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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又亲。


    第三十一章


    单人封闭病房中, 药液的特殊气息蔓延,混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称不上美妙。


    谢疑:[刚完成, 抱歉, 比预计晚了三天。]


    谢疑没说“没受伤”这种假话。


    辐射影响伤口愈合速递, 等他回到首都恐怕也难以完全愈合, 没必要撒会被轻易揭穿的谎, 但又不想苏知提前担心, 谢疑选择暂且选择避开这个话题。


    好在隔着手机,苏知没有追问, 也许是怕问到需要保密的任务内容。


    通讯对面的beta绞尽脑汁地安慰:[没关系!预计这种事,就是很容易和实际有误差!]


    苏知勤勤恳恳列举了几次他做实验的时候,预计结果和一开始大相径庭的经历, 试图让谢疑感受到一丝安慰。


    也许和恋人已经时隔一周没聊天, 苏知开心之余,其实有点局促, 一时间不知道该和谢疑聊点什么。


    他原本就是很慢热的性格, 不戳不动弹, 戳了也不一定动弹, 能主动给人发消息都已经属于奇迹, 并不擅长开启话题。


    好在谢疑很快不动声色控制了聊天主导权。


    谢疑:[今天加班了?这么晚还在开车。]


    苏知:[嗯嗯, 刚开工, 研究所那边有点忙,我刚到家。]


    谢疑:[吃过晚饭没有?]


    苏知:[五点多吃过了。]


    谢疑:[现在九点了, 吃点夜宵再睡,家里面有没有零食?]


    苏知看到前半句的时候刚想说他不饿,这么晚不想吃饭了, 但谢疑只是要求他吃一点小零食,不算过分。


    他唔了声,说:[等一下,我找找。]


    苏知家里是有一些零食,他们做研究的,累了没时间吃正常,吃点便捷食品充饥是常有的事,只是他习惯性乱塞东西,有些零食都放到过期了,他找了一会儿,找出一盒没过期的坚果巧克力薄脆。


    他想了想,拍了张照给谢疑发过去:[有这个。]


    谢疑:[嗯,吃一点。]


    谢疑和他聊天的样子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很自然地又开始插手他的生活,以一种很有存在感但又不至于让苏知感到不适的姿态。


    苏知心中那点因为有阵子没聊天的局促感,很快不知不觉消散。


    苏知咬下一口薄脆饼干,清脆微甜的口感混着坚果颗粒,糖分和脂质在唇齿间碾碎化开,有种暖烘烘的幸福感,驱散劳累了一天的疲惫感。


    胃里后知后觉地涌起饥饿感,吃了几口之后苏知才意识到,原来他确实饿了。


    他的感觉有时候很迟钝,有时候生病都会反应不过来,要等到延迟一点才能意识到。


    他一连吃了好几片。


    谢疑这时却又发来一条消息:[别吃太多,睡觉会不舒服。]


    苏知呆了下,恋恋不舍地把剩下的饼干放下。


    他对着屏幕略微睁圆了一下眼睛,像个很不明显的不满,然后说:[好吧,我去洗澡,然后看会儿明天要用的资料。]


    谢疑:[好,别熬太晚。]


    这几天工作量大,苏知一连几天连轴转,休息量不足,加上回到首都后就一直和谢疑失去联系,他多少有些在意,精神已经很久没有完全放松。


    今天谢疑又像以前一样,隔着通讯陪着他,像是回到了在Z城谈恋爱的日子,每天早安晚安的打卡,他的困意起来的很快。


    洗完澡,资料看到一半眼前就模糊了,上下眼皮不停打架,纤长的眼睫眨得像摇摇欲坠的蝴蝶。


    这样看资料效率太低了,脑袋第三次在空气中晃晃悠悠点头的时候,苏知决定去睡觉,没看完的资料明天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嗯。


    苏知给谢疑发消息说他准备睡觉了,然后凭借肌肉记忆从客厅游移到卧室,一头栽到床上。


    他在床上滚了几圈,顺利把自己裹在被褥中,迷迷糊糊的,连骨头都滚软了。


    还记得要和男朋友说晚安,没力气打字,指尖滑到语音键,按住,说:“我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谢疑。”


    消息嗖的一声发送成功。


    消息被接收的人点开,经过电磁信号处理略有些模糊的嗓音,在只有仪器规律运作声和enigma平静呼吸起伏声音的病房中响起。


    因为困意,beta的声音比平时柔软一些,清冷中夹了一点鼻音,像是在软软的撒娇。


    谢疑看了这条消息好一会儿,语音转文字又收藏。


    然后才打字回复,一字一句缓慢道:[睡吧,宝宝。]


    消息回复过去,苏知已经睡着了。


    因为消息短暂亮起的屏幕扰动他的眉眼,苏知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又随着屏幕熄灭重归安宁-


    五天后,谢疑回到首都。


    抵达时间是当天下午,谢疑给他发消息说已经到研究所楼下的时候,苏知还在工作。


    导师被抓去的那个保密项目,这几天就要正式签协议开工了,现在导师已经忙得人已经几乎不在研究所,苏知分担了一些她手里的工作。


    比如说,帮忙看方师兄现在手里的项目。


    方师兄是比他高两届的师兄,苏知研一的时候,方师兄研三,两人打过一阵子交道,不过后来方师兄换了研究方向,转而研究信息素在分子水平上的作用机制,跟苏知这种以样本实践为主的研究方向错开,交集就减少了很多。


    即使师出同门又在同一个研究所任职,两人之前也基本没深入交流过,彼此都只是点头之交。


    这次因为导师要忙保密项目,苏知代替导师负责帮他盯着项目,才重新开始打交道。


    客观的说,方师兄为人还不错,很好相处,很典型的beta老好人的性格,但可能就是性格太软弱了,反映在工作上就是不够独立,做事也有些糊里糊涂。


    苏知看他之前的实验记录的时候,发现有几项数据不完善,就来找他要之前有联网仪器记录的相关数据,尽快补齐,不然等到最后再补会很麻烦。


    就这点事,方师兄左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忙活明白。


    苏知不禁心中叹息。


    方师兄好奇地问苏知,“老师接了什么项目?这么忙。”


    苏知知道一些,和军方有关,但很显然不能往外透露,就说:“我也不太清楚。”


    “哦,好吧。”方师兄挠挠头,他虽然比苏知高两届,但自知没什么成就,不能和苏知这样导师的心肝宝贝比,也不在他面前拿师兄的架子,“不好意思啊,你再等我一下,我看看怎么回事。”


    方师兄研究得满头大汗也没研究明白,最后还是拉来了一个刚开始跟着他的alpha实习生,才从一个险些报废处理的旧仪器里把数据找全,“你看这个能用吗?”


    苏知看了下:“可以用,下周三之前把完整的数据整理好重新上传系统,可以吗?”


    方师兄点头如啄米:“可以可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时候,距离谢疑给他发消息已经四十分钟了。


    “没事。”苏知看一眼时间,神色有些匆忙,说:“抱歉,师兄,我还有点事要忙,先失陪了。”


    方师兄送他离开:“好的好的。”


    苏知一点头,来去匆忙地走了。


    实习生alpha从方师兄背后冒出个头,看着那道穿着白色实验服的清瘦背影快步走远,垂首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黑发雪肤,跟世界相比像是在另一个图层,喃喃道:“他是beta吗?好有气质,好漂亮,好厉害。”


    方师兄看着疑似因为被迷晕头而语言功能退化的alpha,呵呵一笑:“是啊,我们导师的心肝宝贝,从上学开始就很有名了,刚进研究所工作两年,现在手上的项目比很多同行十几年的进度都快。好几个老教授都想把他从我们导师手下挖走,还有开出高级职称和独立实验室做条件的,不过他没动心。”


    实习生alpha目瞪口呆,露出底层科研民工跑不出数据临死前的临终幻想神情:“……这也太优秀了。”


    方师兄幽幽道:“对哦,优秀的都像另一个物种,和普通人有生殖隔离了。真可惜,智力和学术并不能通过性传播,学术阶级也不能通过联姻跨越。”


    说不羡慕小师弟是假的。


    天才就在自己身边的滋味并不好受,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接受这点,接受自己可能永远是那个平庸的对照组。


    只是难免偶尔还是有些情绪,然后转化为恶趣味。


    实习生alpha:“……”


    实习生alpha被老实人beta突如其来的嘴毒搞得汗流浃背:“……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那最好了,”方师兄耸耸肩,继续补刀:“反正他不喜欢alpha,以前研究所有alpha为了他斗殴,都闹到清退了,可能烦到他了,那之后他见到alpha献殷勤就会绕道走。不想惹人烦的话,就收着点,不要献无所谓的殷勤,尾巴摇的越快被讨厌的越快哦。”


    这也太高冷了吧,好难追。


    这就是高岭之花吗?


    实习生alpha刚萌动的一颗心,瞬间碎成了一地渣渣。


    方师兄微微一笑,推了推眼镜,残害完年轻alpha的玻璃心,心情愉悦地走了-


    苏知连实验服都来不及换,走出研究所侧门,谢疑说在这附近等他。


    侧门门口是一片花坛,郁郁葱葱的树木浓翠堆叠,在地面上投下云翳般的阴影。


    这地方行人很少,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一般不从这个门进出,除了树木基本没有别的生物。


    苏知左右看了几眼,往花坛中走了几步,到处都没找到疑似谢疑的身影。


    苏知拿出手机,正想问发消息问问谢疑具体在哪,忽然有一股热气从背后靠近。


    苏知悚然一惊,条件反射地下意识用手肘朝背后的人顶去,快撞上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这股气息有些熟悉,怔了一下,匆忙收起力道。


    不过有些来不及了,苏知的手肘最终还是在身后的人身上轻轻撞了一下,一阵温热的触感。


    苏知回头,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挺拔的站在他身后,身量比他高出一个头,宽肩很有威慑力,稠深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谢疑正巧站在一片树叶完全覆盖住的阴影下,黑眸在形状优越的眉骨下,显得幽深沉冷,像是个危险的捕猎者,正在伺机而动。


    是他半个月没见的男朋友。


    “谢疑,”苏知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叫我?”


    也不吭声,像个幽灵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就贴过来了,害他差点打上去。


    苏知有点后怕。


    虽然他体型属于偏清瘦的那一挂,但是个实打实的健康成年人,真全力撞过去的力道称不上轻。


    苏知:“你没事吧?撞疼你了吗?”


    他看了一下刚刚撞到的位置,应该是在腰侧,那里有一块衣物略微皱了起来。


    “没事,”谢疑伸手拍了下那一块的褶皱,将衣服抚平,低声道歉:“抱歉,吓到你了。”


    苏知:“唔,还好。”


    确实吓了一跳,主要是那张脸太有冲击力了,苏知有几天没看到,一下子贴得那么近,他心脏忍不住多跳了几下。


    苏知冷静下来,上下打量他两眼。


    加上在Z城分开的时日,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见,谢疑好像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高大俊美的模样。


    ——毕竟只是半个月,又不是半辈子,这么短的时间,一个成年人很难有什么变化。


    但好像又有些微妙的不一样。


    比如刚刚,其实他有一瞬间觉得谢疑身上气息很阴郁,不过随后树叶一阵晃动,浅淡的阳光从树叶间隙洒落下来,落在谢疑脸上,又把那种阴沉驱散了一些,变得和平时差不多。


    奇怪,应该是看错了吧。


    苏知没在意这个小插曲,他问:“你怎么过来的?开车吗?”


    谢疑点点头,他示意了下花坛对面的位置:“车停在那边。”


    苏知仔细看,又垫了垫脚,才发现车辆的漆黑一角,停的很隐蔽。


    苏知想了想:“那我们去车里说话。”


    虽然侧门人不多,但苏知还是没有在公共场合谈情说爱的习惯,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苏知一边说着,动作很自然地伸手拉住谢疑的小臂,谢疑被他拉住,视线在牵住自己的白皙指节上停留片刻,没有说话,随后“嗯”了声,很大一个块头,顺从地被苏知拉走了。


    两人进到车里。


    苏知发现谢疑换了一辆车,不是之前在Z城开的那一辆了。


    之前的那一辆看不出款式,应该是某种特殊款式吧。


    这一辆苏知认识,看车标是迈巴赫,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款,他对这些不是很熟,他自己都没有买车呢。


    因为他现在租的公寓离研究所很近,按照首都的早八和晚高峰的交通状况,开车可能还没有走路快,呃。


    没等他研究上,谢疑伸手调了一个按钮,前车窗玻璃忽然闪了一下。


    苏知马上被吸引走注意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谢疑:“防窥模式,打开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苏知恍然大悟,心想谢疑想的真周到。


    隔绝了被别人看到的最后一点可能,苏知放心下来。


    车内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人。


    苏知坐在副驾驶坐上看着谢疑,见到他之前,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说,但真见面了,一时间又无从说起。简单来说他们只是因为工作原因分开了半个月而已,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刚谈恋爱一个月的情侣,好像没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


    苏知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手指还拽在谢疑小臂衣物上,那一块衣服都被他捏皱了,连忙松开。


    谢疑却趁他退开前,反过来握住他的手。


    苏知吓了一跳,抬眼看他,谢疑声音低冷:“牵手。”


    苏知脸热了一下,“哦。”


    男朋友的正当权益,苏知只好配合,嘟囔道:“你牵吧……”没再动了。


    半个月没有牵手了,苏知要重新习惯谢疑掌心的温度,谢疑的掌心还是那么热,他白皙的指节很快被捂红了,谢疑捏着他的指腹摩挲了一会儿,把他的神经末梢都捏得麻麻的。


    男人漆黑的视线在他脸颊上一寸寸滑过:“瘦了。”


    苏知“唔”了声,他不知道导师和谢疑是怎么看出来他瘦了的,他自己觉得其实没什么变化。


    苏知就好奇地问了:“很明显吗?”


    谢疑嗯了声,说:“让我摸一下脸?”


    苏知毫无防备地点点头,把脸颊侧过去一点,方便他摸。


    男人温热的手掌抚上他脸侧,指节摩挲,又轻轻捏了捏上面单薄的皮肉:“确实瘦了。”


    苏知被他摸的脸颊也痒痒的,谢疑骨架大,手掌也大,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把他半张脸颊都包裹起来了,他不自在的扭扭头,轻轻磨蹭一下,不仅没有挣脱开,反而像是在人掌心里撒娇一样。


    苏知克制住疑惑地问:“可以摸得出来吗?”


    他真的觉得不明显啊。


    谢疑:“可以看出来。”


    哦,好吧,可能军人的观察力比较强吧,苏知只好敬畏他的专业能力。


    不对,苏知忽然反应过来,既然用眼睛就可以观察出结果的话,那、那谢疑为什么还要特地摸他的脸?


    苏知晕了一下:“……”


    摸着摸着,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俯下身凑近了,一张英俊的脸放大在他眼前,薄挺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带起一阵微小的电流。


    苏知原本就迷糊的思绪更迷糊了。


    谢疑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问:“可以接吻吗?”


    谈恋爱的正当行为,苏知没有拒绝的理由。


    况且之前不是没有亲过,他唇瓣颤了颤,还没有被亲就红润起来:“……可以。”


    谢疑又凑近一点,鼻梁卡着他的交错在一起,已经是个呼吸交融的距离,却没有立即亲下来,还在问:“今天想亲的深一点,可以吗?”


    声音沉沉的,有些暗哑。


    苏知:“……”


    苏知模模糊糊地呃了一声。


    其实在Z城的时候,他们亲过好几次。


    不过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亲得太凶,谢疑怕苏知抗拒这件事,那次之后的吻都比较温和,总会温温柔柔地贴着他的唇瓣,到最后才会轻轻咬一两下,像诱哄一样含一会儿他的舌尖,也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追着吃他的口水。


    亲得深一点……是指要像第一次那样亲他吗?


    苏知想起那次的场景,有些赧然。


    苏知简直不知道谢疑是有礼貌还是没有,提前申请许可是很有边界感,可是谢疑的嘴巴已经快贴上来了,这种时候,他要怎么说拒绝,让谢疑轻轻亲一下就可以了?


    好困难。


    毕竟这么久没见了,他也是很想谢疑的。


    这时候,他很难拒绝男人提出的、只是有一点点的过分的要求。


    苏知没有被牵住的那只手忍不住抓了抓手边的座椅,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紧张。


    苏知声线有点抖,给了准许的答案:“可以。”


    谢疑就扣着他的脸颊吻上来。


    这个得到许可的吻从一开始就散发出不同的气息,谢疑直接咬住了他的下唇,和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一样故技重施,趁苏知惊讶的间隙挤进他唇齿间。


    掠夺——


    男人的动作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这样的气息。


    即使苏知已经答应他,他仍旧不肯给苏知足够的反应时间,像是故意欺负人一样,用强势的快节奏把苏知带入旋涡,被亲得只能拽着他胸口的衣服发抖。


    似乎只有这样惊慌失措的反应,才能满足他内心深处泛滥的掌控欲,刻在天性里的恶劣习性。


    没有见面的半个月里,强压着的燥郁与思念,顷刻间宣泄在这个吻里。


    “唔唔……”


    苏知快被他亲哭了,谢疑这次比第一次还凶。


    另一条有力的舌头卷住他慌乱的舌尖蹂躏一番之后,长驱直入地顶到喉口。


    苏知闷哼一声,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突然被抵到舌根,喉结滚动,抑制不住生理反应,眼眶一下子酸涩起来,眼角染上湿意。


    他下意识想往后缩,身体本能地逃离危险源,但是大脑又想起来,他答应了谢疑这次可以亲得深一些,又用仅剩的思考能力,克制自己不要挣扎得太厉害。


    忍不住发抖。


    一边抖,一边被亲得啾啾作响。


    谢疑一开始侧着身吻他,一只手摸着他的后颈,一只手松开苏知的手转而扣住他肩膀。


    男人核心力量很强,就算这种侧转身体、悬空在半空中毫无借力点的姿势,保持起来也没有丝毫难度。


    只是苏知像小鸟游击战一样一点一点往后缩,最后脊背抵达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上。


    ——谢疑没把他逼得太紧,给猎物一点还有退缩余地的幻觉,可以有效减轻反抗程度与逃跑概率。


    这个距离就有点太远了,再亲下去要压到苏知身上,那样的话今天恐怕很难收场。


    谢疑在接吻的间隙腾出一只手将驾驶座后移,小臂微微发力,趁着苏知被亲得无法分心,把人从副驾驶座上抱起来,以一种完全控制的姿态,正面分开双腿压在怀里。


    男人一只手揽着他的腰背,另一只手扣着他的后颈,滚烫的掌心和指节顺着苏知后颈往上碾磨,插到他后脑发间,把柔软的黑发揉得凌乱,和脑后两个小发旋一起,乱糟糟翘起来几缕,从男人骨节分明的指间滑过。


    黑发被揉乱,白皙的颈侧被摩挲得泛起薄红,那身清冷淡漠的气息完全被打破了,即使没有信息素,也能轻而易举看出来全身上下已经布满另一个人的气息,身上的长款实验服也完全在这个过程中被压得乱糟糟的。


    从beta穿着这身冷淡的白色实验服在侧门等他时,谢疑就想这么做了。


    等到苏知终于被松开嘬得发麻、不知道被吃了多少口水的唇舌,他才大吃一惊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坐到谢疑怀里,屁股下面坐着男人的大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结实的力道,肌肉绷得很紧,很硌人。


    这个姿势太、太超过了,苏知被亲到缺氧的脑子晕乎乎地意识到危险。


    他想从谢疑怀里爬下去,但这个姿势实在难以发力,苏知挣扎几下之后反而顺着人体曲线,更深地滑坐到男人腿根,膝盖紧紧夹在谢疑腰上,简直像是在投怀送抱。


    苏知这才发现谢疑的腰只是对比他自己的宽肩和胸膛显得紧窄,实际上非常结实,很有力量感,他的腿被迫分开夹在男人腰跨,完全没办法合拢,鼻尖冒汗,着急地拱了两下,拱得男人腰身的肌肉更硬了。


    第32章 第 32 章 ——太大了吧?


    第三十二章


    苏知正在谢疑怀里徒劳挣扎, 谢疑环在他后腰上的手臂猝然收紧,另外一只手放开苏知的后颈,转而扣住他一侧大腿, 有力的手掌瞬间限制住他的动作, 声音带了些阴沉的冷意, 哑声道:“别动, 宝宝。”


    苏知闻言茫然地看着谢疑, 又惯性的用没被抓住的那条腿膝盖往前拱了两下, 连带着屁股在男人腿上蹭动。


    他和谢疑漆黑浓重的视线对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 霎时间停住动作。


    苏知脑子嗡了一声,腰身一下子僵住。


    他身体一动不敢动,像个受惊的小鸟雀, 大祸临头大惊失色缩紧尾巴, 下意识装死以求骗过捕食者。


    被谢疑抱到怀里后,苏知只顾着慌乱, 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他和谢疑现在的姿势过于危险了。


    因为先前的挣扎, 身体顺着坡度往男人腿根滑动, 形成一个类似嵌住的姿势。


    他现在, 好像正毫无间隙地坐在了谢疑胯间。


    一个非常微妙的部位, 即使苏知再单纯也能意识到不妙的位置。


    谢疑不会——


    硬了吧?


    “!”


    猜想从脑海中冒出来的一瞬间, 苏知脑海中轰然一下。


    腿下的触感不受控制地变得鲜明,扣在一侧大腿外侧的掌心灼灼发烫, 仿佛烙印。


    谢疑身上的肌肉到处都是硬的,加上中间隔着堆叠的衣物,苏知刚才又没特意感受, 只觉得很热很硌得慌。


    ……分不清这些触感中是否有有特殊的形状。


    蹭几下应该可以确定。


    但苏知不敢,他再呆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能继续动的时机。


    他心脏咚咚狂跳,像是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人生中第一次陷于这么暧昧稠热的境地,苏知完全没有经验,他平时是欲望比较浅淡的人,即使自己解决也是轻轻的,很规矩很平常,最多哼两声。


    男朋友滚烫的身躯和过于强势浓重的态度超出他的认知,让苏知觉得危险和不适应。


    脑海中的预警系统叫嚣着让他尽快逃跑,而本能的自保反应只能让他僵住不动。


    铁钳一般扣在后腰的小臂,有力地扣在腿侧的指节,密闭锁死的车厢……苏知后知后觉意识到,从上车那一刻起,他其实就已经没有退路可以逃跑。


    ……甚至是他自己主动要来车上的。


    苏知紧张地抓着男人肩头的衣物,谢疑肌肉绷紧的时候太硬了,他虚软的手指无力扣住,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揪住衣物。


    整个人像是要被烧熟了,身体发热,血液成片往脸颊上涌。


    原本因为被亲得太厉害泛起水色的浅色眼眸,雾气更甚。


    他唇瓣张合,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没能真的说出来,淡淡的水汽从被吮得肿胀的嘴唇间逸散出来,泛着被过分搅缠过的热气。


    谢疑沉沉盯着看了几秒钟,又凑过去咬住苏知下唇,把柔软的舌尖勾出来,轻轻含吮一下。


    “……啾。”


    苏知又被舔走一点口水,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


    他琥珀色的眼睛愈发湿润,眼睫根部一片潮意,就那么湿漉漉的看着谢疑,潮热中不自觉地泛起一点委屈。


    苏知觉得谢疑有点过分。


    都这样了,他都不敢动了,谢疑又凑过来亲他,舔他,怎么还要亲?


    他怀疑谢疑是不是在……欺负他。


    毕竟,谢疑主动坦诚过,会忍不住逗弄他,只是苏知经常忘记这点。


    “抱歉。”捕捉到苏知眼中还没成型的怒气,谢疑微微垂下头,额头抵着他的,漆黑的视线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他,张开的唇间同样是一片潮热,哑声道,“……对不起,我有点失控。”


    男人微哑的嗓音在苏知耳边响起,因为两人额头抵着,有一部分声音透过骨骼共振传递过来,更显得低沉磁性,很立体,苏知耳根莫名麻了一下。


    谢疑扣住他大腿的手掌不知何时松开了,热度很高的掌心捂上他的脸颊,手掌轻易包住他整个侧脸,修长有力的指节扣住他耳朵连着下颌的位置,让苏知无法退后。


    男人拇指指腹在他薄红的脸颊上磨蹭,指腹的薄茧令人战栗,鼻尖蹭了一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沉重的喘息:“不要动,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下,好不好?”


    苏知眼睫颤动,过了几秒钟,才轻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苏知原本是有点生气的,谢疑这样让他有点受到惊吓。


    可谢疑已经在反复向他道歉,而且没有继续的意思,认错态度堪称诚恳。


    苏知是有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男朋友先认错了,他的气就莫名有点生不起来,像个鼓到一半往外泄气的小河豚,扁掉了。


    而且,苏知想了想……好像也不能说是谢疑的错。


    仔细想想,谢疑刚才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亲吻是苏知自己点头允许的,不能算谢疑冒犯,谢疑刚才多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打招呼地把他抱到了怀里。


    但是拥抱是很平常的情侣行为,他们之前抱过很多次了,不至于要计较这个。


    非要说的话,这次谢疑把他抱到腿上,比普通的拥抱要亲密一些,但那也是因为他们坐在车里,没办法,只能是这个姿势。


    至于谢疑可能硬了——


    这个就更没办法控制了,苏知已经很热的脸颊又热了一点。


    谢疑是alpha,alpha在性方面本来就比较冲动、需求旺盛,是之前谢疑表现得太沉稳太守礼,导致苏知忘了alpha的这个特性,实际上谢疑到现在的表现,在alpha里仍旧算得上极其克制。


    都被他坐到怀里那么拱了,连忍不住撞他两下都没有,全程一直是苏知在蹭他。


    手也很规矩,身上的位置,全程只用胳膊揽着他的腰,只最后为了控制苏知乱拱的动作,扣了一会儿他的大腿,动作干脆,没有借此乱摸,更没有狎昵地碰苏知身上其他敏感部位。


    “……”


    咦,好像真的是这样哦?


    苏知脑子晕乎乎地转了几下,忽然间发现他好像确实没有生气的理由,眼神迷茫了起来。


    谢疑看了他几秒钟,见他一副呆住的样子,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角,问他:“生气了吗?对不起,宝宝,能不能原谅我?”


    苏知红着脸呃了一声。


    说起来……他从刚才就有点在意这件事了。


    谢疑为什么要叫他宝宝啊?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之前谢疑在线上聊天的时候就叫了两次,但那时隔着屏幕,冲击感没有那么强烈,苏知可以当做没看到。


    当面靠的这么近、脸颊挨着脸颊地叫他,苏知就没办法无视掉了。


    好吧,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情侣间的昵称,很多人都会这么叫的,苏知之前在查谈恋爱事宜的时候查到过。


    可是、可是,这样叫实在是太黏糊了。


    苏知不知道该怎么办,谢疑这样垂眼盯着他,让他有种无处躲闪的感觉,憋了一会儿嘟囔道:“……没有生气。”


    谢疑似乎笑了声,胸腔轻微震动,很感激他的宽容似的,侧了一下脸颊,贴在他耳边低声说:“谢谢宝宝。”


    声音沿着耳朵传进来,苏知原本就艰难才能挺直的腰一下子软了,晃了一下往谢疑身上倒。


    谢疑及时控着他的腰往上一提,免得苏知跟他贴严实后又害羞惊吓。


    再闹两下,就真收不住场了。


    他又不是真的克制。


    谢疑面色淡漠了下,他的脸侧过去埋在苏知耳后,于是苏知没有看到他的神情。


    两人安静的拥抱了一会儿。


    过了有十分钟,谢疑把苏知松开。


    苏知刚被松开还呆了会儿,他被抱迷糊了,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从男人怀里爬出去。


    谢疑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爬回副驾驶座上,腿跨过他的腰跨,动作间难免又柔软地磨蹭两下。


    谢疑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收紧。


    冷静了十分钟,苏知平静了很多,心跳没有那么快了,面颊上也只剩下一层薄红。


    但过分红润的嘴唇和被蹂躏的乱糟糟的外套,无一不显示他刚被人整个揉弄过。


    苏知坐在副驾驶坐上,把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实验服脱下:“你、你要抱我的话,提前说一下,我把外套脱了,实验服不太干净。”


    其实苏知的实验服还好,他是做植物研究的,也不涉及太多化学药剂,实验环境并不算脏污,更别提他今天主要在跑行政上的事,都没怎么进过实验室。


    但可能是上学时候形成的卫生观念,苏知潜意识觉得实验服不够干净。


    至少,在和男朋友的亲密时刻,他会觉得有点在意。


    苏知偶尔会有一点轻微的洁癖。


    “嗯,”谢疑没有反驳他的话,沉声道:“抱歉,下次会记住。”


    下次什么?


