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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放榜两人说说笑笑,没多久,……


    两人说说笑笑,没多久,外头就有了动静。


    乡试放榜,有专门的报喜人,此次取六十六人。从第六十六名开始报喜。


    巧得很,六十六名就在他们所在的茶楼中,当然了,也有那镇定的,留在家里等着人报喜。


    订雅间时,掌柜的会将来自家等放榜的秀才记录在册,送往报喜处。


    反正雅间不够,都是提前订完,因此,放榜前,各个秀才的落脚地几乎都已明了。


    不明了的,也有知情人帮忙报信。


    听着对面雅间里的喧闹,掌柜的取了鞭炮放得噼里啪啦,喜庆之意瞬间点燃了半条街。沈宝惜都随大流地趴到了窗户边往对面瞧,中举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此时正拱手对众人道谢。


    他红光满面,明显喜不自禁。周边围了一群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能中末名,已经很难得了。


    这边还热闹着,底下又有敲着锣的报喜人去往了对面不远处的酒楼。


    六十五、六十四、六十三……很快就到了三十六,沈宝惜所在的这间酒楼又有了动静,此次中举的是吴明知。


    吴明知很年轻,脸皮薄,被众人恭维着,很是羞涩。他身边是他母亲,此时吴夫人一脸的与有荣焉,察觉到窗户旁沈宝惜的视线,呵呵笑道:“沈姑娘,同喜同喜啊,往日裴秀才声名不显,但你也不要失望,说不定一会儿报喜的人就到了。”


    话是好话,但配着她那语气,让人有一种裴清策肯定考不中的感觉。


    她话音未落,另一波报喜的人到了,这回是来找吴明行的。吴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瞬间被人偷走了似的,连勉强的笑都扯不出来了。


    掌柜的乐得见牙不见眼,又掏出了鞭炮去外头放。


    胡欢喜是


    真的欢喜,未婚夫上半年才考中秀才,她自然希望未婚夫一鼓作气,却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如今报喜人到了眼前,她感觉如在梦中,还是身边的丫鬟提醒,她才想起来打赏。


    接下来,茶楼中又安静了一阵,听着附近各处传来的鞭炮声,裴清策嘴唇紧紧抿着。


    中举这事,除了本身能力要够,还得遇上一个欣赏自己文章的考官。除了有实力,还得有点运气。


    沈宝惜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修长的手背上。


    手背上热意传来,裴清策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他看着那白皙的纤细的手,反手握住。他想要握紧,可又怕伤着她。


    沈宝惜笑看着他:“我相信你!”


    裴清策对自己很有信心,可还是难免被周围的人带得有点紧张,此时得了她的安慰,他真心觉得即便是自己此次不中也值了。


    就在这时,外头又有人来报喜,这一回去的是谢承志所在的屋子。


    他是第一十九名。


    谢承志是有些失望的,原先他也有看过小说,现代人但凡穿越古代,那都是大杀四方,随随便便连中六元。


    他中秀才时还挺顺利,不是案首,也是前五之一,考乡试时却落个不上不下的排名,他面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别人看不出来,何萍儿却发现了他的不高兴,送走了报喜的人,问:“你对这排名不满?”


    谢承志叹气:“能中就不错了。文无第一,文章写得好不好,能排第几名,本身就是看考官是否喜欢。”


    言下之意,他写下的文章没问题,落到第十九名,纯粹是运气不好,没能遇上个欣赏他的考官。


    何萍儿不想给他泼冷水,但看到他这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心里是真的很不高兴,当即冷笑道:“若十名以内,你这话还有几分道理,这都快掉出二十名了……你在灵山府那边少去花楼逛几趟,少被那些女人牵扯心神,说不定还能往前奔几名……”


    谢承志一听她翻旧账心里就烦,当即眉头一皱:“我都说了那是想要与那位同窗交好,不是我自己有那些花花心思,你听不懂话是不是?大喜的日子你提这些,想吵架?看不得我好是不是?”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何萍儿翻了个白眼:“原先你说自己考中功名以后有我一半功劳,我不过多说两句,你就搁这嚷嚷……”


    两人各有各的道理,在雅间中争论不休,门口守着的丫鬟特别尴尬。


    因为谢承志得了人报喜以后,其他得到消息的人纷纷往这边赶来贺喜,结果,走到门口听到里面在吵,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进去,众人围在门口面面相觑,丫鬟想要敲门提醒,都被人给阻止了。


    蒋三公子中了第一十六名,附近这一片都喜气洋洋,鞭炮声此起彼伏。


    很快到了十名之内。


    这间茶楼接纳了三位十名以内的新晋举人,掌柜的鞭炮越换越大。


    随着报喜的声音渐渐稀疏,也到了前五。


    沈宝惜趴在另一边的窗户上,看着报喜的人一波接一波的离开。猛然瞅见有人又往她所在的茶楼而来,她就在二楼,还看到了报喜之人举着的红纸牌子。


    看清楚牌子上的名字,沈宝惜一乐,回头看向裴清策:“若是你此次不中,打算怎么办?”


    裴清策笑看着她:“别的我不怕,就怕被你嫌弃。”


    “那不会。”沈宝惜笑意嫣然,“恭喜裴举人考中第二名。”


    她一身浅粉色衣裙,伏在窗边回头,笑容甜美,裴清策只感觉她的笑容甜到了自己的心里,一时间愣住。


    而就在此时,茶楼的大堂中已经有人在唱:恭喜裴清策裴老爷取中乡试第二名。


    一时间,恭贺声四起,雅间外紧接着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裴清策还想着她的那抹笑容,有些回不过神来。


    忽而又有香风靠近,沈宝惜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发什么呆?”


    裴清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故作镇定地吩咐:“进!”


    裴石子和春夏两位丫鬟进了门,三人笑得见牙不见眼,进门就贺喜。


    “春风,记得赏人。”


    不光赏他们三人,还有一会儿报喜的人。


    裴清策这一中举,名次还特别靠前,若是想就此捐官,都不用出银子。只需要递一份文书就行。


    紧接着屋中热闹起来,小小的雅间之中挤满了人,裴清策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对着众人拱手致谢。


    一通喧闹过后,两人准备下楼往回走,下楼时还看见了吴明知母子俩。


    吴明知不敢看二人,怕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吴夫人是不好意思看,刚才她言语之间满是奚落之意,原以为裴清策不会中,没想到竟然中了第二名。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众人也知道了第一名是谁,那是京城定元侯的外甥,祖籍在此处,特意赶回来参加乡试,人家考完就走了,如今压根不在淮安府。


    众人都明白,那第一名多半还是占了他那舅舅的便宜。


    除开他,裴清策就是第一!


    当天晚上,裴清策所在的小院热闹非凡,他还在酒楼里席开三桌,宴请比较亲近的同窗。


    至于裴家人,一直都没出现。


    裴清策不相信唯利是图的裴家父子得到消息后会忍着不赶过来,多半是有人打了招呼。


    等到客人散尽,已是午夜。


    裴清策有些微醺地上了马车,马车刚刚驶动就被人拦住,他掀开帘子,看见了顾胜身边的师爷。


    师爷一礼:“裴举人,我家大人已经等着了。”


    *


    顾胜看到儿子,上下打量一番后,连说了三声好,高兴地道:“不骄不躁,不愧是我儿子。清策,为父很高兴。”


    为父?


    裴清策听到他的自称,满脸的嘲讽:“我在大街上喊你一声爹,你敢答应吗?你想见我,也只能在这深夜之时鬼鬼祟祟,就跟贼差不多。”


    这话戳中了顾胜的肺管子,他气得转了一圈:“你你你……这一次乡试取排名,你还没看出来吗?没有靠山,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即便你是第一名,也只能落于人后。你的文章不比他差,甚至比他的好,可那又如何?清策啊,我是你亲爹,这些年一直都在默默护着你,我不会害你的,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对着旁人我绝对不会这样操心……”


    裴清策原本有点醉,不过,此时的酒意已经全醒,当即冷笑:“你是不是想说往后我得对你尊重些?求着你这个从小就不管儿子的亲爹提拔我?”


    顾胜皱了皱眉:“扶你一把是我这个当爹的应该做的事,今天我想说的是,沈家那个姑娘不适合你。反正你要参加来年的春闱,赶紧将这门婚事退了,以后去京城等着大官榜下捉婿……实在不行,我让夫人帮你找门合适的亲事。”


    裴清策气笑了,他也真的笑出了声来:“你呀你,半辈子过得糊里糊涂,自己抛妻弃子,就以为我跟你是一样的人。我偏不退亲!这一辈子,我就认准了沈姑娘!”


    说到最后,已然是一脸严肃。


    落在顾胜眼中,就是儿子在跟他置气。


    “清策,你……你那么会读书的脑子可别在这时候犯糊涂……”


    裴清策已经转身就走:“还是那话,你敢对付沈家,我就去告你抛妻弃子。”


    顾胜气得跳脚:“你把我害死了,对你自己也没好处。”


    “那又如何?”裴清策眯着眼,“我们父子俩都倒了大霉,顾家也毁个干净,只看你……怎么选了。”


    顾胜咬牙切齿:“你这个疯子!我是你爹,你这是不孝。”


    “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孩子,不孝顺不懂事不是应该的么?”裴清策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模样,笑容畅快,“顾大人,我婚期要到了,不想出任何意外,你也不想沦为阶下囚吧?”


    第62章 成亲无论顾胜对儿子的所作所……


    无论顾胜对儿子的所作所为有多少不满,他也做不出真的毁儿子和毁自己的事。


    裴清策考中了,还是隐形的头名,一时间,整个府城内外都在议论他的事。


    有人说早就觉得他是个人物,若是普通秀才,也不会被沈大海招为女婿。


    有人说沈大海运气好,提前半年定下了这女婿,且裴清策是个知恩图报的,得了功名也不打算悔婚。


    有人说裴继宗不应该籍籍无名,做哥哥的这么会读书,他也应该考个功名,举人考不中,考个秀才也行啊。


    ……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外头的各种宴会裴清策是能推就推,他在准备十月初八的成亲大礼。


    顾胜倒是想毁了这桩亲,但他又知道,儿子年纪轻轻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形下考中举人,除了脑子聪明之外,还格外有毅力和决心。


    这样的人,不宜得罪。


    顾胜不光自己不动手


    ,还拦住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高青俊花了银子想要让人在嫁衣上做文章,顾胜很快得了消息,差点没气死。


    姓高的缺德,让人往嫁衣上放痒痒粉,若这衣裳真的穿到了新嫁娘身上,新婚当天,新嫁娘说不定要当众出丑。


    他的儿子儿媳,自己怎么欺负怎么训斥都行,却绝不允许旁人来欺辱。


    一转头,他找了个罪名,将高青俊关入了大牢里去。


    高家只觉晴天霹雳,到处找人说情。


    但没有人敢接话茬,高青俊找人教训过一位公子,之前是没有人证物证,且被欺负的人家中远远不如高家富裕,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现在是人证物证都在,还是顾大人亲自过问,谁都帮不了。


    *


    十月初八到了。


    成亲头一日,裴清策就搬到了即将要入住的沈家宅子,天不亮,沈宝惜就被人叫起。


    她头一夜有点失眠,想了许多,上辈子都没有把自己嫁出去,如今真的要嫁人了。


    惶恐害怕倒是没有,而是满心期待和欢喜。


    胡思乱想的,时间过得很快,等沈宝惜回过神来,镜中女子已然娇媚无双,眼波流转间都是欢喜。


    沈宝惜伸手摸着自己的眼角。


    她有这么高兴?


