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交易
伏黑甚尔看向这个勉强到自己胸口、只有自己二分之一宽的小女孩, 对夏油杰和五条悟放任她的举动感到好奇：
“你是谁？”
“惠已经觉醒了术式吗？”绿川答非所问。
伏黑甚尔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眼神也变得不友善。
“别紧张。”
绿川举起那节手指晃了晃，丝毫不在意伏黑甚尔的压迫感：
“这东西一共有二十根, 你能找到一根，就能找到更多, 这会是一个长期的合作，对吗？”
伏黑甚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五条悟：“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那时候你才……”
五条悟被问的一愣，随即从伏黑甚尔和绿川的对话中察觉到了重点：“那个小孩的术式完全觉醒了？”
五条悟还记得伏黑惠, 那个疑似传承了禅院家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的小孩。
想到这个, 五条悟就很想嘲笑禅院家，自家心心念念的十种影法术，居然觉醒在脱离家族、毫无咒力的伏黑甚尔的小孩身上。
怎么不算是造化弄人呢？
五条家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能冲去禅院家贴脸嘲笑。
想到这里, 五条悟好奇道：“禅院家已经知道了？”
听五条悟的语气，伏黑甚尔一时竟不确定, 这个事到底是不是五条悟告诉这个奇怪女孩的。
“……?*? 他们还不知道。”伏黑甚尔紧抿着唇，看向高专众人的眼神多了一丝戒备, 再不复一开始的轻松。
这意味这绿川在这场交易中占到了上风。
“禅院家一定很想让惠回去，毕竟十种影法术可是能和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相媲美的。当然, 如果能让惠和禅院家毫无瓜葛，想来五条家一定很愿意帮忙。”绿川不紧不慢地说着，好像完全没意识到, 她现在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威胁。
伏黑甚尔脸色铁青。
在他发现自己的小孩传承了禅院家的传说中的那个术式后，向来不羁的他第二次产生了担忧的情绪。
第一次还是薰被八幡诅咒日渐虚弱的时候。
“你们东京校可真是——人才辈出啊。”伏黑甚尔咬牙切齿。
“多谢夸奖。”绿川朝伏黑甚尔伸出手，“就按照你提出的这个价格, 每一根手指都是这个价格，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伏黑甚尔握住绿川的手，看起来恨不得把绿川的手握断。
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松开手的时候，绿川的手已经明显变形。
“绿川！”
“伏黑甚尔！”
夏油杰和五条悟将绿川拉到他们身后，愤怒地盯着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假笑：“这点小伤，反转术式治疗起来还是很容易的吧？”
“你——”夏油杰气得上前一步，想要给这家伙一拳，却被绿川用另一只手拽住了衣服。
“伏黑先生，忘了告诉你，硝子的反转术式对我没有作用，”绿川看着伏黑甚尔听到这话一下子僵住的神情，觉得怪有意思的。
“所以，作为我的医药费和精神补偿费，下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我只能给你一半的价格哦。”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有价值呢——哦，对了，夜蛾老师，买手指的钱从我的账户里划。”
高专的账户里，有一个是属于绿川私人的，这一点夜蛾正道接任校长的时候就知道了。
但是伏黑甚尔开出的价格可不是小数目，更何况绿川还打算让伏黑甚尔去找更多的手指……
那账户上的余额真的够吗？
“好了，好了，会谈结束。”绿川把那根手指塞到五条悟手里，“硝子已经在餐厅等我们了，快走吧。”
“如果不是六眼告诉你的，”伏黑甚尔在三人快要迈出这道门时倏然开口问道，“我的小孩……你是怎么知道的。”
绿川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绿川开口：“如果我说我早就知道，你信吗？”
伏黑甚尔沉默地站在那儿，嘴角的伤疤被肌肉牵动，微微抽了一下。
“看起来你不信，”绿川了然地一耸肩，“那么，下次再见了。”
*
三个人往餐厅的方向走。
“应该打那家伙一顿的。”夏油杰边走边后悔。
“没想到伏黑甚尔报复心还挺重。”绿川甩了甩手，那只手不自然地蜷缩着，很明显骨头都已经错了位，说不定已经断了几处。
“还是先去医院吧，硝子也不怎么擅长这个。”五条悟难得体贴。
家入硝子能考过医师执照，水平肯定是有的，但是比起处理骨骼断裂和错位，大家相信，她还是更擅长解剖。
绿川说道：“啊，没关系的，我自己也可以弄好。”
说罢，夏油杰便眼睁睁看着，绿川用力甩了甩手，那只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恢复。
夏油杰五条悟一同瞪大了眼：“你学会反转术式了？”
作为唯一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家入硝子也曾试着教过他们几个怎样领悟。
可惜，所有人都被家入硝子冠以“没天赋”的评价。
“还是术式反转？”五条悟的“六眼”清晰地看到，刚刚那一瞬间，绿川的咒力循环突然改变了方向，开始反方向流动。
“答对喽！”绿川打了个响指，那只手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初，“就是术式反转。”
“和反转术式是一样的效果吗？”夏油杰好奇道。
绿川：“嗯……也算是拥有一样的效果吧。”
“说起来，”五条悟往绿川的肩上一搭，把人压得一趔趄，“你的那些小秘密，虽然夜蛾不让老子主动问，但你不是打算一直不说吧？”
“悟，轻点。”夏油杰把五条悟拽到一边。
“明明是你不争气啊，居然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现，不开窍的白痴。”绿川戳了戳五条悟，“还得我操心。”
“不过……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什么的话……”
“我教你们俩一个可以维持幸福的咒语，千万要记牢哦。”绿川笑眯眯地对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人说道。
“有缝合线的家伙是坏人——
小朋友千万不要相信他——”
第52章 Chapter 52 找熟人办事
短暂的休憩好像泡沫一般, 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夏油杰忙得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去试探五条悟，对自己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只有绿川还是闲人一个。
哦, 还有一年级的伊地知洁高，暂时还不用频繁出任务的新人。唯二不必在这个炎热夏日奔波劳碌的悠闲家伙, 一头扎进了家入硝子的医务室里。
两人就坐在治好一个又来一个、忙成流水线的医务室里，别提多拉仇恨了。
“你们两个，”家入硝子在治完今天上午最后一个伤患后, 眼神幽怨地盯着绿川和伊地知洁高，“明天别来了。”
伊地知洁高紧张地整个人都僵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和你没关系, 伊地知。”绿川咬了一口冰棒, “在加班的人面前闲逛本来就是很容易挨打的事情。”
“谢谢你还知道。”家入硝子看了眼绿川手里的橙子冰棒，“没我的吗？”
“啊——有的。”绿川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罐可乐，易拉罐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水珠。
“怕冰棒会化, 所以买了冰可乐……不过现在好像也不太冰了。”绿川拿袖子擦了擦可乐上的水珠，递给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的表情明显愉悦起来, 接过可乐：
“没关系，谢谢——呲！”
家入硝子被喷了一脸沫。
“呃……它一直在我口袋里来着……”
家入硝子闭上眼, 抹了把脸：“明天别来了，真的。”
*
第二天绿川果真没有去医务室。
是绿川学乖了吗？当然不！
一大早, 绿川便敲响了夏油杰寝室的门。
“早，杰。”
“早……绿川……有什么事吗？”夏油杰睡眼惺忪地开了门，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杰, 你下午有时间吗？”绿川问道。
“下午？”夏油杰想了一下，“应该是有空的，我没接到今天下午的任务。”
绿川点点头：“那你下午可以陪我去一趟总监部吗？”
“总监部？”夏油杰先是一愣, 随即皱起眉，“绿川，夜蛾老师说……”
“说我不能离开高专？”
夏油杰迟疑着，点了点头。
“可是没人看着我。”绿川调皮地眨了眨眼，“如果我一个人溜出去，你们也不知道。”
“绿川……”
“所以我来问你，如果你能陪我去的话，肯定是比我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安全的多吧？”
夏油杰沉默着，过了良久，叹了口气：“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让咒灵跟在你身边。”
夏油杰妥协了。