    下次接吻还是这样抱他?


    苏知竭力让自己不要多想:“……”


    他想起什么,忍了忍,没忍住,拿眼睛去瞄谢疑腿间。


    乍一看,确实鼓囊囊的。


    就是不知道是坐下的姿势显得明显,还是起反应了。


    况且,谢疑身上的衣物也皱了,看不太分明。


    苏知不能准确判断他的状态,他对alpha起反应的状态只在资料和教材上见过,现实生活中没接触过,缺乏概念,他平时又不会没事去看别人隐私部位。


    alpha本身的特性决定了某些部位尺寸比较优越,尤其是谢疑本身骨架就比alpha平均都要大一点,某些部位也跟着大一些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就算这么说,这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就算是没完全起反应,也有点夸张吧。


    ——太大了吧?


    苏知隐隐约约意识到危险,眼睛睁圆一点。


    没等他深思,谢疑扣在方向盘上的手又收紧一些,打断他的思绪:“宝宝,不要看了。”


    苏知:“……”


    “哦,”苏知思绪断片,那点危险感没来得及细想就消散了,被抓包的羞窘取代,他脸颊烧了一下,磕磕巴巴找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我是想看你有没有受伤。”


    苏知整理了一下语言:“上次问你,你也没回答。”


    也不全是转移话题,苏知本来就要问这件事。


    之前线上聊天的时候苏知问过谢疑有没有在任务中受伤,谢疑避开了,没有回答这个话题。


    但苏知没有就此忘记,他发现谢疑虽然不会对他撒谎,但会面不改色地无视一些不想回答的话题。


    他选择等见面再问一次。


    当面问,谢疑确实没法回避。


    身上的伤还有痕迹,谢疑不撒会被轻易拆穿的谎:“一点伤,不严重。”


    苏知懂了,那就是受伤了。


    谢疑之前果然是故意不回答。


    苏知着急道:“伤在哪里,让我看一下,好不好?”


    谢疑没有异议,除非原则问题,他几乎不拒绝苏知任何要求:“好。”


    他卷起衣袖,肌肉紧实的小臂上覆盖着几道伤痕,已经结痂了,最长的一道有十几厘米,触目惊心。


    苏知睁大眼睛,惊讶:“手臂上有伤你刚才还抱我?”


    谢疑:“已经愈合了,不影响活动。”


    苏知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并且保持怀疑态度,追问:“身上有吗?”


    谢疑顿了片刻,说:“有。”


    苏知就知道。


    他犹豫片刻,说:“哪里啊,我看一下可以吗?”


    刚才有点擦枪走火,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保险起见,这时候原本不应该再继续接触。


    可苏知已经担心很久,不确认清楚他会一直惦记这件事,也顾不得那么多。


    谢疑将外套脱下,撩起上身的衣物,露出腰侧的位置。


    时隔那么久又看到男朋友的身体——呃,上次看到的时候还不是男朋友呢——苏知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在看到谢疑腰侧的伤口时,眨眼间就忘了那点害羞。


    谢疑腰侧的伤口明显比小臂深了很多。


    苏知看得心口紧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了两下,侧腹处的肌肉因为他指尖的触碰骤然收紧,抽搐一下,原本就明显的肌肉线条几乎变得狰狞,把苏知吓了一跳,收回手。


    苏知以为是碰到了伤口,忐忑道:“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没事,”谢疑黑眸看着他,淡漠道:“已经结痂了,现在只是看着明显,不然医生不会放我出院。”


    苏知过了最初被伤口模样的冲击,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谢疑说的那样。


    看着吓人,但确实已经结痂愈合了,也没有丝毫红肿发炎迹象,从医学标准上恢复得已经非常不错。


    苏知不禁在心中感叹,alpha身体恢复能力实在是好,几天前的伤,没有缝针,现在居然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这对于他们beta而言是无法想象的愈合速度。


    谢疑的恢复能力比他认知中的alpha还要好一些,应该是信息素级别比较高,alpha的体质和信息素强度相关联。


    苏知严谨道:“还可以,但是不要仗着体质好就乱来。”


    谢疑“嗯”了一声,没有告诉他这其实是因为辐射破坏了他70%的复原能力,不然以enigma平常的恢复速度,现在已经好全了,连伤痕都只会剩下浅淡的痕迹。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其实没有之前那么好,辐射对身体的影响还要经过几个月才能完全排除掉,严格来说之后几个月都是身体虚弱期。


    不过这种虚弱从日常活动中很难看得出来,他就算受重伤,都能轻松打几个高级别的alpha。


    等苏知打量够了,谢疑把衣物放下,把狰狞的伤口和腰身紧实流畅的肌肉一起遮住。


    苏知绞尽脑汁地提醒道:“医生有没有交代不能剧烈运动啊?你这样短时间是不是不能再出任务?”


    谢疑:“嗯,现在是休假状态,短期内不会有任务安排。”


    谢疑顿了一下,接着道:“况且,我已经交了留任首都的申请,以后都不会频繁出任务。”


    苏知眨眨眼:“哦……那就好。”


    先前在Z城的时候,谢疑就跟他说过会常居首都的事,不过那时候苏知没什么实感。


    现在听谢疑又提起,甚至已经提交了申请,苏知才真切地意识到,谢疑真的要留在首都,经常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继续谈恋爱了。


    Z城的故事发生的太快了,邂逅和恋爱都像是按下快进键,远远超出苏知此前对恋爱的所有预计。


    难免有种不真实感。


    尤其在他刚回首都的那几天,一方面联系不上谢疑,一方面又要忙工作上的事,生活变动很大。


    苏知在困倦地睡着前,偶尔会恍惚Z城的事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第二天打开手机看到和谢疑的聊天记录,才确认男朋友不是他做梦梦出来的。


    谢疑垂眼看着苏知的脑袋。


    因为先前的纠缠,苏知的黑发已经变得乱糟糟了,是接吻的时候被他揉乱的。


    苏知发质偏软,被揉了一通也不显潦草,只是变得蓬松了一些,有种凌乱的可爱,几缕发梢像被吹乱的小鸟绒毛一样卷翘起来,显出几分活泼。


    有一缕被汗水浸染了,黏在腮边。


    谢疑看了一会儿,伸手在他脑袋上碰了几下,把被他亲手揉乱的头发又一一梳理好。


    苏知最开始被他摸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下意识的惊讶和防备,眼睛睁圆了疑惑地看着他,脑袋上飘出个小小的惊叹号。


    意识到谢疑在帮他整理头发之后就蓬松的散开了,安分下来,全程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任凭男人的手在他发间动作。


    谢疑最后把苏知脸颊旁的那一缕发丝拨弄起来,捋到耳后,温热的指节轻轻擦过苏知耳廓。


    明明是很温柔的动作,谢疑的眼神里也没有露骨的欲望,反倒很沉冷克制,但指节触碰的瞬间,苏知却莫名颤了一下,觉得被什么大型野兽倏然舔了一口。


    可能是耳朵太敏感了,苏知忽略这点小小的异样,跟谢疑道谢:“谢谢。”


    “……”


    快被人舔干净了还跟人说谢谢。


    为了防止和苏知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发生意外,他来之前刚打过一支抑制剂。


    刚打进来的抑制剂效果确实很好,即使被苏知那么不知死活的乱蹭,也只是轻微地起了反应。


    但抑制剂压得住身体上的反应,却浇不灭心火。


    甚至因为强行压制,产生了更畸形的痛苦和渴求。


    enigma用于标记的犬齿痒得近乎疼痛,谢疑忍不住舔了一下齿尖,脸颊微微鼓动。


    男人不知为何陷入沉默,苏知又想起谢疑身上的伤。


    不知怎么,苏知总觉得谢疑对自己身上的伤势并不在意,那种微妙的漠然让他有点担忧,又强调了一遍:“身上有伤,你自己要记得啊,现在应该只是表皮愈合,里面的伤还要长一段时间吧?平时不要太用力。”


    谢疑低声说了声“好”,声音有点低哑,也不知道记住没有。


    大概没记住,苏知想,他现在已经有点了解谢疑了。


    苏知有点郁闷,介于不高兴和无奈之间,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刚被摸过头发,声音还有点软,说:“很想抱的话,你跟我说一下嘛,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谢疑最深的那道伤在腰侧,是个只要发力就很容易牵扯到的位置,苏知想起刚才谢疑把他抱到怀里的举动,觉得后怕。


    谢疑一定要抱他的话,还不如他自己主动爬到谢疑怀里呢。


    第33章 第 33 章 短时间内解决enigm……


    第三十三章


    谢疑:[图片1.jpg]


    谢疑:[图片2.jpg]


    苏知在休息的间隙里看谢疑给他发来的消息。


    谢疑给他发的是那株S级白山茶和栀子花, 谢疑把它们从Z城带回来了。


    山茶花还在继续开花,山茶花的花期很长,可以开上好几个月。


    那株在花架倒塌事故中残缺的栀子花, 折断处也长出了新芽, 看得出都经过了良好照料。


    谢疑给他汇报两颗花的近况, 就像是在Z城的时候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照片上的背景环境跟在Z城有些变化。


    家具和布局有所变动, 从Z城那个临时公寓变成了在首都的住所。


    谢疑跟他提过, 他现在的房子位置和研究所相距不远,都在高新科技开发区, 大概开车半小时就能到的距离。


    虽然地方变了,不过谢疑家中的风格还是跟在Z城那时候差不多,很规整冷淡的装潢风格, 符合谢疑一贯给人的印象。


    谢疑:[我忙完了, 晚上几点下班,去接你?]


    谢疑回首都有一周了, 不过因为两个人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工作的事, 见面不多。


    谢疑工作变动, 留任首都不是递个申请那么简单, 要走很多手续。


    不过, 他就算忙, 每天见面的时间还是有的。


    主要是苏知这边忙得抽不开身。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 给实验样本0409引进新基因的项目正式启动,加班是家常便饭, 初期正是关键的时候,即使是苏知这样比较波澜不惊的性格,也难免紧张。


    他恨不得住在研究所, 根本没有闲暇时间跟男朋友出门约会。


    于是,加上谢疑回来那天,两人总共就见了三次面,后面两次都是苏知下班太晚,谢疑担心他,来研究所接他下班,两个人在回家路上见一小会儿的面。


    同一个城市谈恋爱谈出了漂流瓶的架势,全靠男朋友一个人努力才能见上面。


    怪不得都说科研人没有爱情,除非搞禁忌对食。


    苏知以前对这些同事哀叹的玩笑话感受还不深,因为那时候觉得谈恋爱这件事离自己很远,现在真的谈了才知道,原来忙起来真的会因为工作冷落男朋友。


    苏知正想回谢疑消息,导师忽然推门进来。


    苏知下意识放下手机。


    穆晴一看他放手机的动作,就挑了下眉。


    苏知平时不爱看手机,是那种很少见的不怎么刷视频和社交软件的人,生活比较简单。


    也不爱和人网上聊天。


    穆晴:“和人聊天呢?”


    苏知不好意思地“嗯”一声,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有点像是谈恋爱被抓包的感觉。


    明明他现在已经不在上学了,谈恋爱也不是什么不被允许的事。


    他想了想,主动交代说:“男朋友。”


    穆晴:“……哦。”


    上班还给人发信息,她就说谈恋爱果真耽误科研。


    穆晴想起来什么,皱了皱眉:“你那个,”她顿了一下,像是拗口一样,卡了一下才继续说:“男朋友,他工作还没结束?你们现在算异地恋?”


    苏知连忙澄清:“不是的,老师,他一周前就回首都了。”


    已经不是异地恋。


    穆晴又不满了:“他回首了不找你约会?工作那么忙吗?不来找你,平时没见过啊。”


    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这么不殷勤?


    也就刚谈一个多月吧,就这么怠慢了?


    苏知继续解释:“是我最近太忙了,老师,没有时间约会。他来接过我下班几次,但是太晚了,没有能够遇到。”


    而且,穆晴最近本来就很少来研究所。


    碰不上很正常。


    最后那个原因苏知没有说出口,不过穆晴自己也想到了。


    她偃旗息鼓:“哦,好吧。”


    其实道理她都明白,苏知那个男朋友没做错什么。


    性别是alpha不是原罪,职位权势高也不是罪大恶极的罪状。


    最重要的是,苏知的眼光没那么差,不是凑上来一个就会和对方谈恋爱的人。


    如果对方真的人品有很大缺陷,首先就不可能谈上。


    但她就是不满,还没见到对方就哪里都觉得不顺眼。


    谁能对叼走自家小辈的人有好感?


    她不算是苏知的正经长辈,但从大学开始带了这个学生到现在,难免有几分看自家孩子的心情。


    穆晴没有结婚生子的计划,那样太耽误工作,多少把对晚辈的关怀投射到了苏知身上一部分。


    自家孩子第一次谈恋爱,就谈了个这么不好拿捏的,谁能放心?


    她能忍住不骂人,素质已经很高了。


    苏知看出来导师对自己的这段恋情似乎颇为担忧,就算上次聊了一下,也没有打消导师的这种忧虑。


    他没有应对这种事的经验,也不擅长说服别人,除了尽量还原两人相处事实地解释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说能让导师放心。


    苏知想了片刻,脑袋上亮起一个小灯泡,提议:“老师你有时间的话,等过阵子没有那么忙了,可以带他和你一起吃顿饭吗?”


    谢疑应该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的,他就大着胆子没有先征求男朋友意见,越俎代庖地直接和导师商量了。


    苏知有点忐忑,在心里给谢疑做了个小鸟求饶的动作,希望谢疑不要觉得他太强势。


    穆晴:“……”


    那么不喜欢交际的一个小孩,为了对方,连组饭局这种事都能主动说出来。


    还吃顿饭……这么快就带着“见家长”,就这么喜欢啊?


    穆晴面带微笑,内心叹了口气地答应了。


    私人的事聊几句就算揭过,苏知毕竟不真的是她家晚辈,况且这小孩只是看着软,其实已经决定的事根本不会被别人左右,她关心几句,实际不好真的插手太多。


    穆晴心中虽然有些想法,但还是有数的。


    她转而提起工作上的事:“我这趟回来办个手续,明天就去签那个新项目的保密协议了,到时候研究所这边应该顾不上,有事及时跟我联系。”


    苏知乖乖应下:“老师,我会的。”


    穆晴:“其他人的事别太较真,有意见的就让他们自己头疼去,你现在自己手上还有项目要做,别耽误了自己的工作。”


    苏知点头:“嗯嗯。”


    穆晴又问他的工作进度:“你手里的实验怎么样了?已经第五天了,第一轮筛选已经能看出方向了吧?”


    提起这个,苏知面上就带上了一点小小的愁绪。


    他实话实话:“不是很顺利。”


    在苏知回到首都之前,导师就已经搜集了一些变异植株的样本。


    加上前阵子从隔壁极地研究所的打劫来的那些,一共有三十多种新基因可供实验。


    但经过初步筛选,最后只六种植株基因有价值进行正式试验。


    而且根据之前实验的经验,这六种植株基因的成功概率并不大,苏知对这一轮实验的最终结果不是很乐观。


    苏知轻声说:“有一个荆棘科植株的基因吻合度比较高,但可能样本冷冻的时候出了问题,活性不够,无法复原,没有实验意义。”


    穆晴摇摇头:“可惜了,他们那储存环境不够严格。”


    实验就是这样不可能事事圆满,失败和错过居多。


    搞科研需要极强的挫折承受能力,不然是很难坚持下去的,古往今来,就算那些最终在学科史上留名的科研人员,过往一生中也遍布失败的漩涡。


    一个大项目三五年没进展,再正常不过。


    这种事情太多了,穆晴早已习惯。


    不过刚工作两年的苏知,不一定能适应。


    实验样本0409的项目,算上从筹备开始,苏知已经在这上面投入了超过一年的精力。


    其实这个周期相比业界同行并不算长,苏知迄今为止的进展也能称得上令许多人眼红,苏知独立研发的实验样本0409固然有着重大的体质缺陷,在产量上却也足够突出,在这行耕耘十几年的教授们,都不敢说能在一年内取得这样的成果。


    哪怕只到这一步,都已经是足够漂亮的履历。


    越是有天分的人,越难在失败和枯燥的漩涡中找到平衡。


    这个行业里,最后因为心理问题暗淡下去的天才数不胜数。


    苏知不是心气高的性格,情绪比较平稳并且不外露,有情绪也会自己默默消化掉。


    穆晴有时候反而更担心他。


    她见苏知神色有点沉默,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低落,顿了顿,忍不住提前向他透露一个消息:“最近有一批很新鲜的变异植株,我正在申请,如果能搞过来,应该比现在这批好用。”


    咦?


    正在思考要怎么和男朋友说晚上加班时间不确定、不用来接的苏知回神,他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这批植株来源是哪里?”


    哪个极地研究组的新进展?


    穆晴皱眉:“不知道,据说是某个秘密任务的产物,任务本身还在保密期,不能透露相关细节。”


    苏知不禁觉得奇怪:“保密期的样本,也能申请到吗?”


    他不清楚所谓保密任务的流程,但科研相关的规定接触过不少,正常来说这种样本根本没有申请渠道。


    提起这件事,其实穆晴也觉得古怪。


    还在保密期的样本,按理说确实是不会对外开放权限的,不过这个消息是前几天副院长透露给她的,申请都已经交上去了,应该不至于拿这么大的事驴她,图什么?


    馅饼来的有点轻易,但不管怎么说,送到嘴边的资源,没有不吃的道理。


    东西走院里的正规流程审批下来,每一层都有记录,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追责不到他们头上。


    别的都是虚的,能把东西拿到最重要。


    穆晴:“可能有特殊情况吧。”


    苏知若有所思:“好吧,那等拿到手看看。”


    不知道来源的话,其实会有点问题,不好结合生长地分析特性。


    不过问题不算大,拿到手多测几遍基因位点,也能分析出来,本来也要做基因测序。


    有那么几秒钟,苏知想起来谢疑在Z城禁区的任务。


    Z城禁区严格来说,也是一种极端环境,几十年年人迹罕至,很大概率会有一些自由生长的植物新亚型。


    但一来谢疑的任务大概率跟那个没关系,苏知也没有跟他提过这样的要求,谢疑应该不会在任务中特意收集变异植株。


    ……应该吧?


    二来,那是和军方相关的任务。


    这样的任务都有记录,是很难私人动手脚的,更别提把任务里的物品指定到具体某个研究所的项目组,苏知就算对权势再没认知,都能意识这样的操作有多难达成。


    再说流程上也很难有那么快,谢疑才回首都一周,这么短的时间,任务结案都来不及。


    怎么想都很难对得上逻辑。


    于是,相关的念头如同一闪而过的直觉,在苏知脑海里浮现了一小会儿,很快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穆晴见他又生动起来的神情,笑了笑:“本来想过阵子申请批下来了再告诉你,不过马上要签那个保密协议,提前告诉你也方便一点,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行政办个手续,等会回来把研究室代理权限开放给你,晚些申请下来你自己去拿。”


    苏知也笑了:“好,谢谢老师。”


    行政楼在研究所最西侧,挨着研究所侧门。


    穆晴快步走在行政楼二楼的走廊上,转角的时候视线往下一扫,在侧门不远处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个男性alpha。


    但身材上似乎要比普通alpha更高大一些,存在感很强,挺拔的肩背从楼上俯视的角度看,仪态依旧规整优雅,从穆晴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侧脸,样貌俊美到近乎锋利,眉骨很深,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沉郁。


    外形很惹眼,比外形更惹眼的是这个alpha身上的气势。


    穆晴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他身上那种就算已经收敛,却依旧浸透了的上位者的威势。


    穆晴只匆匆看了两眼,仍旧留下深刻印象。


    看起来不像研究所的员工,不然长成这样,她肯定会有印象的。


    可能是来办事,或者等人。


    她急着去办手续,想法一闪而过,没有停留。


    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的下一秒,谢疑抬起头,往二楼走廊转角处看了一眼。


    还能听到脚步声,刚才投来视线的人已经被建筑遮掩住看不到了。


    刚才视线里没有多余的意味,大概率是某个路过的研究员。


    这是首都研究所,按理说谢疑不该如此警戒,但常年训练和任务形成的习惯早已经训练出反射,谢疑本能地分析环境是否有威胁。


    尤其他现在处于伤势恢复期,对外界过度反应。


    没有危险源。


    谢疑黑眸静了片刻,垂下头,咬住一支含有抑制剂成分的烟状制剂含在口中,试图缓解轻微波动的情绪。


    ……


    回到研究楼,穆晴把研究室权限授权给苏知,包括门禁权限,一些门禁处要单独录入虹膜信息。


    “滴”的一声,门禁授权通过。


    穆晴看着苏知低头调试门禁仪器的脑袋,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苏知脸颊上有一点软肉。


    她仔细打量两眼,这才发现苏知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肉了,因为这阵子见面不多,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


    虽然还比不上刚从Z城回来的时候那样,但比起回到首都一周后累到下巴都尖了的可怜巴巴的样子,看上去已经大不一样。


    穆晴问道:“你最近按时吃饭了?比前阵子气色好点了。”


    “嗯,”苏知把确认完权限的仪器关掉,确认导师的猜想:“最近半个月都还可以。”


    穆晴颇感欣慰:“不错啊,进步很大,现在这么有自觉,继续保持。”


    苏知吃饭老是敷衍,忙起来还会干脆不吃。


    这在他们这行里是常态,所以很多人工作几年后都身体都容易出毛病,各种慢性病,不会死,但是很折磨人。


    苏知咳了声:“其实不是自觉……”


    穆晴一时间没理解:“嗯?”


    苏知很浅地笑了一下,眼睛像个小月牙一样弯了下,又收回来,说:“是有人每天催我吃饭。”


    他顿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有点不好意思似的,隔了几秒钟,小声把那个“有人”做了注解:“男朋友。”


    穆晴:“……”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谁想听?


    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原来是这样。”


    穆晴忍了一下,才没把嗓子眼里的那句“连吃饭都要管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果然是变态吧我就说alpha都不是好东西”脱口而出,呵呵地笑了两声,说:“好好吃饭就好。”


    穆晴心情复杂,无语片刻。


    不知怎么,她想起来刚才在研究所侧门看到的那个alpha,神经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小知,你……男朋友,今天来接你下班吗?”


    刚才导师去办手续的时候,苏知趁机给谢疑回了消息,告诉他今天加班时间不确定,让谢疑不要等他下班,谢疑回了他一句好。


    闻言理所当然道:“没,我让他今天不用来接我。”


    “哦。”


    穆晴想,那可能是她太敏感了。


    疑神疑鬼,被害妄想症。


    看什么都像来偷小鸟的大灰狼-


    博士拿着刚出炉的体检报告,冲眼前的enigma挑眉:“不是说晚上没空?怎么又来了。”


    谢疑平淡道:“又有空了。”


    博士无语了一下:“……”


    什么废话文学,谢疑现在糊弄人越来越敷衍了,以前还知道找点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在心里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恶毒地蛐蛐这人或许是约会未遂。


    博士:“太不友好了,你最近脾气很不好啊。啊,也正常,enigma的习性,受伤后对外界攻击性增强,缺乏安全感导致的。”


    通俗点说就是一种原始兽性的表征,属于alpha习性的加强版。


    受伤的野兽攻击性是最强的,身体机能下降,对周围同类和环境的掌控能力降低,优胜劣汰的本能刺激产生危机感,反而呈现出比平常好斗和控制欲增加的特征,很不稳定。


    缓解方法有,最便利副作用最低的一条就是少出门、多和伴侣待在一起,进行标记、筑巢等能增加安全感的活动,很适合有老婆的enigma/alpha参考使用。


    这个方法以前不在谢疑的考虑范围内,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单身汉,完全可以考虑。


    然而看谢疑的状态,并没有用这个方法。


    博士在心中暗叹一声,拿起新鲜出炉的enigma检测报告仔细查看。


    外伤恢复和辐射残留量的检查结果在预料之中,不好不坏,高频率清洗了伤口和血液中的绝大部分辐射量后,残余的辐射要靠人体自行代谢,医学上的治疗手段只剩下定时注射基因稳定剂和定时体检监测。


    按照预计,代谢到安全线以下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这还是因为谢疑的体质超出常人,普通人怎么也要几年时间才能恢复。


    换句话说,这三个月的时间,谢疑都会处于辐射残留影响的“虚弱”期。


    这种“虚弱”,对enigma情绪的影响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辐射残留本身就会让enigma的信息素陷入不稳定状态。


    两者互相影响,如果再得不到纾解,很容易陷入恶性循环,进而完全崩塌。


    博士皱眉,把检查结果翻到信息素测定那一页,看到上面的数据,惊了一下:“你打了多少抑制剂?”


    不等谢疑回答,他就追问:“上次批的那十支抑制剂,还剩下多少?”


    谢疑黑眸动了动:“三支。”


    博士半晌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打那么多,干脆把血管里流的东西都替换成抑制剂算了,人也别活了。”


    从那批抑制剂申请下来到现在,总共也就不到两个月,谢疑这是平均一周打一支进身体里。


    一周一支,这是个堪称恐怖的频率。


    enigma抑制剂中的起效成分浓度是alpha抑制剂中的八倍,且因为技术限制,目前只能使用人工抑制成分合成,副作用很大。


    一个月一支是常规安全剂量。


    极限情况下可以半个月一支,但不可以持续超过三次。


    一周一支,连打两个月。


    还是在本身就受了伤的情况下,还在继续打。


    这是嫌死的太慢了。


    博士之前有过这方面的担忧,但没想到谢疑能这么疯。


    毕竟对谢疑的心理隐忧,只是他的个人猜测,谢疑从12岁进入基地以来,所有行为记录都在安全可控范围内,从没有过高风险行为。


    结果一来就给他搞了个大的,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博士火大地把检查结果丢到他面前,让他自己看,动作多少夹杂了几分私人情绪。


    谢疑干脆道:“抱歉。”


    他垂眼扫了一眼被丢到面前的体检报告,神色淡漠,冷冽的眼眸毫无感情地映照出数据,像是在查阅别人的检查结果,而不是自己的,平静道:“我心里有数,情况如果真的需要介入,会及时申请。”


    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有个屁数。别跟我说那些,我是医生,病人的嘴是最会骗人的,我只相信指标和数据,这些数据都这样了,我不相信你自己感觉不到难受,装什么?”


    看到那些数据,他差点眼前一黑。


    谢疑到现在还没死于抑制剂过量注射,真是一个奇迹。


    该说谢疑身体硬件的素质实在是太好了吗?


    该死的顶尖enigma。


    博士试图劝他迷途知返:“之前打过的就算了,之后不能这么胡搞了,你现在还有辐射残余问题,身体状况本来就不稳定,别再继续发疯了。我不会再给你批新的抑制剂了。”


    谢疑沉默一会儿。


    不过,这个话题终究是绕不过博士的,早晚要说清楚,他平静道:“抑制剂不能中断,这是在首都,没有人能承受enigma大范围信息素失控的后果。”


    言外之意,就算博士在他的审批上打上否定的意见,最终也阻止不了抑制剂批下来。


    博士简直要被反骨拉满的病号气晕:“你早就打算好了,你到底想干嘛?”


    他不知道谢疑为什么一直不和恋爱对象进行标记,甚至怀疑谢疑需要这么高频率地用抑制剂,就是因为求偶成功了,但迟迟没有进行相应的标记行为,导致信息素异常躁动。


    上次谈起这个话题时谢疑明显不想深聊,也不愿意透露那个恋爱对象的信息,他也识趣地不反复提起。


    可现在的苗头很不对,博士压了一下火气,还是没忍住带着怒气道:“你有你的打算,你不说的事我不会逼你,我也没那个能力!现在除了你自己谁能逼你?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但是你的自己的身体状况你最好真的有概念,这样下去……”


    他语气有些发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的,口不择言道:“难道你想回疗养院?这才出来多久?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比我更清楚。”


    疗养院是enigma专用的封闭基地中的一个机构。


    虽然听上去是温和的医疗机构,其实是半拘禁性质,专门用来处理信息素出现问题的enigma。


    和正常讲究人道主义和患者体验的医院不同,对情况严重到无法控制的enigma,为了尽快排除风险,疗养院会采取常规医疗不会采用的极端手段,处理enigma的信息素。


    谢疑前不久刚在疗养院里待了半年。


    他当时处于enigma成年后的第二次快速发育期,生理阶段性信息素紊乱,因为本身威胁性太高,评估为对外界风险较高,按照规定在疗养院住满了半年的观察期。


    他那时的信息素紊乱程度还算可控,并没有用上最极端的措施。


    但在里面住了足足半年,对流程和细节早已经一清二楚。


    谢疑“嗯”了一声,没有对博士的威胁产生任何反应,情绪没有波动。


    像是早就预想过一般。


    博士和他对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病理性浑浊的灰色瞳孔颤动,难以置信道:“等等,难道你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你说的申请介入,是申请这个?”


