上个月就过完生日了。”


    顾思意:“是啊不过那天我正?昏迷着。”


    陈玦:“后面你又说了一次。”


    顾思意语调放软:“我就是还?想说一次。”他抱着陈玦的背,抚摸他的背肌和细微的汗水,又说,“哥哥,情?人节快乐。”


    陈玦仍然在吻他,吻细密地落在面颊和嘴角:“我没记错的话,情?人节是二月份。”


    顾思意微微闭着眼?:“昨天是520……因为是特殊的日子,所以?我不怪你你把我买的套都扔了,因为我买了新的。”


    陈玦噢了一声:“是吗,我也买了新的。不过打?算等你十九岁再用的。”


    顾思意呵呵一笑:“怎么不等我九十岁呢,死了再用,跟我一起进棺材。”


    陈玦一只手扶在顾思意的胯骨上,手掌非常自?然地托着一抬,说:“小思意,生日快乐。”


    第56章


    顾思?意的生日在十二月底, 也就是五个月前。


    “我如果记忆没错乱的话,今天是五月二十一,”顾思?意瞄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 捧着他的脸,“还差十分钟五月二十二。你?这是说十八岁生日快乐, 还是十九岁啊?”


    陈玦挑眉道:“十九, 怎么, 不开?心??要我查你?护照吗?”


    顾思?意反驳:“就算你?是律师,也不能?随便查人护照的。”


    陈玦伸长手臂, 拉开?抽屉,低声?说:“那你?要怎么样?”


    顾思?意下巴在他胸口,眼神顺着一看,说:“你?查我就好, 查什么护照?多此一举。”


    陈玦用?拇指抚触他的下唇, 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后,顺手打开?了灯,摸黑实在戴不好, 台灯光线柔和,从?侧面照在顾思?意的脸上。


    陈玦衣领敞开?,低头咬开?包装,动作很慢, 眼神落在顾思?意身?上。


    顾思?意双臂撑着坐起身?,看陈玦垂着眼眸,睫毛投下短短的阴影, 唇线紧绷,手掌微收,那触感一层层包裹时, 他喉结轻动,眉骨也收了下。


    两个人都不说话,顾思?意只抬眼看着他。


    被褥下,陈玦那只空着的手按在他膝侧,掌心?炽热。然后他缓缓俯下身?去,没那么急,动作像是怕压疼了他,一寸寸撑开?距离,撑住他肩侧的那只手微微发力,撑在他上方,低头,先亲了顾思?意的眼睫,鼻尖,动作带着试探、克制。


    他没有一口气贴上来,只是贴着皮肤蹭了一下,在他唇边停住,像是在问。


    顾思?意先动了,偏头主动吻上去。


    相比起方才那个更浓烈的吻,这个显得?平淡得?多,非常有耐心?。


    陈玦温柔,含蓄,没有过多动作,只是嘴唇贴着嘴唇。他缓缓加深,像是用?唇舌描摹轮廓,用?牙齿轻轻咬了下他的下唇,然后退开?,眼眸注视思?意几秒,又亲了回去。


    唇齿反复纠缠。


    好像沉入了只属于两个人的湿热气流里,顾思?意的指尖情不自禁,顺着他后颈一路摸上去,在陈玦带刺的后脑勺头发乱抓,捧着他的脸,迎着他的吻。


    他们?谁都没有急。陈玦的吻始终是温和的、湿热的,在思?意的嘴角长久停留,又到下巴和脖颈,舌尖落在脆弱的喉结,锁骨,胸口,碰触顾思?意乱七八糟颤抖的心?跳。


    顾思?意呼吸深得?肋骨都出来了,抬手抓他头发,甚至不敢用?力,鼻息发出低吟。陈玦吻到他肋骨的疤痕,停了几秒。


    是上个月车祸的痕迹,医生缝合技术还行?,但仍然有疤痕,粉红色的一条。


    顾思?意低头:“干嘛琢磨我的疤。”


    陈玦说没什么,动作很轻地用?嘴唇啄了一下那条疤。


    大约是离心?脏太近,顾思?意跟着抽了一下,垂着眼道:“我打算去纹一个和你?一样的纹身?,刚好在差不多的位置,你?赞同吗?”


    陈玦:“我不赞同。你?不考公了?”


    顾思?意嘴角一抽:“我一个同性恋考什么公,回国当个律师算了。”


    陈玦嘴角含笑,说:“那你?别纹跟我一样的。”


    顾思?意:“版权意识这么强?那我纹字母C和J。”


    陈玦:“我名字啊?”


    顾思?意摇头:“因为我很纯洁……陈玦你?能?不能?快点?吻下去,亲我半天,我怕太久了你?都软了。”


    “怎么可能?。”陈玦不同意他的说法,吻在他的腰上,嗅他皮肤上温暖的香气,呼吸带着燥热,嗓音低哑,“我怕你?太痛,既然你?看片无数,就应该知道有多疼,何况我这个尺寸。”


    顾思?意“哈哈”两声?,忍不住扭了几下,既是痒的,又是好笑的:“首先你?在我看的电影里不是排第?一,顶多中流,其次我坚信自己很能?包容,我和小说里的0一样天赋异禀。”


    “是吗?不是第?一。”陈玦带着凉意一笑,“以后你?再刷我卡看小电影呢,我停你?卡。”


    “我错了!”顾思?意立马道歉,“哥哥别停我卡。”


    陈玦说好,语气有笑:“那我看你?表现?。”


    顾思?意当即眼泪汪汪:“好的老板我会好好表现?的。”


    ……


    早上,陈玦给玛拉打电话,让她下午再来打扫。


    顾思?意还没睡醒,趴在枕头上酣睡,他俩昨晚洗了个三分钟的澡,陈玦也不爱整理,换了阁楼睡觉,阁楼这张床相对窄很多,顾思?意累了,在他怀里睡得?很乖。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乖的男生呢。


    陈玦到点?了也没起床,认认真真地看顾思?意在怀里睡觉的样子,在某一瞬间,和他们?十年前的样子重合了。


    十年前把顾思?意踢出房门自己打//飞机的陈玦没想到过十年还能?这样睡一起。


    顾思?意睡醒了。


    陈玦问他:“困吗?”


    顾思?意点?头,抱着他的腰:“再趴会儿,还好今天你?不上班。”


    陈玦:“那痛吗?”


    顾思?意继续点?头,眼睛闭着:“比我想象中痛,我以为很爽呢。”


    陈玦:“所以你?觉得?不爽。”


    顾思?意:“因为有点?痛……好吧,爽是爽的。”


    陈玦捏他下巴,迫使他抬脸睁眼睛:“真话假话?”


    “真的。”顾思?意表情是认真的,“我叫那么大声?能?骗你??”


    陈玦审视他的表情:“可是你?哭了。”


    痛是真的很痛,但更大程度是心?理层面的爽,冲破天灵盖、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快感的满足心?,顾思?意哭也是因为这个。


    “因为你?治好了我的空虚、焦虑、抑郁和不满足,我满足了得?到了当然会哭。”顾思?意解释,“当然肯定不是因为你?技术问题。”


    陈玦:“后面这句可以去掉,我技术不可能?有问题。”


    顾思?意:“是的当然没有问题。”


    ……


    陈玦盯着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顾思?意看着他的眼睛,大声?问题:“没有问题!陈玦就是最好的!”话音落了,顾思?意又嘀咕,“那我们?就一次,二十多分钟,我咋知道有没有问题?我无从?比较啊。”


    陈玦伸手捏住他的嘴:“你?还想比较?你?说没有问题。”


    他松手,顾思?意张嘴,被他弄笑了:“嗯嗯,哥哥没有问题,技术超棒的。”


    顾思?意在床上赖了大半天,中午起来吃外?卖,接家长电话,下午摸到书房,跨坐在陈玦的办公椅上,非常投入地和他接吻。


    玛拉正?好上门,顾思?意连忙起身?擦了擦嘴,去给她开?门。


    陈玦把弄乱的纽扣系好,等玛拉上楼,他喊顾思?意回来,又把书房门关上并上锁,最后拉上窗帘。


    陈玦抱着他在腿上亲,问他:“床你?收拾过吗?”


    顾思?意:“没有,我没空。”


    陈玦顿了顿:“那就这样吧,我也没空。”


    两人同时默认可以让外?人收拾,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顾思?意如此抠门,都犹豫着说:“要不我给玛拉加个小费吧,虽然也没有弄很乱,垃圾桶里也就一个套……”


    “加吧。”陈玦抚额,一只手拉开?抽屉拿钱,顾思?意看了一眼:“天哪这么多现?金,是不是有点?多呢,你?自己花不完了吧,要不给我吧。”


    陈玦抽了张小费出来,剩下的都给他了:“你?都拿走吧,拿去收好,上学?别被偷了。”


    “谢谢哥哥,你?真爱我。”顾思?意凑过去亲他,眼睛亮亮的。陈玦抿着唇,眼底有浅浅的笑意,揉他头发:“好了,思?意,我要工作了,不能?陪你?玩了。”


    “真的吗?我在关心?你?,”顾思?意注视他,“不然等下我去当客服了,不理你?了,你?又说我不关心?你?。可是我明明最爱你?。”


    “我知道。”陈玦微微仰着下巴,在顾思?意从?他腿上下去时,又伸手把他捞回来亲了一下,拍他屁股,“行?了你?去当小客服吧。”


    玛拉打扫完下来,表情非常自然,和平时一样老实亲切。


    因为她也不是第?一次帮顾思?意他们?打扫房间换床单了,有阵子每隔一天来都那样,这次也没什么不同。她对两人关系心?知肚明,但聪明地从?来不问不说。


    顾思?意给了她小费,并送她出去。


    门开?时,外?面门刚一打开?,正?对着前方路边,一辆出租车稳稳停下。


    顾思?意定睛一看,后座下来一个穿裤衩和卫衣的大叔。


    顾思?意怔了一下,下意识喊了声?:“叔叔……?”


