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们家离不开你
次日9点,看护向晓兰准时报到。彼时麦亦芃刚吃完早饭,坐在沙发上消食。还是扶着沙发背,起身和向晓兰握手,并与廖小月一起,彼此做了自我介绍。
护士出身的向晓兰与廖小月的气质截然不同,尽管都是干练那一挂的,但显然向晓兰要时髦的多。她留着利落的短发,V字领的T恤看着简单,却板正有形。深灰色的长裤修身挺括,配上软底的休闲鞋。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有腕上一块精致的手表。清清爽爽,又十分大方。
再看廖小月,尽管秦蓁蓁带她去买过一次衣服,但她那个流行于上个世纪的长辫子一垂,又妥妥是个港台剧里自梳女佣的标准模样。
但廖小月没什么感觉,她并不是真不会打扮。她自己没审美,还不会上网抄么?留着长辫子,那就是为了显土的。人家是专业的高大上的看护,成天跟有钱客户打交道,形象是要有一点的。自己一个保姆,最好少在这上头别苗头。
毕竟现在她是正年轻的青葱岁月,打扮那么漂亮干嘛?是想勾引少爷,还是想诱惑少爷的朋友?
出身底层的廖小月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在有男主人的家里,故意扮土正是其中一种。毕竟这个世界,对女孩子是真的格外刻薄的。没见她土成这副鬼样子,都没逃过蔡立林的惦记么?
身为小保姆,长得这么漂亮,她也很绝望啊。
向晓兰确实是专业的,找雇主秦蓁蓁问过病情后,她便提前做了准备。进门摸清楚了大致情况,就从包里掏出了一包气球,看着麦亦芃练习。不过出乎向晓兰意料的是,麦亦芃比想象中的要配合。让怎么吹,便怎么吹。半点不含糊。
向晓兰大大松了口气,做看护的最怕病人不积极。恢复得不好,诱发出其他并发症,全是麻烦。
吹完气球后,麦亦芃累得头昏眼花。两个女人搀着他回房歇了半小时,向晓兰又开始守着他做踝泵运动。这是一种卧床病人活血的技巧,为的就是规避血栓的形成。
很多人在医院住院时,有护士带着做,啥事没有。回家后就犯了懒,甚至有年纪轻轻,因为扭了脚卧床休养,一口气养出个肺栓塞,直接咽气的。
这种知识点太细节了,哪怕廖小月照顾了好几年的病人,都没想起这茬。毕竟蔡业崧那么大年纪,一身的病痛,天天吃着抗血栓药呢。早先护士带着做过,他那么大年纪不爱做也就算了。弄得廖小月直到现在才一拍脑门,从记忆里翻出了些许印象。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专业看护嘛!廖小月默默在边上偷学了一波,见向晓兰照顾的挺好,就拎着购物袋,快快乐乐的出门买菜去了。
台风余威尚在,气温还未回升。半晴半阴的天气里,凉爽的微风吹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家里有人守着,廖小月终于不必着急忙慌的行动,索性慢悠悠的走在紫薇花下,享受着惬意时光。
溜溜达达的在菜市场买了菜,路过香芋摊子时,看到今天的香芋着实靓得很,忍不住买了两个,一起提回了家。
看护的主要职责是守着病人,除了上厕所,等闲不出房门。客餐厅又变成了廖小月的天下。有了空闲,有了空间,自然有了大厨发挥的余地。
麦亦芃吃不了多少,倒也不必做大餐。廖小月只准备了家常的丝瓜牛肉、无水焗鲈鱼和粉藕炖排骨。
但既然今天看到了好香芋,她便将香芋切成拇指大小的长条,起了油锅炸透。起锅后放在一旁,重新烧锅炒出白糖糖霜,再将香芋条放进锅内翻炒。出锅就变成了越省东北地区常见的甜品点心——反沙芋。
用筷子夹起一条,吹散了热气,小心咬了一口。粉糯的香芋落在舌尖,轻轻一抿,便化开在了嘴里。白糖的甜与香芋的糯完美融合,好吃的停不下来。
关掉抽油烟机,反沙芋的香甜顺着气流飘散。扶着向晓兰出来的麦亦芃笑道:“又做什么好吃的?”
“你过来尝尝。”有段时间没做甜品的廖小月开心的跟麦亦芃招手,“甜的,你不能多吃,但吃一两条没事。”
向晓兰也笑赞:“好靓的反沙芋,小月好手艺!”
“向姐你喜欢的话,多吃两块。我做了很多,回头拿打包盒带一盒走。”廖小月笑着招呼。
麦亦芃扶着桌子坐下,今天他的状态又好了许多,所以有管闲事的闲心了。看到桌上硕大一盆反沙芋,不由好奇问:“你做那么多,吃得完吗?过夜不好吃了吧?”
“我准备给对门和楼上楼下各送一点。”廖小月一边盛饭,一边道,“先前秦阿姨跟他们打过招呼,但我想着也不能一点不走动。反正这点甜品,做一小碗也是做,做一大盆也是做,索性多做点。”廖小月俏皮的眨眨眼,“让他们欠我们个人情,有事喊帮忙的时候,他们不好不应的。”
开玩笑,向晓兰可是有休息日的。万一哪个星期天她必须出门,上哪临时找个靠谱的人守着麦亦芃去?还不如带手做点好吃的,真有事了也好张口不是。
向晓兰意外的看了廖小月一眼,不熟悉情况的她,猜度着廖小月的资历。看样子,像是一直在这家干的。心里不由的暗暗调整了态度。
要知道越是有钱人,对家里的保姆们依赖越重。那种做了十几年的保姆辞个职,他们跟天塌了一样。换言之,有时候住家保姆的小话,比小情人的枕头风还厉害。
秦蓁蓁给钱爽快,向晓兰自然想好好做完这单,能不和家里的老人起矛盾是最好的。她哪知道,廖小月纯粹是因为麦亦芃待她好,她愿意用心呢?
桌上的饭菜还很烫,入不了口。廖小月正好趁热打包,足足收拾出了七个小盒子,抱着往门外送人情去了。
对面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位,见到廖小月递过来的三个盒子,嘴角抽了又抽。好家伙,还按人头准备的是吗?
廖小月笑得甜甜的,说是没经验,不小心做多了,请街坊四邻帮忙消化消化。
我信你个鬼!急诊医生面无表情的抱着三盒反沙芋,眼睁睁的看着廖小月路过隔壁那户,直冲楼上。没多久,又听见她蹬蹬蹬下楼的动静。那不正是之前秦蓁蓁提着礼品上门打招呼的几户人家吗?
这么上心,他对面怕不是住了个金娃娃吧!
廖小月送完人情回来,饭菜温度刚好入口。麦亦芃今天还是不太愿意咬饭粒,拿排骨汤泡了饭,不太情愿的吞咽着。倒是那道无水焗鲈鱼合了他的口味,他本来就比较爱吃鱼,廖小月做鱼都是去了骨的,吃起来特别方便。
无水焗鲈鱼又比清蒸的口味重些,普宁豆酱调出来的酱汁咸香开胃,裹上酱汁的鲈鱼,更是软滑爽口。向晓兰和廖小月都是极有眼色的多年从业人员,见麦亦芃爱吃鱼,她们俩的筷子齐齐转向了莲藕排骨。直到麦亦芃吃了足有半条鱼,看着吃不下了,向晓兰才好奇的夹了块鲈鱼尝味道。
“好吃!”吃上了鲈鱼的向晓兰眼睛一亮,“你们越省人,真的好会做鱼!我碰到鲈鱼只会蒸,还经常做不好。”向晓兰格外不擅长做菜,提起鲈鱼她就有抱怨要讲,“鲈鱼可难伺候了,要么老了,要么生了。我现在都不敢做,生怕浪费了它。”
廖小月笑着打哈哈:“术业有专攻嘛!我是专门做饭的,练了好些年呢。”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收拾完碗筷的廖小月又打电话给家政公司,确认好了明天上门的保洁订单,才舒舒服服的回房睡午觉去了。
说是白天要好好休息,廖小月却不肯浪费大好时光。反正麦亦芃夜里几乎不喊人,顶多半夜上一次厕所,影响不了睡眠。因此廖小月只设置了45分钟的闹钟,小憩一会儿罢了。
午睡起来,廖小月也不必去麦亦芃的房间里凑热闹。趁着有空,把堆了几天的行李重新规整,顺便翻出了之前买的练习册摆到小书桌上,打开手机上的网络教程,认认真真的学习起来。
唔,蔡立林的课本她都没带走,得下单买一套高中各科教材了。顺便再买几套练习册。她基础不好,该多刷刷题!
有了向晓兰的加入,廖小月的生活安定了下来。每天上午买菜做家务,中午休息一小会儿,下午一口气学四个小时。傍晚做饭,给麦亦芃洗澡,等把麦亦芃扔上床,她还能把明天要学的预习一波。再算算自己的工资,一个字,爽!
然而,世上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廖小月的生活上了正轨,不远处的蔡家却陷入了混乱。
这天,提着购物袋,高高兴兴买菜回来的廖小月,猝不及防的在小区门口遇到了神情憔悴的蔡立林,吓了好大一跳。
“小月……”蔡立林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我阿公走了。”
廖小月愣了愣,蔡业崧走了?这么快!?
蔡立林声音沙哑的道:“后来的看护不负责,大白天的偷懒打盹,阿公卡了痰他没发现。等我妈进去的时候,已经……”蔡立林说不下去了,他抹了把脸,接连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接着道,“我爸怪我妈不上心,他们吵了一架,我妈气得高血压犯了……”
刚刚满腹伤感的廖小月,心情迅速平静了下来,甚至想鼓个掌。这叫什么?活脱脱的报应啊!
“哪知她自己在家吃药没吃好,血压降得太厉害……”蔡立林苦笑,“昨晚,也送去医院急诊了。”
廖小月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假惺惺的道:“没事吧?”
“嗯,已经脱离危险了。”
“她有了年纪,你平日里多注意点,老人家……”
“小月。”蔡立林打断了廖小月温柔的叮嘱,“我们家是真的离不开你,你回来好不好?”