    疗养院的手段虽然极端,但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enigma的信息素问题,让enigma尽快回归正常生理和理智程度。


    抛开细节不谈,从效率上是最优的选择。


    很符合谢疑一贯效率和利益为先的作风。


    第34章 第 34 章 低头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下午, 导师发消息过来的时候,苏知正在和谢疑逛水族馆。


    连续上了半个月班,苏知今天休假一天。


    这假是导师强制给他放的, 说连轴转太久, 应该劳逸结合, 不能年纪轻轻就把身体熬垮了。


    导师都发话了, 苏知不好拒绝。


    他可以应对不熟的人, 却不太擅长拒绝亲近的人。


    况且, 他想起来,自从回到首都开始工作以来, 已经冷落男朋友很久。


    放假一天,可以趁机和谢疑约会一下,也不错。


    苏知就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前一天晚上和谢疑约好今天要约会, 手机乖乖按男朋友的吩咐调成免打扰, 结果这天上午,苏知直接睡到了十一点。


    苏知迷迷糊糊摸到塞在床角的手机, 眼睛睁开一条缝, 看到上面的显示时间, 吓了一跳, 眼睛瞬间睁圆, 瞌睡虫飞走一大半。


    怎么睡到这个点!


    他和谢疑约好了要一起吃午饭的!都这个点了。


    虽然两人昨天没有约定具体时间, 说睡到自然醒再说, 但谢疑一贯作息自律,在Z城的时候每次和苏知发早安消息都很准时, 从没有晚起过。


    会不会已经等了他很久?


    苏知慌张地想从床上起身,然而刚睡醒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刚支起来的手肘一软, 身体歪斜,糊里糊涂地在床上滚了半圈。


    苏知就着这个滚了半圈的奇怪姿势,着急地点开通讯软件的消息,担心谢疑已经在等他了。


    结果谢疑没有给他发消息。


    苏知疑惑地看了看昨天说晚安后就没有新消息的聊天界面,打字:[谢疑,你醒了吗?]


    对面很快发过来消息:[醒了,早上处理了一点工作上的事,刚忙完,正想给你发消息。我现在去接你?]


    还好,没有耽误谢疑的时间,让男朋友白白等着他。


    苏知松一口气。


    谢疑应该是不想打扰到他睡觉,才没有给他发早安消息吧。


    明明知道他开了免打扰的。


    苏知察觉到男朋友微小的体贴,心脏暖烘烘的热了一下。


    他先发了小鸟脑壳发晕脑袋上绕线圈.jpg的表情包过去。


    然后不好意思地打字说:[嗯嗯,我刚睡醒,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到了这个点。]


    谢疑:[应该是之前工作太累了,身体需要休息。]


    累不累的,苏知自己其实没太大感觉。


    不过导师确实说过他比较迟钝,生活上经常很迷糊,让人不放心。


    苏知:[好吧,我现在去洗漱,你过来吧。]


    谢疑距离他现在住的房子大概半小时车程,苏知洗漱收拾的时间差不多对上。


    谢疑:[好,不着急,慢慢来。]


    聊了一会儿天,睡意彻底消息,苏知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涌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谢疑有没有可能很早就来等他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毫无缘由,甚至有些自恋的嫌疑。


    男朋友虽然比较粘人,但和他相处上一直进退有度,根据过往表现,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会做出这么极端的行为。


    可是这个猜想浮现出来之后,就一直在他脑海中打转。


    实在没忍住,苏知咬着牙刷,颇有些疑神疑鬼地跑到窗户旁,低头打量外面的马路上,看有没有谢疑那辆车的踪影。


    结果当然是没有看到。


    苏知晃了晃脑袋,在心里不好意思地嘀咕一句可能是刚睡醒,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想太多了,又回到卫生间继续洗漱。


    ……


    苏知当然找不到眼熟的车辆。


    因为男人把车停留在了两条街道外的位置,从早上八点,一直安静地蛰伏到现在-


    谢疑先接了苏知去吃饭。


    餐厅地点依旧和在Z城一样,是谢疑定的,是个苏知没来过的餐厅,不过口味很符合他的喜好,应该是谢疑根据以前两人的吃饭经历选择的。


    饭后,两个人去了水族馆,这个地点同样是谢疑选的。


    是个位于郊区的水族馆,环境、设施和硬件都非常好,却不是网红地点,人流量不多,不会出现小孩子吵闹不休的场景,足够优美而静谧,是个很合适的工作闲暇放松场所。


    苏知歪着头,看趴在玻璃墙壁上的鳐鱼。


    鳐鱼雪白的腹部贴在透明玻璃墙上,口器和腮孔的部分像是一个卡通形的笑脸。


    鳐鱼不知道是把他认成了饲养员,还是单纯亲人,从苏知走到这里开始,就一直隔着玻璃跟着他。


    苏知稍一移动,它就从玻璃上平移过来,波浪形的身体边缘摆动,显得非常可爱。


    苏知没忍住被逗笑了,手掌抬起来,隔着玻璃和这只活泼的鳐鱼身体相对。


    上午的时候,谢疑说他工作太累了才睡过头,苏知还没意识到。


    现在玩了一会儿放松下来,猛然感觉到轻松愉快,苏知才察觉到,原来先前的状态确实是疲惫。


    有点奇怪……


    苏知有时候会觉得,谢疑仿佛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明明两个人恋爱到现在也不到两个月,也没有交换譬如家庭之类特别深层次的信息,怎么都不能算到熟到对对方了如指掌的程度。


    是因为谢疑本身特别温柔体贴吗?


    呃,诚实的说,就算苏知对谢疑有着一些主观上的滤镜,也无法昧着良心说,谢疑是那种会对每个人花心思研究的服务类型。


    还是……因为谢疑一直在注视着他。


    “……”


    有一团鱼群跑过来,惊扰到鳐鱼,扑腾着身体像一团波浪号一样跑开了。


    路过的鱼群在玻璃墙壁上投下大片深色的背景,短暂将人影映得分明。


    苏知在玻璃墙上看到谢疑的倒影。


    深色的水幕,给男人本就稠深的眉眼,更蒙了一层深冷的滤镜,恍惚间,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一样。


    正在玻璃倒影中看着他。


    原本就纯黑的瞳孔,在模糊的倒影中更显得晦暗,视线从苏知按在玻璃上的指节上舔过。


    苏知隔着玻璃和他对视几秒,莫名不好意思,像是被烫到,把放在玻璃上的手收回来:“谢疑,你不是之前不经常待在首都吗?怎么感觉对首都很熟悉?我都不知道这些地方。”


    谢疑也不动声色把视线收回来,解释道:“还好,提前查了一点资料。”


    苏知唔了一声。


    说起来,苏知虽然一直生活在首都,但对首都的餐厅和游乐场所却并不算熟。


    他小的时候还好一点,父母会定时带他出门玩,小孩子该去的玩乐场所都带他去过,


    但自从他上大学、父母完成养孩子任务后,开始去满世界长途旅游后,苏知就不怎么出门了。


    不是因为资金或者心情的问题。


    苏知的家境还不错,家庭也很和谐,父母一丝不苟的按照教科书养小孩,称得上尽职尽责,苏知幼时该得到的爱和照料一样都没有少,堪称非常健康的长大了。


    他就是纯“懒”的。


    出门之后该干什么,找吃饭游玩的地方也需要思考,这些都是需要花心思。


    没人代为规划的话,他对出门没有特殊的热衷。


    之前在Z城,不和谢疑约会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就是所在花店,看些资料打发时间。


    和谢疑谈恋爱之后,苏知才重新开始出门玩。


    和谢疑出门的体验感实在是太好了,对于约会的细节,除了询问他的喜好,谢疑全部一手包办,并且总会把这些事都安排的很妥帖,不会让苏知有一点不舒服。


    比小时候父母带他出门玩还要面面俱到。


    苏知有时候会不好意思地觉得,谢疑有点太喜欢照顾他了。


    于是和谢疑出门约会就变成了一件特别轻松的事,苏知不需要花费任何心思。


    这样固然很轻松,可苏知忽然想到,约会其实是两个人的事。


    每次约会都是围绕着他的需求进行的话,是不是对谢疑太不公平了。


    谢疑没有说过这些,甚至对此的态度一直是很热衷,仿佛照顾好苏知就能得到足够多的乐趣。


    可苏知就是莫名其妙想到,他不能总是做被照顾的那一方。


    鱼群游过去了,人在玻璃上的影子重新变得透明,不能再透过玻璃看到彼此的影子。


    苏知侧过头,微微仰头看着男朋友:“下次约会的话,一起查资料吧,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说起来,苏知还真的有点好奇。


    谢疑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苏知知道他的性格、家居风格,都是冷淡沉稳的样子,没有多少人气。


    平时和苏知吃饭、约会,也没什么特殊喜好,好像都可以的样子。


    但毕竟是人,肯定还是有自己的偏好的吧。


    苏知平生第一次对另一个人的生活细节非常好奇,好奇到想要主动了解。


    谢疑沉默和他对视,一时间没说话。


    水族馆为了营造氛围,让游客看清楚展览的水生环境,馆内光线柔和而昏暗,于是苏知浅色的眼瞳显得更为透亮,大片的玻璃倒影在他眼中,像是纯净如星光的宝石。


    忍住立刻将人压在玻璃幕墙上,亲吻那双眼睛、逼出眼泪再舔干净的欲望,谢疑低声说了声“好”。


    ……


    苏知收到导师消息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坐海底隧道。


    是水族馆的一个特色项目,全封闭的包厢沿着隧道在全仿真海底环境环行,确保可以最近距离的接触海底生物。


    这个项目一开始不在他们的计划上,是苏知看到水族馆的游玩选项后,主动提议要玩的。


    包厢空间不小,按照四个人的位置设计的,两两相对的座位。


    两个人坐的话绰绰有余,完全可以相对而坐。


    不过两个人谁都没有坐在对面,而是一上去就坐在了同一边。


    因为谢疑个子比寻常alpha还要高大,腿也长,这么坐其实会稍微有点拥挤。


    把苏知挤得像个小鸟饼干一样,可怜兮兮的。


    不过苏知没有特意往旁边挪动,两个人若有若无地腿挨着腿,体温隔着衣物淡淡传来。


    密闭的空间,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感无限放大,alpha原本就高出一些的体温更具存在感,即使没有直接触碰,也隔着空气侵染过来。


    还有谢疑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


    苏知形容不上来。


    不是某种具体的味道,而是一种他闻到就能意识到是谢疑的气息。


    ……要是能闻到谢疑的信息素就更好判断了,他记得是薄荷味儿的。


    苏知莫名想到,alpha会容易在密闭的空间对伴侣占有欲增加,释放信息素。


    不知道谢疑现在释放信息素没有?


    他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判断不出来。


    应该没有,苏知想,谢疑好像特别注意不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是个很有公德心的alpha。


    其实就算谢疑放出信息素,苏知作为腺体没发育的beta,也不会被信息素刺激出反应。


    这是个完全多余的揣测。


    只是,不知为何,苏知在这一瞬间,却有些类似信息素反应的头晕脑胀和身体发热。


    ……


    隧道很安静,车厢内只有呼吸声,窗外色彩斑斓的海底景色像是梦中的场景,绮丽、原始又野性。


    这样远离社会规则束缚的境地,平日潜藏的情感悄然发芽。


    苏知侧头看着窗外像裙摆一样在海底飘荡的海草群,谢疑摸上他放在腿上的手,他像是被烫到,手指下意识蜷缩一下。


    下一秒,又克制着放松舒展开,甚至主动往男人掌心里送,透出几分讨好亲昵的意味。


    握住他的手掌顿了下,而后像是受到什么刺激,难以自控地收紧力道,有点疼,捏的苏知差点惊叫出声。


    片刻后意识到又匆匆放松力道,只是仍旧握的很紧,是个苏知绝对挣脱不开的桎梏。


    在这样的绝对的掌控下,强势地将指节顶到柔软细腻的掌心,将每一寸都碾磨一遍后,指节粗大的手指又顺着手背,探入苏知的指缝。


    没有十指相扣的握紧,而是卡在一半的位置,指节来来回回在苏知指根连接处抽|送。


    男人略有些粗粝的指腹,将指缝间柔软的、从没经受过如此狎昵玩弄的细腻皮肤磨得又痒又麻。


    苏知被他碰得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明明只是摸了手,身体却已经不自觉轻颤,被扣住的那只手连接的半边身体都是麻的。


    胸腔里的器官怦怦跳动,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慌张。


    他很想请求谢疑不要再这么弄他的手了,可又说不出口,毕竟谢疑只是碰他的手,没做什么很超过的事。


    苏知脸颊都烧红了,憋了半晌,结结巴巴问:“谢、谢疑,这个、包厢里有监控吗?”


    谢疑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回答:“……没有。”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隧道正对两侧都没有监控,监控在隧道侧上方,看不到窗户。”


    苏知小小声“哦”了一声。


    不吭声了。


    海底隧道很长,主打放松休闲,全程时长超过半小时,车厢里的人有足够宽裕的游览时间。


    ……


    苏知听到手机消息提示音的时候,正坐在谢疑腿上,被人含着舌根舔舐。


    包厢的座位比较硬,膝盖抵在上面容易磕到留下淤青,这次谢疑用的是侧抱的姿势,让苏知完全坐在他大腿上,像是抱小孩一样,把人整个揽在怀里。


    这个姿势,苏知全身的力量都要依靠在谢疑身上,而且要扭着身体接吻,平衡感很差。


    即使谢疑用一条胳膊有力地支撑住他的腰背,苏知还是有些没安全感,下意识用手臂紧紧圈住男人的脖颈,把自己固定在谢疑身上。


    这样的姿势,两个人亲昵缠绕,简直是纠缠在一起。


    听到手机消息提示音,苏知迷糊了一会儿,过了足足半分钟才聚敛起神思,轻轻地咬了一口在嘴巴里搜刮口水的舌头,示意谢疑退出去。


    谢疑仿佛没有知觉,或者是太过投入,没接收到这微小的抗议。


    苏知没有办法,不得不转移阵地,加大力道咬了一口他的唇瓣,谢疑才顿了下,缓慢地把舌尖抽出去。


    远离人群、只有自己和伴侣的密闭空间,还刚刚缠绵地亲昵了一番,谢疑平日里掩藏得极好的凶性难免泄露些许,黑眸沉沉地看着拒绝自己继续亲密的伴侣,眼底残留的欲望惊心,像是想把他吃下去。


    苏知不敢和他对视,感觉有烙铁在眼皮里面灼烧,滚烫到让他觉得害怕。


    他轻轻喘着气,眼神躲闪地说:“……你、你等一下,我先看一下消息。”


    其实也是想趁看消息的时间趁机休息一下,他们亲了有至少十分钟了吧?


    感觉脑子都缺氧了,好晕。


    谢疑肺活量也太好了。


    苏知虽然没第一次接吻的时候那样亲嘴只知道憋气,但也没进步太多,被亲得呼吸节奏全乱了,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谢疑时不时松开一点,给他喘气的空间,才能顺上气。


    苏知留了一条手臂仍环在谢疑脖颈上做支撑,没松开,用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看见导师发来一句:[陆小姐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陆小姐,苏知还记得她的事,那个被自己的alpha丈夫精神控制的beta女士,精神状态很不好。


    苏知之前帮她维修过花房,还在那里差点遇险,被谢疑救了才没事。


    打字就要用两只手了。


    苏知把另一只留在谢疑后颈的手臂也收回来,为了不从谢疑怀里掉出去,整个人以一种小虾米般的蜷缩姿势依靠在谢疑胸口,给导师回消息:[老师,陆小姐没有跟我联系,怎么了?]


    导师那边似乎有些混乱,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出了一点事,晚点跟你说,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别担心。]


    没头没尾的,苏知一头雾水,脑袋上冒出来一个小问号。


    他回了一句好,想把手机塞回兜里。


    结果手可能是在谢疑脖子上抱了太久,有点没力气,手机脱手滑落,正要顺着衣物滚到地上的时候,被另一只大手捞起来,替苏知放回了兜里。


    苏知小声说了声“谢谢”,顺着和谢疑对上视线。


    男人眼底浓重的情绪已经在苏知发消息的短短几分钟内收敛大半,恢复了一些平时沉稳的样子,没有刚刚那种让苏知看一眼就觉得会被吃掉的架势了。


    但他残留着痕迹的鼻尖,以及比平常明显鲜红湿润的薄唇,还是明明白白显示出他刚刚在和苏知做什么。


    下唇上还有一道鲜明的牙印,是苏知刚才着急之下咬出来,在他冷漠的脸上有种莫名的色气。


    苏知的视线在那道牙印上停留几秒钟,做贼心虚地移开了。


    谢疑没问刚才是什么消息,苏知主动解释了一下,“你还记得陆小姐的事吗?”


    谢疑低低“嗯”了一声,“记得。”


    当初陆小姐和顾总的关系异常,还是谢疑提示他的。


    确实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


    谢疑明显对外界好奇心冷淡,不过苏知提起来的话题,他从来不会冷场,抚摸了一下苏知的脊背,顺着哑声问了句:“她怎么了?”


    苏知摇摇头:“不知道,老师没详细说,等她忙完吧。”


    估计还是陆小姐和顾总之间的事。


    alpha和beta结合,因为信息素得不到满足,心理扭曲衍生出了病态控制欲,从而把beta妻子也拖入了旋涡。


    导师之前说会提醒陆小姐去看心理医生,苏知觉得导师应该是打算想办法帮助陆小姐。


    穆晴看着性情凌厉、眼里除了工作没有其他,其实是个很心软、对周围人很好的人,纳入范围内的人都会尽量保护。


    那么多年导师对他的爱护,苏知可以感知到。


    对待其他学生,穆晴也都是尽心尽力。


    苏知读研的时候,穆晴就是他们学校有口皆碑的好导师,从不做欺压学生的事。


    即使是后来在导师口中“走歪了路”的吴师兄,直到因为睿环的事出事前,导师都是对他帮扶居多。


    导师和陆小姐关系不错,大概率不会对陆小姐被alpha丈夫精神控制的事坐视不理。


    苏知有点担忧:“……希望老师不要被影响。”


    其实对这件事,苏知一直有些淡淡的烦恼。


    可他并没有能力去为陆小姐主持公道,就算觉得不平又能怎么样呢?


    想多了徒增困扰,所以他平时尽量不去想。


    就像现在,他也只能在心里徒劳的希望。


    希望陆小姐的困境能顺利解决,也希望导师不要为此惹上麻烦。


    谢疑听他提起陆小姐的名字,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Z城的任务结束后,顾总失去利用价值,时间上证据也收集的差不多,是时候该为自己对伴侣犯下的罪行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样的小事还不用谢疑亲自动手,他早就全权安排给了下属。


    Z城的任务结束迄今已经半个月,如果动作快的话,差不多是该在这时候收网。


    效率还不错,谢疑心情毫无波动的评价一句。


    苏知不知道这些背后的龃龉,谢疑也不打算提。


    不是他喜欢做无名英雄,他没有那么高尚的品德,在他如今的位置谈道德未免太可笑。


    谢疑不把他做过的事告诉苏知,仅仅是担心苏知知道了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欣喜之后,涌出复杂的情绪。


    求偶的时候,适当的强大是一种吸引力。


    然而当这种强大超过一定界限,吸引力就会很容易转变成生存本能的恐惧,这是很简单的人性原理。


    当然,苏知未必会做出那样的反应,评估中因此对他评价降低的可能性其实很小,beta研究员的性格远远没有清冷的外表看上去那么脆弱疏离,首次进入亲密关系后意外很心软,几乎丢失所有防备心。


    但接受度太高,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enigma是经不起纵容的生物,谢疑对自己迄今为止掩藏在人皮下面、没让苏知看到的那部分本性很有认知。


    在对伴侣的控制欲和暴行方面,enigma的恶劣程度比alpha有过之而无不及,远远不是苏知这样没有接触过社会黑暗面的beta能想象到的。


    谢疑至今没有向苏知告知自己的真实性别,就是不想这么快把他扯入这团危险的漩涡中。


    他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一个在他确保可以控制住信息素干扰、将对伴侣危险可能性降到最低之后的时机。


    激素动乱之下,理智以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继续运行。


    ……


    谢疑心底因伴侣被杂事影响情绪,涌现出轻微的不悦。


    他掌心缓慢地在苏知肩头、后颈和脊背摩挲,安抚苏知波动的心情,轻轻在他有些汗湿的额角吻了下:“会解决的,不用担心。”


    苏知烦恼地往他怀里拱了拱,嘀咕:“希望吧。”


    苏知乱七八糟想了会儿。


    想起来陆小姐的事,他担心之余,又有点走神。


    苏知想到,谢疑也是alpha。


    和beta交往,alpha的信息素确实是个问题。


    陆小姐和顾总的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因为这件事,苏知忽然清晰的意识到,alpha在信息素层面承受的压力,是他这样不会被信息素影响的beta想象不到的。


    虽然他和谢疑谈恋爱才不到两个月,不至于发展到谢疑因为无法标记,引发严重信息素病症的程度,谢疑军队出身、品德良好,意志力和认知能力也不会有顾总那么差。


    但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是从一些很小的迹象开始。


    顾总肯定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扭曲,都是一步一步的发展加深的。


    如果可以的话,苏知希望谢疑最好不要有积累压力的机会。


    唔,防患于未然?


    信息素层面的事情,苏知解决不了,这是AO人群和beta交往必然会面临的处境。


    改变不了的事,他不会过于纠结。


    他只能在情绪上尽量安抚谢疑一下。


    比如说,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和谢疑稍微再亲密一点。


    alpha是很重欲的生物,欲望是他们释放压力的一个途径。


    但一直以来,在和他亲密接触的时候,谢疑始终恪守边界。


    刚才的亲吻中,除了用胳膊搂住他外,谢疑全程没有碰他身体的任何隐私部位。


    平时摸他也就是捏捏后颈和隔着衣服拍拍背。


    到目前的位置的亲吻只是单纯的亲亲嘴巴和脸颊,不碰别的地方。


    虽然亲的有点深,让苏知有种被侵占的错觉,但确实只克制在了接吻的层面。


    这对于alpha而言,简直是道德标兵一般的克制。


    谢疑就不想……做点别的吗?


    应该是想的,苏知马上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他又不是傻子。


    ——谢疑都把他亲成这样了。


    那就是在忍了。


    好能忍。


    苏知忍不住悄悄感叹了一下。


    这么忍着,其实不太舒服吧?


    苏知缩在谢疑怀里头脑风暴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稍微直起身体,重新搂住谢疑的脖颈,眼神有些躲闪,却依旧努力地直视着男人的眼睛,声音泛着轻微的颤抖:“……你要不要亲别的地方?”


    苏知的意思是谢疑可以亲亲他的耳朵、下巴,或者脖子。


    再往下一点点的位置,也可以,只要不脱衣服。


    再多就不行了,他会叫停的,苏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谢疑抱着他,有如实质的视线在他脸颊上滑动,没说话。


    苏知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他在邀请。


    邀请谢疑对他的身体继续探索。


    有了这句暧昧的、赋予权利的证词,待会儿在这个车厢里发生任何事,哪怕谢疑下一秒就露出真面目,撕碎他的衣物侵占进去,上下都堵满不许漏出来,都能借此逃脱罪责。


    苏知仰着脑袋看他,也许是为了方便他动作,头多抬起了一些角度,在他眼皮子底下,截细白的脖颈。


    谢疑依旧没说话,伸手抚上苏知颈侧。


    他指节上生着薄茧,触在薄薄的皮肤上像是凌虐,迅速出现几道红痕,惹得苏知喉结慌乱地上下滚动,眼睫也眨的很快,像受惊的蝴蝶。


    很生涩的反应,本能的害怕战栗,却仍旧温顺的伏在他掌下,没有逃开。


    如同献祭的羔羊,谢疑摸到他轻薄的皮肤下血管的脉络,里面的血液比平时略快地流动着,彰显主人杂乱不安的心情。


    齿尖很痒,谢疑忍住咬上去的冲动,稠深的视线顺着beta脖颈往下看。


    弧度笔直的锁骨中间凹进去一个小窝,往下露出一小截细腻雪白的皮肤,隐没在已经在先前的吻中被蹭乱的领口中,引诱人拨开探索。


    海底隧道路过一丛珊瑚和小丑鱼群。


    珊瑚丛是梦幻的淡粉色,触肢随着海水波动,浮着浅浅的荧光底色,黑黄白相间的小丑鱼灵活地在其中穿梭,鱼身上大片橙色的部分尤其惹人注目,像是移动的海底灯带,活泼轻快地闪动。


    谢疑搂着苏知的那条胳膊逐渐收紧,把苏知的腰禁锢的有点生疼,差点闷哼出声。


    在苏知看不到的层面,他全身的血液、肌肉,甚至连骨骼,都因为过量的欲求泛出具象化的疼痛,忍耐到了一种可怖的限度。


    片刻后,enigma将在苏知颈侧摸了几下的手收回来,把苏知环绕在他的脖颈的一条胳膊拉下来,捏着指节握在手中。


    在苏知忐忑又疑惑的视线中,谢疑黑眸垂敛,没有去享用送到嘴边的脖颈,而是低头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第35章 第 35 章 主动邀请谢疑可以亲嘴巴……


    第三十五章


    和谢疑从水族馆走出来的时候, 苏知还有些晕乎乎的,想起刚才在海底隧道车厢里发生的事,脸颊就泛起热度。


    他主动邀请谢疑可以亲嘴巴以外的地方。


    谢疑还拒绝了。


    好吧, 其实不能说拒绝, 谢疑亲了一下他的指尖之后, 苏知还没反应过来, 很快就又按着他的后颈继续接吻, 亲得又深又重, 绞住他的舌尖,呼吸滚烫的像是要把他蒸熟。


    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有欲求。


    想起在车厢里的一切, 苏知非常不好意思。


    邀请伴侣主动亲密对他而言是没有想过的事,尤其还是在外面,海底隧道车厢密闭, 监控也不能照到, 但终究还是公共场合,那样的举动对他一贯平淡规矩的习惯而言过于逾越。


    他十分怀疑自己当时可能是被谢疑连续亲了十分钟, 给亲晕了, 才做出那么不理智的邀请。


    怎么也要在私密场合吧!


    苏知羞窘过后, 有点不解。


    他不理解谢疑为什么没有顺着亲下去, 他能察觉到谢疑其实很想和他亲近。


    但是强行忍住了。


    为什么?


    难道谢疑是性保守主义者?


    那种结了婚才能做|爱之类的。


    所以才严格要求自己, 不轻易越雷池一步。


    唔?alpha会有这种观念吗?


    现在连omega都很少有这种传统的观念了。


    苏知有点不确定地胡乱猜测。


    至于他的话, 他没有想过这些事, 恋爱的话题离他太远了,苏知的认知至今仍旧很懵懂。


    和谢疑拥抱、接吻, 包括刚刚觉得谢疑可以亲一点别的地方,都只是出于本能,没有多想。


    他在感情方面毫无经验, 并且极度缺乏认知,他此前生活的全部就是学业、工作,一个人的生活,谢疑是他平静生活轨迹中的一桩突发事件,一个突然出现的命题。


    苏知尝试过思考,可结果是疯狂打结,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烧冒烟,他实在不擅长这个。


    预演了一大堆,结果到了谢疑面前,所有计划又会因为一两句话,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不知来由的想法,轻而易举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


    苏知于是隐约意识到感情这件事,并不能够用道理和逻辑去模拟。


    苏知看着谢疑的侧脸,脑袋上冒出一个小小的毛线团。


    男人下颌线条清晰,骨相优越,眉眼俱是漆黑,因为刚才的亲吻,唇上还有个若有若无的牙印,如果有人仔细盯着他看,想必不难看出着痕迹是怎么来的。


    察觉到他的注视,谢疑侧头和他对上视线,问:“现在四点半,想继续玩,还是吃点东西回家?”