    是陈汉章。他手里只提了件冲锋衣和包,全身?上下只带了护照和一张卡。车门打开?,他下车,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站在门边的顾思?意,眼神顿了顿,语气不显波澜地问:“思?意,你?住这儿?”


    “……今天周末。”顾思?意虽然有预判但眼下还是有点?慌乱,还算镇定道,“我不上课,哥哥在家工作。叔叔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陈玦。”陈汉章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随口问,“那你?哥老婆呢?”


    “……我哥不是未婚吗。”顾思?意笑着回。


    “上个月陈玦跟我说有对象了。”陈汉章盯了他一秒,一边进?去,一边眼角余光扫到了他圆领T恤下若隐若现?的红痕,蚊子咬的吗?这不大可能?,陈汉章再看他嘴角泛红、神色不自然,几乎是刹那间,那个让人查了一个月都没出来的荒谬猜测,又翻涌上来了。


    陈汉章压着没有发。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门,书房的陈玦还以为是顾思?意和玛拉在说话,听见声?音才意识到不对劲。


    陈玦立刻起身?出来,第?一时间把稍显无措的顾思?意拉到自己身?后。动作自然得?近乎本能?。


    “爸,你?怎么来了。”陈玦平静地出声?。


    看见陈玦保护性的动作,陈汉章打量他们?,又一次确认了猜测,冷笑道:“好啊,我不来,都不知道你?们?还要骗我多久。”


    顾思?意察觉到这句话里是试探更多,连忙接话:“叔叔,陈玦骗你?有对象,是因为家里催太紧了,他其实是没有的,他工作这段时间太忙了,我住在这里是因为我们?上个月出了车祸,我和陈玦都受伤了。”


    陈玦蹙眉:“你?别乱说话,爸,我们?……”


    顾思?意猛地在背后掐他的腰。


    陈汉章愣住那一刻,眼中冷意顿时退了几分,倏地向前,语气低沉压着颤音:“什么车祸?怎么回事?谁受伤了?是你?电话里说工作出差那几天?”


    陈玦:“车祸不重要,重要的是……”


    顾思?意打断道:“车祸很重要,陈玦受伤了!”


    陈汉章脸色发白一瞬,刚才那股积压许久的怒气忽然没了着力点?:“你?不说?陈玦,你?怕我担心??你?差点?死了都不说?”


    顾思?意补充:“陈玦是因为……”


    “闭嘴!”陈汉章猛然转头,眼神凌厉,“你?闭嘴。”


    顾思?意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步,陈玦立刻握住他的手,把他重新拉回来,声?音冷了几分:“你?冲他吼什么?他什么都没做。”


    陈汉章胸膛剧烈起伏几下:“陈玦!”


    陈玦不耐烦地打断他话:“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派人查我一个月了,没查出来什么吧,我和顾思?意就你?想的那样,不是他先开?始的,我主动的,和他没关系,我从?小性取向就有问题,就这样,问完了吧,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汉章眼前一阵强烈晕眩。他看着他们?十指紧扣的手,压着冲破底线的情绪。陈玦的迅速坦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顾思?意一脸的没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免得?自己火上浇油了,把脸躲在了陈玦背后。


    陈玦看陈汉章说不出话的样子,补充:“你?刚到英国吧,自己来的吗,秘书呢,有工作要谈?打算住哪儿,我给你?订酒店?”


    “还订酒店,你?们?这种关系,天理不容!”


    陈玦:“你?是天?”


    哦不……他背后的顾思?意心?想完了。


    陈玦是被宠坏了,陈叔叔其实是很好的父亲,陈玦显然就是仗着全家人爱他。其实有更好的处理方案的,顾思?意刚想出来打圆场,就被陈汉章彻底暴怒的一口唾沫星子喷了回去:“我是你?爹。我今天不把你?捋直了,你?就不是我儿子,老子和你?断绝关系!”


    陈玦:“要断绝关系,”他低头,沉默了几秒钟,嘴角的微笑落了下去:“断绝书我现?在起草一份,还是等你?冷静点??”


    陈汉章满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顾思?意觉得?这个剧情很熟悉。


    陈汉章指着顾思?意:“陈玦是被你?洗脑了吗?!”


    顾思?意:“不是的叔叔,他也这么对我,叔叔他现?在很不冷静,你?们?先别吵了。”


    陈玦冷着脸:“顾思?意你?不准说话。”


    顾思?意抬起头:“你?别同时得?罪两个人。陈玦,跟爸爸道歉吧。”


    陈汉章大骂:“你?破坏别人家庭!你?插什么嘴?”


    顾思?意心?里:你?个老登。


    陈玦皱眉:“他□□的嘴怎么了?你?别管。”


    陈汉章手指在剧烈颤:“你?要怎么向所有人解释你?养在家里十几年的‘弟弟’,现?在变成你?‘对象’?”


    “我们?都知道,思?意不是我弟弟,你?和他家里人都不熟,我妈和张阿姨是老同学?罢了。你?知道这不是事实。”


    陈玦闭了闭眼,对满脸涨红的陈汉章说:“抱歉,爸,但我妈去世的时候,让我对思?意承诺了,会照顾他一辈子的。”


    陈汉章脖子涨粗脸涨红,痛苦地道:“就是这样照顾的?!小时候摔一跤,照顾到这个份上,这么多年,我帮他们?家的,还少吗?”


    陈玦:“嗯,总之这事儿现?在就这样了,无论您想不想,怎么想的,都这样,不是任何人的错。硬要在这段关系里面找错,也都只能?怪我。你?可以骂我、打我、想怎么都可以。但这件事你?骂不到他,他和你?没关系。”


    顾思?意本来不想出声?的。


    可其实他比陈玦错的厉害。错在情难自禁,思?想没那么成熟,顾思?意自己是知道的。


    顾思?意说了句:“对不起,叔叔。”没有得?到回应。


    “和你?无关。”陈玦低头喊他,“你?进?书房去待着,乖。”


    “哦……”顾思?意进?去了。


    把门掩上,但没关。他知道陈玦肯定不可能?动手,陈叔叔可能?会,但陈玦不会还手的,他就是担心?陈玦那张嘴……


    他说话不比掏刀子还伤人啊?


    陈汉章扫了门一眼,再次看着陈玦,像第?一次认不出自己儿子,手背青筋暴起,许久才低哑出声?:“陈玦,你?疯了。你?真疯了。”


    半晌,陈玦承认了:“是,我有一点?吧。”他自己有时候也那么觉得?。


    陈汉章盯着他,转身?,沉着脸砰地一声?甩门出去,用?软件叫车。


    陈玦走出去,拿了把车钥匙:“你?自己开?吧,喊车太慢了。我没办法送你?。”


    陈汉章冷着脸盯着他,正?要指责他,却听见陈玦说:“上个月车祸受伤了,以后我都不能?开?车了。”


    陈汉章嘴唇蠕动了下,说:“反正?我不同意你?们?的事,你?最好只是和他玩玩。你?们?都不懂事。”


    “不同意没关系。”陈玦站着平静地道,“不要对思?意做什么,不要威胁他妈妈,要是恨,心?里恨就好了,觉得?丢人的话,不要对奶奶他们?讲。”


    陈汉章很绝望,难以平静:“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这样对得?起谁?”


    陈玦:“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决定爱谁,这是我的自由意志。如果你?那份家业一定坚持要留给有血缘的小孩,我帮不了你?。我从?来不反对你?二婚,你?有私生子的话,可以接回来,我不在乎。没有的话……你?不会没有冷冻精子吧?现?在去做一个二胎还来得?及。”


    这下书房里偷听的顾思?意急坏了,给什么二胎,给他啊!


    第57章


    顾思?意再?想要, 也不敢当着老登、哦不,陈叔叔的面说。只要给他时间积累原始资产,他也可以成为陈汉章, 但继承来的就是快点。


    顾思?意偷听着,发现陈汉章前一秒说要走, 现在?忽然改变主意又不走了, 说要带陈玦回国看?医生。


    陈汉章问他:“你记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回家?”


    陈玦说:“有几年吧。”但基本每年家里人都会?来看?他的, 他并没有非常强烈的想回家的感受。可能其他人会?介意英国的食物,非常渴望回家, 但陈玦不一样,他对干巴面包接受良好,对美食没有探究欲,谈恋爱之前他唯一想要的就是自由, 不被一眼望见头的人生所束缚。


    陈汉章:“你住的房子, 车子,哪样不是老子给的?你的孝心呢?”


    陈玦回答:“买房子花的是我妈留给我的钱,车是外婆的钱。”


    陈汉章气梗。


    他警告道:“陈玦,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给你一分钱的。除非你回头是岸。”


    陈玦说好:“不用给了。”


    顾思?意开始在?书?房撞墙。


    陈汉章就这么住下来了,结果饿了吃了一口冰箱里陈玦做的抹酱面包,扭头在?水池里吐了起?来。


    “陈玦,顾思?意, 你们两个是想把我杀了?”


