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明日我再找你算账。”……
项羽看着女郎坨红的面容,剪水双瞳,就像是要勾人犯罪的妖孽。
他弯腰凑近,语气嘲讽:“你是喝酒喝蒙了吗? ”
“没有。”虞苋摇头。
项羽可不行。
她见对方凑近,目光完全被项羽脖子上的喉结吸引了,她伸出食指,轻轻的拨弄了一下。
项羽闷哼了一声,反应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向前一扯:“你在做什么,简直不知死活。”
酒壮怂人胆。
虞苋的胆子太小了,需要点酒精刺激,不然也不会在宴席上设局瓮中捉鳖时,还喝了点小酒。
此时酒意上头,她收起了平素在项羽面前的怯弱,变得格外的张牙舞爪。
她借力起身,整个人贴了上去:“那项将军要让我怎么生,又想让我怎么活?”
女子身上的馨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钻入了项羽的鼻间,似乎要将他也染上了几分醉意。
项羽深吸一口气,扯着她到了房间的屏风后,木桶中的热水上漂浮着干花,淡淡的香兰的香气飘荡在房间之中。
“快沐浴醒醒脑子。”
“好的。”
他看着她醉懵的模样,忍不住又软了语气,询问道:“还能自己动吗?”
虞苋仰头看他,感觉手脚无力,摇头:“不能了。”
项羽说道:“我去叫雪纹进来帮你。”
说着就要出去。
虞苋:“不要。”
她伸手抓住了项羽的衣袖,面上显得格外的委屈:“我不喜欢在沐浴的时候有外人在身边。”
“……”
项羽沉默地看着她,脸上阴晴不定,好半天他才抽回自己的衣袖:“我看你是装醉。”
虞苋双眼迷糊的看着他,似乎不知道对方的话是何意思。
她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掌,愣住了,随后委屈道:“你冤枉我。”
项羽摆手:“算了,既然是真醉了,我还和你一个醉鬼说什么。”
他转身要走。
“站住。”此时,虞苋嗓音一变,“我让你走了吗?”
项羽回头看她,见女郎的脸上哪里还有委屈的样子,密卷的睫毛投射在细腻的肌肤上,眼神锐利,唇瓣紧闭,明明瘦得跟柴火一样,却气势十足。
下一刻。
虞苋朝他走来,双手攀住他的肩膀,趁着他愣神的一瞬,她凶狠的张嘴对着耳垂狠狠一咬。
项羽吃痛,皱眉,捏着她的颈肉,气得怒喝:“你属狗的吗?”
这点痛和在战场上受的伤相比算不上什么,只是他没有设防,此时被咬了一口,浑身都激灵了一下。
虞苋安抚的舔了舔,松开嘴,口腔里都是铁锈味,假装疑惑的询问:“你怎么知道我属狗的?我没跟你说过啊。”
哼哼。
事不过三。
她今日终于咬到了这个臭男人,这样的感觉简直让人浑身都舒爽了,感觉灵魂都在愉快的颤抖,轻飘飘的。
先是让她做妾,又杀人将血淋了她满头,后来还设局让逼她拿刀杀人……这一笔一笔的账都记得呢。
虽然项羽之前是救过她,但还是那句话,一码归一码事情,此仇还是要报的。
可惜她太弱小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报仇都好像是给人挠痒痒,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虞苋刚刚还飘飘然的脑袋瞬间下头,她又有点气不过。明明咬人的是她,现下自己反倒是有点闷闷不乐了。
而项羽已经一把将女郎提起,让她坐在木桶边缘,掐着她的嘴巴,只见她的小虎牙上还残留着血。
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如同蝶翼的睫毛跟着颤动,靡丽又摄人心魄。
“唔唔。”
虞苋脸颊被手掐着说不出话,此时胆气还没有消失,她气呼呼的伸手快速地捏住他的伤口,指甲狠狠一掐,一点力度没收。
男人大怒,厉喝道:“虞苋,你别太放肆了,真以为我不会罚你?”
项羽明明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手指捏着虞苋的脸颊两端却舍不得用力。
他感觉到手下的柔软的肌肤,感觉轻轻一捏就能将人捏碎,就像是易碎的陶瓷,怕自己的控制不住力度,手掌还瞬间卸了点力。
可指尖的麻意,却一路往上爬,让他无所适从。
虞苋向来是个顺着杆往上爬的主,她见项羽嘴上说得厉害,却没有实质性伤害她,于是原本收回的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扯了一下。
项羽痛得“嘶”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黑如玄铁。
他左边的耳垂经过最开始的疼痛之后,变得酸酸涨涨的,又被女郎的手一扯,更绵密的疼痛从耳朵传达到肩膀、脊椎和天灵盖。
竟然有些隐秘的愉悦。
虞苋感觉不妙,她自己看着对方的耳垂都感觉到痛,赶紧挤出两滴鳄鱼泪,“唔唔”了几声,表达自己对他捏她脸颊的不满。
项羽松开。
她又作势揉了揉太阳穴,嘴里嘟囔着“好晕好晕”,却忘记了自己坐在木桶边缘,身子往后一仰,直接摔进了热水之中,不仅是女郎自己浑身湿透,木桶溅出的水也将项羽给浇了一身。
“……”
虞苋在水中憋了好一会儿气,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手爬出了水面,然后整个人像落水狗一样耷拉在木桶边缘。
她单手将抹掉脸上的水,刚才的气势被这一打岔,全没了。
刚刚项羽原本是可以抓住她的,她也可以抓住他的衣袖的,可是对方却偏偏故意退后了一步,才让她跌入水中。
好气啊。
项羽冷笑着询问:“酒醒了没有?”
虞苋不吭声,当做没听见。
项羽没惯着她,弯腰凑近威胁道:“不是要我和你一起洗,作为我的夫人,是不是该起来伺候我?”
虞苋翻了一个身,躺在浴桶中,闭上眼睛假寐:“头好痛。”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真的好难受。”
项羽看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你装得还能再假一点吗?”
是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他刚准备动,女郎浑身一颤,似乎察觉他的意图,瞬间睁眼,并翻身抱住他脖子,整个人湿漉漉的贴上来。
虞苋软乎乎道:“我错了我错了。”
项羽冷哼:“又是这招,跟你说没用。”
女郎“哦”了一声,圆圆的眼睛一转,双手攀着男人宽阔的肩膀,借力将身子往上提。
项羽浑身一紧,以为她又要咬人,眼睛危险的眯起,却犹豫了一息未曾阻止。
随即唇瓣一凉,柔软的触觉骤然接触,一股酥到骨子里的麻意直接冲击大脑。
他浑身僵在了原地。
这是……
虞苋眼睛快速的眨了几下,感觉对方身体的僵硬,手往下扯着项羽的衣领,讨好的轻啄他的嘴唇:“项将军,别生气嘛。”
反正已经小小的报仇了,不如就牺牲一下,先把人哄一哄,免得他真发火将她给掐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他的嘴巴淬了毒,不是嘲讽她就是嗤笑她,薄唇倒是很软很好亲。
项羽面上冷如冰霜,耳朵却已经红透了,一字一顿道:“你怎如此轻浮放荡。”
“放荡?”
虞苋闻言压住心中突然升起来的火气,再次凑上前,张嘴贴上他的嘴唇,先是毫不章法地舔了舔,在男人放松之际,又张嘴凶狠地咬了一口,直接将对方的嘴皮咬出了血。
舒服了。
项羽:“……”就知道这女人主动必有猫腻。
铁锈味在唇齿之间扩散,项羽忽略唇瓣的痛觉,按住她瘦削的身子,直接加深了这个吻,反客为主对着她极尽掠夺。
身下的女郎脸蛋潮红,胸口的山峦起伏的厉害,原本扯着他衣领的手滑落,改为扯住了他的腰带。
何止是轻浮放荡,更是狗胆包天了,下次真不能给她喝酒。
虞苋此时欲哭无泪。
她的腰被项羽牢牢的固定着,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身上,臂膀将她囚困在方寸之间。
此时,她抵着对方的胸膛,嘴巴被迫张开,承受着对方的肆虐,整个人
快要呼吸不了。
救命啊。
虞苋心一狠,直接扯着对方的耳朵,将项羽一起拉进木桶中。
“噗通”一声,水溅出来,满地都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此时项羽的身体压在身上格外的沉重滚烫,水下的双腿纠缠着男人的劲腰,身上的火气都被挑起来了。
女郎身体里的某种如同野兽的欲望被高高挑起,却苦于没有得到应有的满足,一种不上不下的情绪传递到五脏六腑躯干四肢。
她在水下的脚趾蜷缩,又重新踩着木桶内壁,借着外力舒张开。
男人牢牢的将她禁锢死,分寸不让,虞苋生理泪水被要被亲出来了。
要对方吃干抹净了。
虞苋立即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嘴巴还被对方索取,只能语气含糊道:“我,我还在孝期,还在孝期呢!”
项羽闻言气笑了。
竟好意思说。
项羽放开她,眼神幽暗,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大手握住了她的脖子:“不是你主动勾引我的吗?”
他声音嘶哑:“还有脸说自己在孝期啊?”
有啊。
她的家人还在二十一世纪活得好好的,又没有死,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孝期,何来有没有脸说。
此事感觉到对方手下的隐忍,虞苋赶紧捂着脸不敢再看。
别真气蒙了,将她直接掐死。
项羽手中的力收紧,感觉到她的瑟缩,冷嘲道:“现在害怕,是不是晚了。”
虞苋:“不晚不晚。”
她嘴上念叨着,却怕死的转头,从手指缝隙中偷看对方的表情。
此时项羽脸上青白交加,眼睛的双瞳完全暴露,而耳朵却红得滴血。
两人贴得很近,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心跳,水有些凉了,四周的气压是冷的,可项羽的身体去却异常的炙热滚烫。
屏风后面的空间并不大,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孤男寡女待在一处本就容易出事,更何况一方被美色所迷,一方干完坏事之后正心虚认怂。
太危险了。
虞苋继续偷瞄项羽。
却见对方高挺的鼻梁,就要戳到她的脸了,湿润的衣裳裹紧精壮的身体,即便是没有亲眼见过衣裳之下的场景,亦能感觉到这具年轻身体的爆发力。
奇怪。
虞苋感觉一股燥意从心口而起,顿时口感舌燥,忍不住抓着对方的衣裳,用气音道:“项将军,水要凉了,我还要沐浴呢。”
她嘴巴张合,故意气道:“你难不成真要和我一起洗澡啊?”
项羽:“……”
究竟是谁先招惹谁的?
他已经被虞苋闹得没脾气,心里默念她是喝醉了发酒疯,才能勉强压下想要将身下作怪的女人弄死的冲动。
项羽呼出一口气,放开她起身,咬牙切齿道:“明日我再找你算账。”
说完他大长腿跨出木桶,绕过屏风,头也不会的走出了房间,看背影还有些气急败坏。
虞苋见房间里没人了,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趴在木桶上唉声叹气。
失策了。
她刚刚看着对方血淋淋的耳垂,还有被咬肿的嘴巴,自己看着都觉得疼。
要是明日项羽真的找她算账怎么办啊?