    毛线团惊了一下散开了。


    苏知想了一会儿,他明天要早点去研究所,老实道:“吃点东西回家吧,不过我们刚才不是拍照了吗?我想打印一下照片。”


    他们在水族馆里拍了几张照片,大部分是苏知一个人,谢疑征求过他的意见后拍的,苏知和展馆里各种水生动物的合照。


    也有一张两个人的合照,是他们在鳐鱼馆前拍的。


    谢疑颔首:“好。”


    ……


    两个人一起吃了饭,然后去餐馆附近的自助打印机打印照片。


    在水族馆里的时候,苏知没看谢疑具体给他拍了那些照片,打印出来,他才有点惊讶的发现,谢疑也拍了太多张了。


    照片足足有几十张,打印出来了一大摞,苏知差点没拿住,还是谢疑及时接住了,整理好。


    苏知翻看了一下,很多照片其实没什么区别,仅仅是苏知视线的角度、神色的轻微变化这种差距,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差距。


    苏知:?


    一模一样的照片,为什么要拍那么多张?


    这些照片拍的都挺好看的。


    苏知不太懂摄影,说不出光影、构图、参数这些所以然的东西,但仅仅凭借肉眼看到的效果,也足以看出来拍摄的人的专业程度,和平常随手拍照出来的很不一样。


    苏知看了一会儿,觉得谢疑把他拍的比现实里还好看一些。


    苏知看了会儿照片,好奇地问:“你学过摄影?”


    谢疑点点头,没否认:“了解过一点。”


    苏知觉得可能不仅是一点。


    谢疑不爱主动展露,不过苏知发现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不擅长的东西。


    苏知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会的东西好多,是因为工作需要吗?”


    其实会摄影这点,也有可能是谢疑的私人爱好。


    不过谢疑平时从来没有提过这方面,并且依照苏知目前对他的了解,也不太像。


    依照谢疑平时给他报备的行程,男人的生活中除了这段恋爱,就是工作,私生活看起来比他还单调。


    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工作需要了。


    谢疑视线拂过他的眼睛,点点头,低声道:“嗯,有时候会出一些伪装性质的任务,会针对性的学一些技能。”


    他猜准了。


    苏知问完,好奇心满足,又不好意思起来:“这些可以说吗?”


    谢疑轻描淡写的:“过了保密期就可以,况且,不提及细节,本来也不违反什么。”


    苏知似懂非懂:“这样啊。”


    谢疑看了他几秒钟,没能忍住,抬手曲起指节碰了一下他的下巴。


    苏知歪头看他一眼,带着一点被惊扰到后很淡的、本能的困惑和惊讶。


    最终没说什么,也没有动,乖乖站在那里被摸了两下。


    像只被捋熟了的小鸟团子一样,羽毛还没有来得及机警地收起,就又蓬松开了。


    ……


    苏知的单人照片只打印了一份,他没有欣赏自己照片的爱好,那样很有自恋的嫌疑。


    只有那张两个人的合照打印了两份,一人一张。


    水族馆在郊区,开车到苏知租住的公寓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苏知不太喜欢把时间浪费的通行上,不过和男朋友一起乘车也是约会的一部分,算不上浪费。


    只要和男朋友待在一个空间里,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谢疑开车的时候比较安静,车技娴熟平稳,很少闲聊,苏知和他聊天才会接话,并且不会在开车途中说着说着侧头盯着他看,情绪也非常稳定,遇到任何情况都不会生气,马路素质极高,让人觉得坐他的车很有安全感。


    经过高架桥的时候,车速比较快,苏知没有和谢疑说话


    这辆迈巴赫不是谢疑在Z城开的那辆,内部构造也不太相同,不过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崭新、干净、简洁,除了车辆本身,基本找不到什么私人痕迹。


    苏知看着空荡荡的车厢,忽然想起来什么。


    他从手边的袋子里掏了一会儿。


    他们离开水族馆的时候,买了一些展馆售卖的特色纪念品。


    大部分是小摆件小玩偶之类的,不贵,均价几十块一个,也不是那种独一无二的有特色,但是看着怪可爱的,苏知有时候会顺手买一些没用的小东西放在家里。


    他从这些纪念品里找到一个鳐鱼形状的小玩偶挂坠。


    车辆驶下高架桥,汇入常规街道,行车速度慢下来,滑行几百米后因为红灯停下。


    苏知趁机举起手里的鳐鱼玩偶,递到谢疑身前:“谢疑,这个送给你。”


    谢疑说了声“谢谢”,接过来。


    在苏知手里有巴掌大的玩偶,到了谢疑手里就只有大半张手掌大了,显得更小巧。


    苏知想说可以挂在车内当装饰,不过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提议,谢疑只要收下就可以。


    然而谢疑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等苏知开口,就伸手把它往后视镜上挂,修长的手指灵活,三两下把这个小玩偶挂得稳稳当当。


    鳐鱼玩偶是清新的蓝白配色,外形上设计成了Q版,整体弧度圆润,像个长着尾巴的三角形,嘴巴弯成U字形,和上面看起来像眼睛其实是鼻子的两个小圆点一起组成一个·U·笑脸的形状。


    红灯结束,车辆启动,玩偶随着惯性前后晃动,细长的毛绒尾巴在空中晃荡,鳐鱼的笑脸也随之若隐若现,像是在水里游动。


    谢疑难得在开车的时候分神看了一眼:“很可爱,谢谢知知。”


    其实,像这种价格不过二三十块的Q版玩偶,无论是价格还是质感,乍看上去都跟这辆连仪表盘都透着冷酷的的迈巴赫很不搭配,像是根本不该出现在一起的东西。


    但车辆的主人觉得喜欢,所以这样不太相衬的玩偶,反倒陡然成了沉闷车内的一抹亮色。


    苏知跟着看了一会儿:“我也觉得很可爱。”


    “不用谢,”苏知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说:“本来也是你出的钱。”


    买东西的时候是谢疑付的款,严格来说,苏知这招叫借花献佛。


    路口转弯,谢疑侧头看了一眼右侧后视镜,在镜片的折射中看到他脸上那抹浅淡的笑意,扣在方向盘的指节微不可查收紧-


    结束和男朋友的约会,到家之后,苏知收到导师发来的新消息。


    知道下午具体发生什么后,苏知十分惊讶,难以置信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确认一遍:[顾总真的被羁押了?]


    穆晴:[真的!]


    她简单将下午的经过讲了一遍。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几个小时前,穆晴原本约好了和陆小姐和顾总见面。


    陆小姐和顾总今天到达首都,应该是有事要办,因为之前苏知在庄园中险些出意外的缘故,两人提前约好想拜访穆晴,当面再赔礼一次。


    当然,也是借机联络感情,维持后续天然信息素抑制剂的交易。


    穆晴自然不会拒绝。


    她巴不得多和这两人见面,好仔细观察两人间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单独和陆小姐聊聊。


    甚至更进一步,能够收集到顾总对陆小姐精神虐待的证据,就再好不过。


    于是,即便今天就是签那个神秘项目的保密协议的日期,时间非常紧迫,她仍旧在签协议前,勉强挤出来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和这对夫妻见面。


    结果穆晴刚准备出发去约会地点,就收到了陆小姐的电话。


    电话那边响起的声音却不是陆小姐,而是警察局的人。


    原来陆小姐和顾总乘坐的飞机刚在首都机场落地,人还在贵宾通道,顾总就被警察局以涉嫌虐待伴侣的罪名逮捕了。


    消息太突然且震撼了,一向好奇心有限的苏知都忍不住追问:[老师,现在是什么情况?]


    穆晴简洁有效地总结:[顾总关起来了,陆小姐现在人在医院,还算安全。]


    带陆小姐去医院还是她帮着办的手续。


    陆小姐和顾总都被带到警局,顾总是被羁押,而作为受害者的陆小姐,则是要配合问讯,并且尽快进行医学评估。


    可自从警察疾言厉色地将alpha丈夫从她身边带走后,陆小姐的精神就陷入恍惚,随时处在崩溃边缘,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惊惶地流泪,连话都说不清,这种状况问讯自然进行不下去,只好先入院稳定情况。


    陆小姐婚后的交际圈十分单一,在首都除了穆晴再找不出第二个熟识的人——虽然这种情况警方会有专人陪同,但陆小姐当时情况实在太脆弱,陌生人必然会带来新的压力和刺激,穆晴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也无法坐视不理——穆晴于是赶到警局,帮忙忙活了一下午,陪同陆小姐办理好相关程序和手续。


    最后将陆小姐送入医院专门的科室,全天候监护住院,将人交到专门处理这种情况、有专业情绪安抚能力的医护人员手里,才算松一口气。


    苏知听完,不禁道:[老师,你好厉害!]


    穆晴:“……”


    她知道苏知应该是误会了是她报的警。


    要不是穆晴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又确实没有那么大能耐,恐怕也会怀疑这件事是她在背后的努力。


    否则怎么这么多年顾总都没出事,她刚上心两个月,人就被抓了?


    但问题就出在——穆晴本人无比清楚地知道,她压根什么都没做!


    她确实有想尽量帮助陆小姐的想法,但今天她连两个人的面都还没见到,更别说收集到足够有力的证据报警了。


    警察局方面将扣押顾总的行动定义为羁押,而不是配合审讯的拘留程序。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极大,没有足以定罪的证据,检察院不会下羁押的调令。


    尤其顾总这样的顶级alpha,为防止对公众和工作人员造成风险,逮捕的时候需要用到特殊的拘束器装置,必要的时候还要用到特殊alpha信息素控制类药物,这些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动用的,都有专门的手续,非常严格。


    这么迅速果断的行动,说明警方手中已经掌握了足以证明顾总虐待伴侣的证据。


    家庭暴力由于其发生的场合特殊性,取证十分困难,尤其顾总对陆小姐的控制是精神上的,比肢体暴力更隐晦,取证难度更是成几何倍数上升。


    考虑到顾总本身的权势,这样的情况下要取得足以定罪的证据,可不是普通的手段能做到的。


    穆晴看那架势,觉得像是顾总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借事报复了,可能商业上的竞争对或者仇敌。


    只是她不太理解,为什么会从陆小姐和顾总的关系入手?


    目前的律法对伴侣间信息素病症引发的人权问题判定边界模糊,程序上也有诸多漏洞,就算最后一切顺利能够定罪,也很少判重刑,绝大部分都是几年缓刑和相应经济补偿。


    比起这些,相关案件中更大的争议点在于是否强制解除伴侣关系上。


    要用这样的罪名报复顾总,未免有点“吃力不讨好”。


    如果是商业竞争或者私人恩怨,应当有性价比更高的方案。


    整件事的逻辑,更像是有人特意帮助陆小姐一般。


    穆晴觉得奇怪,但来不及细想也来没时间多说,只简单和苏知解释了下不是她报的警。


    她和苏知简单解释了两句情况,就急匆匆地继续赶路了,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保密协议的签署地点。


    她下午处理陆小姐的事来回折腾了四五个小时,已经完全错过了约定好的签约时间,罕见地放了别人鸽子。


    还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


    穆晴多少有点头大。


    这个保密项目折腾那么久,闹出那么大的阵仗,怎么看都牵涉甚广,如果不是研究院的势力博弈,她不会选择掺和进这摊浑水中。


    现在还从签约这一步就开始出幺蛾子,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有种先天八字不合的倒霉感。


    一路着急忙慌的到达地点,层层验证后,穆晴进入一座没有名字的研究所。


    进来之后,她忍不住有些心惊。


    不光是因为这里超出预期的设施和规模,光论设备和占地面积,首都研究所的条件并不比这里差,而是规整冷硬的风格和堪比军队级别的安保设置。


    在这个项目之前,穆晴丝毫没有听说过这个研究所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隶属军方、级别极高的秘密研究所。


    这个保密项目,可能比她一开始以为的还要麻烦。


    穆晴神经突突跳了两下,微微皱眉,莫名划过不妙的预感。


    ——她的直觉一向还算准。


    不过都到了这里,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穆晴没有犹豫,继续往前走。


    穆晴被来接引的工作人员一路指引到一个小型会议室,里面有一位四十岁左右、气质温和儒雅的alpha学者已经在等待。


    见她进来,起身和她打招呼:“穆教授,你好。”


    穆晴面露愧色:“抱歉,临时有事,耽误您的时间了。”


    学者好脾气地笑笑:“不碍事。”


    两人彼此介绍了一番。


    穆晴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说,她的资料在这里就是透明的,来之前早就被人研究透了,然而这位学者同样是研究信息素制剂方面的,穆晴却从来没有在业界听过他的名字,他自称的名号也只有一个高级研究员的笼统简称。


    穆晴却并未因此轻视对方。


    能出现在这里,还承担指引她的职责,对方的来头必然不小。


    应该是那种一毕业就进了国家级保密部门的天才,所有资料对外保密,成就与荣誉掩盖在被封存的档案中。


    表面上确实只是某某研究员,实则身上很可能有好几份军衔。


    类比的话,他们首都研究院的院长,都不一定够资格跟人平起平坐。


    学者身上的气质也和常人不同,温和中带着一种内敛的锋芒。


    穆晴今天临时推迟签约时间,这位怎么想都来头不小的学者,却对此没有丝毫情绪,简单寒暄后,就将话题引入正事,微笑道:“穆教授看一下协议,比较厚,可能会有些费时间。”


    穆晴心想,别的不说,这种带着军方背景的项目和同事,打起交道来效率实在是高,不会把口舌浪费在无聊的机锋上。


    这方面她挺满意。


    首都研究所里的某些同事就是废话实在太多了,把精力消耗在人情世故和玩心眼子上,穆晴一直很厌烦这点。


    穆晴先是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签署了一份厚得令人咋舌的保密协议,然后终于拿到了具体的项目简介。


    项目的方向和她猜想的大差不差,天然信息素制剂相关,旨在合成一种新型高浓度“类alpha天然信息素抑制剂”。


    ——怪不得这项目兜兜转转找到她头上。


    看完项目简介,穆晴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终于得到解答。


    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项目组费那么大劲,拉扯了好几个来回也坚持要她进组。


    她在天然信息素行业虽然小有名气,但比她能力强、成就高的也有大把。


    客观的说,她觉得以自己的现状,还不值得这么费劲的招揽。


    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这个项目的需求和她过于专业对口。


    穆晴研究的主要方向之一,就是天然信息素抑制剂的合成技术研究,她手里握着六项相关的专利。


    这在天然信息素制剂的研究中,是一条相对小众的赛道。


    这行业里的研究者,更多的是像苏知那样专注于天然植株本身,而非末端环节的合成技术。


    一方面这个方向可以拓展的余地太小,另一方面天然信息素抑制剂本身产量有限,相比起人工信息素抑制剂,应用面相当狭窄。


    在这个细分的赛道,穆晴确实算得上佼佼者,不好找替代者。


    尤其这项目要做的是八倍常规浓度的抑制剂,难度更是飙升。


    还真是非她不可。


    只是——


    穆晴把这份简单的项目介绍看了两遍,眉头逐渐皱起,抬头看向学者:“抱歉,我有一个冒昧的问题,可以问吗?这么高浓度的抑制剂,是用在什么方面?”


    八倍常规抑制剂的浓度,这个浓度离奇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即使是用作紧急镇定信息素失控的顶级alpha的特殊信息素抑制剂,也只是常规信息素抑制剂的两倍浓度。


    八倍浓度的抑制剂,打进身体里和注射死亡在实际结果上没有任何区别。


    非要说区别的话,可能是这个死得更快点,也更贵点。


    而且,她注意到整篇简介中,用的都是“类alpha信息素抑制剂”的描述,科学研究注重严谨,这样的用词一定有其用意。


    学者微微笑道:“三言两句解释不清楚,麻烦穆教授看一份资料吧。”


    温和的学者将另一份资料推到穆晴面前,“不过,看完这份资料,需要穆教授再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穆晴接过资料的动作顿了一下,“……”


    有种被套住的感觉。


    不过,都到这地步了,她人已经坐在这里,已经签了项目的保密协议,难道还有中止的余地?官方会放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能中途退出,到时候她不光好处捞不着,该受的监视和管控也一样不会少。


    图什么呢?


    她又不是傻子。


    这人也是个笑面虎,故意吓唬人玩,穆晴在心底暗骂一声。


    穆晴短暂停顿,说了声好,神色镇定地翻开资料。


    几分钟后,她一向管理得还算不错的表情,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诧。


    根据资料上所说,在alpha、beta、omega之外,还存在第四种性别定义,enigma。


    这种第四性别呈现出与alpha相似又极端放大的生理特征,简单粗暴概括,就是比alpha明显更强悍的体能,超过顶级alpha均值三倍以上的信息素,以及连alpha都能标记的生理机能。


    由于enigma数量十分稀少,全国不过寥寥一千多名,以及enigma与emigma之间个体差异极大,为了避免引起不可控的社会争议——光是AO之间的社会性议题都还是大问题——这一性别并未在社会层面上定义和公布,而是被隐瞒下来,所有enigma个体均登记到特殊档案类,严格保密,由官方统一进行管控。


    穆晴:“……”


    如果不是确认这么大的事不会有人特意作假,她简直要怀疑自己误入科幻频道。


    怎么突然冒出来个第四性别?


    连alpha都能标记,这也太玄幻了。


    不过,穆晴想起来,在过往的研究经历中,她确实接触过一些身体状况超出常规的alpha,没有资料上描述的enigma群体那么夸张,但足以证明确实有极端个例的存在。


    ABO性别本就由变异而来,在此基础上存在一小部分极端个体并不罕见。


    ……


    学者又递过来一份保密协议。


    上面都是enigma相关的保密条款,比项目的保密协议条款还严苛。


    穆晴利落地签了。


    签完协议,穆晴又拿起那份enigma的介绍资料,逐字逐句看了两遍。


    她默默思考了十几分钟,逐渐冷静下来,接受现实。


    穆晴:“原来如此,原来这种特殊抑制剂是为enigma群体研制的。”


    她迅速分析出来:“这些……‘enigma’,现在用的都是人工合成的抑制剂?八倍常规浓度,目前应该只有人工抑制剂的合成技术能做到,天然抑制剂的合成技术还达不到。”


    学者:“是的,人工抑制剂的副作用问题,想必你很清楚,如今天然抑制剂的发展逐渐成熟,有足够基础支撑,为了enigma群体的人权和健康保障,这方面的研究是时候展开。”


    真的要保障人权的话,她就不会在这里签保密协议了。


    “隐瞒存在”、“官方管控”……这些寥寥数语背后的含义,可不是什么充满人权温暖的行径。


    无非就是控制、洗脑、利益交换那一套,enigma的身体素质,官方不可能不物尽其用。


    对待顶级alpha的加强版处理模式。


    与其说人权和健康保障,不如说是为了降低折损率。


    穆晴面不改色的腹诽,不过那些事情不是她能置喙的。


    她更关注自己专业上的事,点头:“alpha信息素抑制剂的效果和副作用,并不是简单按照浓度区别对应,八倍浓度的抑制剂,按照简单的量化对比,最保守副作用也是常规抑制剂的二十倍以上,太严重了。就算enigma体能强悍,暂时不影响生理机能,大概率也会在之后显现出来。”


    ——很可能会引发信息素病症,导致预期寿命大幅度减少。


    这句话穆晴没说出来,不过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是的,”学者略一点头:“enigma群体本身就信息素强度过高,信息素病症高发,有足够样本数据表明,目前应用的enigma抑制剂,大幅度加剧了这些信息素病症,尤其是信息素暴动的发作频率。只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有少数信息素稳定的enigma,普遍可以活到90岁以上。”


    顿了下,他低声说了一串数据:“但如果考虑到信息素病症的发作,他们的平均寿命预期在43岁。”


    穆晴:“……”


    即使有预料,她还是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


    学者见她前后不过半小时便收拾好心情,迅速进入专业状态,触觉敏锐地抓住其中关窍,忍不住感叹:“穆教授心理素质很好,接受能力也很强,我当年可是花了半个月才接受这件事。”


    其实这次项目的隐形条件有一项是压能力,参与这种秘密项目,除了能力,心理素质同样重要。


    目前看来,穆晴在这方面的表现堪称优异。


    穆晴微笑道:“还可以。”


    她这种从小镇一路考上来、爬到这个位置的,别的不说,接受能力肯定是拉满的。


    况且,而且什么enigma不enigma的,说到底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一个beta,对这些性别不性别的,远远没有AO那么感同身受,beta本来就是在社会性别议题上被隐形忽略的群体。


    支配别的性别习惯了的alpha,乍一听闻自己会被一个新的性别标记,转变为omega,在性别权利中的地位发生改变,从食物链顶端变成被捕食的一环,自然会产生巨大的生存焦虑,难以接受。


    但是作为beta,标记这种事本来就和他们没有关系。


    被草成omega的又不是他们,让alpha们担惊受怕去吧。


    穆晴笑了笑,想起什么:“这么看来,说不定我平时生活中就见过enigma?只不过把他们当成了块头尤其大的alpha。”


    学者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含蓄道:“enigma普遍在身形上比alpha高大一些,不过也不一定,个体差异太大了,alpha也有个头特别高的。非要说的话,他们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一种……威胁感?语言形容起来比较抽象,可能要具体接触一下才能理解。”


    他笑道:“项目启动后,就会有配合实验的enigma到项目组,到时候你可以感受一下。”


    穆晴读到背后含义,挑眉:“直接上三期临床?”


    这流程严重违背实验伦理吧?路子这么野?


    学者摇摇头:“这种特殊浓度的试剂研究,没有能提供有效参考数据的动物模型,因为目标群体数量少以及个体差异大,对照组也很难按照标准展开,做完安全性测试后会直接投入试验性使用,注重医学上的实用性。”


    “考虑到天然信息素制剂的温和特性,和受试群体的生理承受能力,直接进行临床实验的风险预测,远远低于继续注射现有人工合成抑制剂,不用过于担心。”


    穆晴略一思考:“确实,是我思维受限了。”


    enigma的特殊生理机能,不能用常规思维衡量,今天刚接触新概念,她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


    ……


    耗时整整三个小时,全部签约完成,时间已经接近零点,学者朝她伸出手:“那么,穆教授,以后就是同事了,门禁设备、详细的项目资料和装载一支有加密系统的手机已经为你准备好,稍后工作人员会交到你手上,你有明天一天休息时间,后天早上八点记得来这里报道,那天上午会开一个正式的项目启动会议。”


    穆晴和他握了握手,微笑道:“好,谢谢。”


    她再次为今天的迟到道歉:“抱歉,今天没能准时到,给你添麻烦了。”


    学者好脾气地笑笑:“没关系,反正本来也在加班。”


    他顿了顿,提醒道:“不过,后天主持会议的是洛伦博士,他也是我们这次项目的特邀顾问,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很讨厌别人不守时,最好别撞到他枪口上。”


    穆晴一顿:“洛伦博士,是我知道的那位吗?”


    学者肯定道:“是的,洛伦.阿斯特博士。”


    洛伦.阿斯特,信息素医疗领域赫赫有名的专家,年仅35岁就因为在该领域上的成就,登上了有“医学界诺贝尔”之称的顶级医学期刊的封面,还活着就被编纂进了教材。


    和他的成就一样为人熟知的,还有他那双因事故落下残疾的、需要终身佩戴人工辅助镜片的眼睛。


    天才的故事一向为人津津乐道,经历足够悲情的天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有好几年的时间,洛伦.阿斯特的名字高频率出现在各种公众号推送的鸡汤故事,以及中小学生阅读理解文章中。


    穆晴是做研究领域的,严格来说和这位洛伦博士不算同一个领域。


    但这种国民级别的专家,就算是小孩子也听过名字。


    最近十年,不知道什么缘故,洛伦博士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只偶尔在首都医院坐诊,业界也很少有他的消息流传出来,颇有些销声匿迹的架势,不少人猜测他如今应该是效力于国家秘密部门。


    如今看来,那些传言确实有几分真实性。


    穆晴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想到能有和洛伦博士共事的机会。”


    一晚上的惊讶太多,她已经没有真实感。


    事已至此,穆晴完全意识到这个项目背后的价值,巨大到超出她的想象


    如果说之前她对加入这个保密项目还觉得麻烦居多,现在已经彻底转变成兴奋。


    新的性别,新的蓝图,和尖端科研团队与世界级专家共事的机会。


    无论是出于科研人员的职业追求还是实际的利益,这个项目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学者笑道:“虽然这么说了,但你也不用紧张,就算真的犯错也没什么,博士为人不算严厉,平时脾气挺好的,估计是最近有病号把他气到了,他们当医生的就是这点不好,病号总是不听话。”


    穆晴笑笑,顺着道:“确实,医患问题自古以来都是一件难题。”


    嘴上这么附和,她内心其实想象不出来,到了洛伦博士这种地位,还能有病号给他找气受?


    穆晴快步走出研究所,外面的天色深重,夜色寒冷。


    一阵风吹过,兴奋的神经冷却,她打了个冷颤。


    有专门送她回家的车辆在研究所门口等待。


    穆晴坐上车,想起什么,给苏知留言了一条消息:[小知,如果你最近有时间的话,代我去首都医院探望一下陆小姐,问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保密协议生效,她之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和审查。


    这种情况下,直接掺和进陆小姐的事件里,很有可能会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苏知过了两分钟回复:[好的,老师,我明天下班后去看望陆小姐。]


    穆晴抓住他的小辫子:[这么晚还没睡?]


    苏知:[……看了会儿资料,马上就睡了,老师。]


    苏知有点心虚。


    这么晚不睡觉,其实是因为今天和男朋友约会的后劲有点大,关灯之后,在海底隧道车厢里和谢疑相处的场景总是从脑海里冒出来。


    男人殷红的带着齿痕的薄唇,漆黑的、稠深的、像是要把他拆开吞吃掉的视线,滚烫潮热的呼吸,挺直的鼻尖磨蹭过脸颊的触感,以及那个在脖颈上徘徊片刻、最终轻轻落到指尖的吻……不受控制地擅自在脑袋里播放,搞得他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头都有点晕了,鼻尖出了一层薄汗。


    于是在聊天软件上和谢疑说了晚安后,苏知又悄悄地爬起来洗了把脸,然后看了好几个小时资料,到凌晨才算是终于有了睡意。


    穆晴哭笑不得:[行了,快睡吧,难得放一天假还要工作,你这个小工作狂。]


    苏知无法解释他的动机并非出于纯粹的学术热爱,而是约会失眠后遗症,心虚地和导师说了晚安,又切到和谢疑的聊天页面,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晚安,然后缓缓睡着了。


    第36章 第 36 章 把人蒙住眼睛,困在只能……


    第三十六章


    两天后下班, 苏知来到首都医院代导师探望陆小姐。


    陆小姐现在受到相关程序保护,住在全封闭病房,有警方的人专门监护, 苏知提前递交了申请, 由陆小姐本人同意和警方评估后, 才能够见面。


    ——作为受保护的案件受害者, 陆小姐现在和外界的所有联络, 都要经过警方筛查, 出于相关回避原则,所有和夫妻两人关系有利益牵扯的探视申请, 都会被警方驳回。


    听导师讲了事情经过,苏知原本做好了陆小姐状态会很糟糕的心理准备,还在上班的间隙, 努力学习了一些类似案例能用到的安慰话术和原理, 希望能够起到一点作用。


    但见面的时候,陆小姐的状况意外的平静, 看到苏知, 还对他笑了笑。


    很温柔的一个笑容, 像是当初在在Z城, 那个温声欢迎他的、体贴地安排好一切的女主人。


    除了面色有些苍白, 已经看不出太大异常。


    “谢谢你来看我, 还带了花, ”陆小姐看着他手中的花束,那是一捧以向日葵为主题的高饱和度色彩花束, 像是铺开的油画,很有生命力,她伸手接过来, 垂首看了几秒,将花放到床边,轻声道:“花很漂亮,我很喜欢,快坐下吧。”


    “谢谢。”


    苏知地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谨慎地开口:“陆小姐,又见面了。”


    陆小姐也说:“是啊,没想到这一趟能够见到你。”


    她声音很轻,回忆:“来首都之前原本想约见你,让穆教授带你一起见个面,好正式为之前在庄园里的意外向你道歉,不过穆教授说你工作太繁重,忙得脚不沾地,我当时还觉得很遗憾。”


    苏知点点头,解释:“嗯,我之前在Z城度假,刚复工难免忙一点,而且要开新项目,就更手忙脚乱了。”


    陆小姐轻轻笑了笑。


    觉得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有点不通人情世故的疏离的同时,又有种很认真的可爱。


    她看了苏知两眼,觉得他脸颊比上次看着有血色一些:“虽然工作很忙,不过,你倒是比在Z城的时候气色要好一些,在Z城见到你的时候,虽然也很漂亮,不过总给人一种平时没有好好吃饭的感觉。难道恢复工作反而让你生活更规律吗?这是你们热爱工作人群的特殊嗜好?”