第24章 避雷!!!
廖小月震惊!她一向知道蔡立林脸大,但万万没想到,蔡立林的脸那么——大!不是,太子,你凭啥觉得你们家太子妈那么对我了,我还要舔着脸回去?
真当老娘是你老婆了?我们两家是纯洁的雇佣关系好不好!你休要玷污我兜里的金钱!
“小月……”蔡立林眼里含泪,“帮帮我吧,求你了。”
廖小月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头摇得似拨浪鼓:“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跟人签约了,一口气签了三年的。违约金我赔不起呢。”不等蔡立林继续说,廖小月觑了个空儿撒腿就跑,“雇主还等我回去做饭,我先走了,拜拜拜拜!”
而后,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蔡立林惊愕的张着嘴,半天反应不过来。随即心里泛起苦涩,看来上次他妈妈,确实是伤了小月的心了。
廖小月鬼赶着似的冲回了麦家,放下手里的菜蔬,忍不住骂了句晦气!
早些年廖小月还想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妥当,引起了蔡立林的误会。后来她想明白了,跟她怎么做没关系,主要是蔡太子有病。
廖小月一边收拾着鸡腿,一边冷嗤。原先怎么说来着?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想娶她。结果呢?每逢家里亲妈亲姐发癫,他从来乌龟脖子一缩,搁那儿装左右为难。等到风平浪静了,他又凑上来送不值钱的小礼物了。
廖小月好几次都快给他气笑了!别人家过节送保姆的礼,那起码是一箱海鲜起步价。尤其是过年,群里保姆们彼此炫耀,贴上来的照片里都是什么高档水果、高档礼品盒,五花八门眼花缭乱!
蔡立林送的啥?网红小蛋糕……
廖小月简直想掀桌,你看不起谁呢?
哦,还送过她一条手链。925银镶水钻的,号称是本地老品牌,叫什么琇莹饰品的。廖小月好奇一查,好家伙,辉煌全在十几年前,现在都快退出历史舞台了。漂亮是挺漂亮的,就是旧款清仓打骨折。
当时的廖小月:“……”实不相瞒,老娘的工资买十条这样的,都不带眨眼的。她平日里节省真不是买不起,那不是她想买房的么?
这就是廖小月格外讨厌蔡立林的地方。堂堂一个富二代,追个妹子都不掏钱、全靠一张嘴的,还有没有一点诚意了?她就是让对门给她代半个小时班,还自掏腰包买了个大西瓜呢。
廖小月越想越气,虽说钱难挣屎难吃,可在蔡家那些年,那可真是受了满肚子冤枉气!廖小月可是个敢拿削尖了的簪子捅人的主,从来不是好脾气。蔡立林给她气受,她可忍不了。
于是她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菜,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打起字来!
微信“长洲街家政大家庭”的群内,顿时刷起了屏。
“给大家讲个事,避一下雷。”廖小月几乎不在群里说话,没人认识她,自然也没人搭理。但廖小月机智的发了个红包,群里一下子蹦出了几十号抢红包的人。
红包塞了八十八块,人家打开一看,嚯,好几块呢!不是那种一分钱两分钱的假红包,看起来像正事了!
立刻有人跳出来问:“小月?是原先那个老慢阻肺家的小月吗?”
廖小月眼睛一亮,有认识的?那好说了!赶忙打字回复:“是我!是我!我要跟你们讲的,就是那个老慢阻肺家!”
“哎呀我快被他们气死了!”廖小月打字飞快,三言两语把在蔡家的经历,以及工作范围和薪资说了个明明白白。
全群顿时震惊!倒不是廖小月一万五的薪资太少,而是她的工作范围太广了。这年头谁去当看护保姆,还包洗衣做饭搞卫生的?怕不是个傻子吧?
于是有人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不是去他们家当保姆,是去当童养媳的?”
廖小月:“……”巧了不是,蔡太子不把她当童养媳,她也想不起来报复了。
“工资少我认啦,”廖小月故作大方的道,“那时候我小嘛,什么也不会,好歹跟他们家女主学了做菜,才有现在的工作。但是!”廖小月发了个火冒三丈的表情,“我没跟他们计较工资少,你们猜他家怎么说我的?”
“我知道!”群里又跳出了个熟人,“我还想问你呢!你又一直不上线。你真跟他们家儿子搞上了?”
“搞个屁啊!”廖小月想起自己遭遇黄凯峰,有一半的责任得归在罗润妹先坏她名声上,恨恨的打字道,“她儿子精得要死,不舍得掏钱请保姆,想把我骗回去当免费保姆呢!”
群里:!!!
“小月妹子是吧?你千万别犯傻啊!”突然有个好久没发言的老保姆冒了出来,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年轻妹子不经事,不晓得有些男人啊,坏得很咧。口口声声说爱你,讨你做老婆,其实就是舍不得保姆钱!”
老保姆显然经验丰富,当即跟后辈们分析道:“讨个老婆多划得来?像小月妹子那样,伺候老人洗衣做饭,一月一万五,大家都说她亏。可大家想想,以前我们在老家的时候,哪个当儿媳妇的不要干这么多?婆家给钱了吗?买个卫生巾都要找婆婆讨。我是受不得那气,才出来打工的。”
“谁不是呢?”老保姆算是说到了一部分阿姨的心坎上,大家纷纷诉起苦来。说真的,当保姆再委屈,那也比不得在婆家看人脸色的万分之一。一样的活,自己赚钱自己花,婆家屁都不敢放一个,没法比的。
廖小月看到这里时,打字的手指一顿,垂下了眼眸。
出来打工拿钱当保姆,真又好到哪里去吗?赚来的钱,还不是给丈夫养家,给丈夫家养孩子?
不结婚呢?她反正是没见过几个未婚的女孩,真能把收入攥在自己手里,不被父母兄弟抢夺的。
像她这样独自跑出来,不跟家里联系、而家里因为自身不清白,也不敢报警来抓她的。又会因为落单、没有紧密联系的同乡,遭遇各种各样的黄凯峰和工头。前者疯狂骚扰,后者疯狂压榨。
廖小月抬头看向了窗外的绿树成荫,她们从来……生死两难……
群里的聊天没有因为廖小月的思绪而停止。
“我当时就说罗润妹讲大话,你们还不信。”有个人不服气的道,“大家都是做保姆的,见过的世面少吗?被骗去有钱人家当免费保姆的你们也都见过的好吧。”
这人为了取信于人,当场举了个例子,“那个谁!以前在儿科做过保洁的王娟娟你们记得吧?保洁做得好好的,一年搞二十万呢。那年在医院,碰到个三十多岁离了婚的男的带仔来看病,见她勤快,几句漂亮话把她哄去做了老婆。等她发现上当的时候,自己生的仔都断奶了,走不脱了。”
眼睁睁看着朋友上过当的保姆提起往事激动起来,因打字慢,索性切成了语音,很快,带着浓厚方言的抱怨就从大家的手机里钻了出来,“一天天在家服侍老老小小累得要死,还受前头儿子和公婆的气。
公婆讲她糠箩里跳到米箩里,要她识好歹。
真笑死个人了,米箩里就是装着金子打的米,给过王娟娟一粒吗?王娟娟想再出来做保洁,他男人哪里肯?讲她现在是全职太太,做保洁丢人现眼。我们这一党的,哪个冇晓得是她男人家舍不得劳动力!前天王娟娟打电话给我,哭的哟!
你们信罗润妹的屁话!在病房里讲小月勾引她崽?我看是她想搬翘,就跟王娟娟的婆婆一样,先把你踩到泥巴里,再把你搞回去当免费的长工。你们看她搞的那场,后来小月的名声成什么样?李主任给她介绍的工作,都黄了吧?要是小月找不到工作过不得,你们讲她怎么办?”
“传!传你们娘的屁话!”想来这位保姆也是个暴脾气,在群里发起火来,“别个冇晓得水几深,你们自己不晓得?你们长点脑阔吧!他们本地人,对我们外地人,坏得很咧!”
一番话把群里当时传过闲话的人说得讪讪的。
“我也听说过差不多的。”刚才说话的老保姆赶紧新起了个八卦,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十多年前我有个老姐妹,听隔壁一个董事长家里的保姆讲了个故事。
他们家的少东家哦,那才叫精明。他把公司里的首席设计师讨去做老婆。本来一个月给设计师开两万多的,讨到家里去,那不成了老板娘,还开什么工资?打白工去呗。两万多呢!那时候两万多不像现在,特值钱。”
群里纷纷惊叹,十多年前的两万那是真的多。那时候穗城城区的二手房,才五千一平米。两万的工资,一年能付首付的!
老保姆是个和气生财的,见众人对她的故事有了兴趣,便接着讲:“最歹毒的是,那个设计师老婆不晓得怎么死了,少东家不出三个月,讨了新老婆进门。我听到老姐妹讲啊,设计师老婆留的稿子,用到了现在呢!”
廖小月的脑海里隐约闪过什么,又快得抓不住。来不及多想,她再次被群里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
“所以啊!小月你千万别上当!!!我们当保姆的才是人生赢家,当太太的屁都不是!”听完八卦后前辈们纷纷总结发言,对廖小月的警告几乎称得上撕心裂肺了!
群情激奋之际,廖小月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刀:“本来事情都过了快一个月了,我也找到新工作,忙得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防着他们家。哪知道今天蔡家的崽在小区门口拦着我,说家里转不开了,要喊我回去接着干。”
众人???你妈干的事儿多缺德你心里没点数?怎么有脸请人回去的?莫不是真的像刚才那谁说的,故意打压,然后搞回去做免费长工吧?呕!恶心到了!
群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有人好奇的问:“开多少?”
廖小月:“没谈钱,谈的感情。”
众人:“……”
群友1:“不说了,我去跟2群的打个招呼,这种断子绝孙的人家,千万看着新来的别上当。”
群友2:“我也转老乡群里去,什么玩意?叫人干活不给钱就算了,还坏小姑娘的名声,生儿子没□□哦!”