    胡欢喜急忙拉住她的手指:“妆娘废了半天功夫,你不要乱摸。”


    胡氏看着女儿上妆,看一会儿又哭一会儿,哭完了又笑,笑着笑着又哭,多是不舍,哪怕是女儿只嫁到隔壁,她也还是不舍得。


    别人家嫁女,当娘的总要嘱咐一些话,比如出嫁后好生孝敬公婆,凡事多忍让云云。


    裴清策不和家中长辈一起住,女儿想要回娘家,抬脚就能回,从那边院子到这边主院,连半刻钟都不用,至于夫妻相处时多忍让……胡氏认为,女儿心里有数。


    外面迎亲队伍到了,喜乐声越来越近。沈宝惜原以为自己不会哭,听到了喜庆的动静,眼圈还是红了。


    胡欢喜急忙劝:“别哭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裴清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一路很顺利地到了沈宝惜的院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往日两人即便能单独相处,也多是在园子里。


    他想看看自己的新嫁娘,奈何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隐约能看到她脸部轮廓。


    “惜儿,我来接你了。”


    他伸出手,递出了红绸。


    沈宝惜伸手去牵,他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顿时一阵善意的哄笑声传来,裴清策脸颊微红,却没有松开她。


    两人携手去往前院,没有拜别长辈,因为一会儿沈大海夫妻俩会从小门去往隔壁,做高堂接受一双新人跪拜。


    出门后,沈宝惜上了花轿,裴清策一路小心翼翼护着她。


    花轿绕城,沈宝惜握着手中的玉如意,唇角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


    沈大海让人备了不少喜钱沿街洒。


    当下有不成文的规矩,接了新人的喜钱,就得说一句祝词。


    花轿路过之处,喜乐声和喧闹声震天。仿佛满城的人都聚集在此处一般。


    绕街一个时辰,又回到了沈家的另一个大门,原先这里是个偏门,沈大海给女儿隔了一个院子后,就把这边的大门也拆了重修,修得高阔又威严。


    一双新人携手进门。


    入门后先拜高堂。


    前来贺喜的宾客看到沈大海夫妻二人居高堂之上,一开始的惊讶过后,便接受了此事,大部分人不知道裴清策那复杂的身世,只以为沈大海给了他太多银子,他无以为报,于是决定入赘,又因为自己是读书人,赘婿会被人鄙视小瞧,于是不背赘婿之名,但却承认自己赘婿的身份。


    兴许,以后生下孩子还要姓沈。


    沈大海运气真好啊。


    得了一个这么能干的女婿,居然还是上门女婿。


    喜庆的大堂之中,一双新人随着喜婆的声音跪拜。


    三拜过后,新人被簇拥着入了后宅。


    沈宝惜都不知道,到了新房之内,规矩繁杂得不比大堂内少,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完。送走喜婆,沈宝惜立即摘下发冠。


    “好重,我脖子都酸了。”


    她早在做喜冠时就猜到了会有今日,当时想要做个小点的,被胡氏给拦了。


    喜冠越贵重,代表出嫁女越得娘家看重,外人和婆家都会高看新嫁娘几分,身为沈家独女,喜冠小了怎么行?


    裴清策伸手接过,笑道:“夫人劳累,日后为夫一定弥补。”


    沈宝惜侧头看他。


    两人离得太近,沈宝惜这一侧头,唇从他的脸颊上划过,两人的身子顿时僵直。


    沈宝惜眨了眨眼,入眼是裴清策的侧颜,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细腻的肌肤,她先是有些羞涩,又想着这是自己夫君,于是伸手摸了一把。


    嗯,果然如想象那般细腻如玉。


    裴清策先感觉到了她的唇,又热又软,随即就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作乱,也不再忍耐,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强势地吻上了她的唇。


    沈宝惜:“……”


    墨香入鼻,她并不讨厌,还有点喜欢。


    可是这实在不是个好时机,没有太多时间给二人磨蹭,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没推动,入手还有点硬。


    看着挺单薄的人,力气还这样大。


    春风一步踏入,她手中端着托盘,原是给自家姑娘送热水用于洗漱的,看见这情形,先是愣了下,然后飞快退出去,赶走了门口的小丫鬟,亲自守在那处。


    忙完这一切,才惊觉她过于谨慎……如今姑娘和姑爷已经是夫妻了,本来就该共处一室。为何要怕被人知道?


    屋子里越来越热,气疯越来越暧昧,沈宝惜用力推开他:“你还得出去敬酒。”


    今日来的客人不光是奔着沈大海,还有不少客人是因为裴清策这个新晋举人。


    裴清策必须得出去一趟,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舍地放开了她。


    “等晚上……”


    沈宝惜羞红了脸:“快去。”


    裴清策整理衣冠,又在屋中转了两圈,还喝了两杯凉茶,这才往外走去。


    新婚之夜,红烛亮了一宿。


    *


    裴父往家走时,看到不少人从内城过来,他还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裴继宗看到亲爹,脚下一顿,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上前:“爹?”


    “你去哪儿了?”裴父看着从内城方向过来的众人,“内城有什么新鲜事吗?”


    裴继宗心情格外复杂,出言提醒:“今日沈东家嫁独女,据说换了几百两银子的铜板在街上扔喜钱,好多人都去捡钱了。”


    闻言,裴父沉默下来。


    沈大海的女婿是他的儿子,按理,裴清策澄清即便是不把新嫁娘接回家中,也该把他们接去成亲的院子里一起待客……好歹糊住了外人的嘴,不给人说闲话的机会。


    全家人早就知道沈家给女儿定的婚期,特意准备了裴清策成亲当天要穿的衣物,之前沈家往家里送过礼物,里面有几匹好料子。


    不愧是大户人家,送礼就是讲究,送的料子,每人都有一匹,男人穿的天青色,还有个天蓝色,女子一个墨紫色,一个粉色。


    裴家人拿着料子裁了衣,因为料子太好,还被做衣裳的大师傅多要了工钱。


    结果,等来等去,一直到昨天,都没等到裴清策来接人。


    很明显,这是不打算接了,总不可能成亲的当天他去接新嫁娘,还派人来接他们吧?


    裴父觉得丢人,不想留在家里被人各种询问,于是出门去了茶楼看戏。


    一直等到中午过后才回,原以为时间过去了,懂事的就不会来触霉头,没想到连外省的人都去捡沈家的喜钱了。


    “你也去捡了?”裴父一脸怒气,“没出息的东西,你就缺那几个钱?不花那钱会死  ?”


    裴继宗觉得自己冤枉,嚷嚷道:“大哥不接你,你找他去啊,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裴父当时想训斥大儿子不懂事,处事不够周全,但……他没脸啊。


    他不是亲爹,实在没有训人的底气,而且养子那些年在家里,他并没有管过他的吃喝拉撒,从妻子把人带回来的那天,他就发了脾气,扬言谁带回来的拖油瓶谁自己管,后来得知裴清策手头有一笔银子,他还打过那笔银子的主意,小小的孩子以死相逼。


    他怕裴清策真的死了没法对妻子的前东家交代,只好偃旗息鼓。


    “外人要是知道你是新郎官的弟弟,却只能在大街上跟众人一起抢钱,笑都要笑死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离我远一点。”


    裴父气冲冲走在前头。


    父子俩回家是一条道,裴继宗也不可能真的和亲爹分开回。


    裴父越想越气,骂道:“要不是你要定两门亲,清策也不会连大喜的日子都不请我们过去。”


    第63章 成亲二裴继宗就觉得自己很冤……


    裴继宗就觉得自己很冤枉。


    “那我要退亲的时候,你们也没死拦着啊。若是你们管住了我,我也不可能问他要第二回聘礼。”


    裴父怒极,对着儿子的头狠拍了一下。


    裴继宗捂着额头,哎呦哎呦直叫唤。


    裴父看着自己的手,不相信自己那点力道会打伤人,可儿子的模样不像是作假,他皱了皱眉,上前去看儿子的伤。


    “伤着哪儿了?老子瞧瞧……”


    裴继宗就是装的,不装一下,亲爹要没完没了了。


    接下来,裴父很是沉默,他从来都觉得裴清策是个拖油瓶,恨不能把他撵走,可现在,裴清策真的不认他了,他心里又不是滋味。


    总之,他可以对不起任何人,别人不能对不起他。


    这些想法只能压在心底,家里得了裴清策的好处,裴父甚至都不好意思指责他是白眼狼。


    “回头……还是给他送点东西过去。”


    裴母哑然:“送什么?”


    “你就当他是咱们家的儿子,他成亲需要多少银子,你凑个大概送去。”


    裴母沉默:“算了吧,他在这家里花了不少银子,咱们给多少是个够?他长大了,无意和咱们亲近,送银子……于沈家而言,我们就是把全部的家当送过去,也特别寒酸。”


    *


    沈宝惜一觉睡醒,就察觉到了不对,身边有人!


    她先是一惊,随机想起自己昨天成亲了,扭头去看身侧之人,先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眼。


    裴清策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醒了?”


    他声音有些哑,沈宝惜脸都红了:“你何时醒来的?”


    裴清策没说的是,他半宿没睡,心中过于满足,他生怕自己在做梦,借着喜烛的光看着她的睡颜,不舍得闭眼。


    “刚醒。”


    外头天已大亮。


    小夫妻俩单独住,也没个长辈需要他们敬茶,昨晚临睡之前,沈大海就已经派人来说过他喝了太多的酒,今早上起不来,嘱咐夫妻二人不要过去请安,省得打扰他睡觉。


    不是沈大海拿大,昨天他们做了高堂,裴清策很可能一大早找他敬茶。


    茶还是别敬了。


    沈大海就没想过让裴清策真的做上门女婿。


    两人不去见长辈,笑闹了半晌,后来变成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动静。


    等到二人起身,沈宝惜去上妆,裴清策还非要帮她画眉,还别说,会画画的人画得像模像样。


    等到吃早饭,已经是中午了。


    裴清策考中举人,要准备来年的春闱,不过,也不差这两天。


    这两日天光正好,中午阳光洒落,二人在院子里一坐一躺,沈宝惜将头放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睡着了,气氛静谧又温馨。


    有丫鬟匆匆过来,对着守在门口的春风低语几句。


    春风蹙眉,有些不舍得打扰新婚夫妻俩。可这想要见主子的客人身份不同,她叹口气,小碎步上前。


    她声音很轻,裴清策抬眼看她,眼神询问。


    “是顾大人,顾大人说有新婚礼物要送给您,让您二位务必去一趟。”


    “不去!”裴清策飞扬的心情并未受影响。


    若是顾胜真的不在意他,昨儿不可能那么顺利。


    既然还在意他,那就好办。


    沈宝惜听到动静,睁开了眼。


    裴清策笑问:“吵醒你了?”


    “我就是眯一会儿,不太想睡。”沈宝惜坐起身,抱住他的腰,“你真不去?”


    “不用管。”裴清策帮她整理了一下颊边的碎发,“等你表姐成亲了,咱们就启程去京城,到时带上爹娘一起,如何?”


    沈宝惜眼睛一亮:“好啊!”