    “……”


    苏知呆了一下。


    是委婉地说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胖了吗?


    ——和陆小姐见面的时候,他才刚认识谢疑,还没有和谢疑谈恋爱,没有被谢疑用各种手段监督吃饭。


    有那么明显吗?


    其实,就算谢疑把他喂胖了点,他的体重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苏知是不太长肉的体质,大概四五斤上下的区别,这个体重差对他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而言其实是个很微小的变动。


    可为什么都能一眼看出来差距?


    是因为那个什么气色?


    之前导师那么说,苏知还半信半疑,现在陆小姐也一眼看出来区别,苏知就实在有点迷糊了。


    苏知不好解释自己疑似被男朋友喂得长肉了,眨眨眼,结结巴巴道:“还、还好……也没有非常热爱工作……”


    陆小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两人聊了几句,苏知张了张口,吐出提前在脑海中预演过几遍的重点提纲:“我这次是代老师来探望您,她很想亲自过来,但工作上有些特殊情况,不好脱身。”


    陆小姐:“我知道的,那天穆教授已经帮了我很多,实在是麻烦她了,我很感谢她。只是我那天精神不好,没有顾得上向她道谢,太没礼数了,希望你能替我转达对她的感谢。”


    苏知:“好,不过老师应该不在意这些,您不用担心。”


    提起穆晴,陆小姐神色有些动容:“你老师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我们非亲非故,她却帮我这么奔走,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


    ……


    一顿沟通下来,目前陆小姐情绪稳定、条理清晰,于是苏知提前学习的那些安抚病人的技巧,不知不觉没了用武之地。


    苏知有些词穷,不知道还能聊些什么引入话题,顿了顿,只好略直白地问:“陆小姐,你目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陆小姐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到了这地步,该麻烦的已经麻烦过你们,如果真的有难处,我也不至于矫情张不开口……不过目前警方对我的保护很严密,这边的医护人员也很专业,目前看来确实没有需要帮助的。”


    严密到……连她父母的探视申请都拒绝了。


    因为考虑到她父母如今住的房子是alpha丈夫出资购买,平时对这个事业有成的女婿赞赏有加,又丝毫没有发现陆小姐这么多年的异常精神状态,警方认为他们有利益上偏向alpha女婿、劝说陆小姐原谅丈夫的风险,拒绝了他们看望亲生女儿的申请。


    其实这类案子,警方的态度一般不会如此坚决。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由于法条本身的操作空间太大,这种案件的侦办其实相当吃力不讨好。


    只要受害方在任何一个环节中心软签下谅解书,就算证据齐全,最终都有可能连离婚都无法判决,甚至于被反诉在执法过程中侵害人权,惹上一屁股官司。


    于是,对于配偶间的案件,警方的立场通常不会过于坚定。


    尤其顾总这种足够有权势的背景,往往有很多活动空间。


    可这次警方和检察院对她的监护程度出乎意料的严格。


    严格到就像,有另外一只更强势的大手在背后主导着一切。


    ……


    苏知从前从没关注过相关的案件,这次因为陆小姐的事紧急学习了一些,但时间太短了,只了解了个大概,听陆小姐这么说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警方的工作人员尽职尽责。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苏知再三和陆小姐强调如果有需要随时向他们开口、并且得到肯定的允诺后,苏知出声告辞。


    离开前,陆小姐忽然叫住他。


    问了一个很出乎意料的问题:“有些冒昧,不过,你最近是谈恋爱了吗?”


    “!”


    苏知脑袋上冒出一个惊叹号。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今天还是谢疑送他过来的,现在就在医院楼下等他。


    因为怕刺激到陆小姐——她现在很可能对alpha群体有不好的观感——苏知就没有提。


    没有想到陆小姐突然问起来,苏知不擅长撒谎,何况也没有撒谎的必要,怔了下,点点头承认:“嗯。”


    他困惑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陆小姐顿了下:“一些小动作吧,你有时候会笑一下,发呆的时候,眼神里不再是空的,像是想到什么人……”


    恋爱的人有时候自己没有自觉,但那样细微却截然不同的差距,在经历过的人眼中分外明显。


    ——就像以前的她一样。


    飘荡的人抓住了自以为可以依靠着落地生根的树木,只是无法得知是否是溺水前的浮木。


    “……”


    这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啊?


    苏知没能理解,居然能从微表情里拆解出如此多的信息吗?


    苏知假装听懂:“原来是这样。”


    苏知担心被问出来男朋友的性别是alpha,对陆小姐的心情造成影响,很是紧张了一小会儿,好在陆小姐没有继续往下问,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笑了笑,温声和他说天色晚了,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走出病房前,苏知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陆小姐正在垂首看放在床边的那捧向日葵花束。


    落日剩下一点余晖,照在色彩浓郁的花束上上有种明亮的璀璨。


    陆小姐半张脸浸在橙黄色的光晕里,脸上还残留着一贯待人的温柔神色,眼中却已经褪去色彩,剩下怔然,像是一个留在原地空旷的躯壳。


    ……


    走出医院,苏知在楼下看到等他的谢疑。


    男人身形高大,在医院门口颇受瞩目,时不时有人侧目看他,谢疑像是已经习惯了,神色漠然,没有对周围人的打量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看到从医院走出来的beta,眸色才略微动了一下。


    苏知快步走过去,“谢疑。”


    男人用眼神注视着他走下台阶,伸手自然地接了他一下,胳膊虚虚揽住他的腰,“知知。”


    苏知没有像平时那样往前走两步,顺势走出男人怀里的范围,反而就那么停在谢疑怀中。


    仰头,用一种略微费解的神情看着他:“我现在看上去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胖了很多吗?”


    谢疑垂头和他对上视线:“怎么这么问?”


    苏知:“好几个人都这么说。”


    谢疑低声说:“我试一下。”


    原本只是虚虚揽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


    苏知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轻轻抱了一下,脚尖离地,还没等他露出惊讶的神情,抗议在公共场合这样不合适,又迅速被放开了,落回地上。


    脑袋上飘出来一个小问号。


    苏知:“?”


    没等他对谢疑刚刚的行为发出疑问,谢疑就出声解释了刚才突兀动作的缘由:“还好,比在矿区的时候重了1.5kg左右。”


    “!”


    问号又变成感叹号。


    原来是在试他的体重。


    唔,他左右看了看,周围人没什么反应,谢疑刚才的动作很快,只短暂抱了一下,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这么一想也不算很出格。


    还没来得及冒出来的抗议,就这么消散了。


    苏知一时间不知道该诧异谢疑的感知居然这么精准,像个行走的重量测量仪,还是谢疑竟然还记得在矿区的时候他的体重。


    苏知:“确实重了一点。”


    谢疑看着他,嗯了声,缓缓说:“你现在62kg左右,结合身高看,仍旧在偏瘦的区间,最好能再增重3kg。”


    苏知支吾道:“还好吧。”


    他天生就是吃不胖的体质,再加上不太运动,谢疑提出的这个目标对他而言有些难度。


    他想起来什么,突然有点好奇,问谢疑:“你有多重啊?”


    谢疑报出一个数据:“98kg。”


    苏知眼睛睁圆了。


    这么大一坨吗?比他重了七十斤,约等于一点五个他了。


    苏知对高个子肌肉男的体重严重缺乏认知,只觉得谢疑的外表明明没有非常夸张,因为身材比例匀称、腿很长,不脱衣服或者上手摸,实际感受到那些块垒分明的肌肉,整体甚至有几分修长感。


    苏知眼睛睁圆了地上下看他,尤其在他鼓囊嚢的胸口停了几秒钟:“看不出来……”


    谢疑顿了下,低声解释:“我肌肉含量高,骨骼密度也比普通alpha高一些。”


    苏知眼中仍然充满好奇,恨不得现场研究一下似的:“哦。”


    谢疑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人来人往,公共场合,苏知还是不适应这么亲昵,他抓住谢疑蹭他脸颊的手,转移话题道:“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一下班,苏知就来先探望了陆小姐,现在还饿着肚子。


    谢疑为了等他,也跟着到现在都没吃饭。


    ……


    吃完饭,谢疑照旧把他送回公寓楼下。


    谢疑把车停在路边,苏知没下车,两人在车里聊天。


    苏知提起花房的事,之前答应要帮谢疑设计,结果开工后太忙了,目前进度完全停滞。


    谢疑:“不着急,工作的事重要。”


    苏知烦恼道:“那要好几个月呢。”


    目前的实验不出意外应该会全军覆没,导师说的那一批变异植株样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审批下来,再说到时候无论顺利与否,都至少要忙活两个月。


    苏知轻声嘟囔:“有时间的话,先去你家里看看。”


    谢疑眸色动了下,喉结上下滚动,过了几秒钟才低声道:“……嗯,等这阵子先忙完。”


    苏知随口而言,没意识到这种话对领地意识极重的人而言是什么概念。


    ——近乎一种自投罗网的邀请。


    谢疑忍了又忍,才没有立即顺着答应下来,将人叼回家。


    苏知自顾自烦恼了一会儿,又和谢疑聊了一会儿今天在医院见到陆小姐的情况,让谢疑帮他分析一下陆小姐的状况。


    苏知困惑道:“虽然她看起来情绪稳定、没有异常,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


    或者说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苏知亲眼见到过陆小姐只是远远见到alpha流血就崩溃的脆弱精神状态,这次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听导师说事发当天陆小姐神智都不清醒了,怎么只过了两天就恢复了?


    这不合理吧。


    谢疑:“嗯,她大概是在强烈刺激过后,大脑为了自我保护,暂时情感隔离了,确实不正常。不过首都医院的心理科室是国内水平最先进的,经常和警方合作,接收类似案件的当事人,对于陆小姐的情况应该并不陌生,会有一套成熟的治疗方案。”


    谢疑淡淡道:“你担心的话,可以下周再去看望她。”


    苏知想了想:“看老师有没有时间亲自去吧,没有的话我就去。主要我有点担心自己说错话。”


    他的社交技巧,在普通人类社会中都显得很拮据,大部分时间只能起到一个越安慰对方越生气的作用,更别说应对这么复杂的场景,苏知觉得他能够不说错话,就已经是个不小的挑战。


    谢疑唇角牵起一个弧度,似乎是一个笑,不过并没什么温度:“陆小姐总归是成年人,不至于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怎么样,她现在的痛苦来源,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家事,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他不喜欢苏知为了旁人费神和迁就的样子,会让他想把人蒙住眼睛,困在只能看到他的巢穴中。


    这种控制欲和恶意巧妙地掩藏在温和关怀的表象下,苏知暂时没能察觉到。


    苏知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对哦,好吧,我可能太紧张了,谢谢你安慰我。”


    谢疑没说话,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苏知侧头看他。


    天色黑了,车内没开灯,仅凭借路边路灯的光源,男人的神色有些若隐若现,看不分明,只有那双眼睛漆黑深邃,沉沉地凝视着他。


    苏知莫名觉得抚摸他脸颊的指节变得很有存在感,在轻薄的皮肤上带起微小的战栗。


    他觉得有点痒,下意识把脸颊侧开一点,被扣着侧脸捏了一下才放开。


    ……


    谢疑帮忙分析一通,梳理清楚条理,苏知安心了些。


    确实,陆小姐目前得到的一切处理都已经是最优解,没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忧虑也无法得到更好的结果。


    和男朋友乱七八糟闲聊了一会儿,苏知下车回家。


    谢疑跟着一起下车,送他到公寓楼下。


    两个人走到一起,谢疑伸手握住他的手。


    近两个月下来,苏知逐渐习惯了这样对情侣而言不算过分的身体接触,指节反射性的动了下,就乖乖被人捏住。


    苏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


    他今天腾出时间为了去探望陆小姐,下班很早,在病房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和谢疑吃完饭,又开车到家,现在时间也才这个点。


    还很早,苏知莫名涌现出想邀请谢疑去他公寓里坐一坐的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刚涌现出来就被他自己划掉了。


    去家里坐一下,然后干什么呢?


    苏知并没有准确的认知。


    “……”


    即使他再迟钝,也知道这样的邀请应当是不合适的。


    苏知:“那我回家了。”


    谢疑:“嗯。”


    苏知住的这一块公寓还算清净,路上不见行人的踪影,只有路灯和树木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


    他左右扫了一眼,看到没人,忽然伸手抱住眼前人结实的腰身。


    被他抱住的人身体僵硬片刻,顿了下,迅速伸手回抱住他。


    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用一种占有欲很强的姿势,毋庸置疑地环绕住他。


    苏知比谢疑低了一个头,这样抱着的姿势,微微低着头,下巴抵在男人宽肩下面一点的位置,能隐约感受到男人呼吸间胸腔的起伏。


    抱了几分钟,苏知松开手,推推谢疑示意他也放开自己,声音埋在人怀中显得闷闷的:“真的要回家了。”


    “嗯。”


    谢疑过了好几秒才松开他。


    深秋时节,空气泛着凉意,于是男人身上隔着衣物传来的温度就分外明显。


    苏知原本还不觉得冷,抱了一会儿又松开后,有了对比,忽然觉得外面的空气温度很低。


    苏知看了谢疑几秒钟,路灯从侧上方打过来,照得他挺直的鼻梁在脸颊上投射出阴影,显得五官更立体。


    他的心跳忽然变得快了一点。


    “再见。”


    苏知轻轻踮起脚,在谢疑脸上迅速亲了一口,然后像干了什么坏事一样,担心被人抓住报复,迅速转身往公寓门口跑。


    苏知一直跑到公寓门口才敢回头看谢疑一眼。


    男人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过来抓他,而是停在原地没动,稠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高大的身躯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深色的影子,像是某种没有形体的怪兽。


    苏知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是兴奋过度,还是被谢疑这副直勾勾盯着他的样子吓到,心跳像是擂鼓一样,慌张地跑开了-


    三天后。


    那批新变异植株的审批手续通过。


    苏知很诧异:“这么快?”


    按照常规流程,这类审批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总共也才五天。


    什么时候这么有效率了?


    苏知暗自嘀咕,不过总归是好事,他用导师给他开放的实验室代理权限签收了这批植株,然后和来帮忙的方师兄一起安置这批珍贵的实验材料。


    植株林林总总有二十多颗,打包严密,装在专门的隔离容器内,又用不透光密封箱封存。


    这么多的数量,光是安置就是一项大工程,苏知一个人有些手忙脚乱,方师兄临时放下手里的工作,带着手下的实习生alpha来协助他处理。


    方师兄一边帮忙,一边倾情和他推荐:“师弟,你可以招个实习生当助手啊,平时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实习生工资不高,花不了多少经费,很划算的。”


    能进入首都研究所的实习生,基本都是高校毕业的顶级人才,挤破头进来攒资历,心甘情愿当牛马。


    或者像他以前那样,走师门关系跟着老师进来实习,不过他当时有亲生导师额外给发补贴,日子不会像普通实习生待遇那么拮据——不过也有少部分导师,把学生当黑奴用。


    划算的实习生alpha:“……”


    他人还在呢!


    牛马敢怒不敢言。


    首都研究所的实习名额并不好争取,就这么个名额都是他过五关斩六将挤进来的,倒贴钱都得待下去,争取能在拿到毕业证的同时转正。


    况且,方师兄人其实挺好的,虽然有时候嘴巴会冷不丁杀伤力很强,有种不管人死活的毒舌,实际上人很好相处的,不怎么欺负实习生。


    苏知还真认真考虑过招助手的事,导师进保密项目后,工作上的很多事都要他独立决策和考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在导师手下偷懒,如果这批新植株有比较高的实验价值,他往后也会越来越忙,确实需要招个助手。


    他想了想,斟酌说:“嗯,等过几天吧,先把手头的事稳定下来。”


    方师兄幽幽道:“可惜老师已经不带学生了,你当时是她招研究生的最后一届,不然直接从师弟师妹里找是最方便的,家生子知根知底,用起来比较放心。”


    非家生子实习生alpha:“……”


    大部分人进入首都研究所,都是从给其他人打下手开始,很少有苏知这样一开始就独立做项目的。


    方师兄当年就是给师姐打了一年工,才开了自己的项目。


    “嗯。”苏知轻轻应着,拆开标着编号3的密封箱。


    经过复杂的拆解,将其中小臂高的蔓生植株转移到调试好的操作台上。


    方师兄不禁感叹:“这批植株也太新鲜了,居然不是抠抠搜搜的组织切片,是完整的一颗,大部分根上的泥巴都没干呢,这从哪搞来的?”


    苏知做的这种基因类实验,组织切片其实确实也够用了,前阵子导师带他去极地研究所交换来的那批变异植株,就是部分组织切片的形态。


    这种变异植株,本身就是孤品,研究价值很高,仅仅供给一个单一的基因类实验,有些过于奢侈。


    方师兄难免觉得奇怪。


    苏知也有些出神,神色间带着淡淡的困惑,轻轻摇头:“不太清楚,来源标注保密。”


    这批变异植株保密级别极高,在送来之前,苏知不知道它们的任何详细资料。


    他一开始以为最乐观的结果,也就是叶片、一小块根茎之类的取样。


    没想到居然是整颗。


    方师兄啧啧两声,知道牵涉到保密的事有多敏感,没再多问,专心帮忙。


    三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将这批变异植株材料安置得差不多了。


    剩下最后一个密封箱,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编号,只用大写X符号标注的特殊变异植株,苏知谨慎地留到最后拆开。


    这颗处处透露着特殊的植株,苏知没有假以人手让方师兄帮忙,而是全程自己小心拆开。


    这批变异植株没有任何来源地资料介绍。


    不过目前拆出来的植株,大部分都是匍匐蔓生类形态,枝叶为主,不见花果,可以推测出它们应该是在空旷、贫瘠环境中生长变异而来的,地势大概是平原,空气中很可能经常刮风或者存在一定量的辐射,生存条件恶劣,繁殖期不明显,外表大多灰扑扑,像是杂草。


    可这一颗——


    密封箱一打开,苏知的眼睛就睁大了,没忍住小小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


    原本正在刷仪器的方师兄听到他难得的惊呼,伸长脖子凑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看,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比苏知声音大得多的惊叫:“天,这是——”


    只见最后那颗变异植株,并不是像其余样本一样外形灰扑扑的杂草。


    而是一株还在盛开的、颜色浅淡却娇嫩欲滴的玫瑰。


    第37章 第 37 章 看清楚合照中另一张人脸……


    第三十七章


    秘密基地研究所。


    穆晴已经在这里一周了, 项目的工作比她想象中更紧张,也更有意思。


    几乎没有任何耽搁,那天开完正式会议, 项目就立即开始推进进度, 堪称雷厉风行, 这样干脆利落的作风, 让在首都研究所和人推诿习惯了的穆晴, 一时间还颇为不适应。


    而她也在当天就见到了洛伦博士本人。


    这位赫赫有名的信息素医学领域的专家, 外形看上去高大严肃,乍一看上去颇为冷硬, 不过穆晴和他打了一阵子交道后,发现他本人确实像之前那位学者说的那样,不算难相处。


    唯一奇怪的是, 洛伦博士十分关心这个项目的进度。


    这个项目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有结果的, 是长期项目,穆晴一开始以为在项目初期, 洛伦博士不会过于上心, 结果实验仅仅开始一周, 洛伦博士除了去首都医院坐诊的那天, 每天都出现在研究所里, 看起来不是一般的上心。


    第一周, 第一批实验试剂出炉。


    洛伦博士亲自到场验收。


    洛伦博士翻看数据:“浓度只有常规alpha抑制剂的3.5倍, 差8倍的数目太远了。”


    穆晴作为第一批实验的主力,负责解说成果:“天然植物中提取出的抑制剂成分, 在萃取浓缩、以及和基地溶剂融合时性能都不够稳定,这一批3.5倍浓度试剂的尝试,整体成功率只有1.1%, 更像是碰运气的产物。”


    洛伦博士:“抑制剂的效用跟浓度直接关联,高浓度的抑制剂无法用低浓度高剂量代替,能对enigma起到有效治疗效果的抑制剂,最低浓度也要达到6倍以上,3.5太低了,实际只是比安慰剂好一点的效果。”


    穆晴沉默片刻,在委婉和直接间犹豫数秒,还是直说了:“新技术需要时间突破,现有技术的极限大概就在这里了,现在是第一批次实验,后续批次逐渐打磨成熟,最终能稳定在4倍浓度、30%成功率以上,已经算是很乐观的预测。”


    这个道理,其实就算穆晴不说那么直接,洛伦博士也是知道的。


    不过穆晴点明之后,洛伦博士仍旧陷入了沉默,眉头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不是很好看。


    洛伦博士:“新技术需要多久能实现?”


    “……”


    穆晴无法保证。


    她更无法保证的是,新技术究竟能不能够实现1.5倍的浓度突破。


    洛伦博士逼的太急了。


    急的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急着要用新抑制剂一样。


    不过据她所知,洛伦常年单身,没有任何子嗣。


    穆晴提出另一个解法:“还有一个思路,就是提高原材料本身的浓度,也就是采用产量浓度更高的天然植株,只是这也很难实现,天然植株的培育的整个行业发展一直也比较缓慢。”


    洛伦博士嗯了一声,想起来:“我记得你也有做天然植株的培育。”


    “是的,”穆晴点点头,“不过这两年没太大进展,还没有手下的学生进度快。”


    洛伦博士:“哪个学生?让他进项目。”


    穆晴惊了一下,含糊道:“之前带的一个学生……他才工作不久,还比较不成熟,可能不太适合。他那进展目前也没太大意义,如果之后有突破性成果的话,走我这边的权限调用就可以。”


    苏知才那么年轻,可不适合搅进这么一滩浑水里。


    这项目确实很有前途,但风险也很大。


    苏知那种有点懒散的性格,一定不会喜欢这种高压力的工作环境。


    看着性格温和,其实骨子里叛逆着呢,他自己不想做的事,越逼越反效果,倔得要命。


    她可不舍得宝贝学生来这里受气,好不容易谈个恋爱(虽然她很不想承认是这个原因)看着活泼了一点,别又给都气蔫了。


    穆晴想也不想就果断拒绝了。


    洛伦博士挑了挑眉:“哦,好的。”


    他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见穆晴婉拒也不强求,灰色的眼珠从数据上移开,看了她一眼,饶有兴致道:“你倒是护短。”


    “……”


    穆晴装作没听懂。


    洛伦博士忽然笑了:“别担心,不会偷你的学生。”


    他神色缓和下来,淡淡道:“这个项目,确实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我有些着急了,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穆晴微笑道:“还好。”


    洛伦博士:“没有意外的话,下午会有受试的enigma来所里,你跟着一起看一下即时数据,以及熟悉一下测试流程,跟常规的测试不太一样。”


    “好,”穆晴好奇道:“几位?”


    洛伦博士:“一共三位,不过下午只有一个过来,另外两个明天再过来,单独测试。enigma是领地意识非常强烈的生物,除非特殊需要,否则最好不要让两个成年enigma同时出现在一个封闭性场所内,会增加信息素失控的概率。”


    “他们打起来不要紧,波及到我们就倒霉了,虽然你们beta不会受信息素影响,但enigma的信息素浓度高到一定程度,可以在纯生理层面对beta造成压迫感,那滋味儿也很不舒服,严重的会直接休克。”


    穆晴:“听起来有些危险。”


    洛伦博士耸耸肩:“确实是这样,enigma通常是很不好相处的生物,霸道程度大概是一百个alpha加起来那样吧。”


    他想起什么,笑了笑:“不过别担心,下午来的那个是一位情绪控制非常好的enigma,除了喜欢自说自话和放医生鸽子之外,没有太大的风险。”


    穆晴觉得他这话里夹带了不少私人情绪。


    她想起来洛伦博士前阵子非常讨厌别人迟到的事,挑了挑眉-


    下午,穆晴在测试室见到那位来配合实验的enigma。


    她临时去忙了一个数据上的调试,来到测试室外面的时候,那个身形高大的enigma已经带上了金属口枷和全套束缚器具,坐在专门的束缚椅上。


    洛伦博士在测试室内低头和他说了些什么,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测试室。


    这个角度是侧对着enigma,加上口枷拦住了半张脸,透过测试室的单向玻璃,穆晴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觉得身影莫名眼熟,端详了一会,感叹:“看上去像是稍大一号的alpha。”


    洛伦博士:“alpha可没他们那么强的破坏力,enigma实验守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非特殊情况下,实验室内建议不要留任何工作人员。没人能保证那些特制束缚器是否真的能控制住他们。”


    洛伦博士说着,按下了将测试室封闭锁死的按钮。


    室内的enigma一动不动。


    洛伦博士向:“试剂的三次安全性测试确认没有问题?”


    穆晴:“是的。”


    洛伦博士嗯了一声,操作程序,自动注射器将第一批实验试剂注入。


    enigma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一旁的大屏幕根据接入enigma体内的探测针,实时滚动enigma的身体数据变化。


    整个实验过程非常平静,注射结束后,enigma戴着全套束缚器具,在检测室进行了为期一小时的后续观察和数据监测。


    整个过程中,enigma纹丝不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挣扎和移动的迹象,像是一尊安静的雕塑。


    穆晴若有所思:“他的忍耐力很好。”


    洛伦博士神色平静:“他从小就接受这种训练,习惯了。”


    结合昨天的对话,穆晴听出端倪,想起那个传闻中把洛伦博士气的讨厌迟到的病患:“您和他认识?”


    洛伦博士没有否认:“嗯,我负责他的个人医疗。”


    这意思就是说私人医生。


    穆晴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少数性别群体的医疗资源配备好到这种程度,洛伦博士平时在首都医院的出诊号都要排队很久,居然兼职私人医生,没忍住道:“……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洛伦博士:“还好,他在enigma里也属于特别优秀的那一类,即使作为特殊样本,也很有观测价值。”


    “……”


    穆晴从他话中听出一种很淡的炫耀。


    莫名耳熟。


    像是她有时候会故作平淡的夸自己的学生那样。


    应该是关系很不错了。


    她跟着看了会儿一旁屏幕上的数据,看出端倪:“他的信息素异常?”


    enigma的信息素数据和alpha差距比较大,不能用常规判断,穆晴这阵子了解了很多enigma的身体数据,现在眼前的这组数据明显出现异常。


    “嗯,快到信息素紊乱临界点了。”洛伦博士皱眉忍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忍住,往外吐出怨气:“搞不懂他想干什么,都谈恋爱了还不抱着人回窝里放点信息素,整天就知道打抑制剂。”


    猝不及防听到八卦的穆晴:“……”


    不过她到底是专业人员,怔了一下,很快抓到重点:“求偶会引起内源性信息素上涨,如果一昧用抑制剂压制,会迅速加快信息素病症的进程,他这个状态需要干预。”


    怪不得洛伦博士这么着急项目进度,enigma用的八倍浓度的抑制剂只有人工合成版,副作用极大,这样用下去毫无疑问会陷入恶性循环。


    也怪不得会让对方参加实验测试。


    天然抑制剂,虽然3.5倍的浓度达不到治疗效果,但至少副作用低很多,能缓解一点是一点。


    洛伦博士:“他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强迫不动他。”


    穆晴听迷糊了:“呃,这是想干什么……”


    洛伦博士冷笑一声:“不知道,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可能等到强制抽信息素才会老实吧。”


    穆晴搞不懂他们之间的官司,不过据她对alpha——enigma说粗暴点就是升级加强版的alpha——有限的认知,这种非正常的压抑行为,很可能是心理变态的一种表现。


    苏知的追求者中有过几个一开始表现得特别彬彬有礼、自我克制的类型,然而越是那种表面上正常的人,被拒绝后的反应往往越激烈,各种骚扰手段层出不穷,有两次搞的都报警了。


    会咬人的狗不叫,就是这个道理。


    ……


    观察时间结束,束缚带自动解开,enigma从椅子上起身,抬起手腕略微转动了一下,抬手摘下口枷。


    一解开束缚带站起身,他身上的压迫感就随着高大的身躯倾泻而出,隔着玻璃都十分引人注目,确实像之前学者说的那样,仔细分辨气质和普通的alpha有所不同。


    洛伦博士见没有异常,再次进入测试室,和enigma聊了几句。


    旁边的测试人员小声说:“平时实验测试的时候,只要enigma还在测试室,我们都不能进去,会有风险。洛伦博士和这个受试者认识很多年,可以稍微不那么严格,我们绝对不能做这种高风险举动。”


    穆晴认真点头:“好的,谢谢提醒,我记住了。”


    她又不是傻子,那个enigma的信息素数据都那么夸张了,下一秒发疯都不奇怪,她傻了才会不怕死地进去,她可没有为科研献身的觉悟。


    两人说话间,enigma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就算知道测试室的玻璃是单向的,猝不及防对上他漆黑的眸色,穆晴仍然吓了一跳。


    看到那张脸,她先是惊讶对方容貌之出众。


    然后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她记起来,她其实见过这个enigma。


    ——大约十天前,她在首都研究所见过这个身影。


    她去行政楼办手续的时候,看到这人等在研究所侧门,模样似乎是在等人。


    等谁?