信息时代,消息扩散起来飞快。等廖小月午睡起来时,她微信的犄角旮旯里好久没人说话的死群里,都跳出了关于蔡家的八卦。且因传言总是越来越离谱的,现在蔡家在家政圈的名声可能已经臭到没法看了。
廖小月冷笑一声,当初坏我名声,我没空收拾你们,就真当保姆是旧社会丫鬟,任由主家揉圆搓扁?还敢来卖深情,我呸!
第25章 滚
然而,在保姆圈里黑了一把的廖小月没料到,蔡家那点破事居然还是个连续剧!在她没留意时,另一个保姆也在群里疯狂吐槽了一回蔡家。穗城保姆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反正在人均至少七八个群的世界里,消息足够劲爆的话,从城东传到城西绝对要不了俩小时。
而廖小月的主要活动的长洲街区,消息更快了。
于是,在廖小月吐槽过蔡家的第二天下午,她的微信突然叮叮咚咚的响成了过年的鞭炮。正在刷题的廖小月莫名其妙,大下午的谁没事这么着急找她?指纹刷开手机,发现竟然是长洲家政大家庭群里有一大排圈她的。
廖小月满脸问号,滑动屏幕一直翻到最上面才发现了一条合并的群聊记录。
“长洲分院常住院的那个老慢阻肺,姓蔡的那家哦,真好有病的!”
“说好的只看老人,结果蔡太居然喊我去卖菜!!我顶她个肺,甘鬼热的天,下午派人去买菜她不加钱的。孤寒鬼,死人核突佬!”
“大姐!规范普通话!你讲咩啊,听不懂!”
“知啦!”
“哎呀,就是那个慢阻肺哦,老的掉渣了,分分钟咽气啦。卡痰了咽气怪我咯?讲我不给他拍痰,讲我白天里睡觉,好笑哦!就给一万块,白天黑夜没个倒班的,我那么能,我去ICU做护士,一月拿三万块啦!”
廖小月:“……”
咳,这件事吧,怎么说呢?她多少是有点责任的。不是昨天下黑话的那些,而是,她似乎、好像、仿佛……以一己之力,拉高了整个蔡家对家政的期盼值。
现在她很想去戳一下蔡家人,告诉他们,宝,现在2023年了,已经没有全包的家政了。麦亦芃家的保洁她都打电话喊家政公司派人过来呢,罗阿姨你要看护去买菜……纯纯的搞笑啊!
@廖小月
@廖小月
“小月你在不在啦!”有个群友又开始使用召唤大法,“跟你讲个笑话,蔡家又在招人了。招到刘大姐那个群里去,被刘大姐骂了个半死。你看到刘大姐的话了嘛!”
廖小月只好上线冒了个泡:“我听说蔡阿公过了,他们家招什么人呀?”
“蔡阿公过了,蔡太住院啦!”有知情人立马爆料,“她们当家庭妇女的真的是,喊话说叫全职太太,太太个鬼哦!阿公79了,病死不正常嘛?蔡生那大孝子不干啦,把蔡太打了两巴掌。蔡太气得高血压犯病,都不敢去隔壁长洲分院看病,自己在家偷偷吃降压药。”
群里众人???
“长洲分院距离他们家不到200米吧?”有人插话问。
“她们全职太太,做不得主的啦。”另一个人点评道,“老公在气头上,她哪敢大张旗鼓的去看病,找骂啊。”
廖小月抹了把汗,蔡家的儿媳妇过得也太辛酸了!啧,给蔡立林未来的太太点个蜡,如果他能找得到的话。
“是怕老公骂啊!”刚才爆料的接着道,“所以偷吃了药也不敢做声,躺在房里睡觉。要不是她仔回来,家里冷锅冷灶的喊她,都不晓得她差点没了。赶紧打电话喊救护车……”
“然后呢?救过来了吗?”
“救过来啦!长洲分院嘛,只要没咽气,分分钟的事啦。现在她二女来看她,她正在病床上又哭又骂,血压又上去啦!”
廖小月:“……”我去!还是个现场直播!她烦死罗润妹了,忍不住幸灾乐祸,这瓜真香!
“总之,蔡太她二女在打电话托人招看护和住家保姆。你们小心点,别上当。”
众人纷纷响应,说不是要饿死的,肯定不去蔡家云云。
又有人再次圈了廖小月:“你现在雇主怎么样?还行的话,千万别被哄回去啊。”
某种程度来讲,这群家政真的很能摸鱼。一个话题足足聊了好几个小时,你们不用干活的吗?廖小月正想随便回两句,忽然听到向晓兰的喊声:“小月,你来一下。”
廖小月赶忙丢开手机,跑到了隔壁。
“小月你推轮椅!”向晓兰眉头微皱,“小麦上不来气了,我们去医院看看。”
廖小月呼吸一紧,赶紧拉过轮椅,和向晓兰合力把麦亦芃弄了上去。连手机都来不及带,推着轮椅飞快的往医院走。
到了医院,廖小月先去挂号。一通折腾,麦亦芃感觉自己都快等到完全康复了,才轮到他进诊室。
向晓兰忙对医生描述着病情:“血气胸术后肺不张,呼吸困难,嘴唇发紫,疑似有紫绀的症状。”
“意识清醒吗?”急诊医生问。
“清醒。”麦亦芃抢在向晓兰说话前答道,“只是午睡醒来时,突然感觉呼吸很困难。”
医生松了口气,血气胸术后患者,只要条理清晰,一般无大碍。帮着向晓兰把麦亦芃搀到看诊床上进行叩诊,又检查了其它部位,才道:“没发现明显异常,可能是一过性的。不过术后肺不张不排除积液的可能,条件允许的话,做个CT看看最好。”
医生说话大多含糊,观其神色从容,完全没有支棱起来随时准备摇人的模样,向晓兰和廖小月顿时轻松了下来。病人就是这样,住院时好好的,且明明各项指标都达标了,获准出院了。到了家里,也总有各种各样的情况。
像麦亦芃这样的年轻人,多半是虚惊一场;但也有不少看着小毛病,不留神人便直接蹬了腿的。向晓兰作为一个口碑不错的资深看护,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宁可白来医院跑一趟,也不愿扛任何风险的。
说句到家的,一有风吹草动便及时送医,哪怕麦亦芃突发奇葩并发症当场没了,那也跟她没关系,不影响她的声誉。可发现问题时,仗着自己有工作经验,托大的不作反应,真出事她就该死了。有钱人的圈子那么小,口碑一旦崩掉,换个城市都未必救得回来。
这就是长期混迹有钱人圈子的职业看护,和廖小月这种顶多算中产小富人家做保姆的行事区别了。上次麦亦芃咳得惊天动地,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蔡业崧咳得更恐怖的时候都有呢。归根结底,无非是有钱人的命更值钱罢了。
做了一圈细致的检查,麦亦芃被下了加强呼吸训练的医嘱,郁闷得半死。可谁让血气胸术后最好的训练期,他还沉浸在悲伤里呢?
那段时间,他不仅没有积极进行康复训练,连饭都吃不下。那么巨大的精神打击,别说他一个重伤患者,就是当时他没被车撞到,亲眼看到父母惨死,都够气得他抢救了。
事实上麦亦芃的肺复张不好,其主治医生一直怀疑是他情绪原因造成的。别看他现在表面上镇定,心里不定怎么郁结。偏偏这种经过保密培训的科研人员嘴紧得要死,心理医生半天屁都没问出来,那情况又不太敢给他开相应的药物,怕更影响胃口。最后不了了之。
弄到今天鸡飞狗跳了一场。
“走路也有利于康复。”走出医院大门,廖小月建议道,“芃芃你推着轮椅,走回去吧。”
向晓兰抬头看了看天色,阴天。再看看手机,气温32度,体感34度,稍稍有点热,但应该在麦亦芃的承受范围内。他是该多走走,于是顺势加入了劝说麦亦芃走路的队伍。
被折腾了一番的麦亦芃心有点累,同样认可医生说的,一直拖下去没好处。万一拖出别的并发症,那基本只能告别科研,回家继承家业当霸道总裁去了。毕竟,实验室里,男人可是当牲口使的!
于是他当即站起来,绕到轮椅后,扶住了轮椅的把手,慢慢的往回走。
玉衡花苑的位置不错,规划的也好,因此只要不是气候上无风的天气,就总有风顺着树木在行道上游走。榕树巨大的树冠遮蔽了阳光,也为炎炎夏日遮蔽出了一处阴凉。加之粉花绿树,看得人心旷神怡。
麦亦芃走到了家附近,额头上渗出了些许薄汗,但心情却随之好转。可能躺在家里不动确实容易生出郁气,出来走动走动,感觉好多了。
“小月姐今天买好菜了吗?”麦亦芃问。
“上午买好了呀。我炖了一些牛腩,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番茄牛腩怎么样?”
“那你陪我再走一圈,”麦亦芃道,“天热,又快到五点了,向姐你今天就先下班吧。”
向晓兰神色微僵,还是点了点头:“我上去给你拿个毛巾和隔热巾下来。”
麦亦芃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推着轮椅继续慢慢向前走。向晓兰上楼一趟,很快带了毛巾等物,还细心的准备了个装满了温水的保温杯。与廖小月交接后,才拎着包走了。
廖小月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但她什么也没说。倒是麦亦芃轻笑了一声:“滑头。”他和廖小月都不专业,向晓兰是专业的,理应有更冷静的判断。不过,谨慎总比大意好,因此,纵然麦亦芃对向晓兰有些微的不满,也没打算换人,更不打算计较。
世上人千奇百怪,各有各的想法,当雇主的哪能事事如意。哪样的奇葩都能用起来,才叫管理能力。横竖向晓兰只是个临时工,帮着自己做好呼吸训练就得了。
麦亦芃并没被向晓兰影响心情,然而,当他走到7栋楼下,准备回家时,却恼火的黑了脸。
因为有个男人,莫名的挡在了他们面前:“小月,我家是真的乱成一锅粥了,你帮帮我,好吗?”
麦亦芃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廖小月的前雇主家的儿子。想着秦蓁蓁调查到的那些资料,再看看眼前人那副装都不认真装一下的深情模样,胃口本就不大好的他,顿时觉得胃液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小月……”蔡立林声音沙哑,“现在我妈很为难,你帮我们家,也是帮她。度过这次难关后,她一定会对你改观的!”