    就是不知道沈大海愿不愿意一起去。


    沈家在淮安府过得不错,虽是商户,走出去也有头有脸,少有人不给沈大海面子。


    去了京城,沈大海要重新开始。


    裴清策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爹早就跟我说过想出去走一走,还遗憾地说活了半辈子了也没坐过船。我不知道他日后要不要在京城做生意,但他话里话外,确实是想去京城走走瞧瞧。”


    “过两天我问问。”沈宝惜打了个哈欠,“闲着无事,出门走走吧,顺便拜访一下贺夫子。”


    贺夫子精神不错,他不是个迂腐的老人家,看见沈宝惜,还夸赞她胆大心细,夸她聪明,又说她若不是女子之身,读书科举兴许也能出人头地。末了还叹气:“会读书的人不一定会做人,我听说了你办扶幼院的事,只有真正心善的人,做官时才会真正替百姓考虑。”


    沈宝惜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扶幼院她是从心,想办就办了。确实那点花销于她而言只是九牛一毛,长期养着这些孩子,她并不吃力。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贺夫子一脸感慨,“我听说你还找了夫子教他们读书认字和学各种技艺?这就很难得。”


    沈宝惜谦虚:“夫子别这么说,天底下心善之人挺多,就城里的这些商户,几乎每年都会捐钱修桥铺路……”


    贺夫子含笑摇头:“不一样的,他们与其说是接济穷人,不如说他们是花这银子来买安心。”


    因为那是衙门牵头让捐的银子。


    修桥铺路捐银子时,顾大人会给众人发帖子,能够拿到帖子的人都觉与有荣焉,真去赴宴,也不可能白吃,顾大人要求捐钱,不能不给顾大人面子啊。


    而没有人敢去查衙门的账,这银子到底是怎么花的,有没有真正用来修桥铺路,怕是只有顾大人才知道。


    像沈宝惜这样自己修建扶幼院,专门派人守着,每一个想要搬进去住的孩子都必须经过询问和查探,然后又找人照顾他们衣食住行,时不时还让身边丫鬟亲自去看一看,才是真的救了人命。


    两人从贺夫子府上出来,沈宝惜心情很好。


    裴清策揶揄笑道:“被夸美了?”


    沈宝惜嗯了一声,像贺夫子这样身份地位名声都不差的人亲自说出口的夸赞,自然会让人更高兴几分。她强调道:“我做这些事,没想过会被人夸。”


    “我知道。”裴清策握住她的手,“冷不冷?”


    “不冷。”沈宝惜笑看着他,“想吃什么?”


    裴清策不觉得饿,从昨夜到现在,他特别满足,不渴也不饿。


    两人去风华楼,却在那处等到了顾胜的管事。


    管事是来请二人的,约他们去知府后衙见面。看来,顾胜对自己的儿子儿媳也有几分了解。


    都被人堵到了,裴清策心知,这一趟不走都不行。


    知府后衙中,赵氏眼睛红肿,脸色很差,短短时间内,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她站在园子里悄悄抹泪,瞅见新婚夫妻进门,当即就沉下了脸来:“你们来做甚?”


    “我不想来,顾大人盛情相邀。”裴清策知道自己母亲的悲


    剧是因顾胜而起,但还是忍不住迁怒赵氏。


    赵氏每次看见他都没个好脸色,说话夹枪带棒的。裴清策自然也不会客气。


    他此次回来后,又在知府后衙中找了个线人,知道最近顾长安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没有几天活头了,再看赵氏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因为儿子的病情伤心。


    果然,赵氏听到这话后更气了,她儿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大夫说,就是这几天的活头了。而顾胜呢,先后让两个女人有孕,似乎还嫌子嗣不够多,前些日子又接了两个美人进门。转过头,原先不认得长子还以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考中了举人。


    喜上加喜,三喜临门,而她……儿子就快没了,虽还有两个女儿,可闺女和儿子是不一样的。尤其在顾胜有亲生儿子的情形下,闺女……早晚都要嫁出去,不可能一辈子守着她。


    接裴清策二人过来的管事硬着头皮引着两人进门,刻意忽略赵氏眼中的凶光,心中暗暗叫苦。


    顾胜在书房,他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没有出门去接小夫妻俩。


    赵氏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人都有点颠,顾胜不想再招惹她。


    两人进门,顾胜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下人,笑眯眯看着面前的儿子:“这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当初我得知你娘有孕,心里很欢喜,还想过你长大以后的模样。”


    他没有再说裴清策的婚事不好,仿佛他之前就没提过这件事。


    裴清策追问:“这么急叫我们二人过来,可是有事?”


    有事快说,说完了他好离开。


    顾胜无奈,父子二人多年不相处,也不怪儿子对他冷淡。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匣子:“这个是我送给你的新婚贺礼。”


    裴清策满脸意外,打开后看见一叠银票,足有一千两。此外还有玉佩和一封信。


    “玉佩是当年你娘和我的定情信物,她有说过要将玉佩交给儿媳妇。那封信是写给红山书院姜姿姜夫子的,他曾经欠我一个人情,你把信给他,他多少会照拂你几分,银票……那是我的一份心意,穷家富路,你岳家的银子再多,也不好心安理得地花用。”


    裴清策看着这一堆的东西,心下没有半分感动:“我最难的时候你不送点银子,现在送这些……锦上添花易,我不会感激你。”


    “随你怎么想,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顾胜叹气,“我对不住你们母子,无论怎么弥补,都不可能让你娘活过来,你恨我是应该的,不愿意与我亲近,我也能理解。总之,我是真心希望你好,日后等你入了仕途,我会尽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裴清策扬眉:“你这是想通了?知道压不服我,就做出这副无怨无悔为我好的模样想要让我感动?”


    顾胜:“……”


    “我是真心送你东西,也是真金白银,你若不要,我不勉强。”


    裴清策乐了:“该不会是贪来的吧?”


    第64章 筹备启程这话很难听,顾胜的……


    这话很难听,顾胜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若你不是我儿子,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本官绝不会放过你。”


    裴清策并不害怕,还一脸好奇:“做官到底要不要贪?”


    他脸上不带鄙视不屑之意,只剩下好奇。


    顾胜见状,用手虚握拳,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别乱说话,这些事……等你考中进士以后,我会找机会教你。”


    裴清策瞬间了然。


    若是不能贪墨,直接说不能就行了,用得着慢慢教?


    顾胜看儿子那一脸了然的模样,皱眉道:“你不要乱来啊!贪不贪墨,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别人都拿了,就你不拿,没人敢对你放心,也无人会与你交心,这人之所以要一村一镇一城一国,说到底就是受不了孤独,但凡是独行者,都不会有好下场。你懂我意思吗?”


    裴清策点点头:“明白,不是你想贪,是别人逼着你一起贪。你要是不收下,这官就做不成了。”


    话很难听,但确实是事实。


    顾胜叹气:“收下吧,这是我这个当爹的对儿子的一点心意,不要求你回报。以后你不认我我也认了,本来我也没养过你,又对不起你们母子,你恨我是应该。我只希望,你别拖我后腿,以后再顺手的时候,照顾一下你几个弟弟妹妹……”


    “那我还是不要了吧。”裴清策将匣子推了回去,“我最讨厌姓赵的,你让我照看她的女儿,这点银子可不成。再多都不行!”


    顾胜:“……”


    他没好气地道:“不用你照拂,这总行了吧?”


    裴清策收下了东西:“还有事么?”


    顾胜哑然:“你成亲了,不该带着媳妇给我磕头敬杯茶吗?”


    “请问我们是以什么身份对您敬茶呢?”裴清策一脸疑惑,“若是以淮安府百姓,那别人成亲也没来找你敬茶呀。若是以儿子儿媳的身份……你这些年又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就跟死了似的。既然都死了,也别诈尸突然跳出来,一直死着就行了。从来我都是称呼养父为父亲,那边的养恩已经还完,人家也没要求我去磕头敬茶,我以为,以后我只要孝敬岳父岳母就行。”


    顾胜真心觉得头疼,这么会读书的儿子绝对不是个傻子,说这些话来激怒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你回吧。”


    裴清策转身就走。


    沈宝惜一打开门,就看到了耳朵靠在门上偷听的赵氏。


    堂堂大家夫人做这幅鬼鬼祟祟的模样,不说沈宝惜这么想,顾胜的脸色当场就黑了。


    “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氏站直身子:“我想请你去陪陪长安,他……”


    裴清策抬步就走。


    顾胜想到什么:“清策,去见长安最后一面。”


    再不见,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见面了。


    裴清策原本不想去,可看到赵氏满脸不甘愿,当即就改了主意,一伸手,握住沈宝惜的手,撒娇道:“我有点怕,你得陪我。”


    此言一出,赵氏脸色愈发难看。


    怕什么?


    顾长安的病确实好说不好听,如今更是浑身的疹子,满脸脓疮,看着挺吓人。


    儿子容貌吓人,赵氏自己都不敢多看,但别人说怕,她心中真的很不高兴。


    不高兴归不高兴,顾胜发了话,她也不敢拦着夫妻俩。


    顾长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这会儿眼睛紧闭,人都快没了,其实他眉眼间还带着股稚气,真的太年轻了。


    沈宝惜叹息一声:“怎么弄成这样?”


    裴清策摇头:“谁知道呢。有爹又有娘,居然无人管教。”


    闻言,顾胜夫妻俩的脸面都挂不住。


    有头有脸的人家,儿子却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确实是长辈没有照看好。


    顾胜想为自己辩解一句:“我太忙了,管不了长安,而且夫人也不让我管。”


    赵氏:“……”


    “是你自己不


    管,他在外头喝花酒这种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上哪儿知道?”


    顾胜训斥:“如果你给他准备通房丫鬟,不让他和那些纨绔来往,他连花楼都不会去,或者你不拿那么多银子给他,他没法儿消遣,又怎么会染上这种病?”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都觉得自己无错,全都是对方的错,很快就争执起来。


    沈宝惜看在眼中:“这就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了吧?”


    裴清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什么清官,你太高看顾大人了。”


    沈宝惜:“……”


    此时天色已晚,那边顾胜夫妻俩吵得厉害,也顾不上招呼二人,更不可能叫他们留下用晚膳,二人出门后没有再去街上,直接回府。


    到了门口,看见昨天晚上停在不远处巷子里的马车,今日进到了大门前等着。


    家附近停着一架马车,动也不动,里面好像还有人,下人发现了这件事即刻就禀给了二人。


    夫妻俩都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今日马车都到了门口,沈宝惜忍不住多瞅了一眼。这一看,刚好瞅见谢承志掀开帘子。


    “原来是你?”沈宝惜质问,“你在我家附近守着做什么?”


    谢承志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神格外复杂:“我以为你成亲是假的。”


    沈宝惜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眼中神情。两人好了几年,谢承志对她倒是挺了解的。


    原先沈宝惜也以为自己了解他,可到了这异世,看着谢承志的所作所为,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和自己好了几年的前未婚夫。


    “成亲哪有假的?”沈宝惜皱眉,“你有事吗?没事就赶紧走吧。”


    谢承志被下了逐客令,苦笑:“我们两人之间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神情复杂,语气复杂。


    裴清策看得一头雾水,原先就发现沈宝惜对谢承志似乎过分关注了些,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中间的缘由。再不明白,也不妨碍他护着妻子,他当即上前一步,将妻子挡在身后:“谢举人,你和我妻子之间又不熟,别说这种话误导旁人。你不要名声,我妻子还要呢。”


    谢承志从来没有跟他细谈过自己和沈宝惜之间的事,此时看着裴清策一脸满足又欢喜的模样,他心中的恶意被放到了最大,当即笑了一下:“裴举人,我和惜儿之间……”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俩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在惜儿心里始终有一席之地,哪怕她恨我,也是因爱而起的恨。”


    他说完这话,转身就走,想着夫妻之间有了他这一番挑拨,肯定不如之前亲近,说不定裴清策就此对妻子冷了心肠,转头去找其他女子。


    想到此,他心里特别堵,眼圈都红了,走了几步后,忽然顿住:“裴清策,你若是不好好对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语气里带着点儿哭音。


    沈宝惜只觉得莫名其妙:“姓谢的,你是不是得了一种看不得我过得好的病?我们夫妻好好的,用得着你来嘱咐?你说这话,不是故意让我夫君误会我吗?”