得想个办法。
虽然她喝醉酒之后的确是会发酒疯、断片,但是秦时的酒度数本就不高,完全还没到醉人地步,从宴席回到府上间隔了那么久的时间,她身上的酒气早就散了。
诶?
虞苋咬唇:“断片……”看来明日得考验她的演技了。
第23章 第23章“睁开眼,看着我。”……
虞苋沐浴过后,趴在窗台上吹风,希望头发干快一点。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院中的柳枝被风吹得晃荡,下意识回忆起刚才男人滚烫的身体,似乎身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嘶。
不能想。
感觉到有人来了,虞苋赶紧闭上了眼睛,匀速呼吸,开始装睡。
项羽冷淡的走来,将一碗醒酒汤放在她窗台上,见她已经睡着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轻哼:“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乖。”
女郎头上的发丝格外的柔顺,几缕发丝被风吹得贴在了脸上,没有了酒意浓烈时的脾气,多了几分娴静。
虞苋则不敢做声,她其实并没有想到项羽还会回来,毕竟她下手的力度刁钻,着实是没有半分的心软,对方离开时又那么的生气。
她心里更奇怪了,好像有一股暖流,扩散至全身,让人捉摸不透。
随后虞苋感觉自己被抱起放在了床榻上,身上盖上了薄毯,什么清凉的东西抹在了她的唇瓣上。
随着男人手指的温度,软膏化开,将整个被亲肿的嘴唇都照顾到。
虞苋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对方手指的粗粝,正一点一点的摩擦着嘴唇。
唇瓣的酸胀和膏药的清凉,慢慢刺激着感官,她恨不得将对方给她上药的手含住,阻止这一场折磨。
够了。
他肯定知道自己在装睡。
把她的嘴都亲肿了,又给她上药来折磨她,简直是恶劣至极。
虞苋明明可以假装翻身,可是身体却舍不得动,只好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了青年的身上,他已经换了一件暗红色的衣裳,腰带则为黑色,将人衬得越加的板正俊俏。
而在明艳的颜色下,项羽的神色依旧冷峻,唯有一双眼睛像是暗夜中的捕猎者,在牢牢的盯着她。
那种自己是山野中弱小的猎物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虞苋的身上,在她感觉到充满危险的同时,却又期待着对方会如何的出手。
她怕不是疯了。
虞苋赶紧闭上了眼睛,呼吸放缓,强迫自己在对方侵略性的目光下,赶紧睡觉。
没多久,项羽似乎觉得涂抹得差不多了,收回手,将床幔放下,随后躺在了她身侧,单手将她以绝对占有的姿势将她搂在了怀中。
她没忍住,将冰冷的小脚搭在了对方的腰上,项羽闷声一声,大手握着她的脚,揉了揉,将脚给搓热。
本也是困了,虞苋感觉都周身都暖洋洋,灵魂都要升天了,于是就这么睡着了。
翌日。
巳时末。
虞苋醒来的时候衣裳松松垮垮,她将衣裳的带子系好,叫来了雪纹拿水梳洗一番,询问道:“项将军人呢?”
雪纹道:“已经出门处理事情去了。”
她说完,又小声道:“将军将府中的酒全部都封存了,说是不准夫人再碰酒。”
虞苋闻言一愣:“这般的小气。”
她便仔细回想了一番,两次喝酒,一次借酒意扇了项羽一把掌,一次直接凶残的咬了对方两口,难怪他不愿意的再让她碰酒了呢。
雪纹没敢回话。
吃过早饭之后,黎晟前来求见,到了院中,她汇报道:“夫人,已经将背后之人查明。”
虞苋让她附耳过来,语气和谈论天气一样简单:“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黎晟抬头,没想到对方面上看上去软弱,行事倒是果决。
“明白。”
“稳妥些。”
当年她爹告诉她,商场如战场,要么不出手,出手便要一击毙命,若是唯唯诺诺,手下留情,来日他人反扑,死的就是自己。
虞苋看过当年和她爹做生意的叔伯,破产负债后走上天台,之后再见便是在灵堂上。
她必须震慑住那些背后蠢蠢欲动的宵小,才能不至于活得战战兢兢。
这也是虞苋为何害怕亲手杀掉敌人的原因,她太了解自己了,一旦打开了这个口子,让她知道处理事情还有这等捷径,她还真不一定能管得住自己的手。
这不。
现下就没有管得住。
看着黎晟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了一口气,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她还得想个办法才行。
对了,酒精。
项羽不给她碰酒,她偏偏让项羽求着她碰。
她家里最开始就是靠酿酒起家的,家里不让小辈们忘本,酿酒的手艺虞苋还真的会。
虞苋摸着下巴,没记错的话,最早发现蒸馏酒的器具是在西汉的海昏侯的陵墓中,就算秦时有,想必也定然未
曾普及,此时的酿出的酒大抵是不能消毒的。
而想要白酒的浓度能达到消毒的程度,则需要用到蒸馏法,依靠酒精和水的沸点不一致,提取出酒精,反复蒸馏,就能做出能够消毒的酒精。
酿酒需要粮食,酒精的产量更小,士兵不一定能用的上,可是有点能耐的,谁希望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却被感染要了命。
酒精作为药品,有搞头的。
虞苋让雪纹拿了一块板子,将蒸馏的器具画上去,并让她拿给府上的匠人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而她忙忙碌碌了一下午,项羽便办完事情回来了。
对方的耳垂上已经止血结痂,却能清楚的看见上面的牙印,不过嘴唇伤在口腔里面,倒是没人能看出来。
她眼睛顿时一亮,小跑上去,装作一脸无辜道:“项将军,你的耳朵怎么受伤了?谁伤的你。”
项羽看着她无辜的脸,胸腔突然升腾出火气。
好好好。
干完坏事之后,装作不认账了。
他上前,声音冰冷:“你给我装糊涂?”
“啊?”虞苋满脸疑惑,“什么装糊涂。”
项羽直接点明:“这伤是你昨晚咬的,才过去一个晚上,你就忘记了?”
“不可能是我。”她摆摆手,往后退后一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胆子一向小,现下我活命还要仰仗将军,如何敢咬你,你是不是记错了。”
虞苋委屈巴巴的,一面茫然,水润的眼睛里更是纯真,看上去是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倒不像是演的。
项羽忍住怒火,哑声询问:“那你昨晚还记得多少?”
虞苋揉了揉太阳穴,故作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在宴会上,项将军好像当众提及,要娶我为妻,而不是一个妾。”
女郎的尾音上扬,可见提及此事时,心中的雀跃。
项羽轻哼:“还有呢?”这事倒是记得清楚。
虞苋便摇了摇头:“后面的事情我就记不住。”
她又道:“莫非是我喝醉酒,将后面发生的事情忘记了?”
项羽:“……”
呵呵。
虞苋见他周身气压极低,将自己缩成一个鹌鹑,眼睛里看上去是害怕了,忍不住小声道:“项将军,你耳朵上,该不会真是我咬的吧。”
项羽走近,跟堵墙一样将人逼到角落围困,大手挑起女郎的下巴,居高上下的打量,皱眉道:“你真忘记了?”
“嗯嗯嗯!”虞苋委屈,“我每次喝醉之后,记忆就不太好,经常记不住事情。”
她双手攀在男人的腰间,仰头看着对方的冷峻的面容,软乎乎道:“若是真是我咬的,我道歉,将军,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就当我是醉酒控制不住自己,你别发火。”
项羽直觉感觉不对,可是看着身下的女郎,脸上的害怕那么明显,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似乎上一次她醉酒,也说过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话。
难不成是真的?
项羽皱眉:“其他的事情也记不住?”
虞苋一脸迷茫:“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项羽:“……”
他气得搂住她的细腰,朝着院中的人挥手,便见伺候的婢女全部退了出去,院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才是申时,日光很烈,天气炎热。
虞苋被提到了院中的太师椅上,项羽倾身而上,双臂牢牢的按压她的身体,将她固定得动弹不得。
发疯了?
从她的视线看去,见到项羽的脸色青黑,看上去是克制住了极大的怒火,才能没有直接将她弄死。
项羽冷笑道:“你竟然敢忘了。”
虞苋双手抱胸,声音怕怕道:“不是我敢不敢忘,是我控制不住,就忘记了。”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行,我不怪你,我重新帮你回忆回忆。”
虞苋闻言却抖了一下:“帮,帮我回忆什么?”
昨晚她不仅咬人,还坏心眼的撕扯了对方的伤口,下手尤其狠毒。
他不会也想咬她吧。
虞苋心中格外的慌乱,她超怕痛的。
而项羽身上的威压越甚,让女郎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对方半眯着眼睛凑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随即她感觉自己抵挡在胸口的双手被对方轻易的扯开,蓄势准备踢人的腿被男人按住,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不不不。
千万别咬她。
害怕的浑身都在抖。
而项羽看见虞苋的害怕,心中更是勃然大怒,明明昨晚是她先招惹他的,别想再龟缩在龟壳里,今日他绝不会心软。
他凶狠道:“睁开眼,看着我。”
虞苋闻言眼睛紧闭,原本身体只是轻颤,此时更是抖成了筛子。
嘤。
她不敢再咬人了。
救命啊。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虞苋感觉自己的下巴被项羽挑起,唇瓣温热,她倏地睁开眼睛,心中恍然大悟。
哦……
帮她回忆的是这件事,她还以为项羽要咬她呢。
虞苋松了一口气。
等一下。
啊啊啊,不对不对。
她的嘴巴刚刚消肿,等下不会又要被亲肿了吧?
第24章 第24章“项籍,你有病吧。”……
事实证明,虞苋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此时项羽心中有气,下嘴毫不怜香惜玉,凶狠的纠缠着她,势要将身上的骨头都亲软,将人拆吞入腹才善罢甘休。
她不敢推开男人,怕拒绝后会更加激怒他,因此张开嘴巴讨好地回应,眼睛里却沁了生理泪水。
项羽见状,身体一僵。
竟然哭了?
他心中自嘲。
虞苋是为了在乱世活命,被逼无奈才会跟在他身边讨好依附,表面对他极度顺从,全都是迫不得已,而非心甘情愿。
项羽心中好似琴弦崩断,一抹慌乱突然袭来,情绪来得格外汹涌,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竟是要将他溺毙其中。
可是噙着女郎柔软的唇瓣,却仍然舍不得松开。
乱世哪里有什么情非得已,既然选择依附于他,只要他还活着,她就绝无可能离开。
他掐着女郎的细腰,手在腰窝揉搓,凶狠的动作转而变得安抚,含糊道:“不许哭。”
哼哼。
生理泪水怎么忍得住,不给哭,就只能抬手将眼泪擦掉啊。
虞苋娇气的紧,原本对于项羽的侵略是十分的不满的,可后面感觉到舒服了,便浑身放松开始享受,还软着身子往男人烫如烙铁的胸膛贴上去,舒缓身上的难耐。
本来天气就热,此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马上都要自燃,心火更甚,浑身好像就要自焚。
够了!
