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心头一咯噔,立刻上前用力抓住他。她一时心惊,发现他刚才的力量竟真是很大。
“你有病啊!”
“我说过,诺诺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宋衍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回答。
“……”
沈遥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调笑,还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你是不是傻?我要你的手干嘛,刚才不是逗你的么?”
“可是若非因我,你昨夜也不会如此。”宋衍垂眸面不改色地朝着她认错,说的话让沈遥认真起来。
她坐直,瞪着他手中的砍刀许久,确认了,原来他真的是脑子有病。
“行了,快把这刀扔了,怪吓人的。”
“哦。”宋衍听后,将刀放在一旁的地上。
“……把刀放回原处去,我看着瘆人。”
“好。”
宋衍很听话,快去快回,当他重新落座回她床边时,沈遥看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正常男人的模样。
她朝他身后够着头看了一眼,确认了没有一个和他夫君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实在没想到,这傻子夫君,真有着好几张面孔。
忽然想到刚才他道歉的话,沈遥狐疑:“所以郎中怎么说的?你为何说我昨日那样都是因你?”
宋衍温柔笑笑,道:“郎中说与你颅内的淤血有关,说到底,是我迎亲时没能护好你。”
沈遥无奈摇头,正在此时,锦书敲响了寝室房门,在准许后,端着新煎好的药上前。
看到又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沈遥此刻宁愿做一只死猪,毕竟连开水都不怕,更何况一碗药。
自昏厥过后,郎中每日都例行来为沈遥问诊,药方每次也都有细微调整。他们告诉她,这样对症下药,可以帮助更快恢复记忆和身体。
这天晚上,沈遥将那本《长安异闻集》剩下部分看完后,难得地做了一个有夫君的梦。
屋外冰天雪地,水汽充满整个净室,沈遥坐在浴桶中享受着热浴带来的舒适。
忽然水面波动,恐怖的黑发散开,吓得沈遥心跳停了几拍。
正在此时,浴桶中水下骤然钻出了一个身材极佳,腹肌棱角分明的小厮,长着一张时衍的脸,带着少年气。
沈遥:“……”
他倾身到她耳边,呼吸喷薄而出,青筋鼓起,一口咬住她耳垂,让她浑身一抖,小厮温柔蛊惑道:“夫人,小的甜不甜?”
“夫人,别怕,时爷不会发现的。”
沈遥害怕地浑身发冷,连温热的浴水都化成冰。
她竟没有反抗,任由这长着时衍脸的小厮对自己为所欲为。
倏然间,带着死亡气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诺诺,为夫对你这般纵容,你竟背着为夫行苟且之事!”
沈遥惊得转过头,见竟是另一带着男子气概的时衍,暴怒上前,将水中那小厮时衍一把拖出,扔到墙边,提着劈柴砍刀砍了个稀烂,而后转头将自己衣裳除去,跃入水中抓住想要逃跑的沈遥。
他钳制着她的后脖颈靠近自己,声音低沉入耳:“诺诺,你是不是想和那小厮私奔?别想了,为夫早识破了你们的奸.情。”
“我的乖诺诺,不如让为夫吃了你,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诺诺想怎么个吃法?”
“……”
“这样?”
“……”
“还是这样?”
“!!!”
沈遥猛然惊醒,受到了极强的惊吓。
此时天还未全亮,再也无法入睡,她起床后无所事事来到院中转悠,平稳着心绪,到梨花院时被一晨练的声音所吸引。
往声音方向望去,是她的夫君。
宋衍光着膀子,褪去上衣的身体不壮也不瘦,刚刚好,肌线比想象中更加明显,他手持利剑,在梨树下挥劈着,招招式式都透露着犀利。
他或许不是刻意的,可晶莹汗液从深浅沟壑中顺流而下,再加上突然弹跳一瞬的胸肌,透着雄性动物求偶时的那股骚劲儿。
沈遥站在远处梨花树后抿唇,忽然又想起那个刺激又恐怖的梦。
在他发现看过来时,她不自然地扭头看着树枝上的花瓣与叶片。
宋衍一笑,将利剑收起,朝着沈遥而来,“今日这么早?”
沈遥看回他还喷薄着汗液的脸,面上情绪平平,“我平日起的也不算晚。”
宋衍又是低头一笑,很快将上扬的唇角压下。
沈遥瞪他一眼,低下头,脸上发出红晕,热得不行,也不晓得是因面前这散发着雄性气息的男人,还是因为那个怪梦。
她闭眼将脑海中的不贤之物通通驱逐,找着别的话题道:“不知为何,你的招式看起来好像有些熟悉。嗯,也不能说是熟悉,就是某种直觉……”
她说不太清,宋衍却听了个明白,与她道:“这是儿时诺诺教过我的。”
沈遥双眼一亮,“真的吗?我会功夫?”