    “我……”谢承志一开始确实想挑拨他们夫妻感情,但他很快就改了主意,未婚夫妻俩能在此处重逢,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不看两人曾经的关系,只看他们一起从后世而来,他就真心希望她能好好的。


    “惜儿,无论你信不信,我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


    说完这话,他落荒而逃。


    沈宝惜看着他离去的马车。


    裴清策也看着,心中思绪万千。马车消失后,他忍不住问:“惜儿,他发什么疯?”


    沈宝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关于上辈子的事,她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正想着要不要隐晦的说两句,眼前一黑。她的眼睛被裴清策用手盖住了。


    “别这么看我。”裴清策那一瞬间心里特别恐慌,“我不管你曾经和他有没有好过,如今你是我的妻子,他也已经再娶。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怀疑你,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他恶狠狠的,像是放狠话。


    沈宝惜一乐,伸手拿下他修长的手,顺便捏了捏。


    裴清策被这么一捏,心顿时就软了:“走吧,我都饿了。”


    两人用晚膳时,沈大海夫妻俩来了。


    四人一起用膳,席间自然说起了以后的打算。


    裴清策表示自己要去京城参加春闱,明年不中,下一次也必中。


    沈大海摇头:“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咱们家日子又不是不能过,慢慢考就是了。你要记住,考科举不是最要紧,家里不缺银子花,要紧的是你得照顾好惜儿。”


    裴清策笑了:“爹放心,惜儿肯定比我考会试重要!”


    “你们去京城,我也一起吧。”沈大海看向妻子,“我把手头的生意交给管事们,去一趟京城那边,咱家瓷器不错,之前也有选入京城,当时我还送了份厚礼,只是后来没了下文,离得远,我都不知道结果如何,这一次,咱们亲自去看看。”


    胡氏活了半辈子没有出过远门,自然也想出去瞧瞧,当即欣然答应。


    “好啊!回去我就准备行李。”


    “走水路,不用带太多东西,带上银票就行了。”沈大海已经开始预想夫妻二人出门后的情形,“多带点银票,缺了东西直接买就是了。”


    两人越说,兴致越高,很快就携手离去。


    *


    一家四口都要走,可再着急,也得等胡欢喜成亲以后。


    值得一提的是,吴明行成亲后也打算去京城,原本不想带新婚妻子,可沈家三口都要去,他就与胡家人商量,看能不能带上胡欢喜上路。


    第65章 欢喜成亲在胡家人看来,即便……


    在胡家人看来,即便他们舍不得女儿出远门,可女儿已经嫁了人,还是要以夫君为重。


    女子嫁人后,和夫君感情好些,日子也好过点。


    为此,胡家人还特意登门,给沈大海夫妻俩送了不少礼物,拜托他们以后多照看胡欢喜。


    原本沈大海与吴明行家中没有多少来往,胡家礼物一送,沈大海转头就约了吴明行喝茶。


    既然以后要同行,大家还是得互相熟悉些。


    吴明行是个识趣的,喝茶时还约上了裴清策一起,两人都是举人,日后还要同行,坐在一起挺有话聊。


    最近沈大海有点忙,他原本就有不少信任的管事,如今要把手头的那些活计交给他们,还要让他们给自己送账本。


    而对于沈家的这些管事而言,家中姑娘嫁的夫婿是个举子,沈家往后肯定会更上一层楼,众人办事都很是尽心。得了沈大海的看重,个个都在表忠心,恨不能把心都挖出来。


    胡氏在准备出门的行李,沈大海不愿意带太多的东西,这行李哪些要带,哪些不带,就得有个取舍。


    相比而言,沈宝惜算是最悠闲的。


    风华楼总共三个分号,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陷入生意之中脱不得身,之前都是在研究方子,还有开分号那段时间会比较忙。


    转眼到了冬日,胡欢喜的婚期到了。


    沈宝惜亲自去给她添妆,胡家的这些表姐妹,她只与胡欢喜最熟悉。


    胡欢喜也算是表姐妹中嫁得最好的,说起来也有几分运气。之前和高青俊定亲那么久,后来婚事不成……不管是因为什么解除了婚约,总归她是被退过亲的人。


    姑娘家被退亲,若是刚定就退,那还稍微好点,两人都好了一两年才退,于名声上影响很大。


    都以为胡欢喜这辈子只能低嫁,没想到柳暗花明,居然还嫁了个举子。


    沈宝惜在添妆时,听到有人说酸话。


    “有些人就是命好,被退亲了还能嫁个举人,就是不知道未来的表姐夫会不会后悔!”


    说话的是胡欢喜婶娘的娘家那边的姑娘,姓陈,人都喊她三娘。


    胡欢喜翻了个白眼,懒得与她争辩。


    这大喜的日子,她不想和人吵架。陈三娘搞不好就是故意的,如果真的吵起来,在当下会认为不吉利,胡欢喜可不能上这个当。


    沈宝惜瞅了陈三娘一眼:“陈姑娘,你是嘴巴痒痒还是脑子有病?”


    陈三娘没想到她会帮忙出头,当即露出了几分不自在,她敢找胡欢喜的麻烦,却不敢和沈家的独女吵架。


    真吵起来,吃亏的是她。


    就沈


    大海那个宠女儿的劲儿,沈宝惜打了人都会被他夸厉害。


    陈三娘缩到了人群之中。


    胡欢喜唇角微微翘起,捏了捏沈宝惜的手指:“多谢表妹。”


    吴明行是家中长子,他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婚事办得挺顺利,就是……之前看着性子爽利的吴母,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好像是在强颜欢笑。


    *


    “就是后悔了。”


    回去的车厢中,胡氏叹气,“之前亲事还没定下,吴明行科举不太顺利,连秀才都没考中,你表姐好歹嫁妆丰厚。吴家要供兄弟俩读书,再富裕的家底也经受不起啊,何况吴明知那个爹花销很大,他们两家不是亲的,但私底下有相互扶持,娶你表姐,其实是看中了你表姐丰厚的嫁妆。”


    吴明知的爹是个官员。


    官员想要往上爬,若是自身能力不够,就得银子来凑。


    沈宝惜恍然:“吴家公子考中了举人,转头要去京城参加会试,吴家长辈这是嫌弃表姐是商户女了?”


    胡氏点头:“方才你是没看见他们夫妻那嘴脸,一副吴明行以后要做官的架势,官儿还没做起来,官家人的傲气倒是摆了个十足十。”


    沈宝惜气笑了。


    “之前看着挺懂礼的人,怎么说变就变呢?”


    “所以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胡氏摸着女儿的发,“你若是发现身边的人变了,也不要太伤心。人一辈子那么长,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是正常的,做人做事尽量往前看,不要回头怀念。”


    “我记住了。”沈宝惜不觉得裴清策会变心。


    不过,亲娘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站在原地缅怀过去,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糟糕。


    胡氏想起娘家侄女,再次叹了口气:“小夫妻俩说是一起去京城,吴家长辈多半不愿意。只看你那表姐夫能不能说服家中长辈,若是你表姐能同行,倒是还好,凭着她的嫁妆,即便你表姐夫此次不中,夫妻俩在京城省着点花也能熬好几年,到时不管是有了孩子,还是你表姐夫中了,吴家都不可能再明着挑剔她!”


    新妇过门,三天后回门。


    胡家为了表示自家对这门婚事的看重,给家中嫁出去的姑奶奶都发了帖子。


    胡氏接到了帖子,闲着也是闲着,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也想知道胡欢喜到底能不能同行,于是带上沈宝惜去了胡家。


    小夫妻新婚燕尔,看着甜甜蜜蜜,就是胡欢喜脸色憔悴得脂粉都盖不住。


    吴明行言谈举止间都挺护着她。


    等到开宴,男女各两桌。


    胡欢喜应该和亲娘坐在一起,却悄悄挪到了沈宝惜旁边。


    沈宝惜好奇问:“表姐,这几日过得如何?”


    胡欢喜在爹娘面前说是一切都好,但在表妹这里说了实话:“我好羡慕你出嫁了还能住在娘家。这到了别人家,远远不如家里自在,我在家总和堂姐妹们吵架,但想吵就吵,想闹就闹,想好就好。在吴家可不敢这样,他那婶娘是个小心眼,我说话得特别小心,你都不知道,我在吴家浑身紧绷,心里也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半分。”


    沈宝惜提醒:“很快咱就要走了,定好的日子是五日后,你可别忘了。”


    既然已经避免不了要和那些人打交道,就只能想法子避开。


    胡欢喜面色发苦:“婆母想让我留下来替夫君孝敬长辈。说他们养大儿子不容易,一成亲就带着妻子离开,归期还不定,总觉得这儿子白养了……”


    沈宝惜一时无言,终是憋不住道:“他们养儿子不容易,那让他们的儿子孝敬他们啊!舅母养大你也不容易啊,也没说非要留你在身边照顾?更没有要求女婿来照顾,新婚就让你们夫妻分离,表姐夫现在要参加科举,科举以后多半也不能回乡,那你们夫妻何时才能团聚?若是长期分别着,他们何必让儿子成亲?”


    胡欢喜一脸惊奇:“你的话有理。可……我是吴家的儿媳妇,孝敬长辈是应该的。我要是敢像你这么说,一顶不孝的帽子就扣头上了,我名声不好,别人会说我爹娘没教好女儿,也会影响家中堂姐妹的名声。”


    堂姐妹之间吵归吵,闹归闹,在外人眼中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不好了,其他人也会受牵连。


    回门宴在中午过后就散了。


    胡家的姑奶奶们各回各家,胡欢喜之前在风华楼买了一套首饰,先要的是牡丹样式,但她又觉得太过繁复,也不太好配衣裳,决定换成简单一点的茉莉。


    沈宝惜陪着她走了一趟。


    期间吴明行有事离开,天黑后才能回,可是回门宴当日,心腹得在天黑之前赶回婆家,否则会不吉利。


    胡欢喜独自回家,胡氏怕侄女害怕,决定陪她走一趟。


    吴林氏得知儿媳妇还带着姑姑来了,立即迎了出来。


    她早就想和胡家人商量留儿媳在家中,但胡家那边早已答应了让女儿一起去京城,这都决定好了的事情突然要改,她有些张不开嘴。于是,就像从胡氏这里旁敲侧击提一下,先试探一下吴家人的态度。


    几人见面,先是寒暄了一番。


    吴林氏笑眯眯看着沈宝惜:“沈姑娘成亲后还像是个没嫁人的小姑娘似的。”


    沈宝惜眨了眨眼:“大概……是因为没有婆婆的缘故。”


    “年轻人没个长辈在身边,实在是不让人放心。”吴林氏笑道,“这姑娘在娘家的时候,即便是有些不对的地方,娘家的长辈也不忍苛责,但人一辈子不可能永远天真,总得顶门立户当家做主,都说婆婆是恶人,可婆婆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儿媳能够好好过日子而已。只要孩子能好,做个恶人又如何呢?”


    胡氏眼神一转:“吴夫人放心,前头嫂嫂已经跟我打过招呼,让我以后多照看欢喜几分。我是欢喜的亲姑姑,不会害她,你就放心把她交给我管教吧。”


    出远门了身边也有长辈盯着,不是非得留在家里才行。


    管什么啊。胡欢喜在娘家的时候就学了规矩和待人接物,也会认字和算账。且她定亲又退亲,然后再次定亲,经历了这么多,本身就要比同龄人更懂事几分。


    胡氏不觉得自家姑娘有哪里不好。


    别人说胡欢喜不好,那是过于挑剔。


    吴林氏一脸尴尬:“我……我们两家规矩不一样,要我说啊,欢喜还是留在我们身边最好。我养大儿子不容易,他这一成亲,带着媳妇跑了,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沈宝惜张口就来:“伯母,您既然舍不得儿子,那就把儿子留在身边啊。留儿媳算什么?我表姐和您又不熟,再贴心伺候,也总不如您儿子那般亲近和了解您。”


    吴林氏解释:“男儿要打拼啊!女人就该相夫教子……”


    沈宝惜顺势道:“这话原也没错。表姐相夫和教子都得留在表姐夫身边,守着您……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夫妻何时才能有孩子?您不想抱孙子吗?”