“好耶！”绿川快乐地抬起手，夏油杰无奈地和她击了个掌。
“那就这样说定啦。下午我来找你，杰继续补觉吧。”
看着绿川蹦跳着离开的背影，夏油杰打了个哈欠。
夏油杰关上门，重新躺回了床上。
五条悟去处理一个很棘手的咒灵，昨天晚上就出发了，预计要明天上午才回来。
如果悟也在的话，绿川多半就不会来敲自己的门了，而是会直接溜出去。夏油杰心想。
自从绿川从夜蛾老师那里拿回学生证后，就有点在躲着悟。这一点很明显——除非大家都不在，绿川绝不和悟独处。
夏油杰不明白绿川为什么疏远五条悟——夏油杰觉得这已经算得上是疏远了——但是绿川依旧信任自己，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以前的绿川更爱跟在家入硝子身边，那么现在的绿川，就是因为夏油杰大部分时间不在高专、只能待在家入硝子的医务室里。
夏油杰发现，自己其实也很惯着绿川。和对五条悟的纵容不同，但比对家入硝子更亲密些。
若不是确定自己对绿川绝对没有那种旖旎心思——很明显绿川对他也没有——夏油杰都要怀疑自己是个三心二意的人渣了。
夏油杰很难形容这种感觉，绿川对他而言和五条悟一样，已经超过同期这个范畴了，但和五条悟不同，绿川对他来说，更像是……家人？
因为绿川说她是夏油党吗？夏油杰笑了一下。
熬了一宿的困意再次袭来，夏油杰钻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寝室里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
*
夏油杰陪着绿川走出高专。
“你去总监部干什么？”夏油杰问。
“去找一些熟人打听点事儿。”绿川举着夏油杰买给她的甜筒，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芒果味！”
夏油杰一挑眉：“你在总监部还有熟人？”
“只要见过，都可以算是熟人吧？”绿川从包里掏出几个信封，摇了摇，“我可是给他们带了小礼物的。”
“什么东西？”
“秘~密~”
*
绿川和夏油杰被拦在了外面。
“我要见九野。”
看守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嗤笑道：“九野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高专的学生吧？都没见过你。赶紧回去吧。”看守的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驱赶他们。
夏油杰正打算上前和这势利眼家伙争辩，却被绿川拦住。
夏油杰从没见过绿川这种表情——倨傲中含着轻蔑，他看见绿川从包里拿出那一沓信，还有一张卡片，一同甩给了那个势利眼的看守：
“拿进去——我知道九野现在在里面，告诉他，我的耐心很有限。”
看守被信封砸了一脸，正忿忿不平地打算开骂，却不经意间瞥到一张卡片模样的东西——
那是一张学生证。
学生证没什么好稀奇的，咒术界一半的人都读过高专，不管是京都校还是东京校，学生证的款式总是一样的。
让这个负责拦人的辅助监督愣住的，是学生证上的内容。
他脸上原本的不耐烦系数褪去，转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客气：
“……稍等。”
这人拿着那些东西，快步走了进去。
过了许久，他才出来，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好奇：“九野大人请您进去。”
夏油杰下意识跟了上去，却被两只手拦住——一只来自于那个势利眼的辅助监督，一只来自绿川。
“九野大人只邀请了这位咒术师。”
“我自己去就好，杰。”
夏油杰低头看向绿川：“我陪你进去的话至少他不敢……”
“放心，”绿川打断了夏油杰的话，“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看着绿川坚持的眼神，夏油杰点了点头。
*
这个房间里像是常年不见光，阴冷潮湿，寒意从脚底往上蔓延。
绿川不紧不慢地往里走着，绕过一面又一面屏风，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跪坐在桌后。桌上放着的，正是绿川拿来的信和学生证。
“太狡猾了，把屋子弄得这么冷，居然自己钻进被炉里。”
绿川熟门熟路地在桌前坐下。
那老头耷拉着的眼皮下是一双浑浊的眼睛，他看着绿川，像是回忆、又像是忌惮：
“绿川……没想到你还活着。”
第53章 Chapter 53 一样东西
“你们都死了我也不会死。”
绿川的话说得毫不客气,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冒犯。
那老头居然没有生气，仍佝偻着背坐在那儿，像是一截了无生气的枯木。
“没想到, 你居然还愿意来找我。”九野的声音像是砂纸一样粗哑。
绿川伸手将桌上的学生证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愿意见我。”
九野冷笑一声, 目光透出一丝怨毒，手指在那沓信上敲了敲：“我敢不见你吗？”
九野的眼睛死死盯着绿川……她一点都没变！时间没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即使她消失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知道了那些秘密……明明她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啊, 真遗憾。”绿川假惺惺地说道。
门响了，几道或轻或重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最后不知道停在了哪一扇屏风后面。
“绿川……”一个苍老尖细的声音。
绿川现在已经没法分辨这些声音了，时间会击碎记忆中熟悉的东西。
“这房间也太阴暗了……”记忆里的年轻人用嫌弃的口吻说着，“我以后要把这里改成阳光花园那样。”
可惜，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 阴冷、潮湿，弥漫着权欲和掌控的恶心味道。
绿川的目光扫过屏风后那一个个模糊的身影：
“我想, 你们大概也不愿意一直看到我，我就直说了。”
“——我需要一样东西。”
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半晌，一个低沉的、带着明显京都口音的声音说道：“……那个东西已经消失很多年了, 它不在……我们手里。”
“关于它的线索也可以，总之，只要确保它能到我手上。”
一阵难言的沉默。
“如果有消息的话……会通知你的。”有人回复道。
绿川点点头, 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那些人离开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们甚至不愿意真切出现在绿川面前。
绿川和九野沉默着对坐着，就好像他们突然对这桌子上的纹理产生了兴趣。
不知过了多久, 绿川如大梦初醒般站起，桌子上的茶水荡起一层涟漪。
绿川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在手落到房门把手上前突然停下：
“听说你的……女儿是天赋很不错，恭喜。”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房间里留下的人却如同溺于死水。
他的女儿……他名义上唯一的女儿……唯一一个觉醒了术式的女儿……
“绿川知道了——”一道声音在他心底尖叫。
“绿川什么都知道。”相同的声音冷酷地回应，“你早该想到，不是吗？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九野了。”
九野垂着头，不知道是在回答谁：
“……谢谢。”
*
夏油杰没想到绿川这么快便出来了。
“绿川。”夏油杰迎上去，他发现绿川的情绪变得糟糕。
“还好吗？”夏油杰问。
“挺顺利的……和我想象的一样，几乎。”绿川闷声往外走。
但你的表情可不是那么说的。夏油杰从没在绿川脸上见过这种表情，茫然、失落、还夹杂着一丝愤怒。
“绿川？”夏油杰担忧道，“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什么。”
今天的天气好得出奇，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绿川站在总监部的大门口，抬头望向天空，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对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也不是什么都能改变的。”
*伏黑家
伏黑甚尔正耐着性子陪两个小孩读画本，就在耐心快要耗尽时，电话突兀地响起了。
“你们两个自己看吧。”伏黑甚尔如释重负。
感谢这个不知名的来电，拯救了一个即将崩溃的男人……
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孩声音：
“伏黑先生？我是绿川。东京校的绿川。”
伏黑甚尔：其实继续陪小孩读画本也不是不行。
伏黑甚尔：“你不会是来催进度的吧？那手指可没那么好找。”
“哦，不是，我是想拜托你，帮我再找一样东西。”
“我已经不干这一行……”
“价格随你开。”
“……你要找什么？”
*高专
五条悟回来发现夏油杰没在。
“今天不是没有任务吗……”五条悟嘀咕了一句，打算出门给自己找点吃的。
“啊，硝子。”刚到寝室楼大门口，五条悟便碰上了一脸疲惫的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很敷衍地冲他点了下头。
“硝子，有看到杰吗？”五条悟问。