    顾思?意连忙过来收拾水池:“叔叔,陈玦的味觉异于常人,你没吃饭么, 我给你做饭吧。”


    “不需要。”陈汉章对他失去了以往的长者礼仪,推开顾思?意,“我们不熟, 我们一家不欠你的,难道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顾思?意很无辜:“可是这个面包不是我做的啊。”


    陈汉章:“你住我儿子家里,还让他给你做饭?”


    顾思?意说:“没有,我不敢。”他怕肠胃炎。


    陈汉章听出陈玦明显地位比较高,顾思?意还是像以前小跟班一样,但陈玦很护短,陈汉章胸闷气短:“你不敢,我看?你最敢!你要陈玦身上?的什么,你是不是要钱?”


    顾思?意语气更无辜了:“没有啊,叔叔你看?着我长大,我怎么是那种人呢?”他当然都要。


    这时,陈玦收拾了点东西,提着行李箱,从楼梯走下来道:“好了,爸,你对思?意好点,他一直很孝顺你。你得罪了他,以后老了他不会?给你养老了。”


    “我要他给我养老?你在?说些什么!”陈汉章看?见行李:“你要去哪儿?”


    陈玦淡声说:“既然我们碍你眼,我和思?意住外边几天,另外我打电话让人来做饭,等你想通了,我就买机票送你回国。”


    眼看?陈汉章快被陈玦气疯了,顾思?意连忙出声打断:“陈玦住公司附近,他工作很忙的,公司给他提供的公寓。我住学校,我们平时不住一起?的。我等下也要回宿舍,明天周一,我也该上?课了。”


    顾思?意表演道:“是真的,我Uber都打了。”他把书?包背上?,对陈玦使了个眼色,跟父子俩说拜拜,就坐车离开了。


    到街区外,顾思?意就下车了,在?公交站坐着,等了二十分钟,陈玦的车就过来了。


    顾思?意上?车,陈玦在?后座,说:“刚刚和他聊了会?儿,就慢了点。”


    顾思?意:“又聊什么了?你别让你爸去生什么二胎,不可以,家产都是我们的!”


    像陈汉章这种丧妻多年还没二婚的事业有成还帅气的企业家不多见了,可想而知这是多大一块肥羊。


    陈玦捏眉心,有点无奈:“我们自己也可以把日子过好,不需要靠谁。”


    顾思?意:“我要买游轮,你的工资至少要十年后涨到百万镑再?过几年才可能给我买!不过你爸没把车收走不让你开,比我想象的场景要好点。”


    陈玦:“车不是花他的钱买的,他无权收走。另外,百万英镑年薪我需要十年?三年最多了。”


    顾思?意:“还好你有很多爱你的家人……等等,”顾思?意忽然注意到什么,把他的手腕翻过来,声音一颤,“你表呢?”


    陈玦哦了一声,不是很在?意地道:“他说那是他买的,他都舍不得戴,给我戴,现在?不会?给我了。”


    顾思?意很痛心,握着他的手:“表比车贵呢,要不我买个假的给你换回来吧。”


    “……就这样吧,他早晚能接受,时间问题。”陈玦后脑靠在?车厢靠枕上?,单手伸过去揽着顾思?意的肩膀,嗓音懒着,“他最多半个月就会?走,这段时间我们先?住公寓。”


    “……好吧。这样你上?班要方?便?一些,我逛超市也方?便?一些。我认为我现在不可以和你爸爸沟通,他只会?更生气,过阵子再说好了。”


    顾思?意没有去过律所给陈玦配的公寓,这是之前陈玦向律所申请的临时用房。合规部门批了,风控那时候也知道陈玦这边情况不对。


    该公寓在?陈玦一贯去的健身房和台球厅的楼上?。


    陈玦刷卡进门,电子门锁一声轻响。室内的灯应声亮起?,暖白的灯光照在?木地板上?,枪灰色墙面没有任何装饰。


    “申请了一个月。”他拉着行李箱进去,将门关上?,“住这里方?便?,律所和法院都在?附近,而且可以随时打电话叫东西吃。”


    顾思?意环视一圈。


    这套所谓的临时公寓更像是某种高端长租酒店。


    宽大的两张单人沙发排列在?起?居室,墙面内嵌电视,厨房全?嵌了电磁炉和洗碗机、胶囊咖啡机和冰箱一应俱全?。玻璃推门后是阳台,落地帘拉着,外面就是熟悉的金融城高楼大厦。


    主卧门是开着的,雪白的床铺规整。顾思?意开始摸墙。


    陈玦:“没人监听。”


    顾思?意趴墙上?:“我看?看?隔音怎么样,半夜床响会?不会?被隔壁听见。”


    陈玦:“那你小声点叫。”


    顾思?意坐沙发上?:“可是我控制不住,哥哥太猛了。”


    陈玦:“……”


    陈玦嘴角翘起?控制不住的弧度:“我已经?很轻了,还是很厉害吗?我爸来的太突然了,你给我看?看?,有没有肿。”


    陈玦拉开行李箱,翻出之前药店买的药膏,早上?给顾思?意用过一次,他洗了手,蹲在?沙发前让顾思?意把腿抬起?来。


    顾思?意还穿着袜子,非常不好意思?:“别这样吧……你这么看?,算了算了,不要看?了。你怎么还戳呢!”顾思?意并拢腿,被陈玦按住:“药都挤了,给你弄进去揉一下。别动?,我再?看?一眼,毕竟我不认识肛肠医生,这么粉正常吗?”


    顾思?意被戳得难受,腿都在?颤:“粉不正常?”


    陈玦抬眼:“粉,有点泛红,我拍给你看??”


    顾思?意大喊:“我不要啊!”他用力把裤子拽上?了,耳根都红了,“别玩我了,现在?才几点啊,我还没吃饭。”


    “不玩,没心情。”陈玦又去洗手了,说,“你得养几天。”


    顾思?意跟着下来,从后面抱他的腰。手伸进去摸陈玦的腹肌。


    陈玦一只胳膊撑在?水池边,手掌握着他的手背。顾思?意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撒娇地说:“哥哥我想要。”


    陈玦侧头:“三秒钟之前,谁说的要吃饭?”


    顾思?意言之凿凿:“吃饭可以是吃法棍,也可以是吃德国香肠。谁让你爸来的那么突然?不然我在?书?房已经?吃完了。”


    陈玦被他弄笑?,回过身,和他正面抱:“不要,网上?医生说第一次间隔72小时最好。”


    “哦,那好吧……”顾思?意又提议,“那我可以坐你脸上?吗,然后你一边抽我。”


    陈玦说不可以:“把我鼻子坐骨折了,我还得上?班。”


    顾思?意匪夷所思?说:“没有这种事吧?你是不是脑补太多了?我看?的电影里根本没有这种情节啊!”


    “有百分之十的风险我都不想承担,”陈玦推开他,“带上?手机,出去吃饭,我回来还要健身。”


    顾思?意跟他出门,进电梯,说:“那你爸吃什么?”


    陈玦:“我给他点了外卖,又找了个阿姨过去给他做饭。明天才上?班。他愿意待在?伦敦就待着吧。”


    顾思?意:“我估计不行,你爸吃惯了山珍海味,住这儿和蹲监狱有什么区别,人生地不熟,还被你一个人丢家里。我认为他五天都忍不了。”


    陈玦:“我教他怎么看?电视了,Wifi也给他连了,不会?很无聊的。”


    陈汉章兴许还是太无聊了,开始给陈玦打视频电话,顾思?意吃饭吃着端着碗开始往桌子底下躲藏。


    陈汉章:“你一个人吃三个菜?”


    陈玦:“我吃的完。”


    陈汉章:“那你给我打包回来吧。”


    陈玦说:“吃完了。”


    陈汉章盯着屏幕那张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滋味难言。


    他其实也没那么闲,可一想到自己大老远飞来,儿子却?连顿饭都不肯一起?吃,心头那股火就压不住。


    陈汉章:“你现在?重?新给我点,就要你桌上?那三道菜,你杯子里那是什么水,白酒?给我也来点。”


    陈玦:“自来水。你自己去厨房接吧。我晚上?不会?回来的,我很忙的。”


    陈汉章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有多忙?律师了不起?吗?几年不回家,我特意来看?你,你还这样对老子!我是你的老父亲。你懂吗?陈玦,你等我死了你再?追悔莫及吗?!”


    陈玦说:“拜托不要给我转发艾滋病的新闻了……爸,我没有不认你,也没有不尊敬。我随便?你怎么样,说也行,骂也行,打我也没问题。你别说思?森*晚*整*理意的坏话,也别不干人事只想着拆散别人家庭。”


    “我们才是一家人!”


    “那思?意也应该和我们是一家人。”陈玦说。


    陈玦没有陪聊很久,挂了电话,顾思?意才从桌下钻出来,嘴角还有饭,陈玦伸手给他抹下来。


    过会?儿吃完饭,他打包了三个菜和一瓶酒,找司机送回去了。


    就这么维持了一周,陈汉章被晾得受不了,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切尔西,英文不是很好,出门看?见的都是老外,走半路上?还总下雨,有时候会?迷路,地图也不是很灵。他只好打电话把秘书?召唤了过来。


    而且他给陈玦打电话,永远都是那套回复,陈玦总是说“你接受我们,我也接受你”。


    所以陈汉章开始给顾思?意打电话。


    顾思?意在?学校上?课,挂了电话,回他:


    “叔叔,我还在?上?课,有什么急事吗?不着急的话,等下break给您回过去好吗?”