再下去就真要出事了。
就在她准备发飙之际,男人终于松嘴,手指差掉唇边的水润,餍足的看着她,声音暗哑:“夫人,现在可记起昨晚还发生了什么?”
她身上汗淋淋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对方餍足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却实在不是项羽的对手,只好皱眉询问:“莫非将军昨晚趁着我醉得晕乎乎之际,也像刚刚那般将我亲个半死不活?”
项羽此时心情大好,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两只大手却爱不释手的揉着女郎的细腰,哑声道:“看来你还没有记起,不如我继续帮你回忆。”
“别。”虞苋真害怕被他亲死在椅子上,只好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腕,讨好道:“我真不记得了,你别亲了好不好,我身体会受不住的。”
项羽眼睛眯起,似乎在衡量。
随后他轻哼一声:“姑且就信你是喝懵了,什么都记不起来。”
虞苋小鸡啄米的低头:“就是的就是的。”
“但是。”项羽语气一转,一本正紧的说,“你最好要明白,昨晚你不仅咬我耳朵,还咬了我的嘴巴,主动勾引我,并向我索吻。”
虞苋:“……”
他说话时眼神一直落在了她的身上,看上去没有半点的心虚 。
好吧。
不心虚是人家说的是实话。
虞苋还是强调一点:“项将军,你胡说,我没有勾引你的。”
项羽目光下移,看着身下娇美的身体,压下升腾而起的火气。
她便是在这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动,都会有无数的男人愿意折腰,跪在她的面前,想要听她调遣。
确实不需要额外勾引人。
项羽将她抱起,翻个翻个身,让女郎坐在身上,一起躺在了摇摇椅上。
椅子本就会摇,两人翻身的动作颇大,椅子摇晃的更加的厉害。
虞苋起身,感觉晃得头晕,加上又是这么这个姿势,若不是身上穿着衣裳,要有人撞见了,还以为他们两人在白日宣淫呢。
咳咳。
刚才的亲亲,大抵应该或者,谈不上白日宣淫……的吧?
她低头看着对方英俊的脸,赶紧赶走自己心中旖旎的心思,将头抵在对方的胸膛,闷声闷气的道:“可是项将军,你还没有回答我,是真的愿意娶我为妻吗?”
项羽见她还在纠结此事,此时他的心情大好,倒是没有在逗她:“我话已出口,岂会有假,这么信不过我?”
太好了。
嫁给人当正妻,和给人做妾,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若为王后,甚至还能参和政事。
没有人能拒绝手掌天下权的滋味。
虞苋眼睛亮亮的,询问道:“那我们何时成亲?”
项羽看着她完全没有抗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说好了,你孝期过后。”
“哦。”
他疑惑:“你似乎有点失望?”
虞苋顿时反应过来了,赶紧找了一个理由:“我就是感觉到很惊喜,你之前说的是,让我成为你的侍妾,没想到你会娶我为妻,我只是害怕你会反悔,想要抓住你,所以表现得过于急切了些。”
孝期还有心情谈论婚嫁之事,确实是会让人产生怀疑的吧。
而虞苋的这一番,确实打消了项羽的疑虑,抬眸看她,见她眼神中蕴藏在眼底对于未知的惧怕,语气缓和道:“我有你就够了。”
虞苋歪头:“是将军的承诺?”
男人的承诺最不可信了,她爹妈当年爱得轰轰烈烈,还不是遗憾收场。她爹先出的轨,她妈也不甘示弱,于是……
承诺和爱情,就是一场笑话。
若非年幼时看多了父母的争吵,她也不会直到穿越,都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唉。
人生啊。
没想到才穿来还不到一个月,差点就要被人吃干抹净了。
项羽冷哼:“我是警告你,你是我的,你有我就够了。”
虞苋皱眉。
他语气骤冷:“若成我正妻,生生世世,你都只能是我的。”
这么霸道?
虞苋没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儿,此时只想哄好对方,于是格外认真的点点头:“我是你的。”
项羽满意了。
随后的几日,黎晟将事情办好,该杀的杀,该埋的埋。
而项羽是从桓楚的口中,得知几个贵妇人接连死亡的手笔,是虞苋叫黎晟干的。
他倒是疑惑:“我记得黎晟心气高,怎么甘心为小虞驱使。”
桓楚摇头:“不清楚。”
黎晟给出的答案是:“合眼缘。”
桓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说谁能看出来,这女郎发起狠来,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而项羽心绪格外的平静,从她喝醉酒敢一步步的挑战他的权威,就已然能看出此女是个面软心狠的主。
项羽淡定道:“桓叔,盯着这些诸侯,若是收敛些,就留他们一条命,若是敢想着为妻女报仇,一并斩了。”
“喏。”
等各地义军齐聚梁县,项羽变得越加的忙碌,有时夜半才归。
虞苋没有时间关注项羽每日在做些什么,她也没有那么闲,在拿到匠人给她烧制好的蒸馏器具之后,便在开始提纯酒精。
酒被项羽叫人封起来了,可她自己会酿,酿出的纯度比这个时代的酒更烈。
又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去研究蒸馏的方法火候,反正过程非常的艰难,却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制作出了几罐的酒精,用蜜蜡封闭保存。
不容易啊。
虞苋弄出了酒精之后,就没有继续糟蹋粮食了,可一想到黎晟也挺喜欢喝酒的,便留了几坛子的酒,打算下次见面送她两坛,与她共饮。
而雪纹没管住嘴巴,将她自行酿酒的事情,跟项羽告密了。
虞苋:“……”
项羽没找到虞苋藏得酒,倒是将她制作好的酒精给翻出来了。
主要是她压根没藏。
项羽气得脸都黑了:“我倒是小瞧你了,将库房的酒封存,你倒还会酿酒呢?”
虞苋可骄傲了:“我酿的酒,还很烈呢,一般人一杯就倒。”
她说完,看见项羽握着罐子的手收力,立即尖叫:“别捏!”
“砰!”
哦豁哦豁!
项羽冷着脸将罐子捏碎,锋利的陶片割破了他的手,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他毫不在意的甩掉手中的残渣,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语气平静道:“喝酒误事,我已在军中下了禁酒令,谁敢犯,都将面临军法处置,你也不例外。”
虞苋看着碎裂的陶罐,酒精撒了一地,周围全是挥发的酒精味。
她抬头看着项羽的冷脸,手中握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一字一顿道:“项籍,你有病吧。”
连名带姓。
这是发大火了。
女郎瞥了一眼项羽在滴血的手,站在原地,一脸的倔强的,她又不肯说被捏碎的压根不是能喝的酒,而是能消毒的药品,只能生闷气。
他走近,警告道:“听到了没有。”
虞苋不应。
项羽威胁:“若是你不说话,我就将你剩下的瓶瓶罐罐,全都砸了。”
虞苋眼圈顿时红了:“我帮你砸。”
她作势要自己动手,刚拿在手里又舍不得砸,天知道这酒精她花了多少的粮食和时间才弄出来,真是不忍心的。
项羽面上冷峻,眼神也格外的冷。
咳咳。
虞苋清了清嗓子,丧着脑袋解释道:“其实我知道你不给我喝酒是为了我好,我喝酒后的脾性不太好,的确会误事的。但是你真的误会我了,你刚刚捏碎的不是喝的酒,是能疗伤的药。”
她委屈巴巴的:“就是那一小罐,都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出来的,我真的舍不得。”
“药?”
项羽回神,看着地上的液体,鼻间冲天的酒气:“一屋子的酒气,你说这是药?”
他皱眉:“你唬谁呢?”
第25章 第25章“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虞苋气道:“我又不蠢,若此物不能治疗外伤,何必跟将军提及?若是做不到,我也会很丢脸的,没必要骗人。”
项羽沉默的看着她,手心的血还在慢慢的往下滴,好半天才道:“抱歉,是我莽撞了。”
“什么,我没听见……”
项羽没再搭理她,唤来女婢将房间打扫干净。
他走到一旁坐下:“说说看,你说这酒,能怎么疗伤?”
虞苋赶紧道:“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在我面前行事不可如此霸道,我就告诉你此物的作用。”
项羽皱眉:“我霸道?”
“我是人,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我也需要尊重。”她咬唇,鼓起勇气说道,“我希望下次你若是遇到关于我的事情之时,至少得过问一下我的意见,而不是自作主张的为我做任何决定。”
项羽周身气压骤然降低。
虞苋立即就怂了,不敢再挑战他的权威:“算了
算了,当我没说。”
她现在可不就是对方养的小宠物吗?
本身两人的身份地位就不对等,又怎么能奢望他能给自己应有的尊重呢?
这里毕竟是阶级社会,贵族、平民、奴隶三者之间的身份差距,犹如天堑。
虞苋只敢间接性炸毛。
此时她想通了自己在项羽面前的身份,立即收起了爪牙,小步挪到了对方的身边,看上去又是温温柔柔的小女郎一枚。
项羽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见虞苋柔柔弱弱的拿起了他受伤的手,一脸心疼的询问:“将军,你的手疼吗?”
这女郎醉酒时手黑得很,项羽下意识怀疑她此时的温柔都是假象,正随时准备掐他手上的伤口报复他刚才凶她。
主要是她有前科,让他心里不得不防。
而虞苋可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项羽,现下却怕她动手掐他报复,她声音可软乎了:“将军,我先帮你上药,包扎伤口好不好?”
她的手如柔夷,掌心指腹的肌肤细腻,让人舍不得离开。
项羽却收回手,清了清嗓子:“无碍,你先说说这酒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如何治疗外伤的。”
“好吧。”
虞苋小心翼翼地将罐子的蜜蜡打开,拿出干净的布条沾上酒精,说道:“把手伸出来,我告诉你该怎么用。”
项羽半信半疑的伸手到她面前。
女郎将沾上了酒精的布条轻轻擦拭伤口的周围,条理清晰地说道:“我知道,很多上了战场的士兵,并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下了战场之后,因为邪风入体,身上的伤口发炎溃烂,被邪气慢慢折磨而死。”
她抬头看他,冷静说道:“而此物涂抹在伤口上,再进行上药,则可以有效的阻止邪风侵入,防止伤口发炎溃烂,达到治疗外伤的效果。”
此时的人并不知道的细菌病菌病毒,将伤口的感染当成邪风邪气入体来解释。
项羽皱眉:“酒真能阻止伤口发炎?”
“不不不。”虞苋赶紧摆手,“一般的酒,不仅不能治疗外伤,还会加快伤口的溃烂,只有非常烈非常烈的酒精,才能消杀细……邪气。”
她拿了伤药给他上药,用布条将手包扎好,继续说道:“伤口溃烂,即便刮掉腐肉,依旧会重新感染,慢慢的将病人折磨致死,可若是给伤口用上酒精,再上让伤口愈合的药,就能防止伤口的烂肉重复感染,保全战士的性命。”
酒精在战争时期,一直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项羽眼神微眯,目光审视的打量她,语气却与平常无二:“无论是马掌、马鞍和马镫,还有今日你口中提及的酒精,在战场上都犹如神助,此前这些东西即便是出身于楚国贵族的我,亦未曾听闻过只言半语,你一个商贾之女,又是如何知道的?”