家入硝子：“没有。”
五条悟：“那你知道杰去哪儿了吗？”
家入硝子：“……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明明在同居的是你们两个吧？”
五条悟故作惊讶：“哎？硝子怎么知道老子和杰在同居？不过这个算是同居吗？”
家入硝子冷漠脸：“如果是七海和灰原住一起，那肯定是合住；但如果是你和夏油，那只能是同居。”
“悟？硝子？你们怎么站在这儿？”夏油杰刚回来便看见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堵在寝室楼门口。
家入硝子指了指五条悟：“这家伙在到处找你。”
“杰，你去哪儿了？”五条悟蹦跳着跑过去。
“陪绿川出去了一趟。”夏油杰看了眼家入硝子的脸色，问道：
“硝子，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闻言五条悟也转过头：“是失恋了吗？”
家入硝子无语：“你觉得我有机会去谈恋爱吗？我又不是你。”
五条悟纳闷，指着自己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要命！
夏油杰在背后疯狂比划：别说！求你了硝子！
家入硝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说漏了嘴。没办法，这两个人整天黏黏乎乎的，她差点忘了，他们两个还没在一起呢。
夏油怎么还没表白？
“比划什么呢？”五条悟猛地攥住了夏油杰的手腕，“不会以为背对着老子，老子就看不到了吧？”
差点忘了这家伙是六眼来着……
“没什么！话说硝子有反转术式，也会被累成这样吗？”夏油杰飞快地转移话题。
“就算是反转术式能缓解身体上的疲惫，也没法抹去高强度工作的压力。”家入硝子叹气，“有时候真的觉得，咒术师这份职业实在是很折磨人。”
这一点夏油杰感同身受。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
第54章 Chapter 54 青春期小问题
清晨。
五条悟刚睡醒, 眼睛都还没睁开，便下意识先伸手往旁边摸了一下。
结果被冰凉的墙壁冻的一哆嗦。
哦，五条悟又忘了, 这是自己的寝室，现在他旁边没有一个夏油杰了。
空调还在不知疲倦地输送着冷气, 五条悟躺在床上开始发呆。
五条悟是前天突然搬回自己寝室的。
面对夏油杰的疑问，五条悟是这么解释的：“杰和老子的任务时间基本上都是错开的，总是这样在对方休息时间回来出去, 很打扰对方的休息质量啊，杰这段时间黑眼圈超级重啊！”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夏油杰同意地非常痛快。
这让五条悟无形之间松了一口气。
“嗡——”闹钟响了起来。
今天醒的居然比定好的闹钟还早吗？五条悟想着, 翻身跳下床，赤着脚走向盥洗室——在走到盥洗室门口前又停下脚步，折回床边穿上拖鞋。
这还是夏油杰要求的——五条悟总是仗着无下限赤着脚在屋里乱转，每次夏油杰看到都会抓着五条悟, 让他把拖鞋穿上。
五条悟简单洗漱完，打算从阳台上取下刚洗过的高专校服, 却连带着一同取下了自己昨天早上爬起来洗干净的……
黑色、平角。
五条悟嗷地一声，不愿回想的记忆又一次袭击了他的脑海。
被抓壮丁、正好走到楼下的家入硝子被这怪声吓了一跳, 一抬头便看到一团漆黑布料上冒出的半截白毛。
家入硝子：……好变态。
五条悟却没去留意楼下的动静，精准快速地抓起那一小块与众不同的布料, 快步走到衣柜前，将其迅速塞了进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至少今天不用洗内裤, 也算是一大进步，说明搬出杰的房间是有效果的。五条悟安慰自己。
是的，五条悟搬回自己房间的真实理由, 并不是所谓的“提高休息质量”，而是……
五条悟在某个早上醒来，习惯性地贴向夏油杰的方向——夏油杰半夜才回来，现下睡得正熟——五条悟发现有些不对劲。
手不由自主地伸进被子里，向下探去……这种冰凉粘腻的触感并不陌生，但是绝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
今年刚刚升上高专三年级、还是未成年人的五条悟，在某个清晨、在挚友的床上、身边正睡着自己的挚友——发现自己梦遗了。
五条悟的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杰发现！不然一定会被嘲笑的！
自己这个年纪、现在这个季节，这很正常。五条悟这么安慰自己。
但是，打脸来得飞快。第二天早上醒来，五条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梦境中交叠的人影在起伏、在摇晃，纯色的布料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紧，朝四面八方延伸出褶皱。
缠绕在手腕上的黑色发丝，蓄着雾气的绯红眼角。
皮肤渗出汗水的滑腻手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喘息好像依然萦绕在耳边。
五条悟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完——蛋！
已经不是会被嘲笑的程度了。杰说不定会打他一顿，不、好几顿。
五条悟飞速逃离。
一定是每天都和杰待在一起的缘故！五条悟溜回自己的寝室，把好久没睡的床单扯下来，结果被扬起的灰尘糊了满脸。
一开始五条悟还信心满满：只要和杰稍微保持一点距离，过几天肯定就没事儿了！
结果连着好几天早上爬起来洗内裤的五条悟：……
总之，五条悟陷入了青春期问题。
*
深夜，夏油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让他微微一愣。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没有了留一盏灯等他的五条悟，房间现在这种冷清状态居然让夏油杰感到一丝陌生。
夏油杰开了灯，将外套脱下，顺手丢在沙发上。
五条悟突然搬走，让夏油杰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五条悟说是为了双方更好的休息质量，但夏油杰怎么可能听不出他是在胡扯呢。
尽管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夏油杰依然同意的很痛快。
没办法，十七八岁的年纪，每天身边睡着的是喜欢的人，夏油杰真的很难不心猿意马。
要不是夏天的任务太过繁多，忙得夏油杰没工夫想这些，恐怕很难不被发现端倪。
这个时间，房间里已经散去了白日的暑气，温度称得上是舒适宜人，夏油杰简单洗漱过后，便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毫无睡意。
感觉身边空落落的。夏油杰叹口气，明明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住了将近三年，却抵不过悟这小半年的陪伴。
明天上午还有个任务呢，得早点睡才行。
夏油杰闭上眼睛，开始催眠自己：“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十二只……”
“唉……没用啊。”夏油杰的叹息在夜深人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夏油杰翻了个身，换了个催眠方式：
“一个悟……两个悟……三个悟……”
枕头上的薰衣草味道依旧。
“……二十七个悟……二十八个悟……”
夏油杰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低不可闻，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的夏油杰脸上勾起一抹轻浅笑意，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
夏油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自己扎头发，正站在楼梯上，后面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
“早上好！夏油前辈！”
灰原雄拉着七海建人，急匆匆地从夏油杰身边跑过，结果被散开的鞋带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只好蹲下系鞋带。
“早……”
夏油杰看着两个人着急的模样，问道：“这次任务很着急吗？”
“不是！只是一个二级咒灵讨伐任务，是我自己睡过头了，还是七海来敲门我才醒的。”灰原雄急急忙忙系好鞋带，“我们先走了！伴手礼还是甜的对吧，夏油前辈？”
“……对，注意安全啊。”夏油杰看着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跑远的背影，大声叮嘱了一句。
“好的！”灰原雄远远地比了个“OK”的手势。
第55章 Chapter 55 身后的镰刀
“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家入硝子将新的药物放进柜子里, 看着一旁明显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不决的伊地知洁高，疑惑问道。
“家入前辈……”伊地知洁高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绿川前辈……真的和你是同期吗？”
家入硝子偏了下头：“为什么这么问？”
伊地知洁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这是我在旧仓库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的。”