    她脑中一闪而过洛伦博士刚才提起的对方在谈恋爱的事,顺理成章地想,应该是在等恋人。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忽然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心慌,不知为何并不想正面和这个enigma接触,犹豫片刻,匆匆和助手说了自己还有事,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和结束测试的enigma打照面-


    苏知正在实验室忙,忽然接到导师回来的通知。


    穆晴换了实验服,来到他的实验室:“那边休一天假,我看一下你们的进度,刚从你方师兄那边回来。”


    看到那批特批样本,穆晴也颇为惊讶:“这么完整,难得啊。”


    提起样本的事,苏知肉眼可见的高兴,眼睛亮亮的说:“嗯,活性都很好,绝大部分还是活体植株,仍旧在生长,等全部基因分析完,我准备招个助手,把这批样本投入实验。”


    他用一种罕见的、带有一丝怜爱的眼神看着这些植株,很珍惜地打算:“实验的话,取组织切片就够了,原植株可以继续培育保留,还能发挥其余价值。”


    穆晴点头:“可以,去你刘师叔那里打劫一个,晚点我找他要份学生名单,你看着选一个。”


    老师说话做事还是这么像土匪抢劫,苏知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有拒绝:“好,谢谢老师。”


    “尤其是这颗,未知蔷薇科变异种,”苏知继续给她介绍这批植株,着重讲解了那颗玫瑰外形的变异植株:“初步基因分析显示,它在这批样本中,外部生活环境是最差的,大部分植株在极端环境下都会呈现出繁殖程序简单便捷化的趋势,这株‘X’却在外形上和非变异品种没明显区别,花朵形态保留了脆弱的组织特征,这或许说明它的适应能力在基因层面上更牢固。”


    苏知有些谨慎地道:“0409之前和蔷薇科的变异植株匹配度就不错……虽然还没开始正式实验,但我觉得或许能在它身上找到答案。”


    穆晴没有对他这种缺少论据的的想法提出批判,而是顺着鼓励道:“嗯,试试看。”


    科研有时候确实需要一点玄学,比如说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第六感。


    ……


    穆晴这次回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她状似无意地说:“小知,之前提过有时间和你男朋友一起吃顿饭。”


    苏知“啊”了一声,最近他和导师都太忙了,忙得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甚至还没跟谢疑提起过。


    苏知有些惊讶:“要约在今天吗?下班后?……那我先联系一下他。”


    虽然临时约见,对方肯定不会有意见,但苏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对谢疑的态度好像比较随意。


    “先不用,不用,我等会就走了,下次再约。”穆晴顿了顿,好像随口一般问道:“不过,有他的照片吗?方便让我看一下吗?免得到时候惊讶。”


    那天在秘密基地研究所见过那个enigma之后,穆晴总是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然后某一天冷不丁想起,苏知说过他的男朋友有时会来研究所接他下班。


    “……”


    不会吧,有点吓人。


    况且根据苏知本人形容,他的alpha男友性格温和稳重,脾气很好,行事规矩有边界感,听起来完全不是那种冷漠强势并且看起来疑似心理变态的类型。


    但穆晴还是辗转反侧,总有点疑神疑鬼。


    苏知想起来:“有一张,我们之前出去玩拍过一张合照。”


    苏知从手机里找出来那张在水族馆和谢疑拍的合照。


    他和谢疑站在鳐鱼馆前,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相机的位置,第一次和男朋友拍合照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和姿势,谢疑则没有看镜头,而是垂首微侧着脸,视线漆黑地落在他脸上,显出紧绷的下颌线条和优越的骨相。


    照片拍摄到肩膀往下一点的位置,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衣服挤出褶皱,是个明显的、越过了亲密界限的关系。


    鳐鱼在背景的深蓝色玻璃墙后,露出一截波浪形状的胸鳍和摇摆的尾巴。


    那天打印出来的照片,被苏知找了个相框框起来,放在书桌一角。


    把照片在相框里装好后,苏知拍下来它放在书桌上的场景,在聊天上给谢疑发过去看。


    此时给穆晴看的就是那一张。


    苏知的手机镜头分辨率清晰,况且男人的容貌过于突出,视觉冲击强烈,那种气质很难找到相似的。


    即使相框在整张照片里只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都不需要放大,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


    看清楚合照中另一张人脸的模样,穆晴眼前一黑。


    她心怀侥幸、难以置信、不愿接受地放大看了许多遍,内心涌现出无数脏话。


    ——这张脸、这种气质、这种恨不得用视线在苏知脸上舔的模样,浑身上下到底哪里一丁点能跟“温和稳重脾气好有边界感”这种形容词沾上关系的?


    简直见鬼了。


    想起在实验室见到的那个行走的双开门enigma,和说是疯子也很合理的信息素检测数据,穆晴不禁对宝贝学生的视力水平和认知能力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第38章 第 38 章 一贯都是把伴侣艹到匹配……


    第三十八章


    穆晴魂不守舍地了好一会儿, 苏知一连叫了她好几声才回神。


    苏知奇怪地看着她:“老师,你怎么了?这张照片怎么了吗?”


    穆晴打了个激灵:“没,不好意思, 我突然想起来一些项目上的事, 走神了。”


    “哦。”


    苏知不疑有他。


    他有时候想起工作也会突然原地发呆, 很正常。


    穆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 怕再露出异常, 她迅速转移话题:“对了, 那个保密项目里,有些部分和你的方向重合, 你有参加的意愿吗?”


    虽然她当时就拒绝了洛伦博士那个随口的提议,也不觉得苏知会感兴趣,但出于尊重, 还是要询问本人一声。


    苏知的回答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我想专心把手上的项目做完, 不过,如果老师需要我参加的话, 我愿意参加——如果能留有一些时间兼顾研究所这边的话。”


    穆晴胸腔中顿时升起满腔慈爱。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聪明, 学术能力强, 性格乖巧, 从不惹事, 有原则又善解人意。


    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


    只有一点令人费解:年纪轻轻在求偶上眼睛就疑似瞎了。


    穆晴:“我也是这么想的, 晚些再看看吧。”


    苏知:“好哦。”


    虽然导师没有立刻要求会见他的男朋友, 但苏知记下了这件事,打算晚些发消息向谢疑询问一下, 方不方便以后有时间的时候和他的导师见面,免得到时候临时通知,很没礼貌。


    关心苏知的实验进程, 穆晴又去其他人那里看了一圈,把明显有问题的部分挑出来,项目那边只放一天假,她要在这一天内把要紧的事都解决完。


    虽然她对苏知尤其满意,但对别的学生和下属也同样挂心,算不上厚此薄彼。


    一直到天色黑了,她才神色疲惫地离开了首都研究所,想到那个无意间撞破的的真相,一路上魂不守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几天后,第二次实验测试。


    实验结束后,洛伦博士没有放谢疑离开,而是把人扣下来又做了一份全套身体检查。


    enigma的信息素水平已经到了某个危险的临界点,需要高密度监控。


    他一遍看检查单,一边无意般和谢疑闲聊:“留任首都的手续办下来了?”


    谢疑:“嗯。”


    洛伦博士:“下一步什么计划,打算结婚?”


    谢疑顿了下,语气沉沉,听不出喜怒:“暂时没有计划。”


    洛伦博士无语凝噎:“你这真是……”


    说谢疑冷静吧,这还只是恋爱阶段呢,就把工作调动上了,特地转文职留在首都就为了能和对象在一个城市,世界上最令人无语的恋爱脑也就做到这个程度了。


    可说他很在意这段关系,却又迟迟压着信息素。


    洛伦博士:“搞不懂你想干嘛?匹配度低?可enigma又没有匹配度的说法,你生理功能没什么问题吧我记得,难道是上次任务受了点伤?”


    连alpha都能标记,enigma这种极其霸道的作风,一贯都是把伴侣艹到匹配度百分百的。


    总不能是某些保守主义教条——


    他可不相信谢疑会是那种无害的素食动物。


    谢疑沉默不语,漠然地任凭博士恶意揣测,侧头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身体数据。


    他情绪在表象上确实相当稳定,被人这么阴阳怪气也没有动怒的迹象,像是和他自己无关一样。


    不过比起情绪稳定,博士觉得这更像一种冷漠。


    除了最在意的那部分,别的都无关紧要,不值得被牵动起情绪,不是稳定,是一种藏得很深的傲慢。


    该死的冷血主义暴君。


    ——这是博士气急败坏的时候在心里的咒骂。


    洛伦博士看着实时监测的数据,上面跃动的鲜红色标注足足有七八项,有些超出标准数三倍以上。


    天然抑制剂的副作用确实非常微小,但只有3.5倍的浓度确实也只能起到杯水车薪的作用,无法阻挡来势汹汹的恶化进程。


    他将数据分析结果详细录入,友情提醒:“按照这个数据,再过几天,估计你人就要在疗养院了,希望你已经想好恋爱期间消失这么久的的借口。”


    谢疑:“疗养院II型特殊紧急收容的医疗周期在一周左右,我的安全评估一直在A+,可以申请。短期军中指导任务,可以在档案上覆盖这个周期。”


    博士:“你——”


    II型特殊紧急收容?那种一般只会对完全失去理智的enigma才会用的收容模式,调节信息素的速度是很快,但过程的痛苦程度也会翻倍。


    “……算了,反正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博士忍住涌到嘴边的脏话,建议:“过度迷恋自虐是心理扭曲的表现,建议在你的日常医疗单上加上心理治疗项目,鉴于你有心理师资格证,也可以尝试自己分析一下这种心态。”


    谢疑颔首:“谢谢,我会考虑。”


    洛伦博士:“……”


    很想报警,又不知道该报到哪里。


    到底谁能管管这种装成正常人的纯种精神病?


    他烦得要死,明智地不再试图和enigma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结果只能是气死自己,转而说起项目的事:


    “随便你,那你快去快回,应该还来得及赶得上第三次测试,第三轮要尝试改良后的基底溶剂,会延迟一些,有个研究员手里的相关专利现在还挂在首都研究所下面,需要先办一下手续。”


    谢疑捕捉到关键词,忽然皱眉:“首都研究所?项目里有首都研究所的人?”


    洛伦博士不以为意:“嗯,有一个,怎么了。”


    他随口念叨:“你担心安全问题?确实,一般来说项目只会从知情者内部招人,不过这次首都研究所有个研究方向特别合适的,就特招了进来,偶尔也有这样的事。”


    谢疑漠然的神色微微变动,追问:“她做什么方向?天然信息素抑制剂合成技术?”


    博士奇怪地看向他,诧异他对这个话题的兴趣之高:“对,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疑沉默片刻,问:“叫什么名字?”


    洛伦博士:“姓穆,我记得,忘了叫什么了……你上次来做测试的时候,她还在测试室外待了一会儿,不过没等结束就离开了。”


    ——穆晴。


    听到这个姓氏的一瞬间,谢疑就补出了名字。


    苏知导师的名字,他并不陌生。


    在查看苏知的背景资料时,穆晴这个导师的存在感很高,毕竟严格来说,那个任务中的重点其实是在首都研究所有利益纠葛的穆晴,只是因为从实验室带出的样本在苏知手里,才会从他开始调查。


    谢疑虽然没有顺着往穆晴身上查下去,但凭借着良好的记忆力,对穆晴的资料并不陌生。


    顷刻之间,敏锐的直觉触动,他意识到有事情脱离了掌控。


    ——穆晴已经知道了。


    enigma平静的面色出现轻微裂缝。


    穆晴知道自己的学生有个alpha男朋友,她对学生的恋情很关心,甚至有亲自见面考察的意愿。


    他数次去过首都研究所等苏知下班,没有特意伪装。


    穆晴在enigma抑制剂研究项目里见过他。


    这些条件距离穆晴发现他是苏知的男友,其实缺乏一些必要的逻辑链条,比如穆晴不一定在研究所见过他,比如穆晴就算见过他,也不一定会和学生的男朋友联系起来。


    但不需要切实的证据,很多事都早已经在背后隐约显露预兆。


    没有特意避开的合照、等待时偶尔的打量视线、阴差阳错的项目内相遇,忽然提起的见面打算。


    本能中对危险的直觉让谢疑立刻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在他的视线死角悄无声息发生,无法挽回。


    世界上没有能被纸包住的火,谢疑很明白这个道理,只要发生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就像多年前在任务中,“游隼”的重伤,在逻辑上无懈可击,他从官方审查中清白脱身,却依旧在博士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他原本就没打算把enigma这个秘密瞒苏知一辈子。


    只是如今暴露的时机未免太糟糕。


    “……”


    洛伦博士见他面色有异,奇怪道:“你问这个干嘛?你什么时候开始操心这些——”


    “艹!你干什么,你往外冒信息素干嘛?”


    洛伦博士瞳孔骤缩。


    冷冽的薄荷味道在测试室蔓延开,那是一种侵略性很强的气息,作用在信息素层面,让人从骨头缝里都觉得寒冷,像是被毒药浸透了。


    测试室内置的安全系统监测到enigma信息素浓度超标,自动锁死测试室,并且发出警告。


    博士浑身紧绷。


    他的alpha信息素如临大敌地朝外释放,仿佛被勾起几十年前那场导致双眼残疾的事故回忆,灰色的瞳孔颤动,陷入某种异常应激反应。


    还是谢疑及时反应过来,按下一旁的紧急按钮,用一条特制的束缚带把自己的一边手腕固定在椅背上,显示他还存有正常的理智。


    博士过了几秒钟跟着反应过来,收回自己的信息素,往后退了一步,颓然坐在椅子上,操作解除警告模式。


    室内专门的清洁系统自动启动,抽空测试室内的信息素,空气中无声的硝烟味渐渐随之散开。


    相顾无言,只有轻微的机械运作声嗡嗡响动。


    谢疑定定道:“抱歉,一时没控制住。”


    博士头疼地揉了揉脑袋:“没关系,我也有些反应过度……”


    在enigma释放信息素时,对着释放信息素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一旦被视为挑衅,会引发更惨烈的冲突。


    他刚才的反应严重失误,好在谢疑控制住了自己。


    博士皱起眉:“不过你现在这种状态,真的对劲吗?你刚刚那是什么味儿,太冲了。”


    信息素可以反应主人的心情,柔和的、恶意的、安抚的、攻击的、焦躁的,有一些轻微的区别。


    博士是信息素领域的专家,轻易分辨出来。


    谢疑刚刚释放出的enigma信息素中包含着非常强烈的攻击意味,不过应该不是特意针对他,更像是谢疑本人那一瞬间陷入了失控暴怒。


    虽然很快恢复正常。


    谢疑:“抱歉。”


    是他疏忽了,谢疑胸腔缓缓深重起伏,面无表情地想。


    他以为能安排好所有事,但现在看来,信息素的异常波动水平还是影响了他的判断能力,导致事态出现严重漏洞。


    自从12岁来到基地,谢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失控感。


    让他罕见地在博士面前失态——他知道博士极度讨厌enigma信息素,会尤其注意一些。


    博士打量一会儿他的神情,有点担忧:“要不,你还是先去疗养院吧。”


    谢疑短暂地和他对视。


    他在博士还没恢复平静的灰色人工模拟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冷郁,稠黑,微微压低的眉眼间一片沉色,像是急待择人而噬的恶兽。


    阴郁而贪婪,连悔恨的情感都很有限。


    片刻失控后,理智继续飞快运行。


    ——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如何抵达结果。


    谢疑声音听不出起伏:“嗯,恶化的速度比想象的快,可能要提前一些。”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告诉您。”-


    “你说什么?你谈了个beta?!”


    怪不得……


    怪不得谢疑把人的身份捂得那么严实,怪不得明明恋爱近两个月,却迟迟不肯和伴侣进行信息素交流,贞烈到宁愿把自己憋到犯病去疗养院自虐,怪不得——


    一切异常的行为,都因为“beta”这个性别,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谢疑嗯了一声,“是的。”


    洛伦博士气得嘴唇都在抖:“你简直是疯了!”


    谢疑没说话。


    不知道是对这评价并不在意,还是默认。


    博士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过人生是一场幻觉。


    这样他就不用面对如此荒诞的场景了。


    一个enigma告诉他,正在和beta谈恋爱。


    enigma可以标记所有性别,也可以无视常规的匹配度。


    但这一切在腺体未发育、和信息素绝缘的beta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enigma是强信息素主导的生物。


    对于alpha而言,还能勉强靠抑制剂和beta建立伴侣关系,对于enigma而言,这个难度岂止倍数上升。


    就算那些有alpha/omega伴侣的enigma,都无法摆脱信息素病症的困扰,和beta谈恋爱还不如单身,至少那样内源性信息素不会因为求偶行为上升,还能少受点罪。


    enigma在择偶上比alpha更接近兽类,凭借信息素吸引,没有信息素的beta在他们眼中应该是残缺的、无味的、寡淡的,从没有enigma会对着beta求偶。


    只有极少数的情况,enigma在无法控制生理性|欲的阶段会选择beta做床伴,但那是实在没有alpha或者omega的情况下。


    博士之前没有想过谢疑的伴侣有可能是beta,不是因为他选择性眼瞎,强行忽略这个占据大多数的性别,实在是因为没有那个先例。


    怎么可能呢?


    这是完全违背了生理本能的求偶行为。


    可……放到谢疑身上,又有种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感觉。


    谢疑在enigma里,一直是特殊的。


    除了他之外,洛伦博士再没见过第二个,能用理智把本能控制得如此稳定的enigma,在迄今为止的所有记录中,谢疑没有一次被观测到过的过公开失控,哪怕被同类信息素挑衅,都能在压制完对方后及时收手。


    谢疑在近乎残酷的理智压制着激素。


    这样的一个人,不受所谓信息素影响,喜欢上一个beta,好像并不是无法理解的事。


    如果不是发生在他面前,他甚至可以欣赏地点评一句这才是超越了肉|体的真爱,很浪漫,很有超脱现实主义的艺术鉴赏价值。


    但真发生在他面前,还发生在他负责医疗的高危险性病人身上,他实在笑不出来,只想一榔头打晕自己。


    “……”


    可是该怪谁呢?


    怪不到谢疑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头上。


    他年轻时也谈过几段恋爱,知道感情是说不清缘由的事。


    如果谢疑自己能控制住,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境地了。


    也不能怪谢疑对感情太认真。


    他没有天真地以为谢疑只是一时新鲜,结婚都八字还没一撇,都已经为了谈恋爱方便改了工作规划,这种架势,任谁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评价“只是玩玩”。


    况且他已经隐约意识到enigma骨子里,很可能是超乎想象的偏执。


    洛伦博士:“……”


    头大,还是头大。


    他好半天才从脑袋嗡嗡叫的状态回过神,发现突兀的地方:“你之前不是藏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决定坦白?”


    谢疑冷静道:“我在疗养院里终究有限制,到时候可能有些事鞭长莫及。”


    不能保证所有事都在预测范围内,这是他刚刚得到的教训。


    谢疑学习速度很快,他意识到必须留有缓冲余地。


    博士:“……”


    合着是为了让他在外面帮忙擦屁股。


    他无语地笑了一下,精确评价谢疑的行事逻辑:“出了事知道摇人了,你还真是,难以评价。”


    傲慢的enigma终于模仿来几分谦逊的姿态,却是千方百计为了谈个恋爱。


    博士:“所以,你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让我帮忙稳住你的——等等,插播一个问题,他是男性还是女性?”


    谢疑:“男性。”


    博士继续道:“哦,帮忙稳住你的beta小男友,让他不要发现你的狐狸尾巴?”


    谢疑淡漠否定:“不是。”


    谢疑:“我会把紧急医疗权限开放给你。”


    博士还没搞懂那句不是是什么意思,忽然听到这么一个重磅炸弹,一时间怔住。


    紧急医疗权限,是enigma特有的一个概念,指在信息素异常时,对enigma进行医疗处置的权限。


    在enigma成年后,基地和疗养院只在enigma突发影响公共安全的病症时,可以启动收容权限,这个紧急医疗权限的范围要比那个宽泛一些。


    大部分enigma不会把紧急医疗权限授权出去,少部分会授权给伴侣。


    几乎不会有人会授权给私人医生。


    博士自认为他在谢疑心中还没有那么重的分量,虽然他的确是谢疑私人关系中为数不多还能称得上有些私交的,但那远不足以交付这么重要的托付。


    谢疑这个人做事一定有目的,不会是单纯的温情。


    他谨慎地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疑平淡道:“有一些不确定因素。如果……我们之间感情出现波折,我不保证能够自控,到时候出于安全考虑,你可以启动强制医疗,控制住失态。”


    “……”


    博士回过味儿来,原来是为了防止给对方造成危险,先给自己上一道锁。


    他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笑了,气笑的:“谢疑,你觉得这种单方面深情的戏码很感人是吗?”


    enigma沉默不语。


    “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嗯,我知道要签保密协议,出于保护的心态你大概不想太早让他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我觉得或许应该先征询一下对方的想法,先旁敲侧击地委婉沟通一下呢?你的人际关系课程学的太糟糕了。”


    其实学的很好,任务中需要社交的时候,谢疑可以在潜移默化间快速和人拉进心理距离。


    只是亲密关系是另一种概念。


    面对博士一连串的质问,谢疑情绪没有丝毫波动,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一下,像是早就准备好答案:“他很聪明,也容易心软,被我带着走,所谓的提前沟通和精神暗示没有区别,您接触过的类似案例应该不在少数,如何保证这种情况下的退让出于自愿?”


    洛伦博士气得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诡辩,给自己的逃避找借口。”


    真是油盐不进。


    他算是看明白了,谢疑这估计是太喜欢了,加上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所以过度紧张,丝毫不敢轻举妄动,走一步看十步的。


    纯属毛头小子的行径。


    其他事上再成熟冷静、运筹帷幄有什么用?一个恋爱谈的这么别扭。


    吐槽是这么吐槽,但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博士意识到谢疑的顾虑确实很有道理,理论上来说这样对那个beta确实是最好的保护方法。


    enigma的伴侣关系间,很容易出现一方严重失权现象。


    虽然他觉得谢疑紧张过了头,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安全性更高的解决方案。


    洛伦博士转而问道:“他是做什么的?你跟我讲一下他的基本情况,好心里有数。”


    谢疑:“科研,天然信息素抑制剂方向。”


    洛伦博士:“这不是同行吗,这么巧……等等——”


    他猛然想起来,谢疑刚才突然失控释放出信息素,似乎是从他提起首都研究院开始。


    谢疑当时的反应很不对劲。


    洛伦博士意识到什么:“他在首都研究所?”


    谢疑:“嗯,穆教授是他的老师,他在首都研究所做天然植株类的研究,姓苏。”


    博士恍然大悟,怪不得谢疑反应这么大。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又找在逻辑上找不出丝毫破绽的事。


    “……”


    洛伦在某一个瞬间,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他张了张口,想起差点把人搞进项目组的事,差点呼吸不过来。


    还好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穆晴也及时拒绝了。


    不然现在的局面会很难收场。


    洛伦博士沉默片刻,明智地咬住舌尖,没有把这件只有他和那位穆教授知道的事说出来。


    ——这绝对不是个继续刺激enigma的好时机。


    谢疑把手腕上的束缚带解开,起身:“穆教授和他关系很好,她性格比较雷厉风行,她最近心情应该不会很好,我暂时不适合和她碰面。”


    哦,见家长是这样的,再强的enigma也会害怕恋人的长辈。


    博士:“。”


    “知道了,”博士说:“之后你的测试,我会安排错开时间。”


    谢疑极少向外求助,即使全程并没什么弱势的姿态,洛伦博士还是罕见地产生了一丝医生该有的责任心。


    此前他在谢疑身上挫败的感受居多,很打击医生的积极性。


    博士彻底冷静下来,将前因后果思考一番,抛开谢疑的恋爱对象是beta这一点比较棘手,其余情况其实算enigma求偶中会遇到的常见情况。


    他闭了闭眼,将因为心情激动有些错位的人工辅助镜片复位,缓缓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了,暂时不用太担心,出于保密协议,穆教授就算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违背协议透露,她是聪明人。你先把信息素的事解决,具体事宜我会看着办。”


    “嗯。”谢疑颔首,洛伦博士的反应和他预料的没有差别,他喉结滚了下,不知道想到什么,扣住衣兜中的手机,指节沿着一侧缓缓摩挲,像是想要透过这个小小的机器,抓住聊天软件对面的人,低声道:“今晚我会提交报备申请,同时移交紧急医疗权限。”-


    洛伦博士的冷静只堪堪维持到第二天。


    一大早,穆晴就主动找到他,带来一份申请书。


    她微笑道:“关于您上次那个提议,就是让我那位,我想了一下,为了避免像这次一样的专利所属权问题,和学生商量了一下,他可以接受在不影响研究所那边实验进度的情况下,提前在项目组挂名。”


    既然已经搅进这一滩浑水,与其被动等待,不如想办法掌握主动权。


    穆晴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最初几天的怒气过后,她立刻开始行动。


    洛伦博士的面色僵住。


    穆晴提出的这个加入条件,堪称傲慢。


    这种级别的保密项目,即使是穆晴这种业界小有名气的教授,都要放平姿态尽心尽力,一个普通的研究员居然提出这种要求,简直是不自量力。


    但——


    洛伦博士静默片刻,面色不大好看,却没有出声叱责。


    他就那样皱着眉考虑了足足十几分钟,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迟迟没有反驳。


    穆晴也并不催促,只微笑地等待着。


    气氛诡异的沉默。


    洛伦博士轻咳嗽一声,选择先翻开眼前的申请书,第一页就是身份资料。


    看到照片上面色瓷白清冷的黑发beta,隔着照片都往外冒着冷淡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面色古怪地打量好几遍,心想这和谢疑说的那个很容易心软被哄骗的形象,似乎不太对得上号。


    第39章 第 39 章 【掉马】“无法标记的话……


    第三十九章


    苏知有点不解, 导师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坚持要求他参加那个保密项目。


    而且条件还非常奇怪。


    不是苛刻得奇怪,而是宽松到奇怪。


    苏知甚至不需要像导师那样投入全部精力参与项目, 只需要签个协议、在其中挂个名就可以了, 如果苏知有兴趣, 可以参加项目, 但如果他暂时没时间, 也可以留在首都研究所继续做他手上的项目, 看他自己的选择。


    苏知听到的时候懵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问:“项目方……同意这个条件?”


    苏知对阶级规则之类的东西接触不多, 但也并非纯然温室中长出来的花朵,按照穆晴之前的架势,这个项目明显牵涉重大, 哪怕是穆晴那样的在业界已经很有名气的教授, 也明显是作为被挑选的对象,只能被动遵守对方的规则。


    这个来去自由的条件, 宽松到简直有点荒谬。


    一般是咖位超出项目本身很多的研究员, 才会开出这样的条件。


    苏知自认为他身上没有那样的价值。


    穆晴:“是啊, 可能他们有另外的考虑吧, 呵呵。”


    提起这个穆晴就一肚子无名火。


    她向洛伦博士提出申请的时候, 其实没有觉得对方会同意。


    她那一套说辞, 逻辑上确实说得多, 先让苏知挂名在项目组,到时候他手上出来的成果, 在程序上能绕过首都研究所,直接用于项目组,会方便一些。


    可太勉强了, 就像穆晴一开始拒绝的时候提出的那样,成果也可以走她名下调过来,无非就是多了几道手续的事。


    ——这项目的背景,还会被几道手续卡住不成?