虞苋被问懵了。
他道:“你真是苍梧人?”
女郎垂头想了想,随即一脸郁闷的嘟囔道:“我的确是苍梧人,不过是家中藏书丰富,年少时读过的典籍比较多,因此比寻常人知道的事情多了一点点。”
项羽沉默。
虞苋凑上去,大眼睛圆溜溜看着对方:“莫非将军没读过什么书?”
项羽眼睛一冷:“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她声音拉长:“哦……知道啦……”
项羽:“……”
虞苋重新将酒精用蜡密封好,说道:“对了,想必我请黎晟帮忙处理了一些小事的事情,是瞒不住将军的。”
项羽道:“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她解释道:“我不好将前来梁县参加会盟的诸侯夫人给全部得罪了,因此才将这酒精做出来。此物在战场上能救命,我想用此缓和与诸侯们的关系。”
项羽闻言,给予了肯定:“若是此物真能防止伤口发炎溃烂,必然会受到诸侯的争夺,为了得到治伤的伤药,倒是的确能让诸侯们放弃对你的成见。”
虞苋捧着脸凑近,小声询问:“听着将军的语气,是相信此物能治伤了?”
他提醒:“我可以信你,可你想利用此物达到你的目的,则需要其他诸侯亦信你此物能疗伤。”
虞苋颔首:“我心中已有主意,将军就且看着便是。”
项羽:“拭目以待。”
当初虞苋答应黎晟帮忙寻找她的亲人,这事她并没有忘记,而两件事则可以一起办。
而什么时候求人办事,都不如以利相诱,她既然借了项氏的势,主动权绝不能丢失。
已经到了下午未时。
项羽看了看天色,起身与虞苋说道:“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以下令全城禁酒,别让我知道你偷喝酒,不然,即便你是我的夫人,我亦会罚你。”
虞苋忍不住道:“你是不是针对我?见不得我喝酒。”
“你想多了。”他转身,睥睨地看着她,语气嘲讽,“各路诸侯齐聚梁县,喝酒闹事的不少,这才下令禁酒,你一个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这人的嘴巴怎么跟淬了毒一样,说话忒难听了些。
女郎的手握成拳,后槽牙都牙碎了,可想到与对方悬殊的武力值,只得忍了下来。
上次果然是下手轻了。
后悔。
项羽打量了虞苋几眼,说道:“待会沐浴焚香,和我前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去之前还需要沐浴焚香,这么郑重?”
“去了便知道了。”
说着时,便已经有人将热水抬进来了,衣裳也准备好了,看上去对方并非是临时起意。
虞苋只好乖乖听话,洗刷干净之后,雪纹在房间里点了香,并在她的身上佩戴了兰草花,浑身装扮得十分的隆重,像是要去什么重要的场合。
雪纹见虞苋没有责怪她将她私自酿酒的事情告知项羽,见她平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顿时诚惶诚恐道:“夫人,是我错了,我不该跟将军说起夫人酿酒之事。”
虞苋瞥了眼她,声音很温和:“起来吧,我不怪你,你也是听令行事。”
雪纹询问:“真的吗?”
她微笑:“真的。”
当然是假的啊。
终究不是自己培养的人,心不向着她,一个他人盯着她的眼睛,何必再浪费口舌。
虞苋走出了房门,见项羽身姿颀长的站在亭中,身上亦是换了一身玄衣,夕阳穿过亭子,打在他的身上,将影子拉长,微风吹得树叶摩擦沙沙响,倒是显得整个人十分的孤寂。
很少看见他这样。
她走上前,说道:“将军,我已经沐浴焚香,你要带我去哪?”
“祭坛。”
黑夜开始慢慢的降临,巫傩们站在祭坛上,舞步随着浑厚的鼓声跳跃,而在篝火点燃在原野上,到处围满了人。
低沉的歌声响起: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
“……”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
“……”
篝火燃烧着,将整个天空都点亮了,木柴烧尽,变成灰烬飞向天际,被风一吹,吹得到处都是。
巫傩的歌声未曾间断。
他们是在祭祀为国战死的亡灵。
虞苋站在项羽的身侧,沉默地看着这一场声势浩大祭祀,感觉自己的脑子懵懵的。
为首的巫傩将一块龟甲递给了项梁身边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声音恭敬道:“王上。”
红衣少年颔首,将龟甲接过,走到火盆前,将其丢入了火中。
随即,巫傩又将一块书帛丢进火盆,紧接着,无数的巫师围着火盆唱唱跳跳。
鼓点的声音越加的快了。
问卜?
虞苋看不明白祭祀步骤,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红衣少年身上。
巫傩叫他王上,他莫非就是熊心。
算算日子,原来时间已经到了六月,熊心也顺应历史成为了新的楚王。
她皱眉。
怎么感觉此人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
不多时。
龟甲被烧开。
巫傩用夹子将龟甲从火中拿出,细细看着上面的纹路,对方那苍老嘶哑的声音格外的激动:“感念上苍的指示——”
“灭秦——可行——”
随着巫傩的声音落下,士兵们威严雄厚的声音响彻原野:“灭秦——可行——”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灭暴秦—
—”
“……”
声浪传来,震耳发聩。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是楚南公所说,代表了楚人灭秦的信念。
虞苋此时听到楚人的呐喊,突然感觉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项羽目光敏锐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她赶紧摇头:“脚麻了。”
项羽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说话。
随着冲天的火光落下,祭祀仪式渐渐落下了帷幕,项羽见状,便骑马带着虞苋提前离开。
他们没有回去府邸,而来到了一间被重兵看守的宅子前。
虞苋满脸懵圈:“这里是哪里?”
项羽一脸平静:“刚刚祭祀英魂时,想起你还未见过我的父母,今日时机正好,带你给他们见上一面。”
父母?
他父母不是已经故去了吗?
门被打开,无数的牌位出现在虞苋的眼前,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这不是宅子。
这是祠堂。
第26章 第26章“没有,一个都没有。”……
祠堂?
虞苋感觉到后背一阵阴冷,下意识仰头去看项羽的表情。
他正好低头。
项羽的面容晦涩,下巴绷紧,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哀痛,与她对视之时消散无踪。
“进去吧。”
楚国被灭,作为楚将的项氏,族人亦是死的死,散的散。
项羽率先走进了祠堂,将里面的油灯点亮,随后跪在了众牌位面前。
虞苋见状跟在后面,见对方跪着,便跟着跪在了他的旁边。
牌位上的文字是楚国的文字,她并不认识,此时面对一面墙的牌位,心中实在怵得慌。
她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
项羽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到身边,声音淡淡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至壮年都未曾成婚?”
“为何?”
怎么会不好奇,她最开始还以为,项羽不成婚,是因为他人虽力大无穷,但身患隐疾呢。
不过后来和项羽有过几次亲密接触,这个可能性完全就消失了,以她暗中估摸的尺寸,若是圆房,真可能被他干死在床榻之上,完全不像是有隐疾的样子。
项羽道:“国仇未灭,四处流离,生死已然置之度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块牌位,与其让人跟着受苦,还不如一开始就是孑然一身。”
虞苋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
她突然道:“不对,那你之前说要娶我为妻,是在诓我的?”
项羽低头看她,嘴角挂着一抹笑,语气格外愉悦:“当初叔父跟我说过,我不想成婚,是因为还没有遇见一个人,看一眼便知是她,心神为她牵动,痛苦时想拉她入深渊,高兴时想带她入极乐,这才会生出如此幼稚的想法。”
“如今我倒是觉得叔父的话有点道理。”
女郎眼睛瞪圆。
这个想法很危险的啊,现下反悔说不想嫁了成不成?
项羽看着她眼中的惧意,凑近冷笑道:“怎么,怕嫁给我,将来不慎死亡,我让你陪葬?”
她身体一颤。
霸王别姬的故事在后世广为流传,据说项羽携带八千子弟兵突围,到了乌江时,身边的八千子弟皆战死,亲卫劝他渡江,项羽却执意不渡江,一人连斩几百人,最后不是被人杀死,而是自己自刎乌江。
他身边的美人虞姬,最后也跟着霸王殉情。
生死相随。
她姓虞啊。
虞苋嘴巴动了动,颤声道:“将军,你不会真想让我陪葬吧?”
项羽只看着她,并未开口回答。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妖风,将祠堂里的灯全吹灭了,四周陷入了黑暗,一股凉意从女郎的脚底攀爬到了脊椎和天灵盖。
项羽的滚烫的手握着她的手,身子是暖的,话语却格外的冷:“你只能是我的。”
“可……”
项羽突然道:“我对着项氏列祖列宗发誓,我项籍将来只会有虞苋一个妻子,将来也绝不会纳妾,即便是死,也会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绝无二心。”
周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风又很大,头发呼呼的打在脸上。
虞苋的心被狠狠震颤,手被对方拿起来,项羽贴近她,说道:“小虞,我要你立誓,永不离开我。”
在祠堂立誓。
他定然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最怕鬼。
在逼她。
虞苋心中已经开始分析怎么寻找退路了,感觉到自己手腕上对方的体温,却还是违心的发誓:“君以诚意以待,妾身必然不负君。”没发誓说自己绝不会跑。
项羽满意了。
他拉着女郎朝着牌位跪拜,随即便拉着她离开了祠堂。
离开了阴森森的地方,虞苋终于松了一口气,倒是有闲心询问:“将军,可要回去了?”
项羽点头:“当然要回去。”
他道:“我刚刚让项氏的祖宗们在天有灵,保佑我和你早日拥有自己的孩子。”
虞苋:“不是说孝期未过……”
项羽打断:“没错,我是说过热孝期间,不会对你做什么。可此时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时间,孝期过了,难不成你还让想我独守空房?”
“嗯?”她疑惑,“过了?”
项羽直接掐住她的下巴,倨傲道:“话说回来,我看你这些日子,不像是死了亲人的样子,不见半点忧虑伤怀,又娇又作,还喝酒作怪,还真是生性薄凉。”
他凑近:“何况是你最开始主动撩拨我,何必用孝期作为借口?”
虞苋生气道:“最开始时你说我在热孝,所以不碰我的,我可没用此作为借口,你别污蔑我啊。”
项羽冷笑:“没心没肺。”
她垂眸,开始装:“将军,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整日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你才觉得我有良心吗?”
女郎的眼圈红红的,看上去是被突然戳破了伤心事,突然破防,泪水蓄满了眼眶。
她原本心中就有被项羽刚刚在祠堂那番,要生生死死和她纠缠的话吓到了,怕真的被拉去陪葬,此时哭起来真是情真意切,梨花带泪好不可怜,便是项羽也被她的哭戏给镇住了。
他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后悔质问她,软了语气:“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了。”
虞苋吸了吸鼻子,两只手的手指蜷缩,分别抹掉眼角的眼泪,声音哽咽:“我不哭,可心里难受,眼泪止不住。”
两人回去之后,项羽急事处理,于是星月出门。
虞苋见暂时安全,摸着下巴询问雪纹:“热孝一般是多长时间?”