家入硝子接过那张照片, 发现照片已经变脆了，一不留神就会弄坏, 只能小心地捏着那张照片。
这是一张合照，照片上是几个年轻人，穿着编织着和高专校服纽扣同样纹样的振袖袴, 照片看得出也曾被人细心保管过，图像还能清晰辨认。
家入硝子一眼便看到了合照中的绿川。
绿川太好辨认了, 不只是她和别人颜色不同的上衣, 还有她那独特的疏离气息，仿佛随时都会抽身离开。
“这是哪儿来的？”家入硝子问。
“是……”伊地知洁高停顿了一下，“六十年前东京校刚建立时，学生的合照。”
“六十年前？”家入硝子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上的旧照片。
伊地知洁高局促地点了点头。
*
绿川停下笔。
面前散落着一张又一张纸, 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和陌生符号。
“只差最后一步了。”绿川将那些纸拿起来，又翻了一遍。
绿川捏着那一沓纸, 靠近那片燃烧着的蜡烛。
火舌迅速舔过纸张，留下一道闪烁着火星的焦黑的痕迹, 很快便席卷了全部。绿川看着散落在蜡烛旁的灰烬，烛光在她脸上跃动。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羂索。”
*
家入硝子觉得不可思议。
六十年前的旧照片上怎么会出现绿川呢？还是只是和绿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如果旧照片上面的人……真的是绿川呢？
长生不老？还是术式？
“除了这个照片，还有别的吗？”家入硝子问。
伊地知洁高摇摇头：“没有了。我不小心撞到了仓库架子，结果从架子上掉下一个上锁的盒子, 盒子摔到地上锁也被摔开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我捡起来的时候发现了这张照片。盒子里其他的东西, 就是一些已经没什么用的咒具和笔记。”
家入硝子：“如果这真的是六十年前的东西……”
“什么六十年前的东西？”一个脑袋从医务室门口探进来。
是绿川。
“绿川……”家入硝子只觉得喉咙发涩，将手中的旧照片递向绿川，“你是哪一年入学的？”
绿川接过那张泛黄发脆的旧照，眼底流露出些许怀念神色：
“我………”
“家入小姐。”一个声音打断了绿川正要说出口的话。
“小西先生？”家入硝子诧异地看向站在门口的人，是负责协助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辅助监督，此刻他满面悲痛，脸上和西装都蹭到了鲜血，扶着门框似乎快要站不稳了。
辅助监督小西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
“任务失败了，灰原、灰原同学他……”
绿川手上的照片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怎么会……”家入硝子睁大了眼睛，猛地站起来，不敢相信这噩耗，“不是二级任务吗？凭七海和灰原的能力、就算失败也不会……”
“那不是二级，”辅助监督小西哽咽着，“任务情报出错了，那是个一级咒灵，是从当地村民的信仰中诞生的咒灵。”
“七海同学也受了伤。”
家入硝子跌坐回椅子里，将脸埋进了手心中。过了片刻，家入硝子又恢复了平日里冷静的“家入医生”的模样，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她正强忍着难过。
“七海呢？我去给他治疗。”家入硝子问。
“七海同学在解剖室，灰原同学的、的……尸体已经被运到解剖室了。”
*
“怎么会这样……”
排气扇不间断地发出轰鸣，也没能完全吹散房间里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
夏油杰颤抖着手，揭开了解剖台上盖着的白布，露出了白布下少年青白的脸，以及腰腹处一片湿漉漉的猩红。
“砰！”
椅子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滚了两圈倒在一旁。
“明明得到的情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二级咒灵讨伐任务罢了。”
七海建人坐在一旁，毛巾盖住了他的眼睛和大半张脸，夏油杰看不清他的神情。加上略显昏暗的房间和黑色的校服，也看不出他的身上有没有血迹。
只剩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提醒着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惨烈。
“产土神信仰……那是个土地神啊。”
七海建人的声音中透出不甘：“……是一级任务。”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将白布重新盖?*? 回灰原雄的尸体上：“任务情报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七海建人说道。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胸口仿佛堵着什么：“现在先休息吧，七海，这个任务悟已经接手了。”
七海建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夏油杰的手死死攥住解剖台的一角，冰凉的不锈钢硌进他的手心，但他感觉不到痛，因为此刻有更深刻、更巨大的痛苦发生。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报错误……荒诞、可笑、却又真实地发生了。
这次是灰原，下次呢？从前呢？在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同伴牺牲在这一绊脚石上？
灰原就躺在那冰冷的台面上，只有七海和自己在这里，注视着他年轻的尸体。
夏油杰开口：“总监部……有来吗？”
“……没有。”七海建人沉默片刻，缓缓回答道：“什么都没有。”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解释、没有道歉。
好像只是丢掉了一袋垃圾。
“呵。”夏油杰轻笑，胃里仿佛插进一把利刃，搅动着、划动着，让他一阵恶心。
“哈哈哈哈哈！”夏油杰大笑着，笑得跪倒在地上，倒在灰原雄的尸体旁。
“原来是这样……我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夏油前辈……”七海建人伸手去扶他，七海从没见过这样的夏油杰，明明是笑着的，神情却是痛苦悲悯的，垂下的眼中仿佛涌动着暗色的火焰。
夏油杰推开七海建人的手，自己撑着站起来。
绿川，我终于明白了你的话。
当成为咒术师的那一刻，注定会踏着鲜血、路过同伴尸体堆砌起的山丘；而当茫然无措想要回头寻找答案时，便会看见“同类”在身后挥舞的镰刀。
这条路不是看不到尽头——而是没有尽头，也没有退路。
咒术师要战胜的，不止是咒灵。
第56章 Chapter 56 未来
“夏油。”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 吱呀呀的声响打破了房间里宛如凝成实质的压抑和苦闷。
夏油杰看向来人：“硝子……”
“小西先生说，七海受了伤。”家入硝子看向七海建人，七海建人缓缓取下眼睛上搭着的毛巾, 夏油杰这才看到，七海建人的眼睛上有一道长长的横贯双眼的血痕。
伊地知洁高不由地惊呼出声：“七海前辈……”
家入硝子上前, 她的咒力注入七海建人的身体，伤口处外翻的皮肉迅速恢复、合拢，只剩下残留的血迹。
七海建人握着毛巾, 把糊在眼皮上的血擦干净，下一秒眼神便落向解剖台。
他没有五条悟那样的六眼, 看不透白布下灰原雄此刻的模样, 七海建人脑海里反复闪过灰原雄推开自己，然后被一级咒灵的攻击击中的场景。
他的同伴、他的朋友，就那么倒在了他的怀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七海建人的动作投向同一个地方。
家入硝子张开了嘴，却什么都说出来, 眼眶一点点泛红。
“硝子，灰原……”
夏油杰不忍地撇过头, 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就拜托你了。”
一只手搭在家入硝子的肩上，阻止了家入硝子迈向解剖台的步伐。
夏油杰：“绿川？”
绿川落后了家入硝子和伊地知洁高一点时间, 再晚来一点，自己的同期就要把那个可怜的后辈切开了。
“抱歉,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情，忽略了日期——我应该提醒你们的。”
绿川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绿川走向解剖台，停下, 揭开了解剖台上的白布，露出了白布下双目紧闭了无生气的灰原雄。
夏油杰忍不住向前一步：“绿川——”
绿川置若罔闻。
绿川的手贴在灰原雄胸口的正中央。
如果此刻五条悟在场的话，便可以清楚地看见, 绿川的咒力正疯狂地涌入灰原雄的体内，缠绕着灰原雄体内残余的咒力，形成了一个逆向循环：
“术式反转——曩。”
灰原雄的身体泛起淡淡的光，腰腹处可怖的伤口一点点消失，连沾到白布上的鲜血都无影无踪，那泛着死气的青白从灰原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健康气色，奇迹在这一刻发生——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灰原雄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灰原雄睁开了眼.