    完全不值得为了这一点的方便,就开出这种相当于特招的条件。


    说白了,那个提议里阴阳怪气的成分居多。


    她不觉得洛伦博士会答应。


    先坐地起价,才好讨价还价,穆晴只是打算以那个为基础,尽量为苏知争取。


    结果面对这种堪称故意挑衅的条件,洛伦博士脸色难看半小时后,问了些苏知的基本情况,居然只模棱两可说了句他考虑考虑,然后过了一周回复她可以。


    就那么全盘答应下来,全程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说。


    态度温和到了一种……心虚的程度。


    至于为什么心虚。


    呵呵。


    穆晴懒得思考那个enigma是什么时候发现马甲掉了、和洛伦博士通气的,或者他一开始就在监视一切?


    一个在enigma中罕见的冷静和稳定的存在,并不代表他更安全。


    相反,这样的存在比寻常的同类都要更危险。


    想想吧,一个习得了理智的野兽,完全有能力也有心机地做出所有筹谋。


    穆晴不吝啬以最大的防备心理揣测对方。


    和这样的人正面争斗没有意义,穆晴是很务实的性格,不会做没有结果的事。


    穆晴整理好心情,对苏知笑了笑:“有些原因等你入组之后会告诉你,放心吧……不管怎么说,这项资历是实打实的,对以后没有坏处。”


    穆晴做出让苏知进组的决定,并非是意气用事。


    相反,她是在慎重地考虑了近一周后,想出的这个方法。


    有着那样一个男朋友,无论苏知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已经注定已经卷入这场旋涡。


    既然无法轻易脱身,就要想办法争取最大的利益和主动权。


    在这种级别的项目里挂过名,虽然是不会对外公布的保密项目,也会对苏知以后的发展有很大好处,算是一种隐形的好处。


    苏知虽然还有疑问,但他相信导师不会害他,所以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穆晴和他打趣:“这么快就答应了,把你卖了怎么办?”


    苏知:“啊,应该不会吧。”


    穆晴不禁感叹:“好乖,你有时候就是太乖了,容易被欺负。”


    这话给那些追求苏知失败的alpha听到,恐怕觉得是一种天方夜谭。


    哪乖了?明明冷得不行。


    可穆晴知道确实是这样,苏知是有点夹层饼干一样的性格。


    最外层是温和的、浅淡的,对周围的人都是力所能及的友善,很好相处,然而想进一步和他拉近距离的时候,却会发现无从入手,原本浅浅一层的疏离感成了一层无法逾越的牢固隔膜。


    可如果真的被他接纳,划到极少数的“自己人”的范畴,苏知又会露出非常绵软的内馅。


    苏知没太听懂,琥珀色的眼睛略微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么感叹,只是说:“没有人欺负我。”


    穆晴摇了摇头。


    片刻后,像是随便八卦一样问起:“你和那……你那个男朋友最近怎么样?他还经常下班来接你吗?”


    苏知唔了一声,说:“他最近有一点任务,我们有四五天没见面了。”


    穆晴心想,她也有一阵子没在基地见过enigma了。


    她还怀疑过对方是不是故意躲开,原来是有任务在身。


    她不知道是爽还是不爽,啧了一声,道:“他那种工作性质,太不着家了,动不动就消失。”


    苏知笑起来:“还好,这次没有之前的任务严格,他经常给我发消息,在线上聊天,和平时差不多,只是暂时见不到人,过几天就结束了。”


    “……”


    “这么多话要聊啊,”穆晴问:“你们平时聊什么?可以问吗?我有点好奇你们年轻人怎么谈恋爱的。”


    苏知想了想:“没有什么特别的,大部分是分享日常生活,什么时候起床、吃饭,商量什么时候来接我之类的。睡觉前会聊得多一点,说晚安再睡觉。其他的话,有时候他会跟我说一些任务上有趣的事,我也会告诉他一些工作上的顺利或者不顺利的心情。”


    苏知总结:“基本都是很平常的小事。”


    啧。


    穆晴听得牙疼。


    她很纳闷,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有什么好聊的?


    聊两个月了还没腻。


    穆晴完全理解不到这其中的乐趣,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苏知提起上次任务,穆晴于是想起来在Z城禁区的那桩矿区塌陷任务。


    当时传闻中有一位大人物在Z城处理那件事。


    先前她以为在矿难中救出苏知的出来的是那位大人物的手下。


    现在看来,应当就是本人。


    她当时担心苏知引起那位大人物注意,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见被轻轻放下,才松了口气,觉得人家大人有大量,不在意苏知那点小动作。


    结果真相是不仅没放过,还连吃带拿的把人整个揣兜里偷走了。


    “……”


    他爹的。


    穆晴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那种心性的人会有耐心和伴侣报备日常,她是不信的。


    或许是为了巩固在苏知面前装出来人设。


    ——苏知口中那个“温和稳重”的形象,和实际未免相差太远。


    不过……话又说回来,苏知原本看上去也不像那种喜欢和人聊琐碎日常的类型。


    呃——


    穆晴不解,难不成谈恋爱会使人变异么?


    搞不懂。


    穆晴想得直头疼,索性不想了。


    不管怎么说,她坚定地觉得是那个enigma图谋不轨,刻意诱骗她涉世未深的学生。


    ……


    苏知送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特别丰富的导师,拿出手机看谢疑的消息。


    刚才导师在的时候,谢疑就给他发消息了,还发了好几条,手机模式是震动,苏知感觉到了,只是当时导师还在,他不方便看。


    他聊天软件上总共也没几个人,除了谢疑,没人会这么频繁联系他。


    苏知点开新消息,果然是谢疑。


    谢疑告诉他晚上队伍有拉练安排,到苏知平日睡觉的时间,估计会来不及和他说晚安,让苏知今天自己记得按时睡觉。


    [好哦。]


    苏知答应下来。


    谢疑这次的任务是在首都本地的军队,给一队新兵做为期一周左右的短期指导,相当于特聘教官,都不算一个正经任务,只是临时抽调去帮忙。


    任务时间短、强度低,也很安全,比在Z城的时候轻松了不知道多少,谢疑还能随时和他联络,理论上苏知没什么好担忧。


    但不知为何,只是四五天没有实际见到,他却莫名想念谢疑。


    总有种不知道哪来的不安感。


    甚至很少见地散发出粘人催促的信号,苏知纠结了一会儿,打字问:


    [谢疑,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鸟倒地撒泼打滚.jpg]


    “……”


    那边好几分钟没回复。


    苏知等了几分钟。


    谢疑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苏知点开,播放。


    男人低沉的声音,经过电磁处理,有种轻微的倦意和沙哑:“再等两三天,很快就结束了,等我回来,宝宝。”


    又叫他这个。


    苏知听得耳朵热了一会儿,心里那点轻微的不安暂时被害羞的情绪驱散。


    他趁着工作的间隙和谢疑聊了十几分钟,最后提前和谢疑说了晚安,继续工作了-


    疗养院。


    隔离室。


    enigma专用的全封闭式的隔离室,只有enigma独自一人的高大身影。


    医护人员隔着对讲机和耳麦和室内的enigma确认,“您确定要今晚七点要执行今日的第三次治疗?”


    II型紧急特殊收容因为强度太高,一般只会用于完全失去理智的enigma,但谢疑这次是主动报备申请的,他的身体数据达到了信息素暴乱的界定标准,但罕见地全程神智清醒。


    这在疗养院是很少见的情况,根据enigma人权协定,在神智清晰的情况下,enigma有权利主导整个治疗的进程,于是整个治疗进度,医护人员都需要和他商议。


    谢疑:“确定。”


    医护人员顿了顿,出于医疗:“一天三次治疗强度过高,根据您的医疗记录,一个月前有过量辐射暴露的经历,目前处于后遗症虚弱期,这种情况下持续高强度治疗,疼痛程度可能超过阈值,您可以再考虑一下。”


    谢疑抬起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


    房间里连接了摄像头,用于监护和医疗存档,谢疑如今神智清醒,原本可以要求关闭,这是被允许的,但他并没有提出这项要求,任凭摄像头开着,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除了偶尔处理私人消息时,会避开摄像头的范围,其余时间十分无所谓。


    和绝大多数被迫进入这里、因为身体状况十分敏感易怒的enigma不同,谢疑的配合度相当高,情绪也相当稳定,和他入院时极端的身体数据形成惊人的对比。


    看上去对大部分事都不在意,平静得像是一尊精密运行的机器。


    面对医护人员关心的提醒,也只是看了摄像头几秒,冷静到漠然道:“不需要考虑,继续。”


    因为连续四五天的高强度治疗,难以想象的治疗过程,他的声音中含着一股生理性的沙哑,遮掩不住的疲惫和虚弱。


    却不令人感到孱弱,反而有种静水流深的危险,好像有什么无从窥探的东西,阴郁地潜藏在平静的表象下。


    令人疑心,他拼着负伤至此也要筹谋的,究竟是怎么样的目的。


    医护人员被那隔着摄像头的黑沉视线看得心中一跳。


    不敢再劝,匆匆切断通讯,将确定的治疗程序安排下去-


    苏知答应下来的第三天,就迅速安排了签约流程,效率比穆晴那时候快了不止一点半点。


    签约那天,苏知由穆晴带着到了秘密基地。


    虽然只是个挂名,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苏知签的协议和穆晴当时差不多,一份关于项目本身,一份关系enigma的保密协议。


    苏知花了很长时间翻看协议。


    他并不傻,某些时候,他甚至会有超出逻辑本身的直觉。


    enigma的资料看到一半的时候,苏知心中就隐隐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困惑,看向穆晴,张口踌躇道:“老师……这份资料是?”


    穆晴面色颇为复杂,不过暂时也没说什么,摇摇头,只是说:“你先看完。”


    “嗯。”


    苏知有些茫然的,继续看了下去。


    签完保密协议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苏知脸上的困惑已经遮掩不住,到了狐疑的程度。


    他看着神色复杂的穆晴,意识到有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悄然发生了。


    他看着穆晴,有些难以置信:“老师,这到底是……”


    穆晴慢慢地开了口:“小知,你是成年人了,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你的私事,我不会干涉什么,也没有权利干涉。只是在做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至少需要先认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苏知缓慢地眨眨眼。


    话说到这里,苏知已经意识到穆晴的言外之意。


    按理说他心中应该十分惊讶,但短暂惊讶过后,他脑海中浮现出在Z城的时候,隔着玻璃墙壁第一次看到谢疑的场景,反倒有种奇异的恍然大悟感。


    仔细想来,谢疑一开始确实给他的感觉确实就和普通alpha不太一样。


    第一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谢疑的气质很特殊。


    谢疑是不一样的。


    ……


    穆晴停了好一会儿,等苏知消化得差不多,才继续道:“你那个男朋友,前段时间,我见过他——”


    穆晴一句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穆晴顿了下:“请进。”


    一道高大的中年身影走了进来,是个alpha,洛伦博士。


    他灰色的眼睛锐利地打量着会议室内的两人,尤其在苏知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穆晴站起身,面上掩盖不住惊讶:“洛伦博士,您怎么过来了?”


    苏知怔了几秒钟,连忙起身,和这位声名赫赫的国际医疗专家打招呼:“博士,您好。”


    洛伦博士对着他们点点头,算是招呼,说:“刚巧来这边的资料室拿点东西。”


    然后看着苏知问:“这位就是今天签约的研究员,苏知?”


    “是的。”


    苏知有些不知道怎么跟这样的巨擘相处,只拘谨应了一声。


    他以前跟着导师见过一些前辈,但一般这样的场合对方会先和导师交谈,苏知偶尔答应两句,起到一个小尾巴装饰品的作用,不像洛伦博士这样关注他。


    洛伦博士:“我看过你的实验成果,很不错,你这个年纪很了不得。”


    苏知略感局促:“还谈不上什么成果。”


    洛伦博士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beta。


    唔,实际见到真人的话,那种证件照上透出的疏离感倒是减轻了一点,漂亮得更鲜活了几分,就是性格比较淡,还有点初出茅庐的青涩,话少,不怎么擅长交际。


    可能因为是beta,个头没有alpha高大,身形也偏瘦,看着薄薄一片,像是一捏就会折断。


    ——其实这话有些偏颇,苏知身高接近一米八,在beta里算得上比较高的,偏瘦但也完全在健康的程度,只是洛伦博士本人是个一米九体型健硕的alpha,难以感同身受。


    洛伦博士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出于某种微妙的长辈的视角,几乎立刻就产生了一点觉得接近怜惜的心理,有点理解了谢疑为什么会那么小心翼翼地对待对方,宁愿交出紧急医疗权限,也要拉上自己再给beta上一层保险。


    苏知身上有种很特殊的气质,干净冷淡,又让人觉得很容易被揉碎。


    这孩子,看着确实禁不起欺负。


    尤其是跟enigma那种原本就超出常理的体格相比。


    他在一瞬间都有点埋怨谢疑长那么大个子干嘛?


    两个人往那站在一起,什么都不干,简直就像在欺负人。


    搞得他一个照面下来,一想到自己待会儿打算干的事,都有点心虚了。


    洛伦博士轻咳一声:“我正打算去跟一个项目节点,你刚进组,正好跟我一起去熟悉一下。”


    “博士——”


    穆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可她没有理由拒绝洛伦博士的提议。


    苏知虽然只是挂名,但不可能连基本的事宜都一问三不知,那样未免过于傲慢,而且说不定苏知手里的事忙完,还真的会参与项目,现在顺便熟悉一下项目进度对苏知而言没有坏处。


    洛伦博士的理由完全正当。


    洛伦博士像是没看到她的异样,淡定道:“穆教授也一起吧。”


    洛伦博士带两人到项目上跟进,顺便给苏知讲解一下,不过中途有个穆晴负责的步骤出了问题,她被人叫去处理,就剩下洛伦博士带着苏知。


    离开时,穆晴有些欲言又止,不过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如她所言,苏知确实不是小孩子了,她担心归担心,有些事说到底只能苏知自己做决定。


    见洛伦博士带着一个年轻的、面生的面孔,还亲自细致讲解,项目上的人还以为这是他的弟子,颇为惊异。


    把项目上的事讲的差不多了,洛伦博士考校了苏知几句,见他应对流畅,心中不禁满意。


    认真好学,天资聪颖一帆风顺,却没有多少傲气,不卑不亢。


    他有点理解穆晴为什么这么护犊子了。


    这要是他的学生,他也舍不得往狼窝里送。


    “……”


    啧。


    良心有点难安。


    洛伦博士停顿片刻,想起enigma向他交代时,那种掩藏的很好但还是被他察觉到的克制挣扎的痛苦,还是缓缓道:“来,我带你去看一项实验记录。”


    苏知想起穆晴那句说到一半的在项目里见过谢疑,隐约意识到什么。


    犹豫片刻,没有提出疑问,颇为乖巧地跟着洛伦博士走了-


    苏知在基地待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又回了首都研究所一趟。


    前阵子那一批从极地科研所打劫来的样本,还有最后两个在实验中,虽然希望不大,苏知依旧尽心尽力跟到最后。


    等全部忙完,天色已经黑下来。


    苏知刚吐出一口气,手机就连续响了


    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忙的脑子几乎有些木了,一整天没怎么看手机。


    苏知打开一看,是谢疑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谢疑结束任务的日子,提前说了今晚会来接他下班。


    白天发生的事积攒在脑子里,走马灯一样播放,苏知情不自禁开始原地发呆,一时间忘记回复。


    基地中看到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动,有点像是经历一场科幻电影。


    直到语音通讯的铃声响起,苏知才如梦初醒。


    见没有回复,谢疑给他打了语音。


    谢疑很少跟他打语音,尤其是在苏知工作期间,很有分寸地不过多干扰。


    平时如果苏知不回消息,谢疑都是耐心等待回复,这会儿还不到十分钟,语音就打过来了,显出异样的急切。


    即使一切看起来仍旧风平浪静,还是从细枝末节泄露暴风雨前的端倪。


    苏知迟疑几秒钟,伸手接了通讯。


    “知知。”男人的嗓音透过手机,显得低沉磁性:“还在忙?没看到消息?”


    “……”苏知慢了一拍回答:“嗯,刚看到,今天有点忙。”


    谢疑问:“工作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苏知没说好还是不好,犹豫了一会儿,问:“谢疑,你现在是不是在研究所门口?”


    谢疑沉默片刻,最终承认下来:“是,我在侧门这里。”


    “好吧,”意外又不算意外的回答,苏知微不可查叹了口气,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刚下班,现在收拾一下就出去了。”


    苏知花了十五分钟换下实验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上几份资料,往侧门走去。


    侧门花坛边老地方停着一辆迈巴赫,驾驶室那一侧车门开着,谢疑穿着长款大衣,难得没那么规整地斜着身体,高大修长地靠在车身上,有种罕见的随性感。


    男人也不知道已经在侧门等了多久,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苏知走近他的时候,也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温度,整个人连着衣物,都已经染上了深秋夜幕的寒凉。


    “知知。”


    随着他的靠近,谢疑起身站直,看到他身上的单薄的外衣,嗓音微哑:“怎么穿这么少?不是和你说过要穿厚一点,最近几天温差大。”


    苏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略显单薄的外套,后知后觉感受到轻微的凉意。


    他唔了声,有点心虚,语气下意识带上讨饶:“忘记了,今天很忙嘛。”


    谢疑前一天晚上提醒过他要换厚外套,他睡觉的时候还记得这件事,但早上起的匆忙,急着去基地签协议,难免有点丢三落四,就给忘记了。


    谢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似乎想把外套脱给他披上,不过似乎是考虑到他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衣物上也染了深夜的寒意,最终没有脱下来,只是说:“快上车。”


    谢疑给他拉开车辆侧门,苏知一弯腰熟练地坐了进去。


    车载空调制动很快,不过一两分钟,温度就升了上来,驱散轻微的凉意。


    车辆无声启动,引擎发出一道轻微嗡鸣。


    回程的路上,比较安静,没人聊天。


    道路两旁的路灯渐次划过,间歇照亮男人轮廓分明的面颊,光怪陆离。


    苏知侧头看了几眼,觉得比起上次见面,谢疑好像有些变化,像是瘦了一些……?


    但路灯昏暗,看不清楚细节,连神情都模糊,又仿佛是错觉。


    苏知打量一会儿,没能打量出结果。


    收回目光。


    视线又落在后视镜上挂着的鳐鱼玩偶,看着细长的尾巴尖轻微摇晃,目光没有焦距。


    他住的公寓离首都研究所很近,这个点路上车辆也少,一路顺畅。


    苏知在这短暂的车程中,回想起今天在基地中的见闻。


    被洛伦博士带领着看到谢疑在项目中的实验记录时,因为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苏知并不多么惊讶。


    只是盯着那些针对enigma的严密束缚工具,打量了好一会儿。


    “alpha束缚器具的升级版,材质比那个更坚固。”


    “没办法,”洛伦博士若有所指:“他们太危险了,根据实验原则,要保护其余参与人员,你就是做这行的,应该理解吧?没有人能承担万一出了差错的后果。”


    “……嗯。”


    苏知听到自己慢吞吞的、含糊的回答,也没说理解还是不理解,盯着记录画面上全身上下都被特制金属和皮质器具束缚住的enigma看了好一会儿。


    谢疑做实验的时候不看摄像头,记录画面的角度是大约四十五度角的俯视,能看到enigma优越突出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显得原本就锋利的五官更危险。


    实验记录不多,谢疑也就参加了两次,且画面枯燥,大部分都是一动不动的场景,这些意义不大的画面都被洛伦博士快进了,只截取了几段比较有代表性的片段,总共花了十几分钟就看完。


    ……


    迈巴赫在公寓楼下停住。


    车内持续安静。


    谢疑出声提醒:“知知,到家了。”


    “哦。”苏知从发呆中回神。


    谢疑侧头看他,眸色中似乎藏着什么,缓缓问:“怎么了?一路上都在发呆。”


    “额……”


    苏知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抓住手里的几份资料,颇觉为难。


    他得和谢疑谈谈,关于谢疑的性别。


    苏知大部分时候确实比较迟钝,但如今事情都已经赤|裸裸地被摊开在他面前,没有逃避的余地。


    谢疑今天的反应也不太对劲,他觉得谢疑很可能已经预感到什么,只是在等他做出选择。


    既然都这样了,还是应该尽早讲清楚。


    苏知难得很有勇气,决定和谢疑摊牌。


    他在“在车里谈”和“到家谈”两个选项中犹豫十几秒,还是觉得这样在车里聊天太不正式,而且那样的秘密也不适合在外面谈,选了后者。


    苏知斟酌了一下用词,侧头问:“谢疑,才七点半,要上去坐一会儿吗?”


    苏知说出上次约会的时候,没好意思说出的那个邀请,不过这次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谢疑看了他几秒,低声说了声好,把车停在路边,跟着苏知进了公寓。


    出了电梯,他带谢疑走进自己租的那个公寓。


    苏知租住的这个公寓面积不大,实际面积六十多平,一室一厅,还有个单独隔开的小书房,被苏知当做资料室。面积有限,不过住他一个人完全够用了,还有几分绰绰有余。


    然而谢疑一进来,过高的个头和存在感,就把这处空间衬托出几分局促。


    苏知没有邀请朋友来家里的习惯,这个公寓除了他还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类生物,谢疑是第一个。


    没有专门待客的地方,苏知让谢疑坐在他的小沙发上。


    他自己搬了个平时垫脚的小凳子,坐在谢疑对面。


    然后把攥了一路的文件摊开到桌上。


    ——这里面是洛伦博士特意打印出来,特批让他带回去多看几遍的资料。


    关于enigma的资料。


    苏知的声音低低的:“谢疑,我都知道了。”


    ……


    在基地里,洛伦博士给他看完谢疑的实验记录,并没有就此结束。


    洛伦博士还额外给他看了一段记录。


    是enigma在疗养院的医疗记录。


    “是大半年前的时候了,他因为enigma的二次发育期引发信息素紊乱,在疗养院住了半年,接受IV级观察性监管和信息素治疗。你们在Z城见面时,他刚出疗养院没多久。”


    这段医疗记录的内容就丰富多了,有大量enigma活动的记录。


    对于长期的病人,疗养院提供的是比较宽松的病房,比起病房更像是一套高级公寓,环境很不错,同时行动比较自由,可以在佩戴特制束缚器的情况下,在指定场地活动。


    洛伦博士跳过了治疗过程,也许是出于保密或者别的考虑。


    但仅仅是苏知看到的部分,就让他微微皱起眉。


    苏知有点不适:“需要做到这种程度么……”


    洛伦博士嗯了一声,心想他这还压根没放比较刺激的部分,IV级观察性监管已经是相对温和的一种,和谢疑现在接受的II型紧急特殊收容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说到那程度就太超过了。


    适当的袒露是一种催化剂,但把最极端的部分在一开始就翻出来,压力实在太大,容易把人直接压力到跑路。


    告知也是有技巧的。


    拥有丰富的和危重病人以及家属打交道经验的洛伦博士,对此很有一套心得。


    压下心底淡淡的愧疚,洛伦博士道:“是不是觉得很违反人权?我最初接触enigma这个群体的时候也觉得有些规定太超过了,然而实际上,如果不这么控制,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一个满脑子只有交|配和暴力的怪物。”


    “……”


    苏知看着暂停的画面上enigma轮廓深刻的侧脸,一时间说不出话。


    洛伦博士的声音渐渐的变得严肃,以及几分真心的提醒:“即使有官方监管,根据一些秘密统计的数据,enigma对伴侣的犯罪率依旧高达90%。这还是在伴侣能进行信息素交流的情况下,其余的……你本身就是做alpha信息素研究的,有些事我就算不说这么直白,你应该也能意识到严重性。”


    “我把资料打印给你一份,你带回去慢慢看,慢慢想一想。”


    ……


    摊牌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


    苏知从邀请谢疑来公寓时就开始纠结怎么开口,真说出口,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谢疑对此的反应非常干脆,立刻承认并且道歉:“抱歉,隐瞒了你。”


    苏知客观地说:“……也不是你的错。”


    enigma的存在不对外公布,属于保密事宜,一般只有对长期伴侣才会告知,谢疑不告诉他非常合理,毕竟他们才只谈了两个月恋爱。


    况且一旦得知就需要签保密协议,背负相关责任,谢疑不说应该也是为了保护他。


    ——谢疑这两个月里异常的绅士和克制,都变得有迹可循。


    唔,怎么办,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苏知陷入迷茫的思考。


    谢疑仔细打量苏知的神情,漆黑的视线在白皙的脸颊上描募,似乎想在其上寻找生气的蛛丝马迹,判断苏知对于这件事的负面反应程度。


    可苏知原本不是表情变化幅度很大的性格,更何况他现在的神情与其说高兴或者不高兴,更像是一种轻微的困惑,像是在走神纠结什么。


    谢疑面无表情,心却往下沉。


    他推测到博士会主动做一些动作,却无法具体地估计到做了什么,事情是否能百分百朝他预测的方向发展。


    谢疑计算过很多次人心,几乎从无疏漏。


    唯独在苏知相关的事上,失去把握,患得患失。


    他宁愿苏知对他生气、发火,把怒气和不满发泄出来。


    而不是这样情绪不外露的模样。


    好像……已经把他排除在真实的情绪之外,隔绝在那层膜外面,成了和其他露出真面目后被避之不及的追求者,一样的待遇。


    轻微的焦躁和失控感席卷谢疑的神经。


    他忽然伸手越过资料,突兀地握住苏知的手腕。


    苏知条件反射蜷缩一下,又因为这两个月养成的习惯,下意识停止挣扎,任凭谢疑握了一会儿。


    细瘦的腕骨被宽大的手掌强势圈住,更显得细瘦伶仃,像是轻轻一扭就会断掉。


    谢疑的指节压在他腕骨的姿态,暧昧的同时也掌控欲十足,野兽下意识衔住猎物的危险的命脉。


    “我是beta。”


    苏知轻声说,声音有点为难。


    这个姿势不太方便,苏知用那只自由的手合上资料,迟疑地想要抽出被握住的手,提醒他说:“无法标记的话,容易引发信息素紊乱。”


    高大的enigma却没有放开,反而更用力攥紧他白皙的手腕,垂首在上面落下一个微凉的吻。


    垂眼遮住眼底浓郁黑色,哑声道:“……不会。”


    他已经实践过了解决方案。


    控制信息素暴动的程度,全程清醒地进出疗养院,把控治疗进程,确保不会让苏知察觉。


    刚从疗养院出来,信息素暴乱平息,按理说他体内的信息素本该是最稳定的时候,情绪也会较为平稳。


    只是,信息素的失控被压制住,不代表内心最深处的欲求也能一并被洗涤干净。


    反而因为剔除了表层的生理因素,更赤|裸直观地反映出恶念的本质。


    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遮掩。


    在这一瞬间。


    苏知闻不到,满室凛冽的enigma信息素,失控扭曲得比信息素风暴还要可怖。


    他只是突然感觉到有点呼吸不畅。


    那是enigma信息素达到一定浓度后,超越信息素层面对beta造成的生理性压迫,不过苏知还没学到这个比较细节的知识点,只觉得短暂呼吸不畅后,身体还没开始难受,又变得正常。


    得知刚确定关系的伴侣是Enigma的第一天,苏知没能意识到危险。


    信息素收敛了一些,但仍旧密密地将苏知包裹,用无形的触角,阴冷潮湿地触碰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甚至沿着衣物的间隙,无孔不入地侵染不为人知的部分。


    如果苏知是个alpha或者omega,立刻就能意识到这是一种极其恶劣的侵|犯和亵玩。


    如果他能闻到信息素,当场就会被这么高浓度的enigma信息素引动,进入强制发情,然后被咬住后颈标记成结,体内永远留下另一个人的烙印。


    可他只是个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


    密密包裹的信息素无法激起他的生理反应的同时,也不会被察觉平静表象下的举止有多么下流狎昵,骨子里恶劣的侵占欲已经撕破人皮蠢蠢欲动。


    如同欲壑难填的恶兽,想要将他囚于笼中。


    短暂的呼吸不畅,苏知归结为自己思考得太紧张,导致忘记吸气。


    他有点呆地看了一会儿谢疑,缓神。


    脑海中边琢磨刚才那个涌现出来的、突兀到把自己吓了一跳的想法。


    边走神了一下打量谢疑。


    室内清晰的灯光下,苏知确认谢疑真的跟上次见面有点不一样了,虽然很不明显。


    并不是瘦了,而是在沉冷的神情下,眉目间掩藏着一股很淡的疲倦。


    奇怪,一个指导新兵队伍的短期任务,居然那么辛苦吗?