宋衍附和了一声。
他还记得儿时第一次见到沈遥,小姑娘一脸嫌弃,在他面前持着木剑耍了一套剑法,自称天外飞仙,人剑合一,为了给他来个下马威。
结果她一个趔趄,倒是人剑合一了,只是那人成了剑。
小姑娘头肿了一个大包,疼红了眼,却仍然面不改色,故作镇定地朝他轻哼,最后扭头离去,高高束起的发甩到他脸上。
明明毫无攻击性,却让他第一次憋笑憋到想小解。
“岳父大人常年行走河西走廊,自是有些防身功夫傍身,他教过你。”
“这样,那我功夫好到什么程度啊?”
宋衍见她眼下隐隐透露着惊喜又好奇,挑眉道:“其实,诺诺功夫比我好。”
沈遥心底讶异,淡淡问:“我这么厉害?那和江湖大侠比起来呢?以我的能力,能去做个女将军么?”
说着,她捏了捏自己手臂上方的肌肉。
宋衍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胸膛震动,“做梦呢?”
沈遥:“……”
宋衍安慰道:“别难过,我的功夫刚好能打得过西街张麻子,诺诺比我厉害,那张麻子更是不在话下。”
“不会说话就别说。”沈遥觉得他在通过自嘲来嘲讽她,“张麻子是个瘸子好吧。”
宋衍:“腿瘸,上身却也壮。”
沈遥:“别说张麻子了,你这练了一身肌肉,怎的反而跟个绣花枕头似的。”
宋衍一哽,听出来她在说自己中看不中用。
他连连道:“有用的,这身肌肉,许能持续很久。”
“……”
沈遥从没见过这般孟浪之人,扭过头,不再理他了。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宋衍叹气,松了刚才一直绷紧的肌肉,两三步上前跟上,讨好道:“诺诺可想练功夫?”
“你教我啊?”沈遥压着唇角的笑意瞥他一眼,“绣花枕头?”
宋衍:“……”
……
宋衍随意指点了沈遥几次,她便很快找回感觉。
剑法招式不算复杂,很容易记住,可她发现自己力量跟不上这套剑法,许是这些时日懒惰的原因。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确实只打得过西街的张麻子。
宋衍不在时府的白日,沈遥便用许多时间练习,试图找回那套功夫,而梨花树下是个练功的好地方。
梨花花期快结束了,这几日花瓣落得很快,洋洋洒洒,树下英女一身缺胯袍,头发高束,配简单金簪,动作流畅,与花瓣融为一体,颇有吞花卧酒的意境。
“夫人!”锦书忙不迭从远处转角跑来,面露急色。
沈遥收起木剑,一边拿出帕子擦汗,一边问:“怎么了?慢点儿说,别着急。”
锦书大口喘息着,道:“时府那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出现了!”
沈遥眸色一深:“是谁?”
锦书直起身子,“爷的人这些时日一直暗中盯着下人,今日在后罩房,又发现了动物尸体,再仔细一查,那手脚不干净的人其实是楚绣她娘,朱氏。”
“朱氏现在在何处?”
“后罩房。”
沈遥不打算等下去,持着木剑,直接带上锦书,又叫了两个家丁,气势汹汹直箭步往后罩房冲去。
后罩房住着时府多数女婢,楚绣和朱氏皆住此地,两人一间房,众奴仆们听到动静纷纷走出门观望。
朱氏房门紧闭着,沈遥喊了一声:“开门!”