“这……”
不知道是谁先出了声，如同一滴水掉进了滚油中，解剖室瞬间沸腾了起来。
灰原雄从解剖台上坐起来，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同期还有前后辈们，每个人脸上都难掩激动，伊地知洁高更是伸手摸了把眼泪。
灰原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唉？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和七海在村子里吗——哎哎哎我衣服呢！”
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灰原雄，整张脸一瞬间爆红，惊慌失措地用白布裹住自己。
“到底怎么了啊？”灰原雄不解地问道。
夏油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在他肩上轻轻捶了一下：“我们差点就失去你了。”
七海建人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抱住了灰原雄。
灰原雄还没享受过这个性格内敛严肃的同期这么亲密的举动，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七海？你还好吗？”
灰原雄能感受到七海建人搂着自己的手臂还是微微颤抖，便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们不是正打算进帐吗？我怎么在这里……这儿是解剖室吧？”
“任务失败了……那是个土地神，一级……”七海建人放开了灰原雄，看起来恢复了平日里冷静严肃的模样，只是攥着灰原雄的手腕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你死了。”
“啊？”灰原雄呆愣愣地，像是没听懂七海建人的话——他也确实没能理解七海建人的话：“死了？谁死了？我？”
“还有任务失败了，我怎么没印象呢？我失忆了？”
“不对啊，我死了的话，那我怎么能和你说话呢？”
灰原雄连珠炮似的，问出了一大堆问题。
“你被七海和小西先生带回来的时候，确实是已经……死了。”夏油杰帮七海建人补充解释道，“是绿川救了你。”
灰原雄：“绿川前辈？”
说到绿川，众人这才想起，这还是绿川第一次使用自己的术式，还是术式反转。
夏油杰一眼便看到被挤到解剖台尾端的绿川：“绿川，你的术式……绿川？你还好吗？”
绿川站在解剖台尾端，一只手扶着解剖台的台面，听到夏油杰问她，抬起头回答道：“还行……吧。”
夏油杰快步走到绿川面前，伸手在绿川眼前晃了晃。
绿川毫无反应。
夏油杰看着眼神失焦的绿川，正要说什么，下一秒，绿川便倒了下来。
和夏油杰一同接住绿川的家入硝子：“不行，我的反转术式还是对绿川不起作用。”
“那怎么办，先送绿川去医务室吗？还是送她回寝室？”夏油杰问。
家入硝子思考了一下：“寝室吧，送去医务室也没有用，夜蛾老师不是也说过碰到这种情况，就先把绿川送回她自己的寝室么。”
“好吧。”夏油杰将绿川打横抱起，总不能让家入硝子把人背回去吧。
失去意识的绿川根本使不上力，夏油杰觉得绿川有往下滑的趋势，便下意识把人往上颠了一下。
“啪。”一声轻响。
绿川校服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一张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证静静躺在地面上。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僵住，难以言喻的沉默在此刻蔓延。
没有人去捡起那张学生证，一时间气氛仿佛陷入什么尴尬境地。
一只手伸向地面上的学生证——
伊地知洁高捡起了那张学生证。
没被夜蛾正道提醒过的新生伊地知洁高带着疑惑捡起了那张学生证，不知道该递给谁处理。
其余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那张学生证。
大概是被几人的眼神感染，伊地知洁高不明所以地看向那张学生证，鬼使神差般念出了上面的字：
“……特级咒术师——绿川未来。”
第57章 Chapter 57 因为你
等五条悟回来, 便听到了这一连串的炸裂信息。
五条悟一圈圈绕着“死而复生”的灰原雄打量，把向来外向的灰原雄都看的缩了缩脖子。
“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五条悟摸着下巴说道, “也完全看不出术式残留。”
五条悟像扫描仪似的把灰原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可惜没能发现任何咒力残秽。
“使用过术式居然没留下咒力残秽……绿川的术式反转是叫、曩？”五条悟好奇问道。
夏油杰也不是很确定,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灰原雄死而复生的奇迹吸引：“好像是这个。”
“曩……果然是和时间有关的术式么，真的是非常罕见啊。”五条悟抱着胳膊，手指不自觉地点着, “绿川未来——就连名字也和时间相关。”
“是逆回了时间吗？这个术式的效果会消失吗？如果消失的话、灰原……”
五条悟没说出最后的话，但是夏油杰明白他的意思。
灰原雄的死亡, 究竟是被改变, 还是被暂缓？
这里没有人了解绿川的术式，绿川又昏过去了，这导致大家在等待绿川苏醒的过程中，格外紧张灰原雄的状态, 家入硝子几乎每天都用反转术式将灰原雄“刷新”一遍。
在这几天里，总监部不仅没有丝毫表示歉意的苗头, 甚至在灰原雄“复活”后，还打算继续给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指派任务。
原本他们没打算将灰原雄“复活”的事情上报给总监部, 只是高专也算不上铁桶一块，消息传不进普通人的世界, 传进其他咒术师的耳朵却是轻而易举。
得知灰原雄“离奇复活”后，总监部的态度十分强硬，不断逼问来龙去脉, 并想要将人带走。夏油杰和五条悟寸步不让，事情陷入僵局。
这一次，夏油杰更明显的感受到了总监部的态度——对他的态度——礼貌, 但是算不上尊重。
与总监部对五条悟客气态度比较起来，总监部来人对夏油杰的态度就显得倨傲起来，甚至别扭的有些古怪——就像是昔日的下属变成了自己的上司，明明知道应该尊敬、礼貌，却还是抑制或掩饰不住自己瞧不起对方的眼神。
“夏油同学还是学生呢，这些事你还不需要懂，听大人的安排就行了。”总监部的来人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
夏油杰都被气笑了。
不过没多久，总监部的人便变了一副面孔，“体贴”的让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多休息一些日子，绝口不提“复活的秘密”。
“有烂橘子下令，禁止他们再探查这件事。”五条悟从五条家的人口中挖出了总监部前倨后恭的真相。
“谁？”夏油杰问。
“好像是姓……九野？老子也不认识，五条家的人好像对他挺熟的，算是烂橘子的头头？”
“九野……”夏油杰喃喃道。
他记得这个姓氏。
——九野大人请您进去。上次陪同绿川一起前往总监部时，负责看守的辅助监督是这么说的。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夏油杰评价道，“至少灰原和七海那里终于能清净几天……灰原？”
夏油杰和五条悟正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窗外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吵闹着，灰原雄从另一头走过来。
“夏油前辈、五条前辈。”灰原雄看起来垂头丧气，这可和他平时大不一样。
“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不太好。”夏油杰下意识想站起来，却被五条悟按住手。
灰原雄没注意到这些隐秘的动作：“和小葉吵架了。”
原来是和妹妹吵架了。
夏油杰想起，前段时间，也是在这里，灰原雄和自己聊天时，还提起过灰原葉。
灰原雄正愁得厉害，拉着两个前辈开始倾诉：
“小葉今年已经国三了，她对来高专读书、成为咒术师这件事非常期待，可是……我现在不想让她接触这些了。”
“我以前……不想干预她人生，让小葉觉得我是个讨厌的哥哥，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担心，如果小葉来高专，会不会像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倒霉？”
灰原雄低下头：
“如果、如果小葉出了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
夏油杰说：“你有告诉她吗……这次的事情。”
灰原雄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让小葉为我担心。”
“如果她执意要追随着你的步伐、就像你一样义无反顾地进入高专呢？”五条悟的墨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他平静地看向灰原雄，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围观者一样平静。
夏油杰叹了口气：“告诉她吧，灰原。”
“既然担心她踏上这条路会受到伤害，那至少得告诉她这条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灰原，你说的对，你不能干预她的人生，那就告诉她，做出这个选择后的一切可能。”夏油杰按住灰原雄的肩，“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保护妹妹的，就像上次那样，不是吗？”
五条悟也鼓励般地拍了拍灰原雄的肩膀。
灰原雄的脸上重新出现了熟悉的笑容，重重点头：“我会的。”
“……要不要喝可乐，我请客。”.