    吴林氏:“……”


    第66章 路上沈宝惜语气咄咄逼人,偏……


    沈宝惜语气咄咄逼人,偏偏又站在理上。


    吴林氏有些下不来台,便质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表姐嫁人后就没打算孝敬公公婆婆?”


    沈宝惜一脸惊奇:“伯母,您有儿有女的,表姐夫走了你也还有一儿一女在身边,为何就非得需要儿媳妇伺候?少了我表姐,你是要死吗?”


    吴林氏:“……”


    这话有些不合适,吴林氏还没甩脸子,胡氏就扯了沈宝惜一把:“怎么说话


    呢?快给你伯母道歉。”


    沈宝惜也没犟着不道歉,张口就来:“伯母,对不住哈,我这心直口快的,若是哪句说得不对,您别跟我一个晚辈计较。城里人都知道爹娘宠我,所以我性子不太好,您别气坏了身子。”


    吴林氏:“……”


    话都让这母女俩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胡氏见状,一把抓起女儿:“走走走,我们回吧,就你这张嘴,再留下,一会儿你伯母该要撵你了。”


    吴林氏选择和胡家人结亲,选中胡欢喜给她最看重的长子做媳妇,自然是认为胡欢喜有过人之处。


    她并没有想将儿媳妇的亲戚往死里得罪,一边起身送客,一边笑道:“我没生气,都是孩子话,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可能跟个孩子计较。”


    做长辈的,不可能听信孩子话。


    言下之意,她压根就没入心。


    “孩子单纯,想法简单,但有些话也有道理。”胡氏笑吟吟,“吴夫人可以好生想一想,我大哥好像也赞同让他们夫妻俩一起去京城,这同行的人多了,大家也能互相照应。”


    “是是是,我们再商量商量。”吴林氏听出了胡家不肯退让的意思,也只能认下。


    儿子去京城还得动用儿媳妇的嫁妆,小儿子那边家里供得也很吃力,她还想跟儿媳妇借银子呢。


    母女俩出门,胡欢喜抓着沈宝惜的袖子舍不得放开。


    沈宝惜笑了:“表姐还是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咱们这一去,至少也是半年多。你那些嫁妆,该封存的封存,放不住的赶紧送人或者卖掉。”


    “多谢表妹提醒。”胡欢喜笑容可掬,“我想带十个下人,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剩下的六人安排护卫,不知道够不够?”


    “应该够了。”胡氏接话,“我们人多,带的人也比你们夫妻俩带的多一点。”


    别看胡欢喜已经成亲,听到别人称呼她和吴明行为夫妻,还是特别害羞。


    *


    五日后,城门口处,有商队在此歇脚。主要是等候同行之人。


    此次考中举人的,都想去京城试一试。


    在所有不满二十的举人之中,要数谢承志名声最大也最穷,当然了,他娶了何家的姑娘以后,也再不用为银子发愁。


    原本何萍儿不打算走这一趟,这人出门在外难免要受委屈,还有可能会遇上危险。若是倒霉点,盖上一床肺痨病人用的被子,很容易会被过了病气。


    但是谢承志已经打听到白紫烟到了江南后走水路往京城去了,京城那边遍地是官员和贵人,何萍儿出身商户人家。在淮安府中,她的身份不算差,可若是这样的身份拿到京城里,那就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如果白紫烟真有一门拿得出手的亲戚,就凭她对谢承志的感情……谢承志都成亲了她还不放弃,若是她亲戚得力,很有可能会逼着谢承志休妻另娶,或者是废妻为妾。


    何萍儿很不放心,打算陪着一起去京城。


    她费了不少心力才顺利嫁给了谢承志,眼瞅着就要做官夫人了,此时让她放弃,她会不甘心!


    值得一提的是,谢承志的至亲只有亲娘,如今妻子要跟他一起离开,他不放心让亲娘一个人住在淮安府,于是,多找了一架马车,把亲娘也带上了。


    吴明知原本是独自一人上路,可他娘怕他路上无人照顾,再说其他几人都是夫妻同行,她怕儿子路上孤单,也要跟着一起。


    等到马车启程,浩浩荡荡的,蔚为壮观。


    其中要属沈大海的排场最大,主子所坐的就是三架马车,还有下人的五架马车,还拉了不少行李。


    此去江南,要走半个月左右。


    前面两三天,这些没有出过远门的女眷感觉特别新奇,遇上好山好水都会停下来看一看。


    此次找的商队就是那种不着急的,一路走得缓慢。


    沈宝惜出了几趟远门,没有兴致下马车玩耍,但挺喜欢看别人游玩,偶尔裴清策也带他下马车走动一二。


    这天到了一个野生湖旁,大概是周围的百姓常来,湖边都被踩出了一条还算宽敞的小道,众人都在湖边洗手洗脸。


    沈宝惜也去了。


    她洗完手抬起头来,握住裴清策伸过来扶她的手站到了路上,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谢承志。


    谢承志不知何时发现了她,一直盯着她。


    沈宝惜对上他目光后,如常收回视线。


    何萍儿发现自家男人盯着别的女人看,差点没气死,借着草丛的遮挡,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回神!你又不是没媳妇,盯着人家的妻子看,小心人家把你眼睛挖出来。”何萍儿柳眉倒竖,一脸的不悦。


    谢承志低下头:“你不懂我和她之间的牵绊。”


    何萍儿原是骂两句就想闭嘴了,一听这话,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什么牵绊?不就是她追着你跑的时候你没察觉到她的好,后来回过神了,人家已经不等你了么?要我说,裴举人比你好多了,人家夫妻俩成亲以后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做爹娘的从来不指手画脚……”


    这话分明是含沙射影。


    谢母很疼自己的干女儿,白紫烟又很乐意讨好干娘,何萍儿此次去京城,那是奔着断掉谢承志和白紫烟之间的缘分去的。可中间夹杂了一个谢母……偏偏在谢承志心里,她远远不如亲娘重要。


    她毫不怀疑,若是白紫烟真的有一门拿得出手的亲戚还乐意嫁给谢承志为妻,婆婆绝对会赞同儿子休掉她另娶。


    何萍儿不想带上婆婆去京城,为了这事,夫妻俩最近没少吵架。


    关于裴清策真正的身世,只有小范围内几个人知道。谢承志也是偶然听说过一耳朵,听到何萍儿这话后,冷笑一声:“你懂什么?”


    那声冷笑中带着满满的不屑之意,何萍儿勃然大怒:“你看不起我?”


    谢承志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没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别以为别人家就过得顺心如意。裴清策看着是过得不错,其实是外人不知道他的那些经历。”


    何萍儿顿时好奇:“什么经历?裴家就出了他一个读书人,按理说,裴家人应该很在意他才对!这一回去京城,不说跟着同行,至少也该来送一送吧?可启程头一日他和你一起去商队商量行程,第二天咱们出城时也没有看到裴家人……难道是沈家不许他和裴家来往?”


    “你想多了。”谢承志不想听她胡乱猜测,随口道:“他不是裴家的孩子,是抱养来的。”


    何萍儿颔首:“这样啊。你从哪儿听说的?既然是抱养的,那他的亲爹娘是谁?”


    谢承志皱了皱眉,裴清策真正的身世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秘密,可一般人得罪不起顾胜。其实何萍儿方才有句话问得不错,他确实有些看不上妻子,总觉得她藏不住事。


    “不知道。”


    何萍儿侧头打量他:“你在敷衍我!”


    她语气笃定,眼神里都是怒火。


    “没有!”谢承志抬步往马车的方向走,“我是真的不知道。”


    何萍儿倔脾气上来了,跺了跺脚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沈宝惜!”


    谢承志立时站住,回头沉声道:“裴清策出身并不简单,我们得罪不起他亲爹,你若是不怕死,尽管去问!”


    何萍儿愕然。


    她本来就是诈一下谢承志,没想到他还真知道,看他神情和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何萍儿心情越来越复杂。


    谢承志走了好几步,见妻子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她:“走啊!”


    何萍儿本不想多嘴,可就是憋不住:“你的意思是,沈宝惜放弃了你以后,找了一个看起来贫穷其实家世不错的夫君?裴清策真正的亲爹该不会比沈大海还要富裕吧?”


    眼看谢承志不回答,她追问:“我猜中了?那沈宝惜放弃你,并不是追了太久你不给回应让她灰了心,而是她找到了更好的人选?”她呵呵笑道,“这


    么一算,她对你的感情也并没有多深,你还是少感动了。”


    谢承志知道沈宝惜不是这样的人,却也懒得再与何萍儿辩解。


    夫妻俩心头都有气,脸色就不太好看,他们的马车在沈宝惜后面,路过沈宝惜的马车时,何萍儿忍不住多瞅了一眼裴清策。


    气质高华冷漠,确实不像是出身普通人家。


    裴清策察觉到了她打量的目光:“谢夫人,你这么看着我做甚?”


    何萍儿啊了一声,回过神后颇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腰间玉佩呢。”


    裴清策原本严肃的眉眼忽然就柔和下来,伸手将玉佩捏在掌心:“你说这个?是不是很好看?这是惜儿送给我的鸳鸯佩呢,天底下只此一块!”


    何萍儿:“……”


    忽然感觉有点饱。


    谢承志也恨自己担忧何萍儿闯祸而留了下来,他即便已经接受了自己此生与沈宝惜再无缘分的事实,也还是不愿意看见她和其他的男人恩恩爱爱。


    “卿卿,回吧!”


    这声卿卿,唤的是何萍儿。


    第67章 上船谢承志难得在外人面前这般亲……


    谢承志难得在外人面前这般亲近妻子,何萍儿却没有半分高兴。


    她能感觉得到谢承志是故意的,故意在那夫妻二人面前表露出他们之间的亲密。


    实则,两人之间感情并不好。


    何萍儿一开始对于嫁给心上人很是期待,后来白紫烟纠缠不休,又有她亲眼看见谢承志逛花楼,即便是谢承志已经解释了好几遍,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睡花娘,可内情如何,何萍儿心中再清楚不过。


    不过,何萍儿也不想在旁人面前下谢承志的面子,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承志也要脸啊,他如今是举人,日后的进士老爷。而她……不过是有点子嫁妆商户女罢了。


    何况她的嫁妆并不丰厚,去京城赶考都得扣扣搜搜。


    现在不给谢承志颜面,等他高中,就是抛弃糟糠之妻的时候。


    还是得有个孩子。


    何萍儿心里存着事,含笑和谢承志一起离开。


    裴清策看着二人背影,若有所思。


    沈宝惜也觉得奇怪,却没放在心上。


    胡氏活了半辈子,第一回出远门,特别兴奋,话也多起来,她不想打扰刚成亲不久的女儿女婿,沈大海就遭了殃。


    关键是得回应,光是嗯嗯啊啊应付还不行。这两天下来,感觉耳朵都生了茧子,没人说话也嗡嗡作响。


    这一路有商队护着,倒是还算顺利,各家都有下人伺候,也没见谁生病,半个月后,众人到了江南的码头上。


    谢承志一到地方就去打听白紫烟的行踪。


    沈大海则是询问去京城的大船。


    去京城的船只很多,想要安全些,船越大越好。


    他们运气不错,五天后就有一艘最大的商船开往京城,而这艘船还配备了四等厢房。


    上等厢房在船顶,风景好,也不会吵闹。而且还是套房,都是一间卧室,一间厅堂,屋子不大,五脏俱全。


    这种上等舱房有时候一间都租不出去,有时候去晚了又租不上。沈大海不缺银子,出门这一趟,志在游玩,当即就定下了两间房。转头还给胡欢喜传了个消息,若是要定,得抓紧时间尽快定下。


    胡欢喜嫁妆丰厚,江南到京城这一路,房费要花三十五两,还不包饭钱。


    她定得眼也不眨,吴明行没有和妻子抢着付这份钱,早在出门前,他就和妻子商量过了,此次进京,肯定要动用妻子嫁妆,他不觉得这是妻子应该花的钱,承诺了以后会还,也保证会一生善待妻子。


    提前说好了,这时候吴明行看到妻子付账,就一脸的心安理得。


    因为家中长辈嘱咐让他照顾本家堂弟,他定下房后立刻又让身边的人去告知了吴明知。


    吴明知如今沉默寡言,神情阴郁,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对着来报信的小厮道了谢。吴夫人也在旁边,报信的人一走,她脸色霎时沉了下来:“也没说帮你定下,这是怕我们不还他银子?”