    陈汉章回的语音:“说中文,中国人不要给我发洋文。”


    顾思?意转文字看?,回他:“我课间休息回您。break:休息。”


    第58章


    下课后, 顾思意?就坐火车回伦敦了?,原因是陈汉章让他过去,有话跟他谈。同时不?准他联系陈玦说这件事。


    这阵子顾思意?都没回切尔西, 怕陈汉章见到他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不?去了?, 他知?道陈汉章多半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顾思意?背着?书包, 下车时雨刚停, 地面还泛着?光。


    他照着?地址拐进小巷,穿过一排爬满常春藤的老楼, 来到一家?不?显眼的餐厅。招牌复古,落地窗内布置典雅,侍者领他进包间时,顾思意?看到靠窗那桌, 陈汉章坐在沙发?侧, 外套脱在椅背,桌前一杯红茶,身边有两个人, 顾思意?都认识。


    一个是陈汉章的秘书,一个是陈玦的堂弟陈唯。


    陈汉章看了?眼时间,对陈唯说:“阿唯,今天辛苦了?你陪我, 先回去吧。”


    陈唯扫了?一眼顾思意?说:“叔,我不?着?急回去,我下午没课呢。”


    “让秘书送你。”陈汉章笑着?说, “我还要待几天,明天有空再给你打电话。你还是孝顺,陪我旅游一天了?。”


    顾思意?假装没听出他言下之?意?, 他收到地址那会儿,发?现在UCL附近就知?道陈汉章可能在这儿见侄子。


    顾思意?坐在了?陈汉章对面:“叔叔,您找我要说什么?”


    “我没让你坐。”


    顾思意?又?站起来了?:“好的,我不?坐了?。”


    陈汉章说:“你妈妈身体怎么样?”


    顾思意?眼神微微一变:“这不?关她的事,她对我们的事情根本不?知?情。”


    “我只是问问,我记得她身体不?好,承担你们家?庭那么多的重担和坎坷。没别?的意?思。她既然不?知?情,那就不?会允许吧,你还是要做?”


    顾思意?点头:“因为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来伦敦读书,多久了??一年都没有吧。你去年八月份来的,”陈汉章丢出一张纸,语气冷时和陈玦如出一辙,“陈玦账单里?给你的转账支出,超过三百万人民币了?吧。你对他又?付出了?什么,身体吗?他被?你的天真给骗了?吗。”


    对此顾思意?显得平静,坐下,从?背包里?拿出电脑,打开最近的文件夹,点了?几下,把?屏幕旋转过去。


    “那就看吧,我没有提前准备,资料不?是特别?全。”


    那是一个临时汇总表格,顾思意?自己用来做财务回顾的:表格里?有十几条投资项目清单,每一项后面是进账、回款周期、风险级别?以?及“目前收益比”一栏。


    有两项标注“回本中”,其?余几乎全都在150%-270%之?间。一项人工智能相关的新创项目,后面还备注了?一行:“已获市级引导资金,政府联投二期审批中”。


    陈汉章盯着?屏幕,没说话。眉眼没太多变化,但眼底那一点点凝固住的神色,揭示藏不?住的震惊。


    顾思意?轻描淡写,打开了?另一份结算页面说:“我确实拿了?陈玦哥哥的初始资金,你可能不?知?道,他做律师的时候喜欢接法援案,就是那种没有报酬、纯粹为了?法律援助的案子。有时候是移民庇护,有时候是语言障碍的劳工纠纷。他觉得值得,不?在乎什么报酬,你知?道他就那么个人,但我总得提前做准备。他给了?我三十万镑,我现在翻了?三倍,所以?您说我付出了?什么?”


    陈汉章眼角微跳了?一下。


    注意?到顾思意?的电脑屏幕还是他和妈妈的合照。


    顾思意?盖上电脑,道:“您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我在你们家?吃饭、写作业,小屁孩,你觉得我没本事,靠脸靠撒娇黏住陈玦是么?”


    陈汉章没有立刻回应,目光掠过那台被?合上的电脑,像是还在消化方才那些数字。他语气淡淡的:“思意?,你确实变化很大,让人刮目相看,不?过我不?会接受陈玦和你的关系的。”


    顾思意?低头,说没关系:“父亲的认可可能很重要,可这件事强求不?来,陈玦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性格,我比较喜欢强求。我们走到现在,不?是偶然,也不?是临时起意?,我也有错,可能错在了?性别?,如果性别?是对的,现在你就该催我们结婚要孩子了?,我说的对吗?所以?错的是世俗,不?是任何人。”


    陈汉章审视他片刻:“如果你性别?是对的,叔叔也会认可你的优秀的。”


    顾思意?笑道:“哪怕我今天退一万步,消失在他面前了?,他也不?会回头去走您给他铺的路,因为那不?是他想要的。他什么性格你知?道,自由高于一切。因为我们是自由恋爱,拆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出自我们内心选择的分开。现在还不?行。以?后也不?行。”


    过了?好久,陈汉章道:“我查了你们上个月出车祸的事。”


    顾思意“嗯”了一声。


    “我不?想让他留在这里当律师。”陈汉章将杯子轻推开些,“但他不?听劝。今天我去法院看了?他的上庭。”


    顾思意?:“哥哥是个很好的律师。”


    陈汉章不?置可否:“越是这样,他越危险。”


    陈汉章:“他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允许他当?一只自由的鸟,不?受拘束。包括他的职业选择、生活方式。”


    陈汉章没看顾思意?,只继续道:“但自由有代价。你应该明白,这种自由在某些时候,会变成刀口。”


    顾思意?沉默,握紧的手指松开又?收紧。


    “你们是真爱?”陈汉章终于抬起眼,“是的话你就劝他回国。我可以?帮他安排最好的律所,最好的平台。前提是他不?再把?自己放在这种随时会出事的位置上,这么远我伸手根本触不?到,不?知?道他在国外做什么,又?惹了?谁,这是做律师吗?这是在玩命!”


    他顿了?顿,慢慢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如果你能劝他回国……我会重新考虑你们的事。”


    顾思意?不?觉得陈汉章的承诺是真的,这只是个诱饵。


    但他说的不?错,在异国他乡当?律师确实让陈玦处在微妙的险境。


    “他这么跟你说的?”陈玦从?法院出来,耽搁了?一会儿,回公寓时,顾思意?也刚回来。


    陈玦脱了?西装外套,搁在衣架上:“别?把?他的话当?真,老狐狸了?。”


    顾思意?:“好吧,那就当?他随口一说,给我画饼。但是他说的是对的,这对你很危险。”


    “危险?”陈玦转身,“危险是因为某些人没意?识到我也很危险的人物。Gordon干的坏事、得罪的人比我多得多得多,那为什么没人开车去撞他?”


    顾思意?:“恐怕是知?道他惹不?起?”


    陈玦点头:“因为他名声在外,大多数人知?道知?道只要撞不?死他,就会后患无穷,下半辈子都别?想混了?。得罪这样一位律师,和自掘坟墓差不?多。那不?如认栽或者躲着?他。”


    顾思意?看着?他:“怎么这么夸别?的男的?以?前你可不?是那么说他的。”


    陈玦没有解释原因,靠坐在沙发?扶手上,长腿伸展开,换回了?上个话题:“我让你陷入危险,显然是因为我在动物世界里?,不?是猎豹也不?是豺狼。”


    顾思意?:“那你给自己的食物链定位是?”


    陈玦:“我没有给自己定位……”他接触到顾思意?的眼神,回答,“好吧,我现在可能处在‘猎狗’的等级。”


    在业界眼里?,陈玦是“不?是不?能惹,但绝不?能低估”的人物。极其?年轻却已经?有了?“零败诉”、“逼大富豪私了?撤诉”的记录,他的对手里?有比他资历深几十岁的御用大状,也有资本圈赫赫有名的富豪团队,但陈玦依旧能胜诉,并且现在手里?已经?有了?不?少赫赫有名的大客户。


    “我要让人明白,我不?是什么只需要警惕就能避开的猎犬,”陈玦顿了?一下,“我是打猎者开枪都无法瞄准的顶级掠食者。”


    顾思意?被?他中二发?言说得一愣:“……你刚才是在自比南极巨型乌贼?”


    陈玦挑眉:“比它还危险一点吧,它还不?会读法条。所以?我是海豹鲨。”


    顾思意?:“…………”


    他嘴角轻轻一抽:“所以?海豹鲨比巨型乌贼更会读法条是吗?”


    陈玦面不?改色:“我刚好是那条会读的。”


    顾思意?问他要做什么,陈玦又?没回答了?。


    顾思意?犹豫了?下,道:“陈玦,化工厂案子你还是要打么?”


    陈玦侧头:“你又?偷看我电脑了??”