看着恢复活力离开的灰原雄，夏油杰突然感觉手被捏了一下。
“悟？”夏油杰疑惑地看向五条悟。
说起来，夏油杰觉得五条悟这段时间变了一点，变得稳重了一些，责任感也更重了。
明明是好的改变，夏油杰却私心觉得，五条悟原来那样就很好，像个小孩，快乐和愤怒都很单纯。
“如果杰在来高专之前，有人告诉你会经历这些，杰还会来吗？”五条悟蔚蓝的眼睛直直望向夏油杰。
两人静静对视着，夏油杰说了个毫不相干的回答：“我上次就是在这里碰到九十九由基的。”
五条悟眨了下眼。
夏油杰没有移开视线，仍然直视着五条悟的眼睛：“你呢，悟？”
五条悟：“什么？”
“上次九十九由基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那你呢？”夏油杰问，“悟喜欢什么样的……人？”
“很难……形容。”五条悟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揪住了衬衫的衣角，“……杰喜欢什么样的？”
“我还是会选择来高专的。”夏油杰回答道。
五条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夏油杰逃开了这个问题，回答了上一个：“因为你理想中的正义吗？”
“不，”夏油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吞下了什么差点翻涌出的情绪：
“因为你也在这里。”
第58章 Chapter 58搭讪
——因为你也在这里。
——你也在这里。
——你在这里。
五条悟猛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太犯规了！
夏油杰的话不断地在五条悟脑海里反复播放, 五条悟翻来覆去的想着那一句回答。
翻身将整张脸都埋进枕头，五条悟深深叹了口气。
感觉心脏快要爆炸了。
在那些“青春期小问题”出现后，五条悟花了相当一段时间, 来捋清自己的想法——对夏油杰的想法。
那些绮丽暧昧的梦境依然一次又一次出现，五条悟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 也逐渐变得泰然自若，就好像春|梦对象是自己的挚友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也只到这一步了。五条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和夏油杰表达自己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
这边五条悟在床上翻成一只扑棱蛾子，夏油杰那边也夜不能寐。
怎么脑子一热就说出来了呢。夏油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心中百转千回：悟听出来了吗？也没有那么明显吧？要是真的听出来了呢？可是悟没什么反应啊……
夏油杰脑子里一团乱麻。
大概是当时气氛太好，又或是因为恰好提到了夏油杰还没法坦诚回答的问题, 在五条悟的注视下, 夏油杰那一句似告白非告白的回答便脱口而出。
夏油杰一点点缩进被子里，蒙住脑袋试图逃避。
深夜的风吹散了房间里白日残留下的燥热，窗帘飘飘落落，一墙之隔的两人在这个还算得上是静谧的夜晚, 为同一个问题烦恼着：
喜欢……要怎么说出口？
*
“真是硬挤出来的假期啊。”
家入硝子猛地吸了一口杯子里的冷饮，感慨道。
明明已经是暑假时间了, 但因为咒灵依旧不断涌现，所有人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总监部下发的任务一堆接一堆, 负责写任务报告的辅助监督都快把键盘敲出火星子，几人几乎是从排满的行程中挣扎出这一天的空闲。
“绿川还没醒吗？”夏油杰翻炒着铁板上的文字烧。
家入硝子：“没有, 已经差不多三周了吧？”
“还没好呢。”夏油杰拦住五条悟跃跃欲试的筷子，“你有去看过绿川的情况吗？”
家入硝子：“你不知道吗？绿川现在不在寝室里。”
夏油杰：“绿川不是没醒吗？”
家入硝子：“是啊，大概第三天的时候夜蛾就把绿川带走了。”
“是之前绿川待的地方吗？”夏油杰问, “那就是还在高专。”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夜蛾一个字也没透露……哎哎哎这边流出来了。”家入硝子用铲子将漏出来的面糊挡住, “怎么突然想起吃这种东西了？”
夏油杰无奈地指了指五条悟：“还不是悟，说是要体验一下普通高中生的日常生活。”
这是一条很繁华的商店街，三人坐在文字烧店店外的露天位置上，身边不断走过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或者是游客打扮的行人，还穿着高专校服的三人显得越发格格不入。
“普通的小学生和国中生的日常生活你不也没体验过吗。”家入硝子吐槽。
“那怎么一样，高中生的年纪，就要体验一下高中生都在做的事情啊。”五条悟的眼神黏在桌子上，“好了吗？可以吃了吗？”
“好了好了，给。”夏油杰将烤好的文字烧铲成小块放进五条悟的碟子里。
“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不是在准备考大学，就是在琢磨以后的就业，咒术师这份工作能干到死，我们要不去考个大学？”家入硝子狭促道。
夏油杰被逗得乐不可支。
“味道很一般哎。”五条悟吃了一口，感觉没什么特别的。
夏油杰把烤好的部分平均分开：“就是很普通的料理啊，口味当然很一般，文字烧的乐趣就是在于自己动手啊。”
“不过真的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日常了，感觉很像国中时的社团聚餐。”夏油杰说道。
家入硝子：“普通学生的日常还是很幸福的，一般就是读书、参加社团，和朋友在一起，说不定还会谈个恋爱什么的，我们这种，更像是社畜吧？”
夏油杰：“明明还是学生的身份，却过得是社会人的生活，听起来可真惨。”
“那个……你好……”旁边传来一个娇怯的声音。
三人抬头，是一个齐刘海的女孩，估计是高中生，身后还站着几个女孩，像是在给她加油鼓气。
“有什么事吗？”夏油杰问。
齐刘海女孩红着一张脸，眼神飘忽不敢看向夏油杰。
她身后有个女孩轻轻推了她一下，小声道：“别害羞啊春日！”
“加油啊希子。”
齐刘海女孩的脸更红了，手紧紧攥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看向夏油杰：
“那个、请、请问，能和你交换联系方式吗？”
“啊？”夏油杰一愣。
家入硝子和五条悟也愣住。
搭、搭讪？
“呃……”夏油杰的目光看向其他两人，希望两人能说句话帮忙拒绝。
可惜接收到求助信号的两人都没向夏油杰“伸出援手”，家入硝子一副誓要看好戏看到底的表情，而五条悟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态度。
这两个家伙真是靠不上啊。夏油杰只好抬起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那个……”
被拒绝的齐刘海女孩却误会了：“你、你是有女朋友了吗？”一边问着，一边看向坐在夏油杰对面的家入硝子。
只是想看个乐子、结果又无辜中枪的家入硝子：“……”
“不，我不是，和我没关系。”
家入硝子否认三连。
齐刘海女孩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又鼓起勇气向夏油杰说：
“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我想约你看个电影……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夏油杰脸上的微笑都快挂不住了：“抱歉，我……”
“他没时间。”五条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几个女孩都看向突然开口五条悟，几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个也超帅的啊！”
“但是看起来好冷淡，还是那个黑发小哥更好，看起来超温柔的！”
“有男朋友的人不要和我们一起花痴啦。”
“帅哥是世界的福利！”
齐刘海女孩有些不知所措：“没、没时间吗……”
五条悟：“他已经和老子约好去看电影了。”
夏油杰：“？”
明明昨天吐槽最近上映的电影一个比一个烂的是你吧！
齐刘海女孩：“那后面你有时间吗……”
五条悟：“他没有，都没有。”
“你……”齐刘海女孩。
五条悟朝家入硝子的方向抬了下下巴：“这儿明明坐了三个人，你怎么只问她？”
齐刘海女孩：“啊？”
五条悟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丝恼火：“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他女朋友？”