    “娘,我们有银子还吗?”吴明知是官家之子,在一众同窗之中很多人追捧,反正,无人敢得罪他。


    他平时的吃穿用度不差,却也没有太好。吴大人想要往上爬,除了本身能力要足,还得备好银子在关键时候往上使劲儿。


    这一回母子两人进京赶考,吴大人不赞同妻子随行,除了他自己需要人照顾之外,还因为多一个人远行就多一份花销。


    吴夫人已人到中年,看明白了许多事。男人爱美,她容颜不在,与其指望男人善待自己,还不如指望儿子孝顺。


    夫妻俩在吴夫人进不进京这件事情上没能达成一致,启程的头一日都还在争执,吴夫人倒是想多拿点银子傍身,可吴大人不乐意,提前将准备好的盘缠藏了起来。


    他这一藏,反而让吴夫人更生气,原本还在迟疑要不要随儿子一起,这会儿是下定了决心要走,她回了娘家一趟,借了三十多两银子……这是吴夫人娘家所有的积蓄了。


    吴明知自己也攒了点银子,再说,母子俩来时坐的马车可以卖掉,如果不卖,又不想马车被人偷走,还得花银子寄存。


    本身母子俩的银子就不够多,吴明知已经托人在找买主了,卖掉马车,母子俩能付得起这三十多两的房费,到了京城都还有银子。可春闱是过完年的事,距离现在还有三四个月,且考完之后最好放榜再回乡,又得一个月。


    “我和堂哥又不是亲堂哥,即便是亲的,只要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大家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这也没有要人家主动帮忙的道理。”吴明知心里默算了一下:“先去定房吧。上等舱住不起,我们住中等。”


    吴夫人瞪大眼,她有些接受不了这个落差,要知道,在淮安府时,两个吴家守望相助,但因为他们家是官,从来都是吴明行一家子捧着她……有好吃的都会记得送她一份,平日相处对她格外客气。


    在吴夫人的心里,她家要比堂兄家富裕一些,地位也更高。怎么这一出门,反而是吴明行过得更好呢?


    “就住上等舱!”吴夫人不想输了这口气,“你还要读书,此去京城,要在船上摇晃二十多天,天气若是差点,一住就是一个月,不能为了银子耽误你看书。”


    吴明知一看就知母亲在坚持一些奇怪的东西,叹口气道:“若是住上等舱,咱们的银子不太够,此次春闱,儿子不是很有信心。考中了才有回乡的盘缠,若是不中,不管留京也好,回乡也罢,咱们母子都得吃喝。”


    “可以借嘛!”吴夫人早就有主意了,“这些年,你爹帮了你大伯不少,问你堂兄借点银子,难道他还能不给?”


    “借了是要还的。”吴明知心情烦躁起来。


    “又不是还不起。”吴夫人张口就来,“等你考中,皇上会赏一百两银子。而你婚事未定,此去京城,说不定还能得一门好姻缘。他吴明行能过得这么舒适安逸,花的就是妻子的嫁妆,他都可以,你自然也行。”


    吴明知:“……”


    “先去船上瞅瞅吧。”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饶是吴夫人说得天花乱坠,吴明知也没想过住上等舱。


    他只希望上等舱已经被订完。


    然而,事与愿违,这艘船很大,即便只腾出一小半的位置来住人,上等舱也足有八间,已经订出去了六间。


    “我们要一间。”吴夫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吴明知皱了皱眉,掏出五两银子:“我们要一个中等舱房。”


    中等舱房只有一间屋子,床和桌椅都挤在里头,小是小一点,也不是不能坐,至少要比下等舱和最底下的大通铺要好多了。


    管事的收了银子:“那我给您安排个位置好的舱房。”看了一眼一脸不忿的吴夫人,又善意提醒,“这屋子只有一张床,中间也没个隔断。”


    男女有别,即便是母子,也不适合在一间屋子里单独相处长达二十多天之久。


    吴明知秒懂,又掏了五两:“麻烦掌柜给我们安排两个相邻的房间。”


    吴夫人恼怒:“明明我们可以租上等舱,那屋子有隔断,一间就行了。这么一算,也没有多花多少银子。”


    “能省二十五两!”吴明知木着一张脸,“省下来的银子,我们这一路花


    到京城都用不完。”


    吴夫人偃旗息鼓,心里对吴明行生出了许多的不满。


    “行行行,你会过日子,我不会过。我还不是心疼你啊。”


    她面上挂不住,气冲冲走了。


    大船要五天之后启程,掌柜的提醒,可以买些爱吃耐放的东西拿上船,不然,船只不是每天都靠岸,船上的吃食不一定合胃口。


    江南水乡,景致不错,裴清策每天花半天看书,腾出半日带沈宝惜去看景,城内逛够了,还去城外走了走。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到了上船这日,沈宝惜四人的行李挺多,不过,他们带的人也多,一人搬点,一趟就上船了。


    上等舱房的房费里还包含了下人的舱费和饭钱,护卫们把东西搬到顶楼,就可以去收拾自己的住处。下人住的是四人舱,不好不坏。更差一点,还有挤几十个人的大通铺。


    也是到了这会儿,吴夫人才发现,母子俩带的人还得交床费。


    大通铺二百钱一个人,四人舱每人一两银子。


    母子俩总共带了六个人,也不能都让他们在房里住,于是要了四张床,吴明知想要四人舱,吴夫人给要了大通铺。


    为了这,母子俩都有些不高兴。


    吴夫人争赢了儿子,心里却并不爽快。她讨厌极了这种被银子束手束脚的感觉,看到那边沈家四口不用收拾行李,直接去甲板上说说笑笑,她第二次生出了几分悔意。


    第一次后悔,是相看过后她骗儿子自己有去找沈家人道歉,有费心结亲,那一回,儿子当场发了疯,后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维持了好久。


    然后就是现在,如果沈大海是亲家,都不用她出面出钱,就能住进上等舱。


    “等我儿高中!”吴夫人暗暗下定决心。


    她儿子不比裴清策差,如果能考中进士,多半能成为高官的女婿,即便没有高官榜下捉婿,在京城想要找比沈大海更富裕的人家结亲,肯定也容易。


    *


    “如果是春日,河边的景致会更好。”沈大海心情不错,这一路很顺利,等下船再坐两天的马车,就能到京城。


    “早就听说京城繁华,我早想见识一番,如今才算有了机会。”


    第68章 争执船只到京城要花二十多日……


    船只到京城要花二十多日,中间遇上码头也会停靠,其中还有几个大码头,上货卸货需要两三天。


    裴清策在船上时也是花半日读书,半日陪着沈宝惜,船只靠岸,他还会带着沈宝惜去赏附近有名的景致。


    沈大海夫妻俩也会同行,偶尔,沈大海会去当地的大商铺里转一转,还真让他谈成了两笔生意。


    沈宝惜也带了一些脂粉,沈大海拿着去那些大脂粉铺子,其中有两位东家在买方子被拒后,明确表示会去淮安府进货。


    此地是苏州府,当地有各种透明的石头,价钱不高,但若是去了外地,想要买此类石头价钱就不便宜。


    石头小的能做成首饰,大的有半人高的摆件。他们还要去京城,沈宝惜只买了一些好看的首饰。


    这东西不贵,也放不了太久,戴个新鲜而已。


    他们还在铺子里挑选,胡欢喜夫妻俩就来了。


    夫妻俩成亲后还在新婚时就一起出远门,感情越来越好,跟蜜里调油似的。只不过,今日夫妻俩没能单独出门,身边还跟着吴明知母子俩。


    吴明知看到大堂角落里在挑首饰的沈宝惜,忍不住多瞅了一眼。


    裴清策察觉到了门口的目光,看见是吴明知,他神情又冷了几分。


    沈宝惜没注意到门口,取出一串粉色的链子:“好不好看?”


    裴清策眼神顿时柔和下来,语气同样温柔:“好看!喜欢就买。”


    “表妹!”


    听到唤声,沈宝惜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了门口一行人!


    “表姐,你快来看这首饰!”


    石头五颜六色,做出来的首饰很是花哨,胡欢喜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花哨的首饰摆在一起,当即兴致勃勃凑了过去。


    沈宝惜小声问:“吴夫人的脸色好臭。”


    “谁说不是呢?”胡欢喜低声回:“好像我们强迫她出来似的,要不是顾及着她是婶娘,我才不和她同行呢。”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胡欢喜靠近,裴清策自觉退开了好几步,和吴明行说话去了,吴明知站在旁边,沉默听着。


    这么一分,吴夫人没了着落,她凑近了姐妹二人。


    “你们在看什么?”


    沈宝惜对她没有好感,甚至是讨厌的,假装没听见这话,又拿起一串乳白色的手串把玩。


    胡欢喜身为晚辈,在两家没有太深矛盾的情形下,不好不搭理她:“这些石头好精美,也只有此处才能看到这么多,价钱还便宜,婶娘要不要挑挑?”


    吴夫人手头的银子不多,而且她有几套拿得出手的首饰,很是看不上这些便宜的东西,其实心里也喜欢,就是不舍得乱花银子。闻言翻了个白眼,不屑地道:“一看就很廉价,这种东西上身,要笑死人的。”


    她这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言语刻薄至极,此时大堂里有不少客人和伙计,闻言都忘了过来。


    掌柜的眉眼一肃:“很抱歉,小店的东西不能让夫人满意,对面玲珑阁的首饰精妙无双,还都是用金银玉器炮制,夫人可去那边挑选。”


    这就是在变相的逐客了。


    吴夫人身为官家女眷,自然听出来了掌柜的逐客之意,她也知道是自己方才那番不讨喜的话让掌柜生气了,不过,她并不害怕得罪掌柜。等到船只启程,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来苏州府了,管他气不气呢。


    “不买你家的东西,就不能来了?我侄媳妇还在挑呢。”


    胡欢喜只是觉得这些石头做的首饰很是新奇,原本也想挑几样,听到这话,并不打算为吴夫人做脸,当即故作尴尬地笑了笑:“我陪表妹看看。”


    沈宝惜起身:“表姐,你家这亲戚怎么这样啊?不买东西就算了,还把人给得罪了,看着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还官家女眷呢,她这种脾气,真的不会给大人惹麻烦么?”


    吴夫人方才敢大放厥词,就是笃定了无人知道她的身份,无礼一些,也不要紧。


    普通百姓对于官家总是多几分尊敬,对官家之人的要求也高。


    听说吴夫人的官家女眷,众人都纷纷打量她浑身上下。


    吴夫人气急:“你……你……你胡说什么?”