雪纹道:“回夫人,是七七四十九天。”
不是三年?
哦,对了。
差点忘记了,秦以法家治理世,而汉朝才以孝治天下,现在是秦末,还没有要丁忧三年的说法。
虞苋有一种自己要完蛋了的感觉。
不会真要造小孩了吧?
她垂头丧气,唉声叹气,脸上格外的忧愁,面色极度难看。
不过项羽倒是并非急色之人,跟虞苋说了想要跟她造孩子的话之后,每日都在军营忙忙碌碌,并且还带兵打了几场小规模的战役。
虞苋倒是松了一口气。
到了六月初十,项羽给虞苋带来了一个消息:“经过打捞,当初商船上的遇害者尸首已经被打捞上来了绝大部分,你可要前往看看有无自己的亲人。”
虞苋又不能告诉对方她是从后世穿越来的,船上自是没有她的亲人,可若不亲自跑一趟,怕是真要被说成凉薄之人。
她说:“自然要去一趟。”
项羽道:“我正好有事顺路前往处理,我陪你一起前往。”
当初那被屠戮的商船位置是在长江,尸体并不好打捞,加上一月前项羽急着寻找熊心,她一心只想跟着对方走,倒是忘记了尸骨这一茬。
由于项羽怀疑她面对亲人的死亡过于淡定,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有难过,得知要前往义庄认领亲人的尸首,便表现出了颇为急切的样子。
虞苋立即收拾了换洗衣裳,并拿了一些伤药在路上备用之后,然后急冲冲的催促项羽带她前往长江江岸,整个人看上去都迫不及待。
项羽倒是不疑有他。
如今世道乱,路上遇到了几次流寇拦路,都被项羽随手清理,没几日便到了收敛尸骨的义庄。
天气热,尸体放着就臭了,到了义庄门口,便能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虞苋站在门口踌躇。
项羽皱眉:“怎么不进去?”
虞苋拿出两块手帕,一块给了项羽,一块自己捂着口鼻,闷声闷气道:“未免邪气入身,将军还是和我一起,捂住口鼻再进去。”
说完她没看项羽,率先走进了义庄之中。
尸体被席子遮盖住,发出难闻的气味,义庄主人带着他们前往从江中打捞出来的尸体的停放处,命人拿开了尸体上的遮盖物。
席子上的尸体都是残肢拼凑在一起的,停放的时间长了,肢体的伤口处甚至已经长蛆,冲天的臭味要将人熏晕。
虞苋压下反胃,眼睛不放过每一个尸首,随后询问:“打捞上来的所有尸体都在这里了吗?”
义庄主人道:“夫人,全部都在这里了。”
她低头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快速的逼出眼泪,声线颤抖:“全都在这里了?”
义庄主人:“是的。”
受不了了。
虞苋见项羽目光还在打量着尸体,赶紧拉住了他的手往义庄外面走去。
这些尸体再不处理,就要全部长满蛆了,不知道周围的空气中到底有多少细菌,也不怕生出传染病。
以古代的医疗水平,她怎么可能不怕。
项羽看着她眼睛含泪,眼神悲痛欲绝,不由询问:“可有寻到你的亲人?”
虞苋摇头:“没有寻到。”
她手指扯着衣摆,声音哽咽道:“将军,他们是不是被江里的鱼吃掉了,已经尸骨无存了?”
项羽看了一眼义庄,见她实在难受,说道:“我继续派人去打捞。”
“不用了。”
见对方目光看过来,虞苋低头,赶紧解释道:“不用在浪费时间了,这么久都打捞不到,我心里已经有数,不如将军陪我前去江边祭奠他们。”
项羽道:“也好。”
虞苋为了在项羽面前证明自己的伤心欲绝,可谓是煞费苦心,到了江边,将一壶清酒倒入水中,她看着望不到对岸的长江,心里倒是真的难受了。
她失踪之后,她的父母定会前来寻她,或许他们就站在她所站着的位置,看着无尽头的长江,却遍寻不到人。
隔着时空的壁垒,永远的天人永隔。
虞苋忍不住想,她是在这里穿越而来的,若是此时在同一个地方跳进长江,她会不会侥幸就穿回去了呢?
她心中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偷瞄了一眼项羽,不知道他看着江面想着什么,便往前走了几步,趁着他不注意跃入了长江之中。
“噗通。”
项羽回神,见她入水后便消失不见了……
第27章 第27章“啰嗦。”
女郎从水中冒头,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正仰头看着天上的烈日。
她的脸颊在日光的沐浴下,显得愈加的白,此时浮在水面,单手抹掉了脸上的水珠。
果然。
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两个不同时空的碰撞,是需要合适的契机,怎么可能回到最开始穿越到的地方,就能立即穿回去了。
虞苋握着脖子上的玉牌,心中失望,面上亦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就在这时。
她听到一阵水声,紧接着她的腰肢被臂膀搂住,心中惊慌失措的抬眼,撞上了男人不悦的目光。
项羽冷笑:“你跟我说只是前来祭奠家人,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胆子大到想自己捞尸,长江水域复杂,天气随时会变,你不要命了?”
即便天上的日头很烈,可江中的水却还是冷的。
男人身上的衣裳完全湿透,紧裹着对方年轻矫健的身体,项羽的一双眼睛仿佛浸了血般的红,身上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处在暴怒的边缘。
虞苋敛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语气沉闷:“将军,我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我的家人。”
江面有江豚跃出水面,天际的飞鸟迁徙。
云卷云舒。
项羽见她脸上苍白,整个身子冷得发抖,强压下对她担忧而衍生出的怒气。
他道:“不管怎么样,先回岸上去。”
“嗯。”
虞苋此时整个人都十分的郁闷,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离群的候鸟,跟丢了大部队,最后迷失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女郎被项羽带着往岸上游,扭头,看见对方侧脸上沾着水珠,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脸部轮廓冷硬,看上去神圣不可冒犯。
有些人天生便是王者。
若不是凑巧当初出现在了商船旁边被他所救,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够到他的身边,或许会在这个世界昙花一现,然后屈辱的凋零。
虞苋唇瓣紧抿,手指勾着对方的衣摆。
项羽回头看她:“怎么了?”
虞苋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什么啊。”
六月天气变化莫测,还未上岸,天上的日头被云层遮盖,江面上起雾,突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了,就是片刻的功夫,瓢泼大雨往下砸,平静的水面也变得波涛汹涌。
她愣住,小声嘟囔:“将军还真是乌鸦嘴。”
“乌鸦嘴?”
“就是说什么来什么。”
项羽将她护在怀中,双臂将她按在怀中,没好气道:“你以为我刚才在跟你说笑?”
虞苋说:“现在知道不是玩笑了。”
周围全是雾,江风也吹不散。
此时两人的呼吸缠绕,心跳起此彼伏,明明江水很冷,对方的体温传来,身体反而变得燥热。
虞苋询问:“将军还能分辨得清楚方向吗?”
项羽轻嗤道:“既然看不清,那就等天上的雨停了,雾散了,再往回游。”
虞苋“啊”了一声,忍不住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知道怕了?”
“嗯嗯。”
她收起因为无法穿回现代而导致失落的情绪,在项羽怀中蹭了蹭,好声好气道:“将军莫要生气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冷脸的样子有多吓人,我看着发怵。”
“发怵?”项羽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脸挑起,冷声道,“我看你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狗胆包天,我倒是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虞苋拿开他的手,小声抱怨:“说话就说话,别动不动就捏妾身的下巴嘛。”
项羽:“……”
虞苋看着对方的脸色不对,赶紧说道:“我知道错了,是我自不量力,没苦硬吃,现在还连累了将军和我一起被困江中。”
雨被项羽的身体挡住了一大半,只有零星的雨朝着砸到她的身上,因此倒是半点没妨碍到她开口讲话。
项羽只给了她两个字:“啰嗦。”
他环视了江面,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询问:“你能憋气多久?”
“十息。”
她水性一向很好,自然是知道自己能憋气多长时间,回答时倒是没有犹豫。
“足够了。”
“什么足够了?”
“憋气,准备下水。”
虞苋一脸懵圈,却下意识照做,紧接着她就被项羽拖入了水中。
这人身手敏捷,在水下亦不减半分,速度极快,掠过水中的水草和鱼群,她就被带出了水面。
甚至用不着十息!
她浮在水面大喘着气,眼睛里浸了水,红的跟兔子眼睛似的。
项羽道:“已经出来了。”
虞苋闻言抬头,见周围没有了雾气,日头重新出现挂在天际,刚才应该只是局部有雨。
不过什么叫做已经出来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身后乌云压顶,一道水柱直冲天际,水面出现了一道极大的漩涡。
龙吸水?
若是被卷进去,人不死也残。
虞苋估摸了一下他们刚才处于的大概位置,大概是在漩涡的外围,因此还能逃出来。
此时天上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边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边是烈日当空风和日丽。
她道:“将军,我们还是上岸吧。”
项羽无语:“出息。”
离岸边还有一百多米,见项羽松开了她,虞苋赶紧往岸上游。
两人上岸之后,便见到一位年轻的女郎背手站在江岸,随即叹了一口气。
“要变天了。”
虞苋并不认识她,没有搭话,看了看江面的天柱,又仰头看着皱眉观察的项羽,忍不住询问:“将军,你在想什么?”
项羽垂眸:“在想此时出现这异象是为何意。”
虞苋忍不住道:“这是龙吸水,属于自然现象,跟天象没有什么关系。”
“夫人,此言不对。”年轻的女郎缓缓朝着他们走来,露出一个笑,“这是亡秦之兆。”
项羽目光锐利的扫过去,冷冷开口:“你是何人?”
年轻女郎稽首:“予姓许,名负,温县人,云游至此。”
她道:“观二位身份不凡,想必是项将军及其夫人了吧?”
虞苋忍不住道:“你怎知我二人身份的?”
许负笑了笑,说道:“予不仅知道二位来历,而且还知道,夫人非此界中人。”
项羽淡淡道:“劝你莫要故弄玄虚,我携夫人前来此地,并不算秘密,你能猜出是我们并不为奇。”
虞苋被许负那句“非此界中人”给震住了,项羽的话还未落,她便上前握住了许负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道:“阿姊,你好厉害!刚才是我失言了。”
项羽:“……”
许负没想到虞苋会这般的热情,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说道:“也就是一般,一般而已。”
虞苋摇头:“阿姊,你太谦虚了!”
她撇了一眼项羽,拉着许负走到一旁,小声询问:“阿姊所说,我并非此界中人,到底是何意?”
许负长得高挑,丹凤眼,鼻梁高挺,唇色极淡,在腰间配了把细剑,周身气质偏冷,身上穿着简朴,却不减半分风华。
此时她脸上带着淡笑:“便是字面之意。”
虞苋见许负的厉害,眼睛露出一抹希冀:“那我将来还能回家吗?”