齐刘海女孩：“？？？”
齐刘海女孩：你连女生都不是吧！
齐刘海女孩身后传来吸气的声音，几个女孩捂着嘴，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齐刘海女孩无措地扯着衣服下摆，眼眶一下子红了：“抱歉、打扰你们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希子！”其他几个女孩也追着跑了出去。
夏油杰一脸懵。
“现在是真的很像高中生的日常生活啊。”家入硝子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冷饮。
第59章 chapter 59 暗处
“啊？搞什么啊……”夏油杰真的很懵。
五条悟叉起一大块文字烧塞进嘴里, 被烫的一激灵，但也不肯吐掉，腮帮子鼓鼓囔囔的, 活像只偷吃的仓鼠。
“你在瞎说什么啊。”夏油杰无奈地看向五条悟，“对女生好歹温柔一点吧？”
五条悟一撇头：“老子哪里不温柔了？老子对硝子歌姬冥冥都是这么说话的啊。”
夏油杰：“所以歌姬前辈很讨厌你, 更何况，普通女高中生也不会每天看到缺胳膊少腿的同伴。”
突然被cue到的家入硝子：“……我也没有每天都收到缺胳膊少腿的伤者好吗？”
夏油杰：“比喻啦比喻。”
“怎么？那个女孩子是你喜欢的类型哦？老子打扰到你了？”五条悟酸溜溜问道。
家入硝子被五条悟扑面而来的醋意糊了一脸。
这两个白痴到底要互相拉扯暧昧到什么时候！真是受不了了！
“那倒不是，”夏油杰莫名顿了一下, 口吻变得含糊，“我喜欢的……不是那种容易害羞的性格。”
那可不, 你喜欢的那家伙恐怕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羞涩。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嚼杯子里的柠檬角。
“怎么？杰喜欢性格外向的吗？”五条悟追问道。
“姑且……算是吧。”夏油杰回答。
五条悟气死了, 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自己在桌下挠空气。
“不过……”夏油杰迟疑道，“悟刚刚……说的‘我’(boku)吧？”
家入硝子单手杵着下巴：“没错，居然用敬称了。”
“哈？”五条悟没搞懂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这里, “老子用敬称很奇怪吗？”
“那倒不是。”
夏油杰笑着看他：“以前也和悟提过这件事啊，现在突然听到你这么讲, 就是有种，忽然像个大人一样了的感觉。”
夏油杰笑得太温柔, 五条悟前一刻的那一丢丢闷气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
“那老子……我以后就都用敬称好了。”
家入硝子不愿再看这两个周身冒着粉红泡泡的家伙，转头叫服务生：“麻烦再来一杯。”
*
“悟是怎么了？”夜蛾正道问家入硝子。他今天让五条悟交任务报告, 五条悟居然乖乖回答“我知道了。”
“居然开始说敬语了，怎么回事？”夜蛾正道没找到夏油杰，只能退而求其次来问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啊——因为我们那天聚餐, 有一个女生搭讪夏油。”
夜蛾正道一头雾水：“这和悟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突然想讨夏油欢心吧。”家入硝子把手里的手术刀转出了花，“老师啊，我的建议是, 别管他们，真的。”
夜蛾正道满腹疑惑的来，稀里糊涂的走。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夜蛾啊，以后让你惊讶的还多着呢。
*
夏油杰在负责处理一个仙台的任务时，抽空回了趟家。
夏油太太开门的那一刻很是惊喜：“杰！”
“妈妈。”夏油杰注意到母亲的目光，“没有行李，我只是顺路回来一下，明天就回东京了。”
夏油太太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开心起来：“我还以为你今年夏天也忙得回不来呢，昨天我和爸爸还在说，要不要挑个时间去东京看望你，又担心和你的行程错过。”
夏油杰被夏油太太拉着上上下下的打量：“长高了，但是也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工作太忙了吗？”
夏油杰好脾气地任由夏油太太揉搓他：“还好、还好，能忙得过来，可能是夏天天气太热了，胃口不太好，苦夏吧。”
夏油太太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脸：“要照顾好自己啊。妈妈中午给你做你喜欢的料理。”
“好。”夏油杰笑眯眯地挨着母亲，享受这一刻的温馨时光。
吃过夏油太太精心烹饪的料理，夏油杰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放空自己，家庭的感觉是别处所感受不到的，那是在高专也体验不到的。
夏油太太端着一碟切好的水果过来：“在家吃晚饭吗？”
“等下就要走了……”夏油杰看出母亲眼中的不舍，“寒假的时候我就回来了，那时候一点都不忙。”
“夏油同学。”辅助监督佐野先生的电话打过来，“现在可以出发了吗？我们晚上需要赶回东京。”
“好了，麻烦稍等一下，我这就出门。”
夏油杰挂断电话，轻轻抱了抱夏油太太：“我走了，妈妈。”
夏油太太百般不舍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照顾好自己啊，杰。”
“放心吧，妈妈。”
辅助监督的车已经等在夏油家门口了，夏油杰上了车，车辆启动，夏油杰回头看去，夏油太太还站在家门口目送他的离开，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和家人相处的时间总是感觉很短暂。”辅助监督佐野先生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切，不禁感慨道。
“是啊……”夏油杰翻着手里的任务报告，“这次又是学校吗？”
“没错，仙台第六高校，根据情报判断，大概是新诞生的咒灵，吞噬了原本用来压制的咒物，闹出了不小的乱子，目前学校已经停课了。”
不多时，车辆停在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学校内已经放好了帐。
夏油杰随着残秽，很快便找到了盘踞在走廊里的庞大咒灵。
咒灵的实力大概是一级到准一级之间，身上的气息很不稳定，大概是还没能完全消化所吞噬的咒物的缘故。夏油杰的出现像是激怒了它，咒灵摇摇晃晃地朝他这边冲了过来。
夏油杰脚下一闪，轻巧地避开咒灵的撞击，裹挟着浓厚咒力的拳头顺势砸向了咒灵的腹部。
咒灵吃痛般发出一声难听的嘶吼。
果然，因为还没能完全消化用来压制的咒物，此时腹部成了它最大的弱点。
夏油杰连咒灵都懒得往出放，只凭着高超的体术的咒力攻击，很快便将咒灵打得奄奄一息。
咒灵挣扎着、不甘地在夏油杰掌中凝聚成一颗漆黑的咒灵玉。
收工。夏油杰收起咒灵玉打算离开，却听见身后出现微小的声响。
还有漏掉的咒灵？夏油杰的眉头微蹙，正打算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一个人影出现在拐角的阴影里。
“抱歉……”
夏油杰停下脚步。
一个少年站在那里，声音很小：“我找点东西……”
这个学校的学生吗？外面不是放了帐吗？夏油杰随即反应过来，没有特殊情况，一般布下的帐都是用来隔绝非术师误入的，这个少年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一定是被“帐”划分为了术师。
同类……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夏油杰放缓语气，尽量避免吓到少年。
许是感受到了夏油杰流露出的友好意味，少年从拐角里走出来了一点，夏油杰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年纪看上去不大，额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夏油杰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只是找点?*? 东西……”
“拿到了吗？”夏油杰问。见少年点头，夏油杰嘱咐道：“拿到了就赶快回去吧，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些东西。”
少年手里攥着一份报纸似的东西，不说话，只对着夏油杰点头，然后快步跑开。
夏油杰确定学校内没有遗漏的问题后，才离开了帐。
“夏油同学，辛苦了。”辅助监督佐野第一时间迎上来，后面的帐缓缓落下。