    “这还用偷看吗?Gordon靠化工厂案一夜成名,虽然是臭名昭著不?得不?出国避风头,如果你现在能翻案,你就是毫无争议的海豹鲨!再也没人敢惹你!不?过你还在Linklaters,是不?可能接这个案子的,你连证人都不?能碰,被?告是你律所的客户,你们之?间存在协议,你这样做是违法的。”顾思意?一口气不?停,“——除非你离开律所。但一旦离开,又?会像之?前一样,陷入危险了?。”


    陈玦片刻都不?停顿,直接回答他:“未必,如果都知?道我接了?这案子,我就不?会有危险,你也不?会。”陈玦的考虑绝对比顾思意?更多,这是最好的方案了?。


    他下午在法院遇见了?以?前的司机梁叔,没有和他交谈,但路过的时候,听见他和其?他的受害者说话。陈玦才知?道原来老梁不?仅失去了?儿子,儿媳上周生产了?,孩子有先天性的畸形,不?排除是孕妇接触了?化工污染的原因,可从?医疗记录上,很难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一环。


    几天后,六月初的伦敦微凉阴郁,切尔西的球场草坪平整如织,微风卷着?淡淡青草香。


    顾思意?已经?巴结高尔夫老头很多天了?。哪怕最近快期末,本该非常忙碌的状态,他依旧是一个电话马上就到。


    泰瑞举起球杆瞄准旗杆,随口问:“Nathan,你觉得伦敦夏天怎么样?这是你第?一次过夏吧。”


    顾思意?笑着?,一手压着?帽檐:“总觉得夏天还没到,就又?要入秋了?。”


    泰瑞大笑一声,推杆入洞:“年轻人耐心总是不?够。哦,我忘记了?,今天约了?个老朋友见面。他过来了?。”


    顾思意?闻言转头,远处球场入口驶来一辆电动球车,驾驶位上的球童穿着?制服,车后排坐着?一位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剪裁合身的西装轮廓挺拔利落,身材高大,混血的五官,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


    Gordon下车,深色皮鞋踩在柔软的草坪上,灰蓝色的眼睛扫过两人,脸上露出礼貌笑意?。


    “泰瑞,好久不?见。”Gordon走来时不?紧不?慢,目光落在顾思意?脸上,神色未变,“没想到你还有其?他客人。”


    “年轻的朋友而已,”泰瑞指着?顾思意?,“Nathan,这是Gordon,我的老朋友。你们可能认识?”


    顾思意?收齐了?情绪,点头:“见过一次。”


    Gordon摇头:“见过很多次了?。”


    泰瑞拍拍顾思意?的肩膀,大笑道:“Nathan可是我的忘年交朋友,听说他的男朋友在你们Linklaters,是叫陈吧?年轻人前途无量。”


    Gordon微微挑眉,依旧不?动声色地笑道:“陈是位优秀的律师,不?过我也是刚知?道,原来你和陈认识。”


    泰瑞意?味深长地递给他一根球杆:“正好来了?,就陪我一起打球?”


    “乐意?奉陪,”Gordon拽了?下领带,“不?过Nathan在这里?,我们恐怕聊不?了?太多工作上的事。”


    泰瑞轻轻一笑:“闲聊而已,谁跟你聊工作了??”


    片刻后,顾思意?借口去拿水,顺手悄悄把?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塞进了?泰瑞放在休息椅上的包里?。


    随即顾思意?又?借口胃痛要去卫生间。


    他转身离开时,两人之?间的语气立刻发?生了?变化。


    泰瑞压低声音,笑意?不?减地道:“八年前的案子,我手里?的那份证据可从?没交出去过。你知?道我退休了?,年纪越大越怕生活质量下降。”


    Gordon表情依旧平静,鼻梁架着?墨镜:“如果那东西真的有用,你当?初就不?会放在手里?八年。现在再拿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泰瑞拿起球杆试了?试手感:“我不?着?急,你也别?着?急。咱们俩合作那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我只是提醒你,不?希望因为一点疏忽影响我们的默契。”


    他们的话题刚结束,顾思意?就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来,等了?一会儿,等老年人也去卫生间了?,顾思意?就鬼鬼祟祟去翻泰瑞的球包,却没发?现录音笔。他的动作渐渐僵住了?。


    “是在找这个吗?”身后忽然响起Gordon低沉悠然的嗓音。


    顾思意?回头,看见Gordon手里?夹着?的,正是那只黑色的录音笔。


    Gordon灰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你们师出同门,连手法都如出一辙。”


    顾思意?眼底略微一沉,随即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谢谢你,Kim先生。”


    Gordon把?录音笔递还给他,缓缓收回手,脸上收了?笑意?显得冰冷至极:“让陈别?碰这个案子,我最后一次提醒他。”


    顾思意?抬头,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自然的困惑:“您说什么?Kim先生?”


    他语气诚恳,眼神干净,睫毛颤了?颤,像是完全没听明白的样子。


    Gordon看着?他不?言,嘴角却缓缓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顾思意?眨眨眼,认真地看了?看手里?的录音笔,又?看向他:“这个……哦,您误会了?什么吧,我刚才其?实有点晕球,可能手滑了?弄丢了?。”


    他把?录音笔揣进兜里?,又?说了?声谢谢。


    Gordon俯身靠近,低声道:“别?玩太久,小朋友,你的小聪明有时候能救人,有时候会害人。”


    顾思意?笑了?笑:“谢谢提醒。我会好好学习的。”


    顾思意?转头就马不?停蹄地回家?跟陈玦报备此事。


    他非常激动:“我没搞错,老头手里?一定有医疗证据!而且他一定是拿我当?枪使了?,向Gordon背后的金主威胁索取更高的价格,这个价格一定非常高,搞不?好上千万。如果能拿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或者原始证据,案子就一定赢了?。”


    虽然录音笔什么都没录到,但顾思意?还是能推测出大概发?生了?什么。


    “……下次你不?要和他打球了?。我的案子我会自己处理?。”陈玦皱着?眉把?他的录音笔收起来,“记住我的话,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事?”


    顾思意?:“知?道啊。”


    陈玦捏住他的脸:“知?道脸上还露出这种满不?在乎的表情?”


    顾思意?:“我不?害怕,因为我是海、豹、鲨。”


    第59章


    机场高速的车流不多, 车里安静。陈玦和父亲在后座,目光始终落在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汉章靠着座椅, 突然说:“我准备立遗嘱了。陈玦,你什么时候回国?”


    陈玦回答:“等他放假。我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他顿了下?, “你上次那个?体检报告医生发我看了, 指标都正?常, 但我还是问一句,现在怎么样?”


    “你都看了还问?”


    “看报告是一回事?, 听你自己说又是另一回事?。”陈玦转头,“算了,别到时候真出了事?,又怪我没问。”


    “都是老毛病, 还能怎么样, 老了,睡一觉都得醒三回。”陈汉章头仰着闭目养神,侧影硬朗, 五十岁出头的年纪,说不上老,鬓角只掺了点灰白?,皮肤也紧实, 但神情间透着几分倦意,像是常年压着什么,说不出口, 也没人替他接。


    对儿子的所?有期望,都在这一趟烟消云散了。


    陈玦沉默了一会儿,说:“过阵子我会回去的, 您保重身体。”


    把人送上飞机,回家后,已经天黑了。


    顾思意正?在整理房间:“玛拉下?午刚打扫完,表还在,你爸没带走,他对你好像只是嘴上严厉而已。其实还是很疼你。”


    陈玦解着领带,低头道:“他只是忘带走了,下?次我再?带回去吧。”


    这对父子俩大概没有一个?人真的在乎这块表,除了顾思意。


    陈玦看了一眼顾思意小心把手表收在抽屉的动作,没说话,转身走到沙发坐下?,头靠后,下?巴微仰着。


    “明天几点的课?”陈玦问,声音很低。


    “上午九点半啊,早课,你忘了我课表?你不关心我是吧,那你知道我多久期末考试吗?”顾思意回头说。


    陈玦说知道:“下?周开始考试周。”


    “嗯,考完放暑假。不过我还要接游学团呢,不能回去。不然我也想?回家……要不你还是回去吧?你还有一堆家人呢。”顾思意说。


    “我也不能回,案子还没打完。”陈玦朝他抬手。


    顾思意自动坐在他腿上,倾身把自己投入陈玦宽阔的怀抱,撒娇说好舒服。


    陈玦手掌在他背上放着,伸进衣服里,落在皮肤滑腻的腰上。


    他们非常安静地抱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然后顾思意出声:“这案子你想?怎么打?”


    陈玦懒洋洋地说:“没有Gordon这案子就好打。”


    顾思意抬起?脸,面对他:“那我有办法。”


    陈玦:“我也有办法,你是什么办法?”


    顾思意趴在他耳边吹气似的说了几句:“不过我得把自己摘干净,免得我被起?诉诽谤。所?以,我提前一个?月加入了环保社,你又是什么办法?”


    陈玦:“我不能跟你说。”


    顾思意:“?”


    顾思意皱眉:“怎么又不能跟我说了?我们不是海豹鲨二人组吗?”


    陈玦:“因为我不想?你掺和,就这样。”


    说完陈玦开始脱他衣服,顾思意马上按住他的手:“怎么就这样了?等等,你不让我掺和,还要跟我上床?”


    “嗯。”陈玦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不要吗?”


    “我不要!”


    陈玦挑眉:“真的?”


    顾思意表情认真说:“真的!除非你现在说清楚。”


    “那正?好,不说了,我累了。不想?做,你去洗澡吧,”陈玦把他从腿上抱下?来了,“要我帮你还是自己去?”


    顾思意盯着他看几秒,把上衣脱下?来,丢他身上,说:“呵呵,没意思。”


    陈玦接住了他的衣服:“我不是洗衣机。”


    顾思意:“二十三岁,天天喊累,我看你是不行吧?”