麦亦芃???
廖小月???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麦亦芃显然也被蔡立林语言里的暗示雷的不轻,顿时火起,毫不客气的吐出了三个字。
“穷逼,滚!”
第26章 袭击
廖小月惊呆了!不是,小仙男一样的麦亦芃,也会说脏话的吗?还骂的如此简洁犀利,直戳人心。把她原本准备的一长串话都给噎忘了。
蔡立林不悦的看着扶着轮椅的青年,心里蓦地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因为青年虽然很瘦,脸色也很苍白,却有着优越的身高和傲人的长相。以至于他想再仔细观察,都得微微抬起头。待看到青年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神情,心里的阴霾更甚了。
“你就是为了他,才对我如此绝情的?”蔡立林失望的看向廖小月,“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
听到如此暗示性十足的话,麦亦芃脸色微沉。他终于抬眼,仔细打量起了这位名叫蔡立林的狗东西。
“咯咯!”廖小月笑出声来,她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然后把录音界面怼到蔡立林脸上,“小蔡先生,刚才那句话,你再说一遍?”
蔡立林神色僵了僵。
“咦?你刚才不是挺大声吗?说啊!怎么不说了?”廖小月冷笑,“是怕我放给你妈听,放给全小区听,放给你的全体大学同学、研究生同学听吗?”
蔡立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听出了廖小月的威胁!这些年来,他没给过廖小月名分,正是因为他虽然喜欢她,但也知道喜欢一个保姆是很没面子的事。如果廖小月闹到他的社交圈内,恐怕他能被人笑话好几年。
“嗤!孬种!”
“你!”蔡立林又羞又恼,掉头就走。
“站住!”麦亦芃一声轻喝。
蔡立林回头,怒瞪麦亦芃:“有何贵干?”
“小月是我们家的人。”麦亦芃冷冷的道,“不要再让我听见任何一句损害小月名声的风言风语。不然……”他神色不善的看着蔡立林,“我只能打电话给袁海南教授,让他好好管管自己学生的思想品德了。或者……”麦亦芃嘴角勾起一抹笑,“我这十八服开外的师叔,勉强教教你重新做人?”
听到自己导师的名字,蔡立林的脸色瞬间一白。他不认识麦亦芃,但他好歹读了研究生,知道学术圈有多小。假如……假如……眼前这位,确实是学术圈的,那他真的可能认识自己的导师。
他已经毕业,倒不怕导师卡他前途。然而,假如这位去他导师面前告一状……说他对一个小保姆求爱不成反泼脏水,那老师老师同学们该怎么看他?
蔡立林也知道自己三番五次拦着已经离职的廖小月不合适,可他们家现在真的缺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
然而,这年头找工作也不容易,他还需要老师和同门的帮衬。尤其是他这种综合大学非重点专业的研究生,看得上眼的工作,要求都极高。他折腾了好几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
实在不敢想导师听到他的坏话,会有什么后果。暂时摸不清麦亦芃底子的蔡立林不敢轻举妄动,悻悻然的跑走了。
麦亦芃摇了摇头,或许是他见识少,以前是真没遇到过蔡立林这种人。秦蓁蓁做背调的时候,是顺手查过蔡家的,他们家那点破事,从不是什么机密。往医院的看护里问一圈,能问个七七八八。
因此,他真的不理解,口口声声说喜欢廖小月的蔡立林,是怎么有勇气当着他的面挖墙脚的?不怕廖小月不好在他这个新雇主家不好做人吗?
最不能理解的是,哪怕并没有私情,2023年了,不至于连个微信都没有吧?用微信约个时间详谈,不比在小区拦人更有诚意?
蔡家人更可笑了,把保姆赶走了,才知道家里乱了营,又想把保姆喊回去?怎么着?跟他面前演四房两厅版的追妻火葬场呢?廖小月当年走投无路去他们家讨生活,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就这种玩意,袁海南是怎么收入门下的?现在他们搞数学的这么不讲究的嘛?哦,对,袁海南算不上搞数学的。他那个团队几百辈子都没见一篇正经论文,听说实验经费都快被削没了。是有点惨的样子。
“芃芃。”廖小月扭过头来,惊讶的问,“你真认识他导师啊?”
“算不上。有过一面之缘,他导师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回校探望老教授的时候撞见过。”麦亦芃对廖小月笑笑,“有关部门查你人际关系的时候查到了,我好半天才想起来他导师是谁来着。”
廖小月:“……”
“不要生气呀。”麦亦芃笑,“我们保密级别高嘛。没有冒犯你隐私的意思,只是规定如此。我的笔记本电脑,一天天的不知道被查多少次呢。”
“这么说来,你真的对国家来说很重要?”廖小月问。
“不是这么说的。”麦亦芃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如果我保持现在的势头,几年后,对国家就很重要了。现在么,只能说未来可期。”
“那……”廖小月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道,“你只有我陪着,不用配个警卫员什么的吗?”
“不至于不至于!”麦亦芃连连摆手,“我还没到那级别呢。谢你吉言了!”
廖小月绕了绕自己的辫尾,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提醒:“刚才蔡立林突然蹦出来,吓了我一跳。”顿了顿,廖小月才继续道,“虽然现在看着治安挺好,但难免有突发情况。你身体还没恢复,身份又那么重要,即使国家不给你配警卫员,你自己也可以请保镖的吧?”
“请什么保镖啊。”麦亦芃哭笑不得,“我们说是未来可期,也只是在读博士。你知道我们怎么自称的吗?”
“嗯?”
麦亦芃缓缓吐出了三个字:“科研狗。”
廖小月:“噗!”
麦亦芃好笑:“又不是演电视剧,是个富二代都得带一大串保镖。我们国家可不兴这个。”麦亦芃没明说的是,他毕竟算准“体制内”的,成绩没做出来,谱倒是摆上了,影响非常不好。因此他宁可平时低调些,让人以为他只是个典型的本地有几套房的土著,反倒更安全些。
廖小月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她也不懂这个。但被蔡立林吓了好几次,又亲身遭遇过□□犯的廖她仍旧有些没来由的不安,不由嘀嘀咕咕的道:“可我有时候看直播,明星都带了好大一串呢。”
“明星的保镖啊?”这题麦亦芃真会,他乐不可支的道,“他们那都纯粹的排场,商场里横冲直撞欺负欺负普通人顶天了,打起来估计够呛。”
廖小月脑门上缓缓打出了个问号,明星们的保镖那么华而不实的吗?
见廖小月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麦亦芃笑道,“你别把有钱人想得多高高在上。我听说有个什么绿色文学网的总裁,上下班还骑小电驴呢。黄色的那种,巨扎眼,开起来是整个街区最靓的崽!”
廖小月噎住,好的,是在下浅薄了!
麦亦芃笑了笑,他没说的是,有钱人的安保当然不会随便。哪怕以国内的治安环境,一旦被人知道家底,必然招来祸端。但现在没人认识他,谁也不知道他是郑招娣的儿子,自然没人针对。反而是如果带几个稀松二五眼的保镖,容易招人眼。
不过这些,就不必跟廖小月详细解释了。毕竟,他暂时没兴趣跟廖小月炫耀自己家具体多少钱。
然而,廖小月此人,是有点子乌鸦嘴在身上的。一路哔哔了半天,都没劝动麦亦芃请个保镖的她,也同样没发现,在她们经过的路边花丛里,有个男人死死的盯住了扶着轮椅的麦亦芃,那张原本浓眉大眼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狞笑。
好外甥,我找到你了!
入夜,避开了监控的人影在小区里来回,手机上的信息交错。
忽然,麦亦芃的手机屏幕一闪,跳出了个通话请求。是他远房表舅兼母亲公司的司机张振勇。
麦亦芃眉头微皱,他从不管公司事务,十点多了司机打他电话做什么?但既然是认识的人,他还是划开手机,接起了电话。
“小麦,是我啊,你张家表舅。”张振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违和的兴奋,“你们学校寄了个文件到公司,我给你带过来了。但你们小区外面不准停车,小区里的车位又满了,我开不进去。你让你那个保姆陪着你下来拿一下吧。”
“学校的文件?”麦亦芃心下一跳,眉头皱得更紧了,“学校文件怎么会寄到公司?”
“不知道啊,英文的,我又看不懂。”电话那头的张振勇语不知为何,言语里竟难掩急切,“我开着车在路上慢慢绕,你到门口了打我电话,我就过来。”
麦亦芃脸色沉了沉,总觉得今晚张振勇的行为透着诡异。他不知道的是,这会儿缩在车里的张振勇已冷汗涔涔。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克制力,才没让自己露出破绽。
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张振勇手指紧紧的抠着方向盘,麦亦芃……会出来么?
“你稍等,我这就下楼。”听筒里传来麦亦芃那一如既往的、平静的语调。紧接着,电话挂断,张振勇的心弦猛地一松,脱力的靠在了椅背上。
收好电话的麦亦芃看了看窗外黢黑的天空,抬手给保安处打了个电话,用个大大的微信红包约了两个保安在楼栋入口处汇合,才扬声喊道:“小月,陪我下楼那个东西。”
“来了!”晚上十点多,廖小月已经换了睡衣。但听到麦亦芃的召唤,她衣服都没换,只把拖鞋换成了凉鞋,就拿着手机跟着麦亦芃出了门。
麦亦芃扶着轮椅走在前面,还在琢磨张振勇的异常。心里闪过隐隐的不安,于是他再次拿起手机确认保安已经快到楼下了,才缓缓吐出了口浊气。不管张振勇搞什么幺蛾子,他等下让保安先上就对了。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随即电子锁转动,提示住户门已锁好。关好门的廖小月细心叮嘱道:“楼道里的灯不是很亮,你小心点。”
却不想,廖小月话音未落,一抹寒光乍起!安全通道处,有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过来!刀尖那点寒芒,对准的正是拉着轮椅、背对着安全通道的麦亦芃!