夏油杰张望了一下：“佐野先生，刚刚有看见一个学生出来吗？”
辅助监督佐野一愣：“学生？出来？”
夏油杰疑惑道：“没有看到吗？我刚刚在里面碰到一个学生，说是回来找东西的，大概是因为也能看到咒灵，被帐划分成我们自己人了。应该在我出来前不久。”
“并没有啊，而且学校已经停课好几天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找东西？”辅助监督佐野摇摇头，“确定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不……”夏油杰反应过来，那个少年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自己是这里的学生，这只是自己的猜测，那个少年只说自己是来“找东西”的。
见夏油杰陷入思考，辅助监督佐野也紧张起来：“是给任务造成问题了吗？”
“不，没有，任务还是挺顺利的。”夏油杰反过来安慰道，“估计只是误入而已。”
“差点被抓到了呢。”被夏油杰误认为学生的少年此时正站在仙台第六高校的天台边上。
如果夏油杰在场，一定会惊讶于少年脸上此时轻蔑又野心勃勃的表情，那人抖了抖手里已经严重泛黄的报纸，墨迹也有些晕染，但仍然能看清上面印刷的标题：
“不死的女孩……拥有知悉未来的能力……奇迹……”
那人的手指在标题下方的附图上打转：“越来越有趣了，咒灵操使、通晓未来……全都让人很心动啊。”
“东京校……看来计划又能推进了……”那人看到进来清场的辅助监督，一个闪身跳下了天台，风扬起他的头发，露出了额头的上的纵横交错的缝合线迹。
第60章 Chapter 60 准备
[今天聚餐, 大家都在。把绿川带上。]
夏油杰回到高专，正纳闷怎么一个人都没看到，就收到了家入硝子的讯息和一个地址。
绿川没事了吗？
夏油杰一边想着, 一边打给了绿川未来：
“摩西摩西？杰？”绿川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有精神的。
“绿川，大家在外面聚餐, 硝子让我带你一起过去。”
“啊，你已经从仙台回来了吗？”
“嗯，我现在在寝室楼下, 你在寝室吗？”
“在的，我马上就下去。”
只过了几分钟, 夏油杰便等到了绿川未来。绿川未来看起来好多了, 脸色不再像上次那样惨白的吓人。
夏油杰带着绿川未来赶到家入硝子发的居酒屋地址时，发现包厢里只坐着家入硝子和灰原雄。
夏油杰无语：“你说的大家就是你和灰原？”
“七海在路上，五条说晚一点到，你和绿川也到了, 这不就是大家了吗？”家入硝子专门定了有窗的包厢，现在正靠在窗边抽烟。
话音还未落七海建人便到了：“抱歉, 我来晚了。”
“我们也刚到，还有悟垫底呢, 等下让他买单好了。”夏油杰开玩笑道。
闻言大家都笑了起来，七海建人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自从灰原雄的事情发生后，一时间高专的人同仇敌忾，大家的感情明显升温, 连七海建人这种平日里不爱说笑的类型，与大家相处间都多了几分亲密。
“当当——闪亮登场！”五条悟大咧咧地一把推开包厢的门，手里还提着一家很有名的甜品店袋子。
“你不会又在任务途中溜去买甜食了吧？”夏油杰无奈道。五条悟有一次拔除咒灵后直接跑去买甜品,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最后发现帐内空无一人的辅助监督吓得够呛。
“任务结束才去买哒。”
五条悟挤开绿川未来，坐到夏油杰旁边：“哦，绿川，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
绿川未来好脾气地往家入硝子的方向挪了挪，给五条悟腾出位置：“你们几乎都说了同样的话。”
“因为上次真的把大家吓到了。”
虽然绿川未来不是第一次毫无预兆地倒下去，但“复活”灰原雄后倒下，很难不让人朝坏的方向想。
那几天灰原雄格外紧张，得知了自己的“死讯”，还被家入硝子反反复复的检查，又担心救了自己的绿川前辈会不会有事，整个人瘦了不少。
家入硝子偏过头，看向身旁的绿川未来。
绿川变了很多。家入硝子觉得。
虽然以前的绿川脑子时好时坏，但整个人是鲜活的，和大家在一起时，是融入其中的。
而现在的绿川未来，是冷静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她依然会和大家在一起说笑，但更像是一个观众，只是平静的看着大家。
就像现在这样，她依然笑着看着男生们打闹说笑，可是家入硝子却觉得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绿川在想什么？家入硝子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了这个问题。
“硝子？”绿川未来注意到身侧家入硝子长久注视的眼神。
家入硝子笑了一下：“没什么，你想吃什么？我们先点，让他们先玩去吧。”
“那我要吃这个！”
*
一群人闹到将近半夜，勉强赶上了最后一趟公交。本来五条悟提议坐夏油杰的咒灵飞回去，但被家入硝子无情pass掉了。
公交站离高专还有那么一点距离，六个人下了车，在路边慢慢的走。
晚风拂过脸颊，伴随着未知处传来的虫鸣，路灯昏黄的光将人的影子拉长——又拉长。
五条悟走在最前面，一边往嘴里塞甜食，还一边试图让夏油杰也尝一口；两个人在前面推推搡搡，一不小心便撞到身后的家入硝子和绿川未来，然后便挨了一脚；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走在最后面，和前面打打闹闹的前辈隔开距离，慢悠悠地走着，美好平和的气氛和前方形成鲜明对比。
家入硝子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两个白痴，你一下我一下的挨挨碰碰，仿佛彼此之间拉扯着无数看不见的丝，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下后面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顿感安慰：这才是纯洁的友情啊！
七海建人&灰原雄：虽然不知道家入前辈刚刚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直觉还是不要问的好……
几个人聊着聊着，夏油杰不知怎么，想起了今天在仙台第六高校碰到的那个少年，随口便说了出来。
“感觉这几年术师的数量有所上升啊，这几年招揽入学的学生也比以前多了。”五条悟听了倒没什么反应，这种普通的任务，一般布帐时也不会费太多心思，漏掉一个有咒力能够看到咒灵的小孩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绿川未来的反应就很奇怪了，在听夏油杰说完后，神色立马变得严肃，接着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长什么样子你还有印象吗？”
“他有当着你的面使用咒术吗？”
“能确定是那所学校的学生吗？”
夏油杰被问的也是有点懵：“没……就简单说了两句话，其实没怎么看清他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其余几人也是齐刷刷地看着绿川未来，毕竟绿川未来现在的表情语气真的很不同寻常。
听到夏油杰说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绿川未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可能不是我以为的……你没看清他的脸吗？或者你有看清他的额头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额头上？奇怪的东西？”夏油杰摇了摇头，“被头发挡住了，我没注意那些。”
“什么奇怪的东西啊？”灰原雄好奇问道。
绿川未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灰原雄的问题：“像是手术后的缝合线。”
“咦——”其他人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绿川未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高专后，大家互道晚安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绿川未来还没开灯，手机“滴滴——”地响了一声。
是绿川未来给某个人设置的专属提示音。
一封邮件静静的躺在邮箱里，发件人是一串乱码，正文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
【你要的东西，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