    语罢,跺跺脚跑了。


    吴明知歉然地看了裴清策二人一眼,拱手告辞后追了上去。


    沈宝惜将挑选好的首饰递给掌柜。


    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小人方才逐客,实属无奈之举。夫人那话很容易误导其他客人,若是小的不说那些话,东家会怪罪。”


    一副逼不得已的可怜模样。


    沈宝惜不置可否,掌柜的试探着问:“不知那位夫人是哪家的官眷?小的无礼,该备一份赔礼上门谢罪!”


    胡欢喜接话:“我们住船上,明儿就走了。”


    掌柜的瞬间明白,这一行是外地而来的客人,即便那位夫人是官家女眷,那也是外地的官。此次一别,几乎很难碰上!


    掌柜的感激地笑笑,多送了二人两个手串。


    吴夫人出了铺子,在人群里越走越气,回头看到儿子像个受气包似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也在怪我?”


    吴明知一脸无奈:“娘!儿子没怪您,这也没人认识您,说话难听一点也不要紧,只是……您这样的脾气,到了京城后还是收敛一些,别得罪了人。儿子只是一个小小举人,若您得罪贵人,儿子怕是救不了您。”


    吴夫人揉了揉眉心:“我平时不是这样的,被那个姓沈的给气着了。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她?方才你那眼珠子都差点粘她身上……”


    “娘!”吴明知语气加重了几分,“我只是觉得裴夫人腰间的玉佩好看,多瞅了一眼而已。您不要乱说,人家已是有夫之妇,这话若传出去,儿子名声受损,也会挑拨人家夫妻感情。”


    吴夫人眼看儿子这般严肃,心中愈发不平,她一生就得这一个儿子,费心费力地养大,现在儿子却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女人跟她这个亲娘争执。


    “明知,你太让我伤心了。明明是姓沈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你……”


    “母亲慎言!”吴明知厉声  ,“人家夫妻感情挺好的,难道你希望裴清策怀疑她,疏离她,甚至是休了她吗?若她真落到那样的境地,儿子肯定会生出怜香惜玉之心,说不得,还要娶她过门。”


    吴夫人差点没气死过去,颤抖着手指,指着儿子骂:“你……你……你个混账!你在威胁我?你竟然拿你自己的婚事和前程来威胁我?”


    “儿子是实话实说。”吴明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一副母子亲密的模样,口中却道:“错过沈姑娘,是儿子这一生的遗憾。而这份遗憾原本不该存在,是您不让儿子如愿的!”


    他后来悄悄询问过母亲身边的丫鬟,知道了相看当天的情形。


    明明是母亲先挑衅,说了是要相看,实则根本不给沈家母女面子,言语间刻薄至极。沈家本来就疼女儿,怎么可能让沈宝惜有一个这样的婆婆?


    只怪他太信任母亲,还等着母亲再次提相看,结果却错失了道歉的最好时机。他还在原地,沈宝惜却已经走远。


    吴夫人心中大痛,深觉儿子不贴心,痛苦之余,心中又蔓延出无限的恐慌。她……在没了男人的爱重后,好像因为给儿子相看之事,将儿子也推远了!


    想明白这些,吴夫人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她动了动唇,想要询问儿子是否因为这门婚事记恨了自己,到底是没能问出口,她不敢问,生怕得到自己不想听见的回答。


    “明知,你爹他……他和那个芳姨娘私底下以夫妻相称,所以娘才一怒之下跟着你去京城。娘不是没有提醒过你爹,他这般是宠妾灭妻,若是被人拿住了把柄,于仕途有碍,可他不听……”说到这里,吴夫人眼睛都红了,“娘只有你了,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即便你现在怨娘,娘也认了。几十年之后,可能还用不了那么久,你一定会感激娘的!你……你……你不能怨娘啊。”


    这还是在街上,吴夫人就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引得路人频频观望。


    吴明知感觉到众人打量的目光,一时间只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似的,浑身都不自在,他扶着母亲胳膊的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娘!我们回船上。”


    吴夫人后知后觉,低下头顺着儿子的力道狼狈离去。


    沈宝惜是快天黑时回的船上,远处有一艘船亮如白昼,还能听到女子的娇笑声。他们路过甲板时,还听到两位女眷在低声说那船上的女子不要脸。


    那是供客人寻欢作乐的画舫。


    “怎么停得这样近?”甲板上一位书生笑吟吟问边上的同窗,“林兄,要不我们去见识一番?”


    被称呼为林兄的人和吴明知住同一层,他们是后来上船的,和吴明知认识后,大家一见如故,时不时就凑在一起,或是辩论,或是喝茶,或是吟诗作赋。


    林兄都准备离开了,看见吴明知,忙笑道:“吴兄,长夜漫漫,不如一起去喝点酒?”


    说是喝酒,一会儿回不回来就不一定了。


    吴明知还没出声,吴夫人冷着脸道:“我儿子要早点睡,积蓄精力明日好读书,你们想去混自己去,别带坏了他。”


    逛花楼画舫于读书人而言是一件风雅之事,即便不好此道,也没必要贬低人家。这不是得罪人吗?


    果然,那二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几分。


    第69章 邻居吴夫人看到那二人的脸色……


    吴夫人看到那二人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又失言了。


    这倒不是说她不会说话,而是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年轻人。


    她夫君是位官员,在淮安府时,身份比她更高的女眷没几位,她也只会在那几个面前才会小心说话。


    自从上船,吴夫人就打听了一下他们那一层和上等舱内住的众人,然后得知,所有人要么出身贫寒,要么出身商户人家,没有一个是官家之子。


    换句话说,没有哪个需要她小心翼翼对待。


    她失言后有些后悔,却也没有太后悔。得罪就得罪了,别说这些年轻人家世一般,就是家世好一点,也不能把她怎样。


    吴明知看着毫无悔意的母亲,心中颇为无力,他不愿意被孤立,一路小跑追出去,总算在码头上拦住了二人,他认认真真一礼,对着二人诚恳道歉。


    读书人嘛,都愿意给对方留面子,其中一人道:“我们是两辈人,想法不同很正常。”


    另一人也道:“吴兄,我们先走一步。你还是快回去吧,省得伯母担心。”


    吴明知这都还是母亲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人分明就是在嘲讽方才吴夫人说其他人将吴明知带坏了的话。


    吴明知只觉脸上发烧,看着二人离去,他垂头丧气往回走。


    “娘,我爹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你别拿他当一品大员了。你平时看不起这个,看不惯那个,殊不知,在别人眼中,你才是那个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人!”


    吴夫人知道自己有错,但不能接受自己被儿子指责:“我说的是实话啊!那顾大人的儿子就是逛花楼时……”


    吴明知抬眼就看到了甲板上的裴清策,别人不知裴清策的身份,他却是听说过的,厉声道:“娘!”


    吴夫人吓一跳,刚想发作,就看到儿子在看别处,她顺着儿子目光,一眼看见了裴清策。原本提着心的她顿时满脸不以为然:“你吼什么?魂都给你娘吓没了,听见就听见了嘛,我说的是事实。”


    再说,裴清策等着看顾长安的笑话,看到别人谈论顾长安得脏病而亡,心里不定多高兴呢。


    吴明知深觉在甲板上不能待了,人多眼杂,他娘又不会说话,太容易得罪人。


    “走吧,回房,我头疼,要躺下歇一会儿。”


    母子俩离开以后,被帆布遮挡住的地方站着谢承志夫妻二人。


    何萍儿低声警告:“你可别去那画舫,即便不得病,万一遇上仙人跳,即便能平安脱身,你的名声也毁了。”


    谢承志确实想去消遣一二,但他知道何萍儿不会允许,所以没有站出去和那二人同行。听到何萍儿的话,他心头很是烦躁:“你当我是那么没数的人?不会去的,你回舱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何萍儿偏不走,看向甲板另一边站着的恩爱夫妻:“人家都能陪着妻子赏景,你却总嫌我烦。夫君,我们已经结为夫妻了,你该知道我的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让我老实咽下委屈成全你,做梦!”


    言下之意,她绝不会将谢承志让与他人。


    *


    大船在此停靠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要走,那日天才蒙蒙亮,沈宝惜就听到走廊上动静挺大,好像有人搬来。


    住在船上,即便是住上等舱房,也还是有诸多的不便。比如这隔音,船上用的木料再好,也远远不如家中房子,隔音很差,隔壁屋子说话大声点,这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外面若是有人路过,能听到楼板被人踩得砰砰响。


    裴清策原本在洗漱,准备趁着早上沈宝惜补眠时坐在窗前看看书,听到外头动静,打开小窗瞅了一眼。


    “有人搬来了,就住在我们的隔壁。”


    值得一提的是,上等舱房在同一层,但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致也不同,价钱有些微的不一样。


    沈大海住的是最好最贵的那间,沈宝惜住在他隔壁,对面是胡欢喜,其他住上等舱房的人在另一边。


    沈宝惜翻了个身继续睡,一觉睡醒,天已大亮,船只摇摇晃晃,已然启程。她浑身疲惫,慢悠悠坐起身  。


    裴清策已经靠过来帮她揉腰。


    沈宝惜狠狠瞪了他一眼:“年轻时不节制,回头该要补肾了。”


    “惜儿要相信我。”裴清策捏着她纤细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脖颈上,“我身体康健,不会肾虚的。”


    沈宝惜:“……”


    “你说隔壁来人,来的是什么人?”


    “读书人,带着书箱和小厮,身边四个美貌丫鬟,还有婆子和护卫!”裴清策小声道:“一直没消停过,屋子里不少人伺候,门口还候着人。”


    上等舱房的走廊不宽敞,而且门口站着人会影响到邻居,沈宝惜不太喜欢人守在身边伺候,因此,大船启程,春风她们就被打发回了屋子,一日三餐和送茶水时才会来。


    沈宝惜就是随口一问,邻居人多,是吵闹了些,但人家也没错。


    “等到了胡德府,行程就得一半,快到了!”


    裴清策笑着摇摇头:“还早呢,你要是觉得吵,我去和那公子商量一下。”


    “不用!”沈宝惜反正闲着,吵点影响不到她,“我们去外头走走吧。”


    “外面风大,裹上披风!”裴清策给她取了披风,亲自帮她裹上,又细细绑了绳子。


    绑绳子时,沈宝惜抬眼看他,看到了他硬挺的下巴,此时微微有些胡茬,她身上摸了摸。


    裴清策一把握住了她作乱的手:“别闹!不然出不去了!”


    沈宝惜:“……”


    天越来越冷,昨夜下了雨雪,今儿寒风呼呼,两岸无雪,远处的山上有雪,空气清新冷冽,景致不错。


    裴清策将妻子揽入怀中,替她挡掉了大半的寒风:“太冷了,稍站一站,我们就回吧。”


    估计是天气冷,甲板上无人,沈宝惜往他身侧靠了靠,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靠近。沈宝惜感觉是那位新邻居,回头一瞧,果不其然,是个陌生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看着大概二十来岁,穿一身骚包的大红色,手中一柄折扇摇啊摇,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身边候着两个绝色美人。他看见沈宝惜后,眼睛一亮,拱手一礼:“夫人是高某的邻居么?高某今日才上船,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他眼中满是欣赏,不见油腻和唐突之意,裴清策还是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算打扰,这是在船上,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放大,大家以后是邻居,互相见谅吧。”


    年轻公子高英,这才看向了裴清策,眼睛又是一亮:“敢问兄台贵姓?”他眼神一转,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兄台这是准备进京赶考?咱们以后是邻居,闲着无事,可以在一起辩论文章,也可坐一起闲聊。高某性子豁达爽利,最爱交朋友,兄台千万别跟高某客气,但凡有需要高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豁达没看出来,话多健谈倒是真的。


    裴清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脱身,回房后,沈宝惜笑出声来:“原以为是个娇生惯养不好惹的纨绔,没想到是话痨和颜控!”