廖小月呼吸一窒!想都没想,猛地一把推开了麦亦芃!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站立不稳的麦亦芃被重重地砸在消防箱上,痛得眼前一黑。可没等他痛呼出声,鲜红温热的血液便飙到了他的脸上。
噩梦般的场景重现,麦亦芃眸光骤缩!尖锐的耳鸣在脑海中炸响,体内儿茶酚胺水平急剧飙升,心率加快、支气管迅速扩张!手机与手环上的健康警报顿时疯狂作响!
刀芒瞬息而至,廖小月脑子嗡了一下,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7章 遗产
痛!!!
右胳膊被划出一道长口子的廖小月,痛得倒吸了口凉气!还没来得及看自己伤得怎么样,寒光再次飚射而来!
啊——廖小月吓得尖叫一声,慌忙的连退好几步。正打算用她傲人的冲刺速度跑路,却不想狭窄的楼道里根本没有她发挥的余地。还没加起速度,刀光已至跟前。
艹!廖小月暗自骂娘!退无可退的她只能抬起脚狠狠往前踹去!众所周知,农活属于重体力劳动。自幼在田里插秧打谷子的廖小月力气比一般男人大多了!打谷子练出的腰部旋转力量甩出,哐地击中了袭击者的胯骨。硬生生把人踹退了好几步。
“你找死!”被踹得好一阵踉跄的袭击者恼羞成怒,举着刀嘶吼着冲了过来!
刚感觉自己逃出生天的廖小月???
不是!我区区一个小保姆,你追杀我干嘛啊???作为一个杀人犯,你高低得宰个少爷才够本好吗!!!
啊啊啊——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再次被逼到角落的廖小月差点吓尿了!顾不上新添的伤口,疯狂的在楼道间辗转腾挪,以尽可能的躲避那反射着点点灯光的长刀。到这时,廖小月才终于看清,袭击者拿的是把西瓜刀。
为什么那么长的西瓜刀能随意带进小区的!武器一寸长则一寸强,赤手空拳的廖小月要疯了!痛楚袭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下,身上有多少伤了!
好在如今刀具管制极为严格,西瓜刀虽然看着威武且足够锋利,但重量比起过去的精炼钢刀差得远。否则刚劈过来的几下,廖小月就不是两只胳膊血肉翻飞,而是得担心两条胳膊还在不在的问题了。
普通的居民楼,楼道实在是过于狭窄了。饶是廖小月身形灵巧,几次围追堵截之下,还是被逼到了墙角。袭击者大口的喘着气,不甚明亮的楼道灯光,照见了他花白的头发和苍老的脸。
原该是慈眉善目的年纪,此刻却是表情狰狞。那双血红的双眼里,写满了癫狂。
“我杀了你们!”
苍老的袭击者举着刀,一步一步的向廖小月逼近:“我杀了你们!钱就是我的了!!”
“都是我的了!”
“我的钱!”
“我的钱!!!”
西瓜刀举起,毫不犹豫地劈向了眼前无辜的人!
无处可逃的廖小月眼睁睁的看着雪亮的西瓜刀刺向自己的胸口,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瞬间统治了所有情绪,她甚至直接丧失了痛觉!
我要死了么?廖小月脑子嗡嗡的,为什么?
西瓜刀越来越近、近得将要占据整个瞳孔!廖小月的呼吸几乎停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袭击者忽听脑后有风声呼啸,本能的扭头望去,竟有个红色的灭火器当空砸来!
哐当!装满了干粉的灭火器毫不留情的正中袭击者的额头!袭击者顿时满眼金星飞舞,宛如喝醉了酒一般来回踉跄起来。
“小月!”扶着消防箱艰难站着的麦亦芃大口的喘着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噩梦里挣脱的,他只知道生死往往只在一瞬间。如果不自救,那今晚他们两个都得死!
吓傻了的廖小月被麦亦芃的一声呼喊叫回了神,见袭击者左摇右晃的模样,当机立断地抬脚,用尽全力的踢向了袭击者的“人中”要害!
“啊啊啊啊啊——”袭击者的惨叫霎时响彻整栋大楼!纵然他被灭火器砸得七荤八素,可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廖小月的这一脚,都是绝对的重击!
西瓜刀铛地落地,袭击者捂住要害蜷缩成了一团。
得救了!麦亦芃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可突然,楼道里竟又传出了一个女人的怒吼!
“你敢打你姥爷!我弄死你!!!”
安全通道里又窜出了个老太太,大脑供血严重不足的麦亦芃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灌在了地上!一声极轻的脆响过后,针刺样的剧痛迅速在胸腔蔓延。
不好!这熟悉的疼痛,是肋骨骨裂了!
不等他的手摸到伤处,老太太已是极凶狠的骑在了他身上!一双枯瘦的手如铁钳般箍住了他的咽喉!几息功夫,他的脸就因缺氧憋到通红。他本能的想挣扎,却怎么也掰不开掐着他脖子的那双手。脑子嗡嗡作响,他要失去意识了!
变化来得太快!
双方已经你来我往的过了好几招,可时间却只过去了几十秒。人没那么快的反应,袭击者惨叫的效果未显现,而被压在地上的麦亦芃已经即将窒息了!
“芃芃!”看着拼命蹬着腿挣扎的麦亦芃,廖小月咬牙爬起,忍着胳膊上的血肉翻飞的痛楚,捡起刚落在地上的灭火器,往老太太的后脑勺上抡了过去。
但老太太显然有了防备,她飞快的侧头,躲开了致命一击。灭火器落在老太太的肩膀上,却没撼动她分毫,反而更激起她的凶性,掐得更用力了!
麦亦芃脸色发紫,已经明显脱力的廖小月,急得咬牙再次举起灭火器。鲜血飞溅在了麦亦芃的手背,烫得他一个激灵。但也是这一下,让他的头脑有了刹那地清明。他用力咬住了舌尖,竭力维持住冷静。因为窒息胡乱扑腾的双手落在了地上,用力的摸索起来。
我的手机!我的手机……
健康警报的声音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大的响动才能获救!
老太太的手指越收越紧,就在灭火器再次落下的瞬间,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骤然在走道里炸响!
呜-哩——呜-哩——呜-哩——
这是此前实验室的师姐们为了防身买的小警报器,分到麦亦芃手里的刚好是个模拟救护车的。这声音不太好恐吓犯罪分子,倒是意外的适合眼下的情况!
极具穿透力的音效连绵,刚躺下的医护人员齐齐一个激灵!瞌睡刹那间不翼而飞!随即,他们听到了救护车音效里夹杂着的呼救声,几乎是本能的向声音源头冲去。好几个人甚至没来得及穿鞋。
麦家对面的门哐当拉开,隔壁的大叔开门探了个头,又火速折回客厅,抄了把椅子冲了出来!楼下约好的保安不明所以,但也寻着声音乘着电梯而来。
双拳难敌四手,掐着麦亦芃的老太太被椅子掀翻在了地上。街坊四邻蜂拥而至,把两个眼生的老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被众人救出来的麦亦芃咳得惊天动地,手环和手机上的健康警报响得对门的急诊科医生头皮发麻!
“卧槽!心率160了!”急诊医生冲着人群嘶吼,“散开!别围着他!打电话给急诊科,派救护车,快!”
“老周!去拿AED和急救箱!速度!”
听到AED,拥有着良好医学素养的邻居们顷刻间作鸟兽散!都要准备自动体外除颤仪了,那绝对是急危重症!
麦亦芃的心率降不下来,他又有心脏病和肺大泡,几个被秦蓁蓁打过招呼的医生跟着肾上腺素飙升的进入抢救模式。皮外伤的廖小月被忽视了个彻底,跌坐在地上,痛得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但也知道比起心脏病来说,她的皮外伤确实算不得什么。只好老老实实的挪到了墙边,等麦亦芃脱险了再找医生帮自己。
小区里发生持刀伤人的恶性事件,保安第一时间报了警。派出所离得不远,接到报警的警察们开车警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乌拉乌拉冲进了小区。甚至十分老道的率先跑到电梯前,帮医护们叫住了电梯。
好在经过无数次实验室爆炸的麦亦芃应对危机的经验着实丰富,当足够的氧气进入肺部时,他的情绪迅速稳定,心跳开始缓缓回落。等到推着担架的医护们出了电梯的时候,他手环上的警报已然没那么急促了。
住对门的急诊科医生捏了把冷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缓和下来。好家伙,刚刚那状况,简直是在鬼门关前晃荡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手铐铐上手腕,被灭火器砸懵的老人终于回过了神,剧烈挣扎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那是我外孙!我打我外孙,关你们屁事!”
“你们少多管闲事!”被铐上的老太太也跟着帮腔,“我们家务事,不要你们管!”
警察无语,你们故意杀人,居然有脸说家务事?就算咱大清还没亡那会儿,外公也杀不得外孙的好吗!大晚上被迫出外勤的警察听到如此不要脸的宣言,登时火起,索性把人摁到了墙上,省得他精力旺盛的蹦跶个没完。
然而警察也没想到,这个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那么能折腾。人被按在墙上都不消停,居然转过脸去,对着地上的麦亦芃痛骂了起来!
“你麻痹的小兔崽子!”老人挣脱不了警察的束缚,越发疯狂,“你敢报警抓我?我这么大年纪了判不了刑!等我从派出所出来,我弄死你!弄死你!”
警察们:“……”法盲有时候真挺让人糟心的!
氧气面罩扣上脸,麦亦芃彻底清醒。看着被警察摁住,仍旧不停挣扎并骂骂咧咧的两个老人,麦亦芃伸手拿下氧气面罩,在医护们的惊呼声中,不顾那被掐伤的声带,对着两个老人十足嘲讽的一笑。
“我早立好遗嘱了,傻逼!”
老人骂声一滞,随即激动地嘶吼:“不可能!张振勇说你一直在医院住院!你根本不可能立遗嘱!张振勇说了,没有公证的遗嘱没用的!我是招娣的亲爹!她赚的钱该归我!你想独占你妈的遗产,你做梦!”
按着老人的民警神色一肃,随即朝同事使了个眼色,他同事立刻掏出手机,往安全通道那边打电话去了。
麦亦芃嗤笑,懒得跟这人面兽心的老东西解释遗嘱可以申请上门公证的。何况以他父母那遗嘱的严密性,就算他那天跟着父母一起当场死亡,遗产也轮不到郑家那群人渣继承。真当白手起家的郑董事长没长脑吗?