    陈玦对此表情淡定:“是谁前天让我去做手术缩小一点的,说好大好猛承受不住的是谁?”


    “是我吗?我没说,你录音了吗?没证据吧,你就是不行!”顾思意丢下?这句话就进浴室了。


    洗完澡,顾思意关了灯,爬上床,背着他睡觉,被陈玦伸手臂捞过去了:“离我那么远是想?做什么?”


    顾思意无效挣扎了两秒:“因为我想?自己一个?人睡觉。”


    他强调是“一个?人”。


    陈玦从后面圈住他的腰,胳膊把他收紧些,鼻尖轻蹭着他的后颈,温热的呼吸洒落下?来:“是吗,我没看出来。”


    顾思意说:“没看出来只能代?表你的眼神不好,不代?表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背靠着陈玦温热的胸膛,身体处在非常放松的状态。


    房间安静了许久,顾思意忍不住轻轻动了动,转过身来,面对着陈玦,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窝,腿主动缠他身上。


    陈玦闻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嗓音懒:“小思意,你又改变主意,要做了?”


    顾思意声音闷:“……那不是的,谁让你顶着我的,我不舒服。”


    陈玦:“那你求我?”


    顾思意头仰着离开了些,在黑暗里盯着他:“你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个?爱好?能不能有点新意?”


    陈玦:“你翻来覆去不就一个爱好吗,我也一样,你要什么新意,换鞭子吗。”陈玦已经发现了,他就是特别爱看顾思意撒娇的时候求他,倒不是恳求,就单纯喊哥哥跟卖萌撒娇,他就吃这套。


    所?以顾思意开始求他了。求一声,陈玦才会亲他,让他继续求,再?继续下?一步。


    黑暗里的空气很柔软,两人温热的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穿插着一声声祈求和回应。


    翌日?早晨,顾思意回学校上课了。


    陈玦站在衣帽间的穿衣镜前,修长的手指一颗颗扣上袖口的扣子,黑衬衫衬托出手腕冷白?的肤色。系好领带时他微微低头,眉眼深邃清冷,镜子里的他依旧沉静克制得毫无瑕疵。鼠灰西裤勾勒得双腿笔直修长,踩上漆黑皮鞋。


    九点半,他推开律所?办公室的门,才刚踏进去,史?蒂夫就迎上来,嘴角带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陈,初级合伙人位置定下?来了。记得下?周来参加合伙人会议,带上十五万英镑的支票。”


    陈玦停下?脚步,沉默两秒后说:“抱歉史?蒂夫,我还没打算接下?来。”


    史?蒂夫笑意瞬间凝滞,错愕地盯着他:“What?!你这还需要考虑?”


    “再?给我几天时间。”陈玦神色平静,声音里没有丝毫犹疑,“我还没做决定。”


    史?蒂夫皱眉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疯子,满眼难以置信:“你认真的?你知道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吗?”


    陈玦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转身走出门去。


    门外走廊里,Gordon正?好路过,穿着黑色三件套迎面走来,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可惜了。我对你的选择感到非常失望。”


    Gordon以为陈玦是真的准备为了那个?化工厂案辞职,觉得他不聪明又天真。心善是件好事?,这是律师应具备的品德,可陈玦现在这样就是愚蠢了。


    陈玦没接他的话,看也看他,和他错身离开。


    顾思意回学校后没闲着,一边要复习,一边要去和社团接洽。


    上午下?课,他特意兜了一圈,从学院正?门穿过草坪,慢下?脚步,将手里厚厚一沓A4纸张交给绿藤社的主席,顺势压住最上面那张传单的一角,低声说了句:“换标题,我写好了。别用原来的了,会被抓漏洞。”


    那是他花了一夜改出来的文案。不是“布朗化工致癌毒气”、“某家族买通政府掩盖污染数据”这种一看就会惹祸的字眼,而是一串审慎包装后的文字:


    “谁在为H区的死亡数据买单?”


    “过去十年,郊区儿童白?血病发病率上升41%,你还相信它只是一场巧合吗?”


    “一家老牌英美顶级律所?即将‘合法’代?表污染制造者。我们还有说话的空间吗?”


    字体是醒目的红黑两色,但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布朗化工”、“污染”、“犯罪”、“Gordon kim”这类高风险名?词。但下?方被顾思意小心地嵌入一行公开资料链接,连接到一篇法律报社早前发布的企业法律动态简报。


    一旦点击进去,熟悉这个?行业、关注法务新闻的人就明白?是谁。正?义?的法学生们肯定会对“律师替污染者开脱”这件事?感到相当愤怒。据顾思意所?知,他的同学里,家族用Linklaters的法务不在少数。


    顾思意站在远处看着那些传单被社团同学一张张贴上告示栏,草地上三两个?学生驻足翻看,嘴里交头接耳。


    午间,他回到宿舍,没有吃饭,直接打开笔记本,登上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匿名?邮箱。他将PDF文件整理好,发往一个?精心挑选过的收件列表——


    邮件发完,顾思意退回主界面,把账号注销,文件清空。


    几天后。


    律所?的合伙人会议准时召开,会议室里安静严肃,长桌四?周坐着律所?高层。


    Gordon坐在椅子里,目光冷淡,偶尔扫一眼腕表,似乎很确定陈玦不会出现。


    其他合伙人们也在窃窃低语,眼神各异,有些惋惜,有些不解,也有人在摇头叹息。


    “他真就不来了?”一个?年长的合伙人压低声音,向旁边的同事?侧身,“可惜了,这可是他自己打下?的客户线,二十三岁,升得比谁都快,居然放弃了。”


    “他手里有多少客户,他能带走吗?”合伙人们真正?关心的是这个?。


    “我不认为客户们会跟这么年轻的小律师走,他是不错,不过……”


    门口却?在此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陈玦走进来的一瞬,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他身上。


    黑色高定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东方骨相的俊美面容一如既往。


    Gordon脸色未变,眼底出现一瞬的意外之色。其他合伙人们神情变得微妙而复杂。


    陈玦却?视若无睹地拉开椅子坐下?,抬起?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开口道:


    “抱歉,我迟到了。”


    史?蒂夫松了口气,笑起?来:“十五万带了吗?陈,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他非常看好陈玦,成为初级合伙人,也是他力排众议,以及靠陈玦这一年以来办的案子签的客户,打动了诸位合伙人。


    陈玦没有急着开口,把随身带来的公文袋打开,从中抽出一沓厚实的材料,一页页摊开,放在每位合伙人面前。


    桌面上传来静默翻动的纸张声,一个?合伙人忍不住道:“你这什么意思?”


    “布朗化工,过去十年,六次行政警告,两次法庭应诉,一次公众危机。”陈玦没有抬眼,只念出手中文件的内容,“Gordon,八年前你赢了案子。污染未被定罪。但从那之后,你当时所?在的律所?失去了几个?医疗机构客户,七个?环保项目,和一个?公共法项目投资基金。现在,你还要再?重蹈覆辙一次么?”


    没人说话,纷纷看向了接这个?案子的Gordon。


    Gordon坐在桌对面,身形挺拔,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没有系领带,露出锁骨,整个?人像是一把冷而锋利的银刀。


    他没有立即反驳陈玦,而是推开一份自己准备的材料,表情冷静:“这案子我看过了。三十七个?原告,数据未经认证,污染数据是对方自采,采样链不完整,医疗记录模糊,律师团队连主控资格都没拿到。更重要的,这批原告背后,是八年前在社交媒体公开攻击我的那个?家伙,他在作秀。”


    他翻开第二页:“我调出了他们所?谓重金属超标的分析表,仪器检测等级不足,采样地点并不靠近布朗工厂,而是更靠近上游一家造纸企业。”


    Gordon的语气不显攻击:“陈,你想?接这个?案子吗?这是你不打算当合伙人的原因?攻击我们的客户?”


    他微笑,声音如冰水滑过黑色玻璃长桌:“你要知道,在这个?法域里,你对上我,胜诉率是0。”


    几位合伙人明显动摇了。


    他们低头翻看Gordon的材料,又望向陈玦,脸上写着疑问、迟疑,甚至一丝轻微的……赞同。


    终于,靠近主位的一位资深合伙人发声:“陈,你说这个?案子会带来负面影响,指的是什么?我们看不见有媒体报道,也没发现诉状扩散得太广,既然目前一切都在控制中——”


    话未说完,会议室里忽然响起?一连串震动声。


    “嗡——”


    “嗡嗡——”


    “嗡——”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拿起?手机。表情从困惑,到眉头紧蹙,到面色骤变。


    有人低声念出手机上的邮件标题:


    【GlobalTech解除律所?合作协议通知】


    原因:贵所?代?理布朗化工污染案,出森*晚*整*理于环境道德与ESG策略考量,我们决定终止全?部法律委托关系。后续交接由内部法务另行安排。


    “GlobalTech……?”一个?合伙人脱口而出,“彭博全?球ESG律所?合作榜单的前五客户之一!我们刚拿下?他们东南亚业务没几个?月!”


    又一位女合伙人脸色发白?:“我的客户也发了,也是终止,理由完全?一样。”


    “欧洲央行官方邮件刚刚来了,暂停我们在其清洁能源法务咨询库的入驻。”


    史?蒂夫表情失色:“怎么这么突然?”