    闻言,裴清策扬眉,觉得这话有点奇奇怪怪,好在他能明白其中之意。


    “不像是个难相处的!”


    出门在外,就怕遇上坏人,即便不坏,难以相处也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沈宝惜坐在火盆旁边绣花,裴清策前头给她绣了一个荷包……是的,绣出来的,花了三天时间,绣了一丛牡丹,看着还像模像样。然后就问沈宝惜讨要回礼。


    忽然,外面有人上楼来,听脚步声还是好几人同行,噔噔噔从他们舱房门口路过,紧接着隔壁就传来了敲门声。


    有人来找高英了。


    天这么冷,大多数时候这种人都是窝在自己的舱房之中,但凡带上女眷同住的,都不好招待客人。因此,大家互相之间一般不串门。


    “高举人?”


    吴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刚才我听说今儿船上搬来一位年轻俊秀的公子,这是我儿,是今年的新晋举人,你们都是年轻人,凑一起有话说,以后多多相处啊!”


    沈宝惜眉梢微扬:“我以为吴夫人没脑子,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没想到竟是我错了。”


    裴清策笑答:“吴夫人在城内的官眷眼中,可是出了名的好打交道。”


    沈宝惜讶然:“真的?”


    吴大人的官职不高,头上好几位压着,吴夫人在商户面前傲气,在那几位夫人面前却不敢摆谱。


    沈宝惜想起那次相看,一开始是吴夫人主动邀约,相看时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她是看人下菜碟。”


    反正,吴夫人很讨厌她,恨她勾了吴明知的心神,即便沈宝惜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故意亲近吴明知,没有和吴明知多说话,即便已经嫁了人,吴夫人看她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大家不可能好好相处。


    隔壁吴夫人的笑声一直没停,她没有进屋子,就站在走廊中。


    沈宝惜头探出小窗,一眼就看见了满脸不自在的吴明知正在拉扯亲娘的衣衫。


    听到开窗动静,吴明知侧头望来,对上沈宝惜的目光后,愈发不自在:“娘,高公子这会儿不方便,我们回吧。”


    吴夫人拍开了儿子的手,又寒暄了几句,见高公子兴致不高,这才带着吴明知下楼。一边走一边道:“你是年轻人,别整天闷在屋子里,要多和高公子相处,你别这副模样,我是你娘,不会害你……”


    第70章 通州接下来两天,吴夫人特别……


    接下来两天,吴夫人特别热衷于往顶楼上跑,也就是上等舱没有多的……她还找到了船掌柜的商量,想要搬到楼上来住。


    虽然还有两间空着的,但那是东家特意吩咐下来给客人留的屋子。


    吴夫人不知道的是,根本就没有客人预定舱房,掌柜的这样搪塞她,完全是因为高英先找到了他,让他不要将吴家母子弄上来。


    不是一层楼,高英都烦不胜烦,这要是做了邻居,那还得了?


    吴明知知道母亲的行为不妥当,可他完全管不住,但凡开口劝,就会被母亲训斥。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他不听老人言,绝对会吃亏。


    母子俩根本就讲不了道理。


    吴夫人听不进儿子的任何劝说,执意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


    吴明知不明白母亲何时变得这般执拗,原本还想着自己单独住一个舱房,去通州的这二十多天里还能看看书。


    如今完全静不下心来,吴夫人动不动就想往楼上跑。吴明知是可以不管她,但他害怕母亲得罪人,只好咬牙跟着,在人家厌烦时及时将母亲拉走,在母亲说错话时及时描补几句。


    这日,难得放晴,沈宝惜兴致勃勃去了甲板上赏景,两岸的景致很美,是那种不坐船就看不到的美色。


    甲板上没人,她搬了两把椅子,和裴清策并排靠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气氛静谧又温馨。


    听到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过来,打破了安静,沈宝惜身子坐直了几分,当着外人的面,她可不好意思懒懒散散靠着。


    两人回头去看,就见高英带着他的四个美貌丫鬟浩浩荡荡而来。


    高英这几个丫鬟可不光是伺候他日常起居,她们还是通房丫鬟。


    船上隔音很差,沈宝惜二人偶尔还能听见高英和丫鬟调笑。


    此时高英的脸色不太好,他出了走廊看见沈宝惜二人,眼睛一亮:“二位也在赏景?”


    裴清策起身:“高兄,好巧。”


    高英平时不爱出舱房,此时一脸无奈:“吴举人盛情相邀,我这……出来换换眼睛。”


    不是他想出来,而是吴夫人赖在门口不走,声音又大,他不想被人看了笑话,干脆到甲板上来,好歹,吴夫人纠缠他的动静能少几个人听见,尽量不打扰别人。


    吴明知同样一脸无奈,他劝不住母亲,只好跟着一起上楼。明眼人都看得见母子俩被嫌弃了,偏偏母亲却非要和高英凑一起。


    “娘,甲板上风大,我昨天就有点头疼,受不了这风,得回去歇会儿,您送我下楼吧。”


    吴夫人不想在沈宝惜面前表现得过于谄媚,可高英一般不爱搭理她,今儿终于松口愿意到甲板上来聊一聊,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当即一口回绝了儿子:“你头疼是因为闷在舱房里太久了,出来吹吹风就会好转。”


    她看向沈宝惜二人:“你们二人吹了这么久的风,不如回去避会儿?”


    高英:“……”


    他忙出声:“我和裴兄一见如故,


    很有话聊,赏景嘛,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裴清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慢悠悠道:“吴夫人,我们先来的。你想找僻静的地儿谈事,再去其他地方吧。”


    “我这是在跟你们商量,大家一路同行,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吴夫人当着高英的面,并没有给二人甩脸子,耐心十足地劝:“你们来了这许久……”


    裴清策微微皱眉,他刚要开口,高英先出声了,他侧头吩咐自己其中一个美貌丫鬟:“你去将船掌柜的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吴夫人知道自己有点不依不饶,高英一直没翻脸,她便也假装不知,此时见他要叫船掌柜,她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可她不知道高英叫船掌柜有何事,也不好出言阻止。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吴夫人伸手一指远处白惨惨的山头,故作惊叹:“哇,那个山好像一只小狗。”


    无人接话。


    气氛更冷了。


    裴清策当然不搭理她,沈宝惜更不会理会,吴明知头是真的疼,也是真的烦透了母亲的毫无分寸,明明以前母亲不是这样的,最近是愈发离谱……他早该在母亲提出和他同行时就拒绝的,只怪他那时少出远门,也希望身边有个熟悉的人,更害怕他不在家的时候双亲闹起来没人劝和。


    最重要的是,吴明知从来就没有劝服过母亲。


    此时吴明知故意不接话,想着母亲那么好脸面的人丢了颜面后应该就会收敛些。


    吴夫人一句话出无人接,她心里特别尴尬,也不好责备别人,扭头瞪着儿子追问:“你说像不像?”


    吴明知无奈:“娘,我头好疼啊!”


    船掌柜的噔噔噔上楼来,走到高英面前恭恭敬敬询问:“老爷有何吩咐?”


    称举人为老爷,在当下算是敬称。


    高英揉了揉眉心:“这是上舱房的甲板,我记得底下也有赏景的地方吧?我们花了这么多的房钱,却与其余人一起挤甲板,这合适吗?”


    船掌柜的秒懂,与此同时,吴夫人的脸色变成了惨白。


    “二位,去底下赏景吧,你们打扰到贵客了。”


    吴夫人活了半辈子了,嫁人之后,男人仕途越来越顺,虽然爬得不高,但跟对了人,也算顺心如意,其他官家女眷即便是不喜欢她,也从来没有当面撵过她。


    她以为高英不耐烦她的纠缠会先甩脸子,到时她就尽量不上来,没想到高英说翻脸就翻脸。


    吴夫人狼狈而去。


    吴明知脸上发烧,扶着母亲下楼。


    裴清策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高英,不知道他什么样的身份,让吴夫人这般低声下气,被当面撵了也不敢发作。


    高英苦笑:“家母出身京城安国公府,如今安国公是我舅舅,原本我是京城人士,此次是替父亲回祖籍探望一位长辈。”


    裴清策点点头:“我听出来了你的京城口音。”


    他态度如常,没有想要亲近,也没有故作清高的疏离,就和原先的态度一样。


    高英脸上笑容多了几分真心,让丫鬟去搬椅子,坐在了裴清策的另一边。


    二人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聊,想到什么说什么。高英兴致来了,还让厨房送来一桌酒菜。这期间,沈宝惜不想听他们谈论策论经史,回房睡觉了,等一觉睡醒,甲板上还多了吴明行。


    三人都有些微醺,兴致勃勃地吟诗作赋,后来还下棋。跟感觉不到冷似的。


    *


    那天后,吴夫人再没有上过一等舱,冬日里暴风暴雨少,水位下降,没有涨过水,一路很顺利的到了通州码头。


    到了通州,去京城坐马车只需要两日。


    他们一行所有人的马车都放在了江南,不过,通州算是天子脚下,每天都有不少外地的客人往京城而来,其中也不乏读书人,更有不少达官显贵。


    京城显贵自然是让家里的马车来接,外地人就只能在码头上租马车或者买马车。


    马车有破烂的,也有富贵华丽的,沈大海找了个靠谱的中人,买下了几架马车。


    不是他财大气粗,而是他们一行要在京城至少住小半年,反正都要准备,迟买不如早买,早买早享受。自家马车就不用押金,反正有车夫,有马有车厢就能走。


    胡欢喜也买了马车,沈大海一起定下的,给小夫妻俩省了不少事。


    吴夫人又一次感觉到了侄子的日子比自己好……从来都不如自己,需要看他们一家脸色过日子的人突然变得比她更宽裕从容,这其中的落差真的让她如鲠在喉。


    母子俩住的是二等舱房,到了京城后手头剩的银子还有不少。不过,通州这边的物价要高些,在江南卖马车的银子拿过来并不能买到同等马车。且胡欢喜买的是不逾制中最好的车厢。


    在淮安府时,众人准备车厢很随心,怎么好看怎么来,按自己的喜好来做。


    可到了通州和京城,就不能这般随心所欲,该避讳就要避讳,有些官员和达官显贵才能用的样式与颜色,普通人绝不能碰。否则,有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因为这些逾制而坐牢,且逾制是重罪,那也太冤了。


    沈大海早已从船掌柜的那里打听到了这些规矩,买车厢时格外小心,特意跟中人确认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逾制,这才爽快付了银子。


    吴明知没有买马车。


    不是不想买,而是买不起。


    吴夫人想要买好点的,可他们手头的银子不多,连普通的都买不起。


    到了此刻,吴夫人忽然就明白为何自家大人在得知她要相看沈家独女时并不阻止了。


    若是娶了沈宝惜过门,根本就不用为银子的事情烦忧,买东西只考虑喜不喜欢,不逾制就行。


    他们下船是中午,众人先是吃了一顿饭,沈大海在天黑之前将马车搞定,一行人就在通州码头附近的酒楼住下。


    吴明知跑去租了马车,打算第二天一起走。


    何萍儿咬咬牙买了马车,她的嫁妆花用到现在,已经去了五成。谢承志想买,说到了京城还得用,她觉得这话有理,便顺了他的意。只不过,她没有买那种最好的,只买了普通的青蓬马车。


    对此,谢承志有些失望,却也能接受。


    这马车只是普通点,又不是没得坐,夫妻俩如今是活瓢舀死水,银子越花越少。他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中,越繁华的地方,出人头地的机会越多,谢承志既来了京城,就不打算离开。


    想要久居京城,花销可不少,能省就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