“你骗我!你骗我!”老人见麦亦芃的反应,心下忍不住的发慌,挣扎的更剧烈了,“你根本没立遗嘱!你根本来不及立遗嘱!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
“招娣的钱是我的!是我们家俊宝的!”财帛动人心,按张振勇的说法,郑招娣的家产有好多个亿!想着那以亿为单位的财富很可能拿不到手,老人最后的理智即将崩溃。
“招娣那不孝的贱人!她居然真敢一分钱不留给我们!我要杀了她儿子!杀了她儿子!”
“我死了的话,”听到亲外公大放厥词的麦亦芃轻笑:“所有遗产全部上交国家。你们有种,找国家要去吧!”
说毕,把氧气面罩重新扣回脸上,疲倦的闭上眼,彻底把人无视了。
第28章 转病房
长洲分院特需病房。
麦亦芃靠在床头,怔怔的望着看护间的方向,发起了呆。长洲分院因建在郊区,占地宽广,病房设计要比市区内的要豪华得多。
因此麦亦芃的病房实际上有两道门,第一道门类似居民楼的入户花园,避免走廊上的人能直接看到病房内。穿过“入户花园”才是如同酒店般的设置,进门先是干湿分离的卫生间,再有个小厨房,最后才是敞亮的大病房。
而“入户花园”的角落里,摆上一张小床,便成为了保姆们专用的看护间。
事实上特需病房每个房间都有专属护士,但搁不住土豪们有钱任性,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不习惯陌生的护士,就是喜欢带着已经培养出默契的保姆,有条件的医院当然不好拒绝。何况病房很多时候,也是有钱人家展现亲情孝道的场所,那看护间更是刚需了。
而现在睡在麦亦芃病房看护间的,正是因失血过多昏睡过去的廖小月。
昨天夜里的一场袭击,麦亦芃看着冷静,其实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兵荒马乱的急救过后,穿着睡衣拖鞋的秦蓁蓁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冲到了医院,抱着脱险的麦亦芃嚎啕大哭。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医生把廖小月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清创缝合完毕,秦蓁蓁才强迫自己安稳下来,把两个孩子分别送进了条件最好的特需病房。
上了麻药的廖小月在疲倦下很快睡去,可醒着时还能从容安抚秦蓁蓁的麦亦芃,睡下之后却是接连噩梦。父母和廖小月浑身浴血的景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半梦半醒时,更是分不清父母与廖小月到底是生还是死。
愧疚与恐惧交织成网,监控心率与呼吸频率的仪器不停的发出警报。守在病床前的秦蓁蓁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把麦亦芃叫醒。而意识不甚清醒的麦亦芃醒来后,又总是下意识的找廖小月。
他害怕自己的大意连累了廖小月,害怕秦蓁蓁为了稳住自己的情绪报喜不报忧。廖小月独自抵抗了持刀歹徒那么久,流了那么多血,她真的还活着吗?
最让麦亦芃不安的是,明明就在昨天傍晚,廖小月还特意提醒过他安全问题,建议他找个保镖。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觉得廖小月电视看多了,还在那里笑话明星的保镖只有排场,毫无用处。
可现实却是,他外公持刀砍过来时,身边但凡有两个普通男人,都不至于让廖小月受那么重的伤!
后悔的情绪沉甸甸的砸在心底,要不是医护们拦着,他都恨不得拖个椅子守去隔壁病房。
几次三番后,经验丰富的护士长果断的打电话把精神科的主任喊了过来。又是一顿诊治,精神科主任和心内胸外的医生们经过商讨,发现麦亦芃应激反应比原本的病情更重,且隔壁廖小月只是皮外伤,在医生眼里全是小事。
于是一致决定,在隔壁支个床,把麦亦芃扔过去。让他自己亲眼看着廖小月的心电监护,先把应激反应消解了再说。
然后被吵醒的廖小月:“……”
她一皮外伤,折腾个什么劲儿?跟歹徒殊死搏斗那么久,她累得要死。不趁着麻药药效未过赶紧睡觉,等麻药过了痛得睡不着了再来头痛吗?
何况她昨晚入院时,就挺反对开两间病房的。特需病房多贵啊,一晚上好几千呢。这钱直接打她账户上不行吗?
现在麦亦芃既然出现了严重的应激反应,要看着她才能缓解。那还浪费间病房做什么?因此,把勤俭节约刻到骨子里的她理所当然的道:“我去芃芃房间里的看护床上睡。他靠在床上时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我的头。”
“那怎么行?你伤得那么重,看护床不好睡的。”秦蓁蓁当然不肯,廖小月可是肉身挡刀救了麦亦芃的大恩人。他们家不好好供着,把人丢去看护床上,怕不是得被友人鄙视一辈子。
“秦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啊——”廖小月拖着长音,挤眉弄眼的道,“那把特需病房的住院费折算成奖金给我呗!”
周围一圈医护噗嗤笑出了声,秦蓁蓁也哭笑不得。不过大家见廖小月的状态确实算不上危险,于是经过一番商讨后,在秦蓁蓁转账成功的提示音中,廖小月高高兴兴的搬到麦亦芃的病房,蒙头睡了。
廖小月照顾了五年病人,获得的经验里,最有效的一条便是迅速入睡。毕竟照顾病人和普通工作不一样,不可能有稳定的、整块的时间休息。在离开蔡家之前,她好几年都没有过完整睡一整晚了。
人类总是有办法适应环境的,尽管廖小月已经从蔡家离职,但仍然在照顾病人的她始终保持着警惕,技能自然没丢。医护人员还在病房里穿梭,她已经睡着了。
可失血过多,并不只有虚弱而已。昨天夜里,廖小月赤手空拳应对足有60公分长的西瓜刀,为了保护要害,双臂被砍成什么样可想而知。甚至后背肩胛骨处,都有一条长长的刀口,正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也幸亏麦亦芃外公能搞到的西瓜刀杀伤力不强,不然现在廖小月早该送进ICU,而不是活蹦乱跳的跟秦蓁蓁讨价还价,要把病房费用折算成奖金发给她了。
尽管如此,廖小月的失血量也已经达到了15%的界限,难免有呼吸心率加快、面色苍白、盗汗等症状。这也是她感到十分疲倦的主要原因,毕竟抵御这些病症,也是极为消耗精力的一件事。
所以,廖小月人是睡着了,却因身体不适睡得十分不安稳。得亏她阴差阳错的提议睡看护床,身体被墙壁挡住了大半,麦亦芃只能在伸出脖子的情况下看到她的脑袋。不然真让两个人的病床并排摆着,麦亦芃非得被她的翻来覆去弄得更应激了不可。
如此一夜折腾,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时,麦亦芃才勉强睡了两个小时。此时天光大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窗边茶几的绿萝上,展现出了勃勃生机。
护士们退出了房间,在办公室通过监控观察病人;秦蓁蓁一宿没合眼,却因昨夜的恶性事件,不得不在公司和警局之间来回奔波。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仪器的轻微响动。一如前次住院时,寂静、且孤独。
麦亦芃微微转头,瞥了眼心电监护上的数值。心率在120左右波动,对普通人来说,明显心动过速。但对一个此前失血性休克到几乎测不出血压的病人而言,倒算十分稳定了。
吐出口浊气,麦亦芃轻巧的取下身上的电极片和夹子等物,扶着床沿慢慢下了床。护士以为他要上厕所,考虑到年轻人的面子,并没有冲进病房,只在监控里看着,以确保病人的安全。
但麦亦芃路过洗手间,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向外,走到了廖小月的床前。他的体力无法支持久站,只几十秒的功夫,他已经无力的坐在了床沿上。
印象里的廖小月是健康的、永远充满着活力的。虽然因幼时的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材矮小瘦削。但在独立生活后,吃得好睡得香的她,早已把自己养出了乌黑的头发和红润的脸蛋。
但现在侧躺在床上,皱着眉睡着的廖小月,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说不出的虚弱和憔悴。退去了平日的阳光开朗,更显出了女孩子的弱小无助。
麦亦芃很难想象,这么小小一只的女孩子,是怎么有勇气推开他,自己冲上去与歹徒正面搏斗的;更无法想象,这个女孩子,有着怎样的责任心,在支撑她战胜了持刀歹徒之后,还拖着血流不止的胳膊,试图举起灭火器从那个疯婆子手里来救他。
可以说,昨天夜里如果没有廖小月的挺身而出,他早已经丧生于那对恶毒老人的刀下了。或者说,但凡不是廖小月,而是随便那个保姆看护,都不可能为了个尚算陌生的雇主做到如此地步。
善良且坚韧、聪慧且强大,这是麦亦芃第一次正视廖小月骨子里的品格。同样出身贫苦,同样在温饱线上挣扎过,廖小月选择了道德与勇气,而他的外公外婆和表舅,选择了卑鄙与恶毒。
麦亦芃觉得挺讽刺的,他为廖小月付出过什么呢?不过为了图省心,多花了几个钱请了个保姆;又为了方便管理,展现出了些许御下之术,在小姑娘面前装作了个好人,其实并没把人放在心上。
但他母亲曾经真真切切给过恩惠的表舅张振勇,却伙同他血脉至亲的外公外婆给他设下了个必死的局。
不用费多少心思去思索,麦亦芃便知道昨晚张振勇的电话是个诱捕他的陷阱。他当时就已经察觉到异常,提高了警惕。首先在电话里稳住张振勇,接着约好保安,最后带上廖小月才出的门。
只是,他没想到战场不在小区门口,而在楼道间。
麦亦芃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确实是他大意了。他以为叫上保安就能确保安全,却忽略了张振勇司机的身份。
麦亦芃抿了抿嘴,司机啊。不是绝对心腹,谁又能随便给老板做司机呢?他们掌握着老板的行踪、老板小区的门禁、老板车库的钥匙……别说区区一个普通人居住的玉衡小苑,配合的好的话,他即使住在原先安保严密的高档小区里,恐怕也难逃算计。
太狠了!麦亦芃心底怒意翻滚,他母亲待张振勇不薄,张振勇竟给他来了个里应外合!