    Gordon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短暂的变化。


    他缓缓收回手中资料,眼神落在陈玦脸上。


    陈玦这才抬眸,神色不起?波澜:“人们其实并不在乎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一摞摞数据,“你说的采样缺陷、证据链断裂、代?理人不合法,全?都对。”


    他顿了顿,嗓音微哑,语调却?带着强烈的压迫:“但他们不会去查。不会看采样表。我们的客户,公众,他们只会看到有上百个?工人,在污染区域内陆续出现呼吸系统病变,慢性?肝损伤,肺纤维化,还有孩子,被诊断为白?血病前期。现在这些负面影响,只是开始。是前期。随着媒体跟进、医疗记录累积,公众恐惧会像雪球一样蔓延。而不论最终你是胜诉,还是以技术细节打掉诉状。”


    陈玦看了Gordon一眼,语气冷漠:“Linklaters的名?字,都会被写进污染案的脚注里。”


    全?场寂静。


    没人再?问,也没人再?翻资料。合伙人们的手还握着手机。


    Gordon盯着陈玦,那双带着鹰隼锐利的眼睛,在光下?泛出一层几乎无温度的银灰。英俊的侧脸映着高空玻璃泻下?的天光,从容还没从五官里卸下?,唇线紧绷,像还在计算最后一手牌。


    然后他开口,嗓音低沉:“我很好奇,陈,这两个?客户,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Gordon:“我们还没有对外宣布任何?案子启动,也没进媒体,甚至连正?式委托都没对外公开。”话锋顿了一拍,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陈玦身上,“是你透露的?”


    陈玦靠在椅背,抬起?眼眸,声音淡淡的:“如果他们是因为新闻、社交媒体上的动向、或者只是看见了某个?熟悉的名?字而产生判断,那也很正?常。”他顿了顿,“客户是否选择终止合作,是他们的自由。”陈玦说。


    会议室安静两秒后,史?蒂夫轻轻叹气,开口:“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他目光扫过众人,“客户开始撤资,ESG评级动摇,品牌声誉滑坡,这不是后果,这是已经发生的事?!”


    女合伙人补一句:“我们可以赢这场官司,但会输掉未来三年甚至五年最重要的一批客户……”


    一位资深合伙人望向Gordon:“抱歉Gordon,这案子……我们不能让你继续带了。”


    Gordon眉头微动,脸上看不出情绪,语气不变:“当然。”


    文件桌上,陈玦的入伙合同还躺在那儿,尚未签字。


    合伙人中有人终于忍不住了,语气变得谨慎:“陈,你知道,你现在还没正?式签约。如果你拒绝缴纳资本金,那就不必提交入伙申请了,我们现在认为你……”


    “我本来也没打算提交。”


    陈玦声音平静地打断。他站起?身,手指顺手将桌边的文件合上,然后喝了口纸杯里的咖啡,起?身。


    会议室里有那么一瞬谁都没反应过来。他太自然了,像是在会议中场小憩。


    直到他将系西装扣,才抬起?眼来:“我辞职。你们不用调查我。”


    史?蒂夫盯着他,眼神复杂:“我一直很欣赏你,陈。你有天赋、有控场力、有纪律。假以时日?,你肯定能成为最好的律师,年薪百万对你不是梦想?。”


    陈玦听完,只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说的百万英镑,是指我一块表的价格?那我有的是。”


    第60章


    和陈玦一起离开Linklaters的, 只有他的助理?律师杰克。


    杰克算是顾思意的学长,牛津毕业,绩点?优越, 踩着最低门槛进了Linklaters这家著名大律所。


    杰克珍惜每一份晋升机会,按理?说最不该冒风险。


    可他还?是走?了。


    他有他的理?由。他亲眼看见合伙人会议上, Gordon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被陈玦堵得接不下案子, 笑容冷在脸上。


    以及他还?算过?账, 目前四十个委托人,保守索赔两千万英镑, 一旦原告扩增,赔偿金额可能破亿。哪怕官司持续两年,他也能分到远超在Linklaters挣五年的钱。当然,他也可能白忙活两年。


    最重要的是, 杰克知道外头不少律所在盯着这件事, 陈玦不至于没?有退路。就算离开Linklaters,以他本事依旧能找到很好的下家


    辞职不到两天,杰克就去看了几个位置, 全是陈玦托他选的。


    最终他们选定了家改装过?的二?层老?商住混合楼,临街一面是白色洗过?的砖墙,推开玻璃门是一块不大的前厅,铺了灰白的地板。角落里放着临时借来的文件柜和一张没?上漆的接待桌。灯是新换的, 黄光落下来,勉强能遮住窗外旧街道的冷色调。


    招牌刚挂上,“CHEN法律咨询”那几个字墨黑干净, 刚装上的钉子还?泛着冷光。


    第一批委托人是在下午到的。两男一女,面色拘谨,衣着普通。走?进门那一刻, 环顾四周,明显顿了一下。


    其中那位男士低声和另一位耳语:“……不是大律师么,这个律所怎么这么小?”


    气氛一瞬僵硬。


    陈玦从里间走?出来,穿着一看就不普通的定制西装,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直接问:“你们去过?别的律所咨询吗?”


    对方迟疑了一下:“之前去过?。三家。”


    陈玦:“当你们说出这次案子的对手是谁,是谁在代理?布朗化?工时,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屋里静了几秒,那位女士才低声说:“……脸色都变了。听见Gordon Kim的名字,他们当场拒绝了。或者说,是当场面无血色,就把我?们送出去了。”


    陈玦点?头,不带情绪:“因为他们知道打不过?。”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三人,“现在,只有我?愿意接这个案子。”


    “三十五万英镑每人,是我?目前能给你们争取到的赔偿。”他语速慢了点?,“后期若有疾病进展或被证实为长期接触污染源,金额会上调,按人头浮动。你们的损失是实打实的,不是政治立场,也不是同情换来的。我?会走?程序,不做媒体秀。也不会替任何人节省赔偿额度。”


    那三人对视一眼,扫了眼这里的空间,因为和那些高大上的律所完全不同,所以神?色仍有犹豫。杰克拿出准备好的委托合同放在桌上,静静推了过?去。


    三十五万英镑每人的赔偿太过?诱人。


    所有人都盯着这个数字。


    陈玦道:“可以再回去想。但如?果拖到这个月中旬,证据链开始分散,再回来,索赔会变得困难得多,同意的话就签个字,我?不会收任何前期费用。诉讼费用由我?垫付。我?们只按结果分成。”


    杰克出声:“我?们是No Win No Fee。”


    不太懂法律的人问:“这样啊……那如?果败诉呢?”


    杰克说:“那当然不收钱。胜诉后我?们才收一定分成,合同上都有。”


    三人没?再沉默,最终那个年纪最大的人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实际上,除了污染案,陈玦手里还?有几个正在推进的商业诉讼案。那些客户原本就是他从Linklaters带进来的,关系稳固,案子规模也大得足够支撑起这家新律所的初期运转。他不再需要把案子利润按比例分给上头的合伙人层,如?今每一笔都是真正落入自?己口?袋,至少一年百万的可观利润。


    新律所距离他切尔西的住所不到二?十分钟车程,比以前的办公室近了一倍。


    下午,陈玦处理?完案子,带着文件从办公室门口?走?出,坐进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车门一合,街边刚签约正要走?到车站的客户们当场愣在原地。


    倒吸一口?气道:“……原来他真的是大律师啊。”


    陈玦没?有捎带客户的习惯,他并不是很喜欢别人坐自己车。


    可他透过?后视镜,看见了上年纪的客户拄着手杖,一条腿微跛,走?路时身体轻微晃动。那人刚签完字,手里还?攥着合同复印件,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避让人群往公交站方向?去。


    陈玦没有说话,只是略一抬手,示意司机靠边。


    司机懂了,打方向?盘,车缓缓滑出半米,稳稳停在那老人身侧。


    陈玦降下车窗:“我?送你到车站。”


    老?人愣了一下,本能地往后瞥了一眼同伴,另两个中年人也停下脚步。车厢里铺着干净的羊毛地垫,空气中是淡淡的皮革味,和他们进来时身上带着的冷风格格不入。


    上车后一时间没?人说话,直到靠窗的那位女士低声开了口?:“我?们听说您这儿不收前期费用,才敢过?来的。邻居上周看了个帖子,说新开的律所接污染官司,还?敢对着布朗化?工出律师函……”


    另一位大胡子的男人插话,嗓音粗重:“我?们不是图钱。就是憋着气,两年了,没?人理?我?们。上回有家律所肯接集体诉讼,收了我?们钱,刚听说对方律师是Gordon Kim,就把我?们踢了。”


    陈玦没?答,只静静听着。


    快到车站时,他才出声:“你们社区里,还?住着多少人在污染区?”


    “起码还?有三四十户,老?住户多,身体毛病也多。”老?人答。


    “让他们也来。”陈玦语气平静,“越多人加入,索赔越有力。受害人太少,舆论和法院都不会认真看。”


    那几人又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那位女士试探着问:“要不要我?们先登记名单?”