许负直言:“予不知道。”
虞苋“唉”了一声,又询问对方:“我听闻阿姊能以哭笑断吉凶,不知道可否帮我看看,我还能活多久。”
许负又道:“予亦不知道。”
虞苋赶紧说道:“我观阿姊乃是世间奇人,关于我的来历,还往阿姊莫要再与旁人说起。”
她默默将身上的一袋子钱偷偷递给许负:“我的亲人是做生意的商贾,前阵子被秦人杀害,来历便是如此,此事怕是阿姊看错了。”
许负在手里掂量掂量分量,面上微微一笑:“夫人放心,此事应该是我看错了。”
项羽已经走了过来,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只是不悦的将虞苋拉开,说道:“她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徒有虚名,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竟然相信一个骗子的话。”
虞苋道:“可是阿姊能看出秦将亡。”
项羽冷笑:“这天下的诸侯,谁看不出秦已经到了末年,不然为何各地都揭竿而起?”
许负却是轻笑一声:“项将军,何必将予看成一个骗子,今日一起看见此异象,不如予送将军一言如何?”
项羽拒绝:“不用。”
虞苋眼睛一亮:“我想听听。”
许负眸光一闪,抬眸看向项羽,淡定道:“项将军如今声势浩大,可骄兵必败,他日你将自刎而亡!”
真敢说啊。
在项羽面前说秦将亡这并不算什么,可是在项羽面前说他会自刎而亡,真是不怕他暴脾气犯了,直接一刀将人给斩了。
不过这人也太牛了吧,她知道项羽会自刎而死是因为历史,许负竟真能算到!
太厉害了!
项羽闻言却毫不在意,轻嗤道:“你这般会算,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看看你能不能算到自己今日将死?”
许负依旧淡定:“有夫人在此,项将军不会杀我。”
这倒是。
项羽无言。
虞苋却借着许负的话,回头跟项羽说道:“阿姊是奇人,将军不如信她一回?”
项羽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我不会败。”
许负摇了摇头,不愿再多说:“今日与二位萍水相逢,送一言足矣,看此时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予先告辞。”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木扳指递给虞苋,语气和缓:“予与夫人有缘,若是将来有事,可来温县寻予。”
虞苋接过木扳指,见许负便已经转身,牵起不远处的马。
她最后回头说道:“此天象还有一言,而是二王争霸之象,至于谁输谁赢,就要看天意了。”
说完,许负便骑马离开,身影渐渐远处。
虞苋拨弄着木扳指,面上带了一抹疑惑,不明白许负此为何意,为何将玉扳指送给他。
而且她既然能看出项羽是自刎而死,为何说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将会是殉情而亡?
既然给了她信物,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到时候再说吧。
天上的龙吸水景象已经消失了,乌云散去,已经到了日暮西斜,眺望着江面,眼前是浮光掠金。
此时江面的风一吹,带走了人体身上的温度,虞苋下意识抖了一下,扭头见到项羽那张异常冷漠的脸。
咦?
虞苋挪步上前,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摆:“生气了?”
项羽道:“你竟然相信一个陌生人的鬼话,我知道你的脑子蠢,没想到现下却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简直愚蠢至极。”
骂她蠢。
虞苋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锤人的冲动,声音下压,甜腻腻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只信将军一人,不会再轻易相信除将军以外的任何人。”
项羽看她言不由衷,眼睛里却不服气,拿开她的手说道:“夜晚野外不安全,先回去。”
女郎脸一白,又抓住他的手臂:“我身上没力气,走不动路了。”
项羽低头,冷冷反问:“难不成你还想我背你?”
虞苋连忙摆手:“不敢想不敢想。”
嘴上说不敢想,眼神却瞄人,看上去跃跃欲试。
第28章 第28章“不脏啊?”
虞苋边走边拧衣裳上的水,见项羽停下脚步,不由询问:“怎么不走了?”
项羽低头:“此处距离城中较远,以你的速度,走回去最少需要一个时辰。”
她眨了眨眼睛。
咋的了?
项羽道:“先将衣裳烤干,免得有人着凉,哭着喊着脑袋疼。”
虞苋皱眉:“你是说我吗?”
他转身去捡干燥的树枝,带着虞苋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将干柴给点燃。
虞苋立即凑上去,伸出两只手去烤火,眼睛眯成月牙,在思考要不要将衣裳脱掉放在火堆旁烤干。
有点难为情。
她偷瞄项羽,见他毫不避讳的脱掉了外衣搭在一旁烘干,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男人身上薄薄覆盖了一层肌肉,腰腹紧致,兼具敏捷和爆发力,就像是一头山林中的大猫,优雅漂亮又处处充满危险。
项羽皱眉:“看什么?”
虞苋脸一红,收回眼神,想了想,起身将解开腰带,脱掉了身上的外衣,并将衣裳挂在了项羽衣裳的旁边。
她身上还挂着一件薄薄的里衣,湿漉漉的衣裳紧裹着女郎凹凸有致的躯体,在渐黑的天色下,多了几分的欲色。
项羽垂眸,一味的添柴,火光印在他的脸上,神色自若,似乎并没有在意女郎诱人犯罪的身段。
然而没等虞苋松口气,便听到对方淡漠的声音。
“过来。”他说。
虞苋愣住,不仅不过去,还往后退了一步:“怎,怎么了?”吓得话都结巴了。
项羽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火堆,让
火烧得更旺了些,睫毛在冷峻的脸上落在阴影,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
见她挪步远离他,项羽只是淡定说道:“我没有在野外媾和的兴趣。”
媾和?
说话真难听。
她倒是心下放松了些,这才挪步上前,跟项羽保持一卷竹简的距离。
项羽抬眸,伸手搂住她的腰,轻扯入怀,女郎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虞苋未曾回神,男人单手握着她的脖子,低头触碰她的唇瓣研磨,另一只在她的脊背按揉,极尽掠夺。
“唔唔。”
狗男人嘴巴狂野得很,亲得格外的缠绵,勾得虞苋脑子缺氧晕乎,忍不住扯住对方的头发,两人都是成年人,此时夜色正好,又是荒郊野外无人打扰,倒是没有半分的顾忌,女郎热烈的回应着项羽的索取。
对方长得好,她又不吃亏。
途中。
虞苋的衣裳被大手给扯掉一半,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还勉强遮住了胸口,却暴露出了两个圆润的肩膀。
项羽将她松开。
女郎脸色潮红,眼睛更是水润,正微微的喘息,在月色下就像是山中勾人的狐狸精,让人忍不住吃一口再吃一口。
虞苋双手攀着对方的肩膀,感觉手下烫得惊人的热度,心中一抽一抽的,心脏的悸动从胸口往上攀扯,让她感觉到口干舌燥,迫切的想要喝点甘露。
完了。
她咬唇,气道:“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在野外媾和的兴趣吗?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项羽:“亲你。”
语气直白不加掩饰,嗓音性感带着愉悦。
这狗男人!
虞苋脸上越加的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被亲得浑身燥热。
“你不讲理。”
“我需要跟你讲理吗?”项羽知道虞苋不喜欢人捏她的下巴,此时却故意掐住她的下巴,低头讥讽道,“你太弱了,身上都是软的,又没有力气,我想对你做什么,你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反抗不了。
屈辱。
她皱起鼻子,面无表情地张嘴含住对方的手指,睫毛轻轻颤动,唇瓣的柔软,轻轻的嘬了一口,就如同蝶翼轻抚而过。
“嘶——”
项羽闷哼一声,收回手,没好气道:“不脏啊?”
哼。
“将军身上怎么会脏呢?将军浑身都是香香的。”虞苋心中得意洋洋,面上却委屈道,“而且怎么就你可以亲我,就不能我亲你啊?”
项羽:“……”
虞苋又开始哔哔道:“况且妾身本就是将军的人,将军想要对妾身做什么,妾身心中都是欢喜的,如何会想要反抗将军?”
她坏心思凑近:“你说对不对?”
项羽将她再往上提了提,让她坐在自己的腰上,看着她突然憋红的脸,认可道:“你说得有理,我反悔了,此时月色正好,良辰美景,正适合交流如何制造下一代。”
虞苋感觉身下之人年轻火热的身体,双腿忍不住夹紧对方的劲腰,手指抵住对方的胸膛,感觉手掌和手指要被男人的身体炙烤,忍不住俯身,双手搂住项羽的肩膀,紧紧贴紧避免发生更加荒淫的事情。
“有反应了?”
“没有!”
她的嗓音尖锐,差点破音,浑身臊得不行。
项羽皱眉:“没有就没有,夫人何必如此激动。”
对方脸上一本正经,面容依旧冷峻,周身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他是怎么能用这一张脸,对她说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
虞苋双手握紧,好想一把掌扇过去解气,偏偏她怂得很,要是她喝点小酒,倒是还能像之前两次一样当成自己是在发酒疯,可现在没有借口扇人,只能憋屈的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不不,气不过,今日就要报复!
虞苋压下心中的郁气,将软乎乎的脸贴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故意气他:“将军,你将我救下时,我太害怕了,忘记跟你说了,我之前有一个未婚夫,我与他感情还挺好的,原本不出意外,便会与他一起成婚……”
项羽浑身僵硬。
她继续用遗憾的语气说道:“可惜后来他去投了军中,我便与他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虞苋说完,感觉对方的臂膀勒紧。
“他抱过你?”
“也许。”
“他亲过你?”
“忘了。”
项羽的眼睛冒火,心中勃然大怒,翻身将这个满嘴谎言的女郎压在身下,固定住她的双手双脚:“你敢骗我!”
“没骗啊,你之前没问,我就没说。”她的侧脸美艳,“早知道我不说好了,反正他如今生死不知,也没有人揭穿我。”
项羽低头,叼住她脆弱的脖颈,气得癫狂。
他真想给她一口。
项羽心中清楚,以她的年纪,若真有过其他人,倒也并不让人意外。
心脏酸痛。
嫉妒的情绪上头,他恼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遇见她,一想到有其他男人碰过她,他心就沉得厉害。
是占有欲。
还是他真的已经被一个女人牵动心神?
项羽的脸色更黑。
虞苋看着男人故作凶狠的样子忍不住闷声笑了,随后实在忍不住,歪头到一旁乐出了声。
地上的草芥拂过她的脸,地上的石子戳着她的腰,让身体不是很舒服,却顾不得身上的瘙痒和刺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他见状,恨声道:“你笑什么?”
虞苋“嗯”了一声:“行行行,不笑了,你先松开我。”
“松开?”项羽就像是一头暴怒的黑熊,“还想让我松开,我真想一口咬死你算了!”
她见对方气得厉害,心里倒是舒坦了,冷哼道:“将军平时不是挺会辩驳真话假话,今日怎么就听不出我在诓你?”
项羽:“诓我?”