既然一个个的想要他死,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麦亦芃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在这世界上,只要有足够的钱,合法的把人拖入地狱的方法应有尽有。
目光拂过廖小月依然安睡着的脸,麦亦芃手指用力的蜷了蜷,我会为你报这个仇的!
第29章 活力
廖小月醒来时,恰对上了一双饱含着复杂情绪的双眸,不由怔了怔。好半天,她才恍惚记起昨夜种种,顿时痛得嘶了一声!
麦亦芃猛地一惊,连忙问:“怎么了?”
“痛!”麻药消退,廖小月被肩胛和两只手臂的伤处痛得龇牙咧嘴。昨晚压根没睡好的她之所以大清早醒来,正是因为疼痛发作,影响了她的睡眠。
“那我喊医生来给你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吃点止痛药缓解一下?”麦亦芃看着上半身几乎被裹成木乃伊的廖小月,神情更复杂了。昨天晚上他虽然也在急救,但一直没失去意识,自然看见了廖小月的上半身,在没被处理前那堪称血肉翻飞的惨状。哪可能不痛呢?
再是质量不好的西瓜刀,也是能杀人的凶器!
廖小月的无妄之灾,麦亦芃比谁都更能感同身受。毕竟就在上个月,他也是好端端的在单位门口,被撞了个骨断筋折。倒是昨天晚上的他算不得无辜。那不过是千百年来上演过无数次的谋财害命罢了。
现在正是早上大查房的时间,不等麦亦芃挪回病床处按呼叫铃,一大群医生呼啦啦的走了进来。胸外的主任耐心的询问麦亦芃的感受,并把他搀回病床进行常规查体。
普外的则是围着廖小月,查探她的伤口和测量体温。
麦亦芃一边应付着胸外科的主任,一边仔细听着廖小月与普外科医生的对话。听到伤口没有化脓与渗出液,身体其它指症也还好,只需要记得饮食营养尽快补血,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不等他这口气彻底松下来,又突然听到廖小月问:“医生,我伤口那么长,会不会留疤呀?”
麦亦芃呼吸一窒!
廖小月的伤口太深太长,几乎不可能恢复如初!麦亦芃毫不意外的听到医生委婉的回答:“这个要看伤口情况,当时急诊科的陆医生是有经验的,他在美容科轮转过,给你用了可吸收的美容线,能尽量淡化疤痕。回头我给你开点进口的祛疤膏药,慢慢的就不显眼了。”
麦亦芃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记性极好,因此廖小月身上伤口分布记得一清二楚。肩胛骨那处不提,廖小月一般不穿吊带,能用衣服遮住。双臂上的伤口,却是除非一年四季穿长袖,不然无论如何都要遭受他人异样眼光。
而穗城炎热的气候,一年里至少有七个月的时间穿短袖!双手手臂上都是狰狞的疤,让廖小月一个女孩子怎么见人?
“唉!唉!小麦你放松点!”胸外科主任喊道,“你这血压直往上飙,我们测不准了。”
主任的学生也道:“心率好快,要打电话给心内吗?”
麦亦芃闭眼,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调节着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他的心跳和血压回落,医生们重新检查记录数据。麦亦芃的身体主要是有房间隔缺损和肺大泡两个定时炸弹,其余的骨裂贫血等症状,在看惯了急危重症的医生眼里,那都不叫事儿。
确认两个定时炸弹暂时不会爆炸,查完房的医生们轮番叮嘱了两个病人几句,又呼啦啦的往下一个病房去了。
医生走了,护士拎着药品箱进来,看着两个病患各自把饭前药吃完,又出去安排今早的早餐。
廖小月吃了止痛药,很快起效,刺骨的疼痛减缓,在忍受范围了。于是廖小月又火速满血复活,记起了她看护的职责,蹦到了麦亦芃的床前,精神奕奕的道:“小麦小麦,八点了,你要开始做今天早上的踝泵运动啦!”
麦亦芃:“……”就,突然感觉自己的工资实在开太低了……
所谓踝泵运动是指通过踝关节的运动,让肌肉关节像水泵一样,促进血液循环、消除肿胀、避免肌肉萎缩、预防下肢深静脉血栓形成的一种“健身操”。主要针对长时间卧床休养或者久坐不动的人群。一般建议每天练习3到4次,每次20到30组。
廖小月刚到麦家时忽略了,后来见看护向晓兰带着麦亦芃做,她便记在了心里。因向晓兰是早上9点上班,麦亦芃又起得早,几次之后,早8点那次的踝泵运动就变成了廖小月的工作。
且在廖小月朴素的脑瓜子里,医生说做3到4次,她便理解成最好每天做4次。于是她在手机里设置好了闹钟,分别于每天早8点、中午12点、下午4点、晚上8点各响一次。
虽然特需病房的护士也会在9点多钟的时候准时带着病人做,但既然廖小月已经掏出手机准备读秒了,麦亦芃只得笑着摇摇头,掀开被子,缓缓勾起了自己的脚尖,在廖小月的指挥下,认认真真的做起了踝泵运动。
踝泵运动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以麦亦芃目前的体力,仍然是不小的负担。等做完30组之后,额头上已见薄汗。廖小月连忙抽出湿纸巾替他擦汗,又伸手探他的后背,检查出汗情况。
“咦?你的隔汗巾呢?”廖小月仔细看了看,确实没见隔汗巾。又赶紧翻箱倒柜的找有没有备用的。奈何昨晚入院太急,秦蓁蓁也想不起来准备。于是廖小月想了想,去卫生间拿了条毛巾过来,麻利的垫在了麦亦芃的背上。
麦亦芃正想说话,让廖小月先好好养伤,别忙活了。又见廖小月掏出手机,拨通了向晓兰的电话。
“向姐,昨晚芃芃突然不舒服,我们现在在医院。”
“嗯,对,特需病房,你到了先在楼下等我,我先给你打申请,再去接你你才能上来。”
“昨晚很着急,我什么都没带。你来之前先去家里一趟,把我之前收拾的住院包带过来。生活用品都在里面,你直接把包拎过来就行。”
“我放在北向那间卧室里的置物架上,对对,那个原木色的旧架子上的黑色双肩包。最边上那个口袋里有个充电宝的,你看看是不是满格电。要是没电了,你帮我换一个。架子上那个白色收纳盒里有两个满格电的,你随便拿一个就行。”
麦亦芃:“……”这细心程度,求问工资开多少合适?在线等,挺急的。
挂掉电话之后,贫血的廖小月踉跄了一下,麦亦芃忙喊:“小心!”
好在廖小月运动神经发达,很快稳住身形,扶着床栏连喘了好几口气,等突如其来的头晕缓解了之后,慢慢的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了下去。随即苦笑:“看来今天的中午饭,我是做不成了。”
麦亦芃实在忍不住了:“你居然还想做中午饭的?”
廖小月哭丧着脸道:“那不然呢?请假扣工资啊!”
麦亦芃:“……”
“我真不是周扒皮。”麦亦芃无力的道,“你好好歇着吧,我保证不扣工资。”
廖小月的眼神唰地亮了:“真哒!?”
“真的真的!”麦亦芃无奈的道,“你看着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再说你好歹是工伤,非要你带伤上岗,劳动仲裁委员会非得把我制裁了不可。我不要面子的嘛!”
听到这话,廖小月立刻竖起了大拇指:“守法公民麦芃芃,你好样的!”
看到廖小月活力四射的样子,麦亦芃紧绷的弦慢慢放松。又看了眼廖小月的胳膊,再次拆掉身上的心电监控,下床走到了沙发边,挨着廖小月坐下了。
“怎么了?”廖小月好奇的看着他。
麦亦芃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廖小月的胳膊,轻声问:“吃了药,还疼不疼?”
廖小月重重叹了口气:“就是疼,才想着找点事情分分神。”
有伤在身的麦亦芃了然,又问:“头晕不晕?”
廖小月郁闷:“晕。”
于是麦亦芃柔声道:“那你在沙发上躺一下?可能会舒服点。”
廖小月摇了摇头:“躺着也晕。”
麦亦芃沉默,很久之后,才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廖小月笑了:“又不是你的错,你说什么对不起呀?”
“是我连累了你。”麦亦芃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廖小月的胳膊上,又是很久的沉默。
“昨晚的歹徒,是我外祖父郑荣和外祖母冯冬梅。”不知何时,麦亦芃的声音开始沙哑,喉咙不知不觉发胀,哽得他说话都变得艰难,“他们应该是想,如果我死了,他们作为我的直系血亲,可以通过代际继承的方式,从我这里得到我母亲的遗产。”
廖小月怔住,她以前在蔡家做家务时,喜欢开着电视机当做背景音。偶尔看几眼权当消遣。所以没少在电视剧里看到豪门争端,什么栽赃陷害、车祸下毒,应有尽有。但基本都是发生在兄弟或者是叔侄之间。亲生外祖父母对外孙痛下杀手的,连电视里都没演过。
“你是男孩子,他们也对你那么狠吗?”廖小月不自觉的问。
“我只是一个叫招娣的女儿生的男孩子,在他们心里,与郑家的亲孙子根本不是一个物种。”麦亦芃淡淡的答。
廖小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已经知道麦亦芃祖父母早逝、父母双亡。算起来,麦亦芃的亲人除了没有血缘关系的秦蓁蓁,只剩下外祖父母和舅舅了。她很清楚,能给女儿起名招娣的人,不可能对女儿有感情。但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动手杀人。
廖小月想劝一句别难过,可任何语言,在如此残忍的事实面前,都是苍白。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旁边那只冰凉的手,无声的安慰。
麦亦芃愣了愣,感受着指尖上的温度,不自觉的用力、回握。他与外祖父母只见过一面,并无感情,因此也没有难过,只有满腹的算计,算计着怎样的报复,才能让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但,不妨碍他接受廖小月的好意。
他的眼睛弯起了个好看的弧度,温暖的手,温暖的人。很高兴认识你,可爱的小月亮。
第30章 怎么感谢?