    “或者,”陈玦道,“告诉我?地址。我?会安排助理?过?去一趟。”


    但其实,此刻他连“助理?”都还?没?彻底招齐。


    新律所刚开业没?两天,前台桌临时借的,行政是杰克兼职干的,文件没?人归档,电话没?人接,陈玦每天晚上都在车上看简历。他坐在后座,一页页翻着,眉头没?舒展过?。


    司机刚驶进切尔西街区,车还?没?停稳,远远的就看到自?家门前有个身影在跟邻居聊天。


    顾思意背着包,见车停了,站起身挥了挥手。


    陈玦下车:“我?还?没?去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顾思意开门道:“我?考完试了就自?己回来了,我?知道你最近会很忙。”


    他换鞋,转头看陈玦还?拿着简历:“你在看什么?简历么。干脆招我?吧。”


    陈玦把简历叠好,头也不抬:“我?不谈办公室恋情。”


    顾思意“哦”了一声,往沙发一倒,抱着靠垫:“你以为除了我?,你还?能招到牛津学生吗?”


    陈玦顿住了两秒,没?接话。


    招名校生不大可能,他现在规模小。但案子体量非常大。


    “本来我?也在帮你打白工。”顾思意翻看他的简历,补充道,“给我?发点?工资吧?我?还?能帮你招几个人。”


    “比如??”


    “比如?邱耀?他学法,又不缺钱,人好说话,脑子比这些人快多了吧。虽然成绩没?我?好。”


    顾思意说得认真,翻出手机找出联系人,抬首道:“要的话我?马上就给他发信息,虽然他也不一定愿意,不过?我?还?有其他同学,班上那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不缺钱的富二?代,又热血又正义,天天喊要改变制度的那种,平时上课半天不听,一听说要打污染案,多半全来了。”


    陈玦并不想顾思意在他律所里办同学聚会,可现状是,他的业内朋友不愿跳进这潭浑水。但现在六月中,正值暑假,牛津法学生们有热情、有空、有理?想,对法律行业的厌恶还?没?开始,对改变世?界的幻想还?没?破碎。虽然什么都得教,但或许是一个选择。


    陈玦看向?他说:“我?要招一个前台,一个行政助理?,一个助理?律师,一个会计,一个危机顾问,你发我?简历。”


    顾思意正在撕酸奶盖:“同学的吗,我?问他们要。”


    陈玦:“你的也要。”


    顾思意震惊:“我?也要写?你对我?的了解就差在我?出生那一秒抓住我?的脐带了。”


    陈玦:“因为我?公事公办,不能因为我?爱你就特殊对待。”


    陈玦筛出几份能用的简历,眼神?略过?联系方式和项目经历,动作极快。舀了一勺顾思意硬塞给他的酸奶,淡淡嚼了两口?,又钻进书房开始看案子。


    污染案的证据目录刚汇总完,客户名单每天都在增长,媒体已经在打听他们是不是真的打算告布朗。陈玦没?回应,也没?停。


    但从那天起,整个律所就像一台崭新却飞速运转的缝纫机,轰隆隆地开始活了。


    新来的牛津学生们是各有各的性?格,但有一个共同点?:年轻、有钱、干劲十足,且对“干一票大的”毫不抗拒。


    “你们这破桌子是从哪捡的?”


    本地出生的同学托比皱着鼻子,进来第一天看了一眼就摇头,“我?妈的店在诺丁山卖意式家具,我?让她送点?来。”


    第二?天中午,三张原木办公桌、一套茶几、两个牛皮沙发,还?有一盏落地灯就塞进了陈玦的办公室。


    杰克扶着门框吐槽:“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差点?以为我?们被偷换地方了。等等,这套沙发是正品吗?”


    正半躺在沙发上的托比头也不抬,翻着文件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正品。我?家店里的,我?自?己要坐。”


    “环境不重要,”坐在角落那个膝盖里趴着一只布偶猫的法国女学生波琳开口?,一边敲着键盘,“我?们来不是因为你的大师沙发,而?是因为他真的在告布朗化?工。这案子要是真能胜诉,到时候一毕业,不是我?们进律所实习,是律所给我?们投申请。再过?两年,判决书都会被编进法学院教材。”


    “而?且,”一边的美国小哥凯文举着外卖盒大嚼,“还?不收费。爽。”


    邱耀正在看案子文件:“我?做梦都没?想过?被Nathan骗到这里来打工,呵呵,呵呵,呵呵……我?要打电话给我?家律师团队了……哦等等,我?家律师是Gordon Kim。”


    顾思意一边在陈玦的新律所给他打工,一边又开始带游学团赚外快了。所以每天至少有半天都不在律所。


    时间转眼进入八月。


    新律所从临时拼装的“战地工作间”蜕变成了一间指挥室。办公区重新调整过?格局,文件柜按区域归类,污染图谱挂在走?廊尽头的墙上,前台有了统一制服,门口?的铭牌从贴纸换成了金属雕刻。


    学生团队也磨合得像样了。托比每天五点?来换水和拉快递,波琳手里所有关于医疗数据的表格都能一字不差背出页码,甚至能直接调用家里的私人诊所资源,代为处理?原告的体检安排、病历提取与诊断报告翻译,让原本最难的证据链成了最先落地的一环。


    陈玦的时间开始从应对混乱,过?渡到制定策略阶段。上个月他开始接触八年前污染案中的幸存原告,也开始与几家地方健康机构沟通旧档案调阅。


    到本月上旬,原告人数已从最初的40人迅速扩大到182人。


    律师团队递交了第二?轮集体诉讼文件,索赔金额预估已突破两亿英镑!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快,以至于连他在深夜坐在厨房,看着顾思意趴在岛台桌上翻合同时,都有种短暂的恍惚。


    文件摊了一整桌,顾思意咬着笔盖:“两亿英镑,理?论上……我?们能拿多少来着?”


    陈玦头也没?抬,靠在沙发上:“胜诉的话,25%。分配比还?要看对方出资比例和损失等级。”


    顾思意卧槽了一声,继续算:“那是五千万?去掉各类运营成本……我?们至少能分一千五百万?要是多索取一点?,不就是两千万?这可是英镑啊!两亿人民币啊!”


    陈玦仰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眼睛没?睁:“你要这么黑心?的吗?”


    顾思意不悦:“什么话,这怎么能叫黑心?呢?我?这都算轻的了。我?一边带游学团挣钱,还?给你当免费秘书,帮你组织团队,还?给你拉来最省钱最有用的实习生,我?的功劳就先不说,你知道你自?己多辛苦吗?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你上床就萎——”


    陈玦马上睁眼:“我?那不是萎,忙得像个陀螺还?要抽空打//炮吗?你现在给我?过?来。”


    顾思意说不,脚踩在地上,背靠岛台:“……你不答应我?给我?两千万我?不过?去。”


    陈玦:“……”


    顾思意隔着两米看着他:“你为什么物质欲望这么少?”


    陈玦斜过?来看他:“那你又为什么欲望这么重?”


    顾思意把笔往桌上一丢:“因为我?不觉得‘想要’是错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想要,我?不会在这里,我?会随便考个清华,我?不会来找你,我?不会想当律师。你觉得想要是错的吗?是的话我?们可以就此辩论?”


    陈玦:“我?不认为想要是错的。”


    “那我?们也可以辩论。”


    陈玦配合他说:“那好吧,我?从这一秒开始,到……”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到九点?十分,也就是半个小时后,我?姑且认为‘想要’是错的。”


    顾思意很久没?有打辩论赛了,即兴开始道:“我?请问对方辩友,人非草木,人非金石,看到好看的会心?动,看到想要的会渴望,喜欢被关注,渴望被看见,想要钱,想被爱,想赢,想要安全感,想要控制权,这不都是人最真的样子吗?”


    “我?们接受教育的时候学太多控制自?己,却没?学过?怎么面对自?己。好像承认野心?是错的,你不觉得吗?承认自?己的七情六欲,比克制还?难。”


    陈玦保持躺着的姿势不动,眉眼也没?抬一下,顾思意催他:“你别睡着了吧?快陪我?玩、陪我?玩,我?要辩论,你认真点?啊。”


    然后陈玦说:“好吧。”


    他嗓音懒散,完全是陪着玩的态度:“我?方立场明确:‘想要’本身不是错。但表达‘想要’的方式,会决定人最终是谁。”


    “人可以渴望爱,但用不爱自?己来换取是自?残。人可以想要赢,但如?果赢的是踩着别人,是犯罪,那是贪是罪恶。人可以想要安全感,但一旦变成控制,那就成了恐惧的延伸。”


    “所以我?方认为,”他顿了一秒,看了顾思意一眼,唇角微动,“想要本身没?有错,但不加限制的欲望,是社会制度瓦解的开始。”


    顾思意抓住漏洞地满意摇头:“所以对方辩友承认‘想要’不是错,但又说人不该不加限制地想要。那我?请问,谁来定义‘限制’?是社会?是宗教?是领导人?是父母的期望,是名校的规训?”


    两人打了几个回合,在顾思意兴头上时,陈玦说:“好了,时间到了,我?认输了。”


    顾思意不依不饶,大步走?过?去:“你根本就没?有认真!”


    陈玦看着他:“因为这不是我?的观点?,我?没?说你有错,你就一定要跟我?辩论。”


    顾思意没?应声,过?了几秒问他:“你不太喜欢我?在某些时候……或者说大多时候,对金钱的执着,对么?”


    陈玦说:“还?好,我?只是不缺钱,所以不太能理?解。但没?关系,索赔两个亿应该可以分你两千万,我?可以不要,思意要就给。”


    顾思意感叹:“你怎么不去出家。”


    陈玦:“那出不了,我?戒不了色。谁说我?萎的?”他朝顾思意伸手一抓,“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