他冷冷道:“小骗子,我看你现在才是在诓骗我。”
男人脸上的怒意却消散了不少,按着她双手的力度松了松。
虞苋抬脚抵在项羽的胸口,冰冰凉凉的脚瞬间被烫了一下,她眨巴眨巴眼睛:“不如将军检查检查?”
项羽拿开她的手,脸上冷笑道:“你勾引我?”
他嘴巴忒毒:“还是说你身子放荡,忍不住想让人给你降火,故意以此刺激我,让我直接在野外和你媾和?”
虞苋抬眸,“嗯”了一声。
项羽被她的话给整不会了,倒是没有想过她直接承认,心中恨她嘴巴没个把门,可刚才被挑起来的火气却不设防地转化为某种异样的情愫,反而将她松开了。
虞苋前二十多年,就没体验过情事。
火堆没有添柴,已经灭了,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子,在夜晚发出微弱的光。
眼前难以视物。
项羽心中有气,侧脸在月光下,明暗交界,更加的冷硬。
就是虞苋自己都不明白她是有什么勇气敢气他,并对他出手的,只是觉得他对于她的底线太过包容了,便忍不住一次一次试探。
虞苋知道历史上项羽是会死,白日遇到了许负,又从她的口中验证了这件事,她面上不显,其实心中并不自在。
她想要激他,让他对她做出过分的事情,这样她才能在将来项羽落难之时,心无愧疚的将人给甩了。
可是刺激到一半,看着他气的要死都没有真的对她下狠手,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
虞苋闷声闷气道:“将军,火灭了。”
项羽起身,重新寻了些柴火将火堆点燃,他还在生气,眼睛都不往她身上瞄一眼。
虞苋默默坐在一旁,时不时往火堆里添柴,将身上还有些濡湿的衣裳烤干。
两人就沉默了一刻钟的时间,虞苋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我刚才只是故意气你的,我没有什么未婚夫,只被你抱过、亲过,你别生气了。”
项羽冷哼:“知道了。”
她问:“那你还生气吗?”
项羽睨了她
一眼:“我没有生气。”
刚才都要气成傻子了,还说自己没有生气。
“嗯呐。”她认可道,“将军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项羽:“知道就好。”
虞苋没有再话赶话的顶嘴,而是软乎乎的询问:“将军,我心中不安,总觉得许阿姊的话有些道理,我担心她一语成谶。”
她咬唇:“你想想刚才的异象。”
第29章 第29章“你别咬我。”
项羽皱眉:“不如先说一说,关于你非此界中人之事?”
他之前不语,却看得明白。
最开始虞苋之前看到异象事认为不过是自然景观,对此并不惊奇,倒是哪位许负说她非此界中人时,脸色顿时就变了。
没有猫腻,谁信?
虞苋“啊”了一声,嘴巴哆嗦了两下,说道:“这个啊……”
她瞎扯:“她不是说了,是她算错了。”
“又开始诓骗我?”
“没有啊。”
项羽冷哼:“你知道自己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屏息吗?”
“有么?”
“有。”
虞苋赶紧上前搂着他,面上讨好一笑:“将军定然是感觉错了。”
项羽拿开她的手,冷声道:“我可以不过问你的事情,但你最好不要背叛我,否则,我是怎么救的你,就怎么杀了你。”
他面上冷淡,眼睛盯着她,话语带着杀气,看样子并非虚言。
虞苋后背一寒:“我绝不会背叛将军的。”
阴晴不定的狗男人!
刚刚还亲她的嘴巴,摸着她的身体,现在就能从嘴巴里面说出如此冷漠的话,真是让人伤心。
项羽:“记住你的话。”
她点头:“记住了。”
话落,虞苋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万一改变不了历史,项羽会死,她亦会。
这怎么看都是悲剧啊。
虞苋忍不住道:“将军,要不说回刚才的话题,刚才那位许阿姊,即便我出生乡野,亦是听过她的名号,据说能以哭笑断吉凶,她的话你要不要重视一下?”
“信她?”项羽面上带着一抹嘲讽,“难不成你也觉得我会兵败,将来自刎而死?”
虞苋垂眸:“不知。”
他道:“既然许负说今日所见之异象,正是亡秦之相,那便说明我与叔父必将灭秦。”
项羽气势睥睨,目光没有丝毫的胆怯,是拥有绝对实力的自信,已然初见王者之风。
关于灭秦,项羽的确功劳最大,可惜打进关中的却是刘邦,亡秦之人也是刘邦。
虞苋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清楚历史细节,相当于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往火堆中添了柴,不由想起了一句话:人们从历史中吸取到的最大的教训,便是从未从历史中吸取过教训。
人是时间最为复杂的动物,人性太难琢磨,因此经常会做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
只要人性的七情六欲还在,每个人的性格,便注定了一个人的结局。
比如现在。
虞苋心里非常的清楚,若是不想成为历史上殉情的虞姬,她应该立即远离项羽,避免成为他的夫人,说不定能逃过历史给她的结局。
可是。
让她见过底层百姓过着的是什么样子,吃不饱穿不暖,还会任人践踏,若是还没有到必死的那一步,她宁愿跟着项羽混,至少还能活几年的痛快日子。
她这个人怕死、怕累、怕饿,好益恶劳,注定她不会放弃项羽这一天金大腿。
不过虞苋自然也希望,未来的一切能被她的穿越蝴蝶掉。
最好项羽没死,她也没死,便能皆大欢喜。
她的心中心思流传,面上却未曾表现出什么,只是说道:“若是将军心中有主意,倒是妾身多嘴了。”
项羽说道:“放心,我还死不了这么快,你大可安心。”
他起身查看外衣,有风吹,又有火烤,衣裳已经变得干燥,项羽将虞苋的外衣递给她,随后自己也穿上衣裳,将精壮的身材给包裹住了。
虞苋穿着衣服,看着燃烧的火堆,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倘若穿越需要时机,那今日的龙吸水异象,会不会其实是她穿越回去的契机?
她浑身激动,一股后悔的情绪上头早知道……
不对。
虞苋又想了想当时在水中的场面,倘若真被吸进去,上了天然后砸下来,人必死无疑,大抵今日出现的龙吸水异象只是天气正好凑巧了。
应该是如此。
况且龙吸水出现真的跟穿越有关,以她的胆子,也不敢游到中间去,自然也穿不回去。
算了。
还是随遇而安吧。
她自我安慰。
虞苋将衣裳穿上,随后想到了义庄之事,不由说道:“将军,还是得将摆放在义庄的尸体进行处理,尸体都长蛆了,很容易生出秽气,滋生疫症。”
项羽询问:“这也是你从典籍里看到的?”
虞苋道:“将军,你刚才还在骂我蠢,你想一想以我的脑子这能是我想出来的么,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自然是看书学的。”
她哔哔道:“将军,你知道的,若是出现疫症,到处传染,会死很多人的,不如防患于未然。”
古代每隔几年就会出现瘟疫,想来便有不会正确处理尸体导致的,不仅是人的尸体,还有动物的尸体。
项羽道:“依夫人的意思,义庄上无人认领的尸体,应该如何处理。”
虞苋淡定道:“当然是烧了。”
项羽闻言低头看她,却见女郎面上认真,没有丝毫觉得自己的话有多惊骇世俗:“你这是要将人挫骨扬灰吗?”
虞苋:“人死如灯灭,早晚是一捧黄土,既然无人认领的尸体,火化消灾,至少不会危害到还活着的人。”
项羽闻言:“你又不怕鬼了?”
虞苋愣住,反问道:“跟鬼有什么关系?”
他凑近她的耳边,阴恻恻地道:“你就不怕这些死人变成鬼,得知是你出的主意将他们挫骨扬灰,夜半时分找你索命。”
此时山林中正好传来此起彼伏的杜鹃鸟叫,回响在空荡荡的山林之中,更远处传来狼嚎虎啸,一股寒凉从脚板底一路钻到了后颈,让女郎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虞苋:“别说了。”
项羽嗤笑一声:“行,不说了。”
她忍不住靠近项羽,忍不住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野兽的吼叫,晚上的山里确实不安全,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项羽道:“这么胆小可不行啊。”
虞苋看着项羽若有所思,面上变得越加的惶恐:“将军,你不会又想到了什么主意,想要锻炼我吧?”
千万不要。
项羽没回答,说道:“力气恢复了没有?”
这么问……
“恢复了。”她询问,“要回去了吗?”
项羽颔首。
虞苋闻言赶紧将火堆给灭了,见对方抱胸看着她,她摸摸耳垂尴尬解释:“若是不将火灭了,待会儿我们离开了,风可能将火星子吹走,容易引发山火。”
还挺谨慎。
项羽没说什么:“走吧。”
然而女郎嘴上说已经恢复了力气,实际上走到了半路,便蹲在地上死活不愿走了。
项羽:“……”
他弯下腰,将她提起来,没好气道:“真是娇气:”
虞苋眨了眨眼睛,伸出扯住他的衣摆,软乎乎道:“我知道将军人最好了……”
“你想说什么?”
她不说话,眼睛瞄他后背。
项羽沉默。
他搂住她的腰,轻巧的一提,虞苋就像是被当成了猫崽子,眨眼睛就已经到了项羽的背上,她手自觉的攀在他的肩膀。
他说:“仅此一次。”
连腰都没有弯,臂力没得说。
虞苋点头,发现项羽看不见,她“嗯嗯”了两声,便将下巴搭在了男人的颈窝。
对方的后背也是硬邦邦的,她可以闻见
淡淡的龙涎香,其实虞苋还是很喜欢这个味道的,似乎能安神,在他的背后,竟然有点昏昏欲睡了。
山中道路崎岖,他却走得稳稳当当。
不知何时萤火虫飞了出来,在空中飞来飞去,如同天上星辰,美轮美奂。
借着月光,虞苋看到项羽的耳垂有一个牙印疤痕,她看了许久,心神一动,张嘴含了上去。
身下人一僵。
他警告道:“你别咬我。”
虞苋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声音含糊:“我不咬人。”
项羽无语:“你没咬过我?”
她“嗯”了一声:“没咬过啊,只有你说我咬了你,我又没印象。”
项羽懒得跟她掰扯。
他身体都要被这个女人给折磨疯了,她身上软乎,又没什么重量,偏偏人又不老实,作为一个成年男人,面对一个勾引人的狐狸精,此时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忍住了将人按在身下干死的冲动。
不过对于虞苋的行为,他嘴上不说,实际上身体又非常的受用。
虞苋说:“将军,回去之后,我们造小孩吧。”
项羽不语。
然而等到回到暂住的庄子之时,虞苋已经在项羽的背上睡着了,睡得可香了。
项羽将她放在榻上,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揉了揉她墨黑色的头发,平日里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
翌日。
虞苋睡醒已经是午时,烈日当空,一道强烈的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她挡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这才起床。
走出到院中,有人在舞剑,动若雷霆,速度快得只能看到剑影,普通人怕是未能近身,剑就已经到了。
好,好厉害。
项羽收势,将剑入鞘,见她醒了,大步向前走来,又一把搂住她的腰:“既然夫人醒了,是不是应该要探讨一下,你昨晚说的造小孩的事情了?”