秦蓁蓁终于得空来医院时,已经下午了。连轴转了三十多个小时的她压根没了化妆的心思,以至于面色蜡黄眼底漆黑,尤其的憔悴。
麦亦芃看到她的模样,更愧疚了:“阿姨,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秦蓁蓁跟沙发上坐着的向晓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看了眼在看护床上沉沉睡着的廖小月,才坐到了麦亦芃的床沿,重重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麦亦芃垂下眼眸,“我不该任性非要出院。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呆在医院,等到肺大泡手术做完再回家居住。”
说毕,又补充道:“家那边安保严密,至少不会出现歹徒潜伏在楼道里的情况。不会有事的。”
“我刚联系了你老师。”秦蓁蓁有气无力的道,“拜托他那边给你找两个靠得住的退伍兵。最好是特种兵退下来的那种。”
向晓兰并不清楚麦亦芃的家境,听到特种兵三个字,不由好奇的看了过来。她在富人圈混迹多年,跟看电视学豪门“知识”的廖小月不一样,她清楚的知道这种保镖多难请。毕竟足够优秀的人,退伍时至少是三级以上士官,有一笔不菲的退伍津贴不算,国家还包分配工作。
人家拿着事业编,以后走仕途不香吗?做什么来给你资本家打工?资本家开的月薪再高,又不能养他们一辈子。还不是到了年纪就得滚蛋。国家编制工资低,但生老病死一条龙。万一遇到抢险救灾、在保护国家人民生命财产时牺牲了,还能评定烈士荫庇子女,更不怕父母无人赡养。
保护资本家挂了,能得到什么?赶上黑心的,赔偿费都未必愿意给。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
所以资本家们想要退伍特种兵做保镖,只能砸钱,疯狂砸钱。换句话说,有底气找这种保镖的,那必然不是一般的富豪了。
麦亦芃对旁人的目光一向敏感,察觉到向晓兰的打量,目光便扫了过去。向晓兰眼皮一跳,十分上道的笑道:“我突然想起个事,能下楼买个东西吗?”
麦亦芃点了点头,向晓兰便快步离开了病房,并贴心的带上了门。
见人走了,麦亦芃低声道:“阿姨你考虑的周全。我那工作性质……现在保密方面的要求越来越严,一般人贴身跟着真信不过。通过老师找人,肯定会有严格的审查。只是这人情欠的……”麦亦芃无奈的笑了笑,“算了,既然是我老师,人情欠不欠的无所谓了。我们工资开高点,不落了老师的面子就是。”
“谁说不是呢?”秦蓁蓁叹道,“钱是小事。主要是你做完肺大泡的手术后,大概率是要回实验室上班的。可你心脏病的手术还没做,不适合自己开车。来回要人开车接送,随便找个人……”顿了顿,秦蓁蓁接着道,“张振勇就是前车之鉴。”
提起张振勇,秦蓁蓁又沉默了。之前麦亦芃不愿长期住院,她紧急在玉衡小苑买了套房。可房子内情况不好,虽然来不及重新装修,但搞卫生买家具换门锁,样样要人。当时她分身乏术,将琐事顺手交给了张振勇。张振勇便自然而然的有了小区大门和楼栋下的门禁卡。
同时,因为张振勇代替业主搬家办事,在小区内来回,保安对他也是眼熟的。所以他很轻易的就能把郑家人带进小区里。
玉衡小苑毕竟只是个普通居民楼,保姆、快递员、外卖小哥等进进出出,郑家人混在里面真的很不显眼。才让他们埋伏成功。
这倒也没什么,财帛动人心。麦亦芃继承的财富太多,引人觊觎再正常不过。让秦蓁蓁难以接受的是张振勇的背叛。
张振勇之所以能成为郑招娣的司机,是因为十几年前他在工地搬砖被砸断了腿,又遇上黑心包工头不愿赔偿。绝境之下通过同乡的关系,求到了郑招娣跟前。
郑招娣看他可怜,借钱给他治了伤。因为有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且跟他老婆是旧识,考虑到他上有老下有小的情况,又送他去学了开车。之后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张振勇的待遇和收入也水涨船高,老婆孩子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秦蓁蓁在公司主要管着内务,自问这么多年来,从没亏待过张振勇,反倒看在当年一同创业的份上,对他多有照顾。却不想,帮来帮去帮成了仇。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被这条忘恩负义的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秦蓁蓁都不敢想,昨天晚上若不是廖小月勇猛过人,会有什么后果!她跟招招姐妹两个,统共只有这么个宝贝疙瘩。要是麦亦芃没了……秦蓁蓁只要想想,都觉得要疯了。
与性格强势、虽无文化却极有主见的郑招娣相比,看似不婚不育、独立女性的秦蓁蓁其实更传统。若是郑招娣,有没有丈夫孩子,都不妨碍她的潇洒。甚至于说,哪怕当时是她活着、麦亦芃死了,她都不会失去活着的意义。她仍旧会在自己的事业上发光发热,在商场上叱咤风云。
但秦蓁蓁不同,她年轻时听从父母的话稀里糊涂的嫁人,后来被逼到绝路逃离家乡,稀里糊涂的进了厂。最后认识了郑招娣,稀里糊涂的跟着她创业、给她打下手,才慢慢的养出了管理能力,看着像个副总裁的模样了。
可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所以她比郑招娣更在乎儿子。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郑招娣好比古代的老爷,主要在外拼杀,对儿子的教育主打树立一个正确的榜样;麦耀祖是嫡母,负责家里的日常生活和对儿子为人处世的教导;秦蓁蓁则是偏房生母,除了给老爷红袖添香,就剩一个劲儿宠儿子。
现老爷和太太都没了,少爷躺在病床上,秦蓁蓁彻底失去了主心骨。从来只管公司内务的她,在外务上本就手忙脚乱心力交瘁。现在还赶上心腹背叛,差点害死了独生儿子。
秦蓁蓁受到的打击,并不比郑招娣离世时轻。那一次好歹是意外,跟她没关系。可这一次却实实在在是她疏忽。一天一夜的奔波,她坐在秘书的车里,抑制不住地想:如果招招还活着,张振勇敢不敢如此嚣张?敢不敢去害招招的儿子?
是我太没用了!
呜——坐在床沿的秦蓁蓁忍不住哭出了声。她真的好无助,多年来平静安稳的生活随着郑招娣的离世一去不复返,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里里外外的一团乱麻。
招招……招招……呜——
麦亦芃伸手,把秦蓁蓁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一起相处了二十年,麦亦芃太了解秦蓁蓁。了解她的长处,也了解她的弱点。接连的打击,早已超过她的承受界限。强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了。
“一切有我呢。阿姨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你什么呀!你又不肯继承公司!”这破总裁秦蓁蓁是一天都不想干了!
麦亦芃好笑:“那什么,我妈已经干到行业天花板了。”
“所以更难管了好吗!我要把市场份额干没了,将来我怎么去见你妈啊!”
“不会的,我相信你。”麦亦芃努力的劝慰着。其实吧,一家公司一旦做成了行业龙头,只要不作死,想扑街很难的。就好比他这种富二代,只要不瞎创业,哪怕天天游轮派对可劲儿花,十辈子都够呛能花完。所以秦蓁蓁纯粹是压力过大,胡思乱想了。
不然按他们家公司的现状,别说有着二十年管理经验的秦蓁蓁坐镇,就是把还没拆纱布的廖小月扔上去,那都大概率能保持住现状的。搞不好还能因为廖小月自认没文化,只当吉祥物而不乱指挥,把试图疯狂扩张的友商们熬死了也未可知。
话说他们家能成为业界领袖,还真不仅仅因为郑招娣同志的奋斗,而是当年友商们大乱斗时,没人把她那小破公司放在眼里没带她一起玩,结果友商们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硬是打出了个几方团灭的下场,让郑女士莫名其妙的捡了个臭鱼。
不是说郑招娣没有努力拼搏,没参与商战,纯粹靠运气腾飞。但如此局面,实在让所有人都难免措手不及。
然后颇为惶恐的郑女士生怕自己也把公司玩崩,以后没钱养家糊口。于是拿着多年盈利在当年的开发区买了块地,盖了个三栋12层的楼围起来的小园子。想着再怎么着,也可以当个包租婆,不至于没饭吃。
而之所以选择开发区,实在是因为市区内的地价太贵,股东们又不支持她拿公司的钱买郊区的地而不是扩张,她个人资产实在摸不到市区的边边。只得咬牙堵了一把,选择了有政策支持的开发区。
结果……
穗城发展竟真的东进了!地价飙升,写字楼租金狂涨。勤劳朴素的郑女士自己抠抠缩缩的用了一层,剩下的35层一股脑的租了出去。有好几年租金居然直逼公司盈利。
最气人的是那三栋楼是她个人为了拿地,单独成立的一家自己控股的皮包公司,跟原公司没关系,股东们一点汤都没喝到,她倒是直接实现了财富自由……
已经破产的前友商和没占到便宜的股东们:“……”艹!
哦,无脑跟风郑女士的秦蓁蓁也在建设三栋楼时拿出了全部积蓄,因此现在租金也有她一份。要不然她可没底气说不想当总裁,实在是,手里的钱太多了啊!
曾经打生打死的友商们更艹了!
所以嘛!已经没多少扩张余地的公司有什么好继承的?或许对很多人来说,运营一家公司已经足够有成就感。但天性喜欢冒险、喜欢探究世界边界的麦亦芃,对无聊的日常管理是真没兴趣。只好哄着秦蓁蓁继续坐在公司当吉祥物。实在要退休,等他找到了老婆,把老婆骗去当总裁再说嘛!
哄了半天,终于把秦蓁蓁哄住了。秦蓁蓁也不是小女孩,只是麦亦芃遇险对她刺激太大。哭过一阵,她重新冷静了下来。问明了麦亦芃确实身体无碍后,所有的理智彻底归笼。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整理了头发和衣着,再次坐回了麦亦芃的病床前,又看了眼仍然在熟睡的廖小月,严肃道:“小月救了你,你想好怎么感谢她了吗?”
麦亦芃笑问:“阿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