    当初在Z城受了伤,都没有给他这种感觉。


    苏知有点不解,但是心里因为谢疑这点不明显的倦意,很轻地往下塌陷了一下。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忽然间觉得也没那么荒谬了。


    “谢疑……”


    苏知的耳朵慢慢热起来,和谢疑对视一眼,又受惊般移开视线,笔直纤长的眼睫仿佛蝴蝶惊颤的羽翼,往下垂落,遮掩住清透澄澈宛如宝石的琥珀色眼眸,以及其中蔓延开的浅浅羞意。


    支吾片刻后,苏知就那么垂着眼,声音清软地问:“我在想,我们要不要考虑同居啊?”


    alpha跟beta在一起就很辛苦了,谢疑是enigma的话,肯定忍得更难受。


    信息素方面的事,除了努力工作,也许能对enigma信息素抑制剂研发的项目起到作用之外,苏知确实没有办法。


    但是别的方面,他觉得还是可以尝试一下。


    ——他确实不排斥和谢疑增加身体上的接触,只要不一下子做到底的话。


    虽然只谈了两个月就考虑同居十分突然,但毕竟情况特殊,苏知觉得不是完全不能考虑。


    第40章 第 40 章 疼,不要咬。


    第四十章


    “考虑。”


    谢疑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他一贯擅长抓住机会。


    停顿几秒,谢疑看着他问:“怎么想起来要同居?”


    苏知:“嗯,你们enigma, 那个, 需求要比alpha强烈吧, 筑巢习性之类的, 和伴侣住在一起情绪会舒缓一些, 理论上是这样……反正我平时也是一个人住, 没什么不方便……”


    苏知解释得有点颠三倒四、语序错乱,自己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同居的想法是临时冒出来的, 他自己其实都没想太清楚。


    “宝宝。”谢疑耐心听他说完,低声道:“谢谢宝宝。”


    苏知脸有点热:“……”


    谢疑仗着自己胳膊长,越过桌面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漆黑的视线一眨不眨凝视着他。


    “这么乖。”


    谢疑薄唇微微弯起, 轻轻笑了一下,驱散他今晚眉目间莫名的阴郁和倦意。


    然而这个笑并没有让苏知感到放松, 反而让他心跳快了一拍, 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下一秒, 谢疑看着他问:“知知, 可以接吻吗?”


    苏知啊了一声, 问:“现在吗?”


    谢疑看着他, 轻轻嗯了一声。


    苏知喉结滚了下。


    谢疑出了个短期任务, 虽然每天都在通讯上聊天,但一周没实际见面, 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像是一种轻微的戒断反应,况且苏知这一周本来就比以前想念谢疑。


    如果不是因为谢疑性别的事,两人之间氛围略尴尬, 打断了重逢的黏糊氛围,在研究院门口刚上车的时候,谢疑就该把他抱在怀里亲了。


    “……可以。”


    苏知眼睫颤了一下,声音软软的。


    因为性别的事,那点莫名尴尬的氛围褪去后,暧昧感重新折返,苏知感到空气温热的浮动起来。


    要接吻的话,苏知犹豫片刻,要不要站起身坐到谢疑旁边去——谢疑一直不肯放开他,他们现在这样隔着小桌子牵着手的姿势很别扭——谢疑就站起身。


    他松开攥住苏知手腕的掌心,不过没有这么把苏知放开,反而就着这个弯腰的姿势,长臂一伸,伸手掐住苏知的腰身,手臂有力地把他凭空抱起,又分出一条胳膊抄在他腿根处,抬高身体,就这么把他整个团成一团抄了起来。


    “啊——”


    苏知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眼睛睁圆了,下意识紧张地环住他的脖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这样被人抱着径直跨过矮桌,转手抛到沙发上。


    下一秒,一道高大的身躯随之压下来。


    苏知被压得发出一道闷哼。


    苏知这个公寓里的沙发不大,平时只有他一个人用,长度只有一米七,宽度也不大,两个人叠加上去把这小小的沙发压得颇为局促可怜,显出不堪重负的姿态。


    沙发的填充材质柔软,两个人的体重压下去大幅度地往下陷落。


    苏知被谢疑压得有点吃力,谢疑把大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不至于让他喘不过气,却有一种逼仄的压迫感,让他动弹不得,他伸手去推谢疑的肩膀,惊讶道:“你怎么、突然那么把我抱——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住嘴巴。


    含糊地“唔唔”两声,濡湿的水声在室内响起。


    苏知原本推在谢疑肩膀上的手失去力气,往下滑落,顺着人体曲线落在男人胸口处,被发力微绷的肌肉卡住,夹在中间。


    这个时隔一周的亲吻,跟往常略有不同。


    谢疑亲得很慢,但却非常深,前所未有的深,湿热的舌强势地在他口腔中四处游荡,似乎要在每一寸软肉上都留下印记,用口水代替信息素在他嘴巴里标记,极度狎昵的姿态。


    谢疑一只手按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掌在他颈侧,虚握着纤瘦的脖颈,指腹时不时不轻不重地按一下,带来一点呕吐似的压迫感,惹得苏知喉结慌乱地上下滚动,不住吞咽。


    吞咽混乱间,更无法顾忌口中作乱的舌头,只能任凭进犯,口水都快兜不住了,还是靠谢疑及时吮走才没狼狈地顺着嘴角溢出来。


    亲得好用力,苏知整个嘴巴都被亲酸了,有种要被吃下去的错觉。


    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可他的手卡在谢疑胸前,谢疑没完全把体重压在他身上,那样恐怕要把他压成一块饼干,腰身到肩颈的肌肉都在发力,于半空中支撑身体,苏知胡乱拱了几下,掌下绷起的肌肉触感柔韧软弹。


    意识到怎么回事,他原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又热了一点。


    他僵在那里,手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很局促地蜷缩着,谢疑亲了会儿,按着他脖颈的那只手放下来,抓住他的两只手腕捏了会儿,拉开绕到自己颈后搭着。


    苏知糊里糊涂地抱住他的脖子,反倒成了个投怀送抱的姿势。


    不对。


    苏知反应过来,连忙松开胳膊,去推谢疑的肩膀。


    可沙发太软了,陷在里面不好发力,他又被亲得浑身发软,自然推不动。那点力道跟小猫挠人似的,还是用肉垫挠,不知道是阻抗还是奖励,总之把人推搡得肌肉发紧、呼吸深重,亲得更深了。


    推了几下又被抓住手腕,警告一般揉捏。


    手腕处薄薄的皮肤被揉得薄红,血都热了。


    这样反复了几次,苏知终于意识到谢疑好像是在故意玩弄他。


    故意放他不痛不痒的挣扎,然后再抓住惩罚。


    “……”


    欺负人。


    苏知有点羞愤,加上被亲了好几分钟,缺氧头晕,嘴巴嗯嗯嗯的挣扎起来,脑袋往一边扭。


    谢疑抓住他亲了一会儿,稍稍解了些燥郁心火,见他难受挣动,倒也不强迫按着他,掐着他的下巴把舌头从他嘴里退出来些,留给苏知平复呼吸的余裕,只沉沉喘着气,一下下在他唇瓣上啄吻、舔舐。


    “呼——”


    苏知刚缓过来气,呼吸平复了一些,舌尖又如影随形地挤了进来。


    “唔唔!”


    谢疑就这样把他压在沙发上,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亲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被放开的时候,苏知嘴巴里都快没有触觉了,除了麻痒不再有别的感觉。


    晶亮的丝线从唇间拉开,又被人吝啬地舔干净。


    苏知用余光看到,眼皮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滚烫。


    心想谢疑平时干净整洁到像是有洁癖,一亲嘴起来真不讲究,太不讲卫生了,怎么追着吃他口水呢?


    嘴巴还酸着,苏知转而想起他都被压着啃了半个小时嘴巴,现在嘴里已经完全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口水,好像也不至于特别计较这一点半点。


    苏知:“……”可恶。


    他有点羞赧,后知后觉的害羞涌上来。


    不过人被亲得实在没力气,眼神都发直了,反应很慢,只好缓缓地地用眼神谴责一下谢疑。


    人没力气,这谴责的一眼也甩的软绵绵的,眼底还含着湿漉漉的雾气,惹得谢疑又想含住他的唇瓣把舌头塞进去,估计着再欺负下去真的要把人惹生气,不能过于打草惊蛇,舌尖舔了舔犬齿,终究忍住了没再继续。


    谢疑把他从沙发上搂着抱起来。


    苏知在他怀中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谢疑刚才亲得太深了、太漫长了,漫长到让他有种要被吞吃下去的恐惧,心率很快。


    这会儿连腿肚子都是软的,像是过度运动之后,一阵阵发酸。


    因为腿在沙发外垂着的姿势,血流不畅,苏知的身体也被压麻了,没什么力气,被谢疑抱起来之后,毫无平衡感地一头栽在他身上。


    靠在人肩头上,很依赖人似的。


    谢疑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背,另一只手轻轻给他按揉压麻的地方,一边按,一边又亲了几口。


    这次是亲他的下巴和耳根,这次亲得不重,虽然也带着谢疑惯有的存在感极强的热燥气息,但温柔很多,比起先前激烈进犯的举动,安抚的感觉更甚。


    用假意温和的安慰环节,降低猎物的警戒心。


    苏知被他这么刻意哄着亲弄得痒痒的,那种害怕被人吞吃掉的战栗缓解了很多,身上麻掉的地方也被温热有力的掌心按得很舒服,像是被捋了毛似的,觉得懒洋洋,又变得绒羽蓬松起来。


    时不时小小声的哼唧几句,整个人被揉软了。


    苏知本来是因为身体麻痹栽到在谢疑身上,现在恢复了点力气也没移开,堪称温顺地靠在他怀里。


    好乖。


    浑身都被他的气息裹满了。


    怎么欺负都逃不掉。


    谢疑呼吸沉沉,压着没露出异样。


    极端手段的信息素治疗结束后,残余的疼痛成了最好的镇压剂。


    室内的enigma信息素浓度已经到了检测仪会疯狂报警的程度,因为治疗的副作用,谢疑却还能自持,仍旧装出个人形的样子。


    他把脸颊贴在苏知侧脸蹭了蹭,低声问:“明天搬家,好不好?”


    苏知没听清楚:“什么?”


    谢疑:“同居,明天就住在一起,好不好?”


    “啊?”苏知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迟疑道:“太仓促了……我还没联系搬家公司。”


    收拾东西也要时间,临时做的决定,苏知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计划。


    谢疑用鼻尖在他耳廓上轻轻蹭动,残存着湿意的削薄唇瓣碰了一下他的耳垂,贴近着说:“我来安排,你不用费心,交给我好不好?宝宝。”


    苏知的耳垂很敏感,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霎时间瑟缩一下,受惊颤动。


    轻轻“啊”了一声。


    “好不好?宝宝。知知。”


    谢疑很近的贴着他耳边说话,低哑的嗓音连着热气往耳朵里面钻,幽沉暗哑,像个蛊惑人心的鬼魂一样,在耳边喁喁低语。


    说着,舌尖卷住他的耳垂,衔在嘴里含了一口。


    苏知体格清瘦,肉却长得软,皮肤如同瓷器一般轻薄,一小团含在嘴里绵软得惊人,谢疑忍不住用犬齿在上面磨蹭。


    尖利的犬齿抵着软嫩的薄肉,只克制地轻轻压下去,没有用力磋磨,那感觉已经叫人汗毛倒竖。


    苏知脊背都软了,像是被人抽了尾椎骨。


    苏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被谢疑又亲又叫地太羞耻了,耳垂被含得滚烫,热气一股脑往脑袋上涌,连身体都热起来,慌不择路地胡乱答应了。


    “嗯,嗯,好,我知道了……”


    他被人含着要害,一动也不敢动,像只被揪住尾巴根的小鸟雀,用余光看谢疑贴在他耳边的侧脸,求饶道:“谢疑,耳朵好痒,疼,不要咬。”


    “没有咬,宝宝。”


    谢疑衔着软肉含糊地应了句,虽然不太愿意,还是把耳垂从齿间放开了。


    苏知捂着耳朵在他怀里把脑袋转了半圈,藏起来,很后怕的模样。


    ——虽然比较掩耳盗铃地藏在了他怀里。


    谢疑没说话,抱着他,在室内待了那么久,他被夜色浸透寒意的体温也回复了,又变成了那副浑身热度明显的状态,热烘烘的体温隔着衣物把苏知包围。


    等苏知情绪缓和一些,愿意把头转过来了,谢疑给他用湿巾擦了擦嘴角、脸颊和耳朵,动作细致又耐心,苏知被他捧着脸颊擦拭,心底的那点因为被亲得太厉害生出来的别扭也消散了。


    总之,就这么仓促间定下了同居的具体事宜。


    苏知觉得有点突然,他和谢疑间的进度,好像总是这样无法预料地一路狂奔,不过谈不上后悔,他就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有种轻微的失控感。


    在家里折腾了一通,时间已经来到八点半,有点晚了。


    苏知犹豫地问:“你要回去吗?”


    ……还是待在这里过夜?


    他觉得谢疑今天有点累,这么晚还要开车赶回去,他有点心疼。


    不过谢疑待在这里过夜的话,睡哪里呢?


    睡床上好像太快了,不合适吧。


    睡沙发的话,沙发又太小了,才一米七,谢疑肯定是睡不下的,连腿都伸展不开,只能垂在外面,那场景想想就遭罪。


    唔。


    苏知有点苦恼。


    不然他睡沙发上好了,他在上面倒是可以勉强蜷缩一下。


    谢疑看着他懵懂的神情,眼神清透的一眼就能看清,有一点害羞和忐忑,却没有任何绮念。


    很显然苏知依旧没有足够的危险认知——哪怕已经知道了他的性别,还刚被按在沙发上亲到浑身打颤——仍旧是一副朦胧的模样。


    谢疑最受不了他这副样子,淡得像是任何人和事都无法在苏知心中长久停留,明明他们刚刚亲昵完。


    一副苍白的画卷。


    风吹过湖面涟漪,转瞬间又平静下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让他很焦躁,抑制不住心底恶欲蔓延,想知道等被按着进犯到最深处的时候,那双眼睛还会不会这么懵懂地看着他?


    谢疑几乎要经受不住这种触手可及的诱惑,说不回去,留下来,今晚就睡到一起。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留下。


    猎物将要落网,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等圈回巢穴深处——


    enigma漆黑浓稠的视线在苏知脸颊上一寸寸滑过,伸手在苏知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惹得苏知脸颊鼓起来一点看他,很有分寸似的,低声说:“嗯,回去,明天见,宝宝。”


    “好吧。”苏知尊重他的意见,不放心地嘱咐:“那你路上开慢一点,很晚了。”


    说不上松一口气还是轻微失落-


    第二天,苏知下午提前下班,不去研究所,趁机忙活搬家同居的事。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由他搬到谢疑那里住。


    其实谢疑不介意住到他的小公寓里,或者说非常愿意,他对苏知的私人物品和领地看起来很感兴趣。


    是苏知自己考虑了一下,让谢疑那么大个头挤在这个小房子里似乎有点局促,况且这个房子放两个人的东西会显得逼仄,他租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房子会住进来第二个人,决定还是他搬到谢疑那边。


    谢疑的住所离首都研究所半个小时车程,不算远,苏知还可以接受。


    谢疑办事效率很高,定下的事马上就执行。


    第二天就来帮苏知搬家。


    谢疑没叫搬家公司,开了辆空间宽阔的悍马过来,接苏知下班吃了饭,到公寓里亲自帮他收拾。


    苏知的东西不多,况且这次不是全部搬家,苏知觉得那样太折腾了,先把一些常用的日用品带过去就好。


    公寓这边的租期还有半年,也不着急搬空。


    要搬走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大件的东西,不过苏知的东西比较零碎,又放得乱,不太好整理。


    这也是为什么苏知对搬家这件事有点懒惰,他不擅长收拾整理东西,觉得很头大。


    谢疑说到做到,搬家过程丝毫没让苏知操心,他规划、动手能力很强,苏知的私人物品他扫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怎么归置,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全部收拾好,分门别类地用打包箱封存,搬到车上。


    苏知非常迅速地连人带家私被男朋友打包带回家。


    到了地方,苏知有些吃惊。


    谢疑之前只跟他说过他的住所离研究所不远,拍照的时候也只拍过局部的室内,花房的事也没开始筹办,苏知还没见过完整的布局图,实际看到才发现,这地方竟然是一栋独栋别墅。


    不是那种别墅区那种小区形式的,是真的整片地界只有一栋的别墅。


    位于一处不向外开放的生态区的山上,悍马绕着盘山公路一路盘桓往上,苏知自始至终没看到别的人为建筑痕迹,四处都是山林,郁郁葱葱,青翠浓郁,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高新科技开发区不算首都房价最高的区域,但整个首都的地图上就没有便宜的地方,更何况这么大一片区域,寸土寸金的地界,这种闹中取静的造景,连奢侈都不足以形容。


    想也知道不单单是有钱能搞定的事。


    苏知对男朋友有钱有势的程度再次刷新。


    这算不算嫁入豪门啊?


    他迟疑地想。


    不对不对,还没有结婚呢!


    谢疑把悍马停在别墅院外,往里面搬苏知的东西。


    这趟搬来的东西倒是不多,谢疑手很稳,一次搬两三箱,苏知跟着像个小尾巴一样帮忙拿点零碎的东西,两三趟就搬完了。


    苏知跟着谢疑进去,发现这栋别墅比他预计的要新和空旷很多,没多少居住痕迹,简直像是一栋新房子。


    苏知不禁奇怪:“你之前不住在这里吗?”


    谢疑没否认:“不经常住,以前大部分时间不在首都。”


    岂止不经常住,是几乎没住过。


    也就这次回来首都,开始住进来。


    这片地在他名下有几年了,从城建规划那会儿,原本是要建造成一个小型风景区,被他截停下来,造了个别墅,去年才完工。


    谢疑买下这里,并不是因为奢侈享受,他物欲不重,甚至于淡薄,在首都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在疗养院,这栋别墅建造好就一直空置,除了保洁定时来打扫,几乎无人过来,没有人气。


    在这里安置一栋居所,最大的原因是这里远离居民区,足够清净,适合enigma离群索居,安全系数——对旁人而言的——比较高,较为省心。


    另一点则是这地方造价确实昂贵。


    适当动用一些权势办点事,折腾出点动静,也能让官方放心,有欲望的人更容易掌控。


    还有一个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原因:


    他当时看到这栋别墅,就有种莫名的预感,以后或许有一天用得上。


    现在看来倒是完美应验。


    这地方离苏知的工作单位近,环境也好,又足够远离人群,非常适合作为圈养伴侣的地点。


    仿佛冥冥之中,命运牵连成一条解释不清的线。


    他们注定要住进这里。


    苏知:“哦。”


    他好奇地跟着谢疑逛了一圈。


    别墅布局很宽阔,单层楼有三四百平方,一楼是客厅、厨房、书房,以及两间客房。


    不过谢疑显然没有让他住客房的打算。


    谢疑带着他上二楼。


    二楼有三间卧室,不过其中一间被改成了好像是个封闭的训练室,存放一些器械之类的,谢疑简短带过一句,没打开让苏知看。


    初来乍到,苏知也没去探究,只留在心中一点浅淡的好奇。


    另一间则是空空荡荡,除了基本的家具外什么都没有,床上都是光秃秃的,连个四件套都没有铺。


    谢疑状似礼貌询问:“次卧没有收拾,跟我住一间可以吗?”


    苏知:“……!”


    苏知磕巴了一下:“可、可以。”


    苏知不相信没有收拾的说法,没什么好收拾的,真要住把东西往次卧搬就是了,总不可能连一套新的四件套都找不出来。


    不过,他也没有天真地觉得和男朋友同居还要睡到两张床上。


    所以没有反驳。


    苏知颇为紧张地跟着谢疑进了主卧,把他一些私人用品放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那张位于正中非常吸睛的大床。


    床很大,应该是为了匹配enigma身形的特殊尺寸,长度看着有三米,宽度也有两米五左右,都快能在上面游泳了。


    主卧是复式结构,一个卧室的面积比苏知的整个公寓都大,包含一个比正常卧室还大的衣帽间和洗手间,一个宽阔的阳台。


    中间还有一层隔断,嵌着一套双人的桌椅,起到个小书房的作用。


    谢疑问:“把你的工作资料放在这里?”


    苏知点点头:“我都可以,不过,在卧室看资料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谢疑说了句“不会”,低头把他的工作资料拿出来。


    谢疑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顺带做了一下收纳整理,此时依次摆出来,按照类型划分好,用资料夹和标签卡分类好,一目了然,整齐地放在桌案一侧。


    苏知被整齐得头晕目眩,想起在Z城的时候,谢疑就经常在花店帮他整理资料。


    回到首都后,两人不在一起工作,也不在一起住,就没有过了。


    苏知小声说:“大概过几天我又会弄乱掉。”


    谢疑“嗯”了声,说:“乱掉我再帮你整理。”


    苏知想起整洁到荒芜的室内风格,觉得自己好像把这栋别墅搞乱掉了,很打扰人,难得有点忐忑,试探着问:“谢疑,你是不是有一点强迫症?”


    谢疑好像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生活上没有。不喜欢东西放得那么整齐?”


    苏知摇摇头,说不讨厌。


    谢疑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把他揽在怀里,捏了一下他的下巴,眼睫敛下来,黑眸深邃,垂眼看他:“不喜欢跟我说,嗯?”


    苏知跟他对视一眼,不知怎地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把脸颊埋在谢疑怀里,胡乱嗯嗯嗯几声。


    把零碎的东西放好,谢疑最后把上次在水族馆买的玩偶拿出来,堆放在书桌一角。


    原本冷淡肃穆的桌面,瞬间多了一丝毛茸茸的质感,给这栋冷淡的别墅增添一丝鲜活气息。


    ……


    搬家前后总共花了四个多小时,全程都是谢疑在忙,苏知主要起到一个装饰品的作用,跟在谢疑后面当小尾巴,加上参观别墅,完全没有累到。


    但这样的运动量相比较平时在实验室一动不动,对他而言已经非常充足。


    所以到了饭点,非常自然地饿了。


    苏知以为要出门吃饭,或者点外卖,不过不知道山上这个位置外卖员好不好找,刚才上山的时候好像有一段路比较绕。


    结果谢疑说:“我去做饭。”


    苏知一惊:“?”


    谢疑倒是提过他会做饭,以前任务需要学过,不过苏知作为厨艺全盲人士对此完全没有实感,也没对谢疑的厨艺报太大期待。


    他一直理直气壮地靠外卖、零食和单位食堂度日来着……


    一直到谢疑脱了外衣,只留一件衬衫走进厨房,苏知还觉得这个场景比较不科学。


    他想了想,偷偷跑到厨房外隔着玻璃门看了会儿,看到身形高大的男人颇为认真地摆弄厨具,收拾食材,和外表不符的熟练。


    谢疑没有做太复杂的饭菜,简单煮了一份海鲜锅,不过尝得出来火候和调味把控的很好,食材也十分新鲜,虾子、花枝、鲍鱼,还有青菜和切成小块的豆腐滚在浓郁的白汤里,鲜美逼人。


    苏知喝了两碗汤,又吃了一点面,一不小心吃撑了。


    吃完饭,他原本想自告奋勇去洗碗——总不好什么也不做,他这一天过得够游手好闲的——结果发现完全不需要这个环节。


    厨房配备的有洗碗机,只用放进去而已。


    饭后,谢疑带他出去散步。


    苏知:“…………”


    好养生啊!


    健康得他大吃一惊,他平时吃完饭不倒头就睡已经是很注意了。


    同居第一天,苏知终究没好意思摆懒,他在男朋友面前也是有一点点要面子的,顺从地跟着谢疑去散步了。


    他走得慢吞吞,谢疑也不催他,调整脚步跟他走在一起,牵着手。


    夜色溶溶,山中树影林立,秋风拂过,枝叶簌簌而响。偶尔有几声轻轻的虫鸣和鸟雀啾啾,在深夜显得轻灵。


    苏知:“好像做梦。”


    一整天过的像梦游一样。


    谢疑捏了捏他的手,说:“有点凉,靠近一点。”


    散步回来,苏知看了会儿明天要用的资料,洗完澡,真的躺到那张大床上的时候,才分明的意识到,他真的和谢疑住在一个房子里,要睡在一张床上了。


    忽然就十分紧张起来。


    谢疑在他之后去洗澡,用的同一个浴室,都是主卧这个。


    苏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机警地扭头去看。


    谢疑走了出来。


    他形容倒是不孟浪,很规矩地穿着睡衣,但到底和白天不一样,敞开的领口泛着潮气,材质轻软的睡衣下隐约可见悍然的肌理轮廓。


    白炽灯光下,深色的眼眸显得更漆黑。


    多了几分危险感。


    苏知移开视线,于是没有看到到谢疑打量他的目光。


    苏知本来肤色就白,深色的床单和被褥更衬得他如同白瓷一般。


    像一株孱弱的栀子花,昏暗里唯一一道纯白的剪影。


    无知无觉地落入野兽的巢穴。


    浑身都被他的物品、他的气息裹满了。


    enigma的视线像蛇一样从他身上舔过。


    感觉到谢疑在床边坐下,苏知的脊背麻了一下,下意识蜷缩起来。


    苏知暗自在心里打气,他刚才已经想好,床这么宽,实在不行他还能跑,滚到另一头不和谢疑挨在一起睡。


    结果真到了这时候,才发现理想离现实有多遥远。


    谢疑一上床,手臂就环住他腰身,像个囚笼一样把他禁锢住了。


    床很软,两个人的体重加起来,床垫往下陷,苏知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向谢疑的方向倾倒,像是溺水,卷入旋涡无法挣脱。


    苏知在他怀里动了两下,感觉气氛不太对,他的心脏逐渐跳的快起来:“等一下,谢疑,我忘记说了。”


    男人声音顺着胸腔传来,有些闷:“嗯?”


    其实是没好意思说,直说这种事对苏知而言还是有点难为情:“虽然我们现在同居,但是、但是……暂时不要做到最后。”


    最后几个字说的十分小声,跟蚊子哼哼似的。


    埋在谢疑怀里说的,谢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想也知道说这话的时候脸颊肯定红了,弥漫起一片烟霞。


    “嗯。”


    男人停顿几秒,才缓慢应了句,声线沉沉:“我知道。”


    谢疑揽着怀里的人,漫不经心隔着睡衣摸了会儿他的脊背,又顺着往后颈处捏了几下。


    这么被捋了一会儿,苏知逐渐没那么紧张了。


    苏知觉得谢疑有些变化,自从夜幕降临、谢疑从浴室出来,好像有某种寒凉的气息从谢疑身上传来。


    但那只摸着他的后背的掌心一如既往十分温暖,让他察觉到熟悉的安全感。


    苏知努力让自己放松,靠着谢疑胸前感受呼吸起伏。


    谢疑身上有些刚洗过后的湿漉感,确实有些潮气发凉,不过他本身体温炽热,很快就把这种潮湿烘成了一种暧昧的水汽。


    如果他抬起头,看到enigma的神色,就不会抱着这么天真的想法了。


    褪去平时的沉稳,那双瞳孔里除了底色的冷漠,只有猎物入网的兴奋,和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欲。


    enigma信息素在空气中蔓延,因为刚经历过信息素治疗,谢疑还算有自控能力,得以把信息素浓度控制在不引起beta生理不适的范围,无形的enigma信息素悄无声息地覆盖上白皙的皮肤,仗着恋人无知无觉肆意侵|犯舔舐。


    真可怜,谢疑亲了一口beta的发顶,面无表情的想。


    都已经主动跳进锅里、被含到嘴边了,还羞怯地跟人说慢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