虞苋被他搂住,忍不住嘟囔:“长得高、力气大,有什么了不起啊。”感觉每次都被他像捞小猫一样,就把她捞起来了,轻松得很,有一种自己是宠物的感觉。
这种感觉还真不好受,没人喜欢当金丝雀。
她道:“你要白日宣淫吗?”
项羽说道:“……行,那就洗漱一番,准备回薛县。”
“……”
出门时,路过长廊,虞苋听到了庄上仆人的对话。
“听说一早上,这位项将军就去义庄,让庄主将无人认领的尸首用一把火烧了。”
“把人挫骨扬灰,这未免太过残忍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小心遭来杀身之祸。”
时人讲究入土为安,将人火化,是一种极其残忍的行为,甚至比将人直接砍头还要残暴。
虞苋扭头看向项羽,忍不住道:“我的提议,是不是会有损将军的名声?”
项羽皱眉:“想多了,若不是你的话有些道理,我不会吩咐人照做。”
虞苋:“哦。”
他拉着虞苋的手,带着她往外走,提醒道:“对了,不要让人知道,将尸骨火化的事情是你提议的。”
“为什么?”
后来虞苋才知道项羽是担心此事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是为了保护她。
因为这狗男人,得到她的启发,打扫战场后,为了图方便,直接一把火将敌军的尸体堆在一块直接烧了,尸骨全都粘在了一块,分不清彼此。
然后他的残暴之名,便传了出去。
当然,此时虞苋并不知道项羽的打算,“祭奠”家人之后,便要开始着手推广酒精之事了。
第30章 第30章“原来还是你想喝酒了。……
薛县会盟之后,将都城建于盱台,武信君项梁为最高的军事统帅,主张伐秦的事物,楚怀王熊心和上柱国陈婴坐镇盱台。
楚国内斗结束,伐秦大业继续开始了,项羽作为项梁看中的子侄,回到薛县之后便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没有时间造小孩子。
咳咳。
虞苋感觉圆房就像打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截至目前为止,她与项羽都是浅尝辄止点到为止。
由于她从来干过那档子事,别看她面上镇静,实际上心中慌得半死。
可偏偏回到薛县之后,项羽反而因为忙碌,都没有再提起圆房之事,虞苋见此心中焦躁,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故意“温水煮青蛙”,而她就是那一只青蛙。
还不如当初伸头一刀呢。
于是她便不在纠结此事,专心的搞起了自己的事情。
虞苋前往“祭奠”亲人之前,便已经让黎晟寻人——寻找伤口因伤口感染反复发炎溃烂的伤患,需要有点地位,并且能跟自己的头领搭得上话的。
她回到薛县之后,黎晟便带来了好消息。
黎晟道:“沛公有一个手下,名叫朱轸,是骑兵队率,上月在对敌时伤到了右腿,脓肉剐了之后,伤口又反复感染溃烂,一直都没有愈合,若是继续下去,将来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虞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她让黎晟附耳过来,小声说道:“我这里有一罐药,你想办法将药给朱轸用上,先将人将伤治好,之后便是守株待兔了。”
黎晟:“明白。”
朱轸的腿伤未愈,他的夫人四处寻医,黎晟让人稍微跟她透露自己手上有药或许能治好腿上的消息,他的妻子便求到了黎晟这里。
黎晟便又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勉强的将让出了一些药,并强调此物来的艰难,她亦是忍痛割爱。
随后朱轸便按照黎晟提供的方法,让医者将腐肉剐掉,用先用酒精涂抹消杀邪气,随后再正常上伤药,不到几天伤口竟然结痂,保住了一条腿。
朱轸的伤本就不少人知道,便是刘邦也是听说过,听闻他的腿保住了,为他高兴的同时还有一个疑惑,医者用尽办法都没能治好的伤,后来究竟是用什么伤药给治好的。
众人都是要上战场的,最怕伤口腐烂发脓,于是开始纷纷向朱轸打听起药的来历。
不久便有人打听到了黎晟这里,黎晟一开始假装不语,后面才透露口风:“这药是虞夫人家中的秘方,最近才制出了一些,极为的珍贵,诸位若是要求药,还不如去寻虞夫人吧。”
于是,由于虞苋在上次宴席结束后的雷霆手段,让原本想要对她敬而远之的贵妇人们,请帖又如流水似的送来,其中亦有吕雉的请帖。
虞苋摆摆手,全都婉拒了。
不是时候。
时间来到了六月二十,虞苋跟着项羽来到了盱台,也就是楚国的新国都。
项梁还记得之前给她的承诺,到了盱台之后,便将虞苋献出马具三件套之事禀明给了楚怀王熊心。
熊心得知后,要亲自召见她。
虞苋之前在祭坛见过熊心,便觉得此人身形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时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而见到熊心,听到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虞苋就愣住了。
殿上。
熊心穿着玄衣,正坐在王座上,眼睛上下打量她几眼,含笑道:“早有耳闻,虞夫人长得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中一样,长了一副让人心动的好样貌。”
一国之君?
语气未免过于轻佻了。
不过他的声音也有点耳熟,怎么跟那夜从房梁一跃而下,拿刀抵在她脖子上恐吓,说要杀她剥皮的那个红衣少年一模一样?
后背突然生出了一抹凉意。
好在殿上还有项梁和项羽,她心中稍安,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压着声音道:“王上谬赞。”
项羽黑脸。
这人还敢打这个主意。
项梁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儿,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虞苋,感觉怎么看怎么登对。
他道:“小虞如今没有了父母兄弟,孤零零的一个人,瞧着可怜。”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了?
项梁继续道:“王上,小虞献上的马具,不仅能保护运送辎重的马皮,还能提升骑兵作战能力,对于军队助力很多。”
提及此事……莫非要给她赏赐。
虞苋抬头看了一眼项羽,见他眼神幽暗,嘴紧抿着,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唔,啥意思?
熊心道:“原来马具是虞夫人献上的啊,那一定要重重的赏。”
他
人长得艳丽,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虞苋,声音黏腻:“吾与虞夫人一见如故,可惜却将要嫁给一个莽汉,着实是让人心疼。”
莽汉?项羽?
虞苋想起项羽那一身的臭脾气,心中认可的点点头,要是有人知道她每天面对的是杀人机器,也会觉得她的命好苦。
当然,这个熊心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纯变态。
熊心愉悦的提议:“不如吾认虞夫人为阿姊如何?”
虞苋震惊抬眼,却见他目光移向了项梁:“武信君觉得呢?”
项梁抚掌:“甚好。”
熊心道:“武信君满意就行。”
虞苋:“……”都不问问她的意见吗?她不想要一个阴湿男鬼的弟弟!
一定是这项氏叔侄觉得她的身份太低了,让熊心给她抬身份,才好配得上出身贵族的项羽。
她暗恨他们嫌弃她的出身,可此事对她有利,即便心中气恼,却没有开口反驳。
她就是这般的精致利己。
虞苋低垂着脑袋,拨弄着衣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等从殿上出去,拜别了项梁,她一声不吭的往前走,都不看项羽一眼。
太气人了。
她真是受够了这种处处充满阶级的世界,作为一个商贾之女的身份就这么让人难以接受吗?
项羽不紧不慢地跟在虞苋后面,他知道她是在生气,却又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
楚怀王不仅重赏了她财宝,还认她为阿姊,如此,如今她在楚国境内将无人敢指摘她的身份,于她而言自是是好事一桩,因此他的确弄不明白虞苋为何不高兴。
他见虞苋上了马车,便跟着上去。
女郎见他跟着上来,撩起帘子去看车厢外面的街道,继续生闷气。
项羽并非是有耐心的主,见状直接抓住女郎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面前,语气冷硬:“你在气什么?”
虞苋回道:“我没生气。”
马车里空间狭小,又有帘子遮挡。
光线暗淡。
狗男人的力气格外的大,她被牢牢固定住,虞苋知道以自己的武力是拿对方没有办法的,气一下就老实了。
她软了语气:“手腕疼。”
项羽松开了她,将人搂在怀中。
风吹起帘子,可以窥见沿途的街景。
女郎娇滴滴的将头埋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闷声闷气地道:“你又没有跟我商量,便为我做好了决定,你是不是嫌弃我商贾出身,配不上你高贵的身份,这才想办法让楚怀王认我为阿姊。”
都不担心熊心会因此恨上她的。
项羽垂眸:“王上若是不愿意,便是叔父也不能逼迫他,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虞苋闻言忍不住抬头,开口重复道:“他自己的主意?”
她心中格外的紧张,对方莫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有这么好心的吗?
项羽反问:“你似乎很怕他?”
虞苋倒是没有隐瞒:“将军,上次你在丹阳遇刺,有一个少年曾出现在房间中,将刀搭在我脖子上威胁要将我剥皮,刚刚我听见王上的声音,感觉有些耳熟,倒就像是那个变态。”
之前在祭坛之时,离得较远,加上注意力并不在对方身上,因此没有将人给认出来。
项羽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竟还能听声辨人。”
“那就是说我没有认错?”
“没错。”
那个阴暗披,看着就不好相处。
不行不行。
她原本是打算待在盱台享受的,现下还是想办法跟在项羽身边比较好,万一哪天楚怀王心血来潮,趁着项氏叔侄不在,真将她剥皮抽筋怎么办。
要知道古人可不会尊重人权,看不惯就要杀要剐要烹,掌权之人一个个行事手段狠辣。
虽然项羽也不是什么手段软和的人,但是他馋她的身体,两人之间或许有些情谊,在他身边应该比较安全。
此时,虞苋知道不是项羽嫌弃她的出身,心中的不爽便已经消散,开始琢磨事情:“将军,近些日子经常有人向我打听酒精之事,毕竟是有利治外伤的伤药,若是我藏私,难免会有人诟病,不如我借此设宴邀请城中的诸位夫人,届时一起商议药品之事。”
项羽疑惑:“你想怎么做?”
虞苋道:“众所周知,酿酒极其废粮,而民以食为天,将军下令禁酒,除了担心有人喝酒聚众闹事之外,想必还有这个原因。”
“没错。”
“而酒精的制作,需要用清酒反复蒸馏,一缸子的酒才能得到那么一小罐,因此制作酒精需要的粮食更多。”她解释道,“我想让诸公以粮食换药,如此制作出的酒精一半自留,一半交给他们,便能共赢。”
项羽挑眉:“空手套白狼?”
“此言差矣。”她伸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这是用别人的钱粮办别人的事,况且我还出了方子了呢。”
项羽点头:“倒也没错。”
虞苋道:“就是既然设宴,总不能无酒助兴,不如将军稍微放开一些,我有几坛好酒,再不喝就可惜了……”
他冷笑:“原来还是你想喝酒。”
虞苋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随后想到自己这样做的原因,立即就支棱起来了。
“若是此事可成,是为了将军的属下受伤之时能有酒精消杀邪气,此事都是为了将军,何必将我人品想得那般的差劲,污蔑我出的主意,只是为了喝那两坛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