门内没传出任何动静,直到她给家丁一个眼神,那人上去猛然一脚踹开木门,“砰”一声巨响,门闩断裂,掉落在地上,两扇木门悬挂在侧,惴惴不安晃动着。
众人吓得直接愣在原地,没想到平日和和气气的夫人,此时竟如此凶悍。
沈遥踱步而入,便闻到了一股血腥,让人在房内四处搜查,家丁们不仅翻出了两只干瘪的松鼠,甚至还找到了三只猫尸,看起来是来自外面的野猫。
四处转了一圈,沈遥留意到一铜盆内燃尽的余灰,其中还有一小片纸未被烧完,看起来像信。
她将其捡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血鬼”二字,却不知整封信写得究竟为何。
她将那纸片收起,抬头望去,此时窗户大开,沿边还带着脚印,便知道朱氏定然翻窗跑了。她朝着窗沿往外一看,地上是被踩过的杂草。
跟随的三人还来不及问话,沈遥身体灵活,直接双手一撑,翻过了窗,“你们往门房方向走,我往这边,别让朱氏跑了。”
锦书没想到沈遥这般行动,立刻跑上前想跟上,却见窗台不矮,费了不少力才堪堪翻过,可人已经不在了。
沈遥顺着脚印往前寻找朱氏时,敏锐注意到一处荒芜之地发出的动静,本以为是那逃跑的仆妇,可走近后才发现,是管事在杖责一个小丫鬟。
施杖的家丁口中喊着数字,那丫鬟已经奄奄一息,趴在刑凳上一屁股血,连声音都发不出,管事却仍面不改色。
沈遥心感怪异,可怕朱氏跑了,便暂时未多理会,还是转脚继续去寻人。
可是当她绕了一圈和家丁汇合时,两方人都未见到朱氏。
家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难不成真被这人给跑了?够快啊,跟兔子似的。”
沈遥静静环视着,目光忽然停留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墙角,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提着木剑走去,直指那处,厉声道:“出来!”
半晌没动静,这人见躲不过去,才慢悠悠从草丛中走出,果真是朱氏。
她吊着眉眼,一副懒散的神色朝着沈遥屈膝一点儿,带着一口鸭嗓:“见过夫人,老奴在此处做着除杂草的活计,不知夫人有何要事?”
虽众人曾被管事训过,面上尊重是尊重,可因着沈遥极少责罚人,便都认为她没爷在身旁时,其实也是个胆小怕事的。
沈遥冷冷睨她,“找你许久了,坏了府中规矩,你觉得自己还能安然无恙?”
朱氏低头轻蔑一笑,抬头后又道:“老奴可不知夫人在说甚。”
沈遥:“你房中的那些动物尸体,莫非以为众人眼瞎?”
朱氏抽抽着脸颊,最后咬牙道:“那是别人放老奴房中的,定有人嫉妒楚绣,想冤我们母女二人,夫人单纯,可莫要不分青红皂白,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那你刚才跑甚?”
“老奴何曾跑了?一直在此地,夫人若没证据可不要冤枉人。”朱氏不服,相当固执,吃准了沈遥不敢随意责罚下人。
四周围观者定定看着,刚才那证据如此明显了,竟都拿不下这狡猾朱氏,夫人这样的性子,怕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沈遥沉默盯着她片刻后,二话不说一剑劈下。
“诶哟!”被木剑劈中肩膀的朱氏直接滚在地上,啃得一嘴烂泥,面目狰狞。
而她一直藏着的手露了出来,满是血腥。
众人瞬间一片鸦雀无声。
沈遥朝家丁扔去一个眼神,对方收令后将地上的人绑了手又扔回房间。
朱氏挣扎着,杀猪般尖叫起来:“夫人!我女儿楚绣可是爷的人,就算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命贱,你要罚,不也得先看看爷的面子。”
沈遥提着木剑,挑起铺在地上的猫皮,蹙眉,就这样沉默着。耳朵被她吵得疼,沈遥又是朝着脊背一剑劈上去,朱氏“啊”地尖叫一声,可算是安静下来。
沈遥淡淡道:“是啊,说起楚绣,她人呢?”
朱氏声音顿住,立刻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楚、楚绣、不、不知。”
沈遥轻轻瞥她一眼,将那纸片抵到她面前,问:“血鬼何意?”
朱氏一时凝滞,又猛得摇头道不知,“老奴真的不知啊,老奴从没见过这东西!”
沈遥没表示任何,想到当初将小橘交到楚绣手上,到如今还依旧后怕。
朱氏这时开始哭哭啼啼,沈遥无动于衷,转身离去,下令:“杖三十,不交代的话,继续杖三十。若叫我发现楚绣与这事儿有关系,同样不容。”
“没有!没有关系!”朱氏心头一紧,立刻摇头。
说实话,虽为奴婢,时府生活却是极好的,再加之楚绣如今又入书房侍奉爷,自是想女儿替她去爷面前说几句话。
沈遥没再多看一眼朱氏,走出房间,往刚才杖刑奴婢的地方而去,可到了那地后,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被冲洗过的地面。
刚才被打的丫鬟,是犯了何罪?竟叫人往死里打,而她身为当家主母,却丝毫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