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欣怡与老陈直奔真拾小馆。


    淮扬红酥鸡这道菜工艺繁复，他们早有耳闻，只是从未在市面上见识过, 若不是经塞希尔的游记提醒, 都不知老友餐厅竟然短暂推出过，当然要过来尝尝。


    真拾小馆的位置预约已经排到两天后, 幸好仗着关系插空约到位。


    辛真在将酿好材料的鸡腿生胚放到锅中慢煎，今天只备了预约分量的生胚，鸡皮一面在锅底滋滋冒油，她握紧锅炳轻轻摇晃。


    坐在对面的老陈目不暇接地盯着煎锅，感慨道：“果然挺复杂啊。”


    “待会儿还得红焖吧？难怪没有餐厅愿意卖这道菜了。”欣怡频频点头, 她已经闻到旁边砂锅的糖香味。


    “煎好得焖上一个多小时。”辛真将盖好汤汁的鸡腿胚倒入洗净的砂锅, “这是给下一桌食客的, 你们的已经焖好啦。”


    安置好一锅，她隔着毛巾掀开炉灶上另一只砂锅的盖子, 取出两块煨足火候, 焖至彤红的大鸡腿胚, 顶着热气用利刃改刀成方型小块。


    周乐这边备好菠菜卷, 码在瓷碟中，辛真将切好的鸡腿块排列在菠菜上，从砂锅中舀一勺红焖汤汁浇淋, 上桌招呼。


    两位是专程来吃红酥鸡的, 辛真特意给他们每人安排了一份, 再加一碗紫菜鱼丸汤。上次在海城录节目时，船长大哥送了一小袋野生紫菜。


    从岩石块上刮下的紫菜嫩芽, 阳光晒干后也是深紫色的, 煮进汤里保准吃得灵魂颤一颤。


    老陈夹起一块红酥鸡, 对着外观品评一番后，横断咬下：“唔——”


    “外酥里润，浑然天成！”


    他迫不及待地咀嚼品味，又忍不住表达感受，毕竟这道菜的江湖地位不一般：“虾仁的鲜脆口感，补足了猪肉的绵，猪的油脂又渗进鸡肉纹理，三者酿在一起实在太完美了。”


    欣怡也将第一块鸡腿肉迅速吞落肚，赞道：“淮扬式的甜口酱汁完全焖进肉里，做肉酿肉的佐衬最适合不过，尤其是鸡皮的嚼头，口感回酥还带着胶质的绵滑，肉层细腻醇厚，特别满足的一口。”


    坐在一旁的食客听得一愣一愣，专业美食家的现场捧哏吆喝，谁能顶得住不馋上一馋。


    “辛主厨，他们吃的是什么呀？”


    “我能来一份吗？”


    “看起来好美味啊，我也想要。”


    餐厅没有额外备料，辛真赧然一笑，只能抱歉。


    靠近欣怡座位的食客是个年轻女孩，她眼神勾勾地直望着欣怡的红酥鸡，听到辛真解释没法加单红酥鸡后，满脸写着遗憾。


    她眼神往上一抬，认出了欣怡。


    “欣怡老师！原来是你啊，我是你的铁粉，看了你的分享才预约来吃饭的。”说着，她又眼巴巴地看着红酥鸡。


    欣怡刚要夹第二块红酥鸡，被她的发言怔了怔：“啊……这……”所以呢？


    那女孩意识到这还不足以打动偶像，于是搬出偶像的偶像：“你喜欢池溪对不对，我在星城影院工作，到时给你安排两张电影首映的门票吧。”


    操作台内突然响起一声呛，辛真后退一步挥了挥升起的油烟。


    女孩转头看看辛真，说道：“辛主厨和电影主演很熟，也会去看首映对不对？”


    “看时间吧。”


    辛真翻着锅里的红烧肉，不打算加入讨论。


    粉丝现身，欣怡情不得已将红酥鸡的盘子挪向她：“你想不想尝一块？就一块！”尾音强调加重。


    “太好了！”女孩美滋滋地夹起一块红酥鸡，如愿以偿。


    周乐突然凑到辛真身旁，耳语几句。


    “嗯？排不了，今天没位置了。”


    “但他是……”


    周乐指了指玻璃门外的身影，高大英挺的男人等在门外，口罩遮面却挡不住他那标志性的眉眼，“站在那儿不太好。”


    辛真：……


    确实不好，非常不好！


    可不能让其他食客发现影帝大喇喇站在门口，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她把红烧肉盛出装盘，交给周乐上菜，洗净手赶紧推门出去。


    “你过来。”


    辛真双手环抱，眼神对上池溪，带着毫不掩饰的几分怒意。


    池溪扫一眼餐厅内的满座状态，压低声：“我可以在外面等。”


    “今天都没有位了哦。”


    辛真弯起唇角看他作何反应，院子等候的几个食客交头接耳地看过来，她叹了叹气，拽着池溪的衣袖往餐厅内走。


    带到操作台旁的屏柱后，正好挡住食客视线。


    “你在这儿等到营业结束，可以吗？”


    “嗯。”


    辛真回到操作区忙活，还有两份纸包鸡等着要上桌，周乐在台前给食客结账。


    斩好鸡块，码进特质酱汁里，用玉扣纸包鸡时发现葱白用完了，转头去洗葱，回到案前要切葱时，伸手拿刀。


    一只手递来菜刀，“这把可以吗？”


    辛真接过刀，才发现池溪越出屏柱站在旁边。


    “你怎么……”她皱了皱眉，看到池溪套上了帮厨围裙，口罩拉至眼睑下方，站在食客看得到的区域。


    他自然地抓起一把小香葱，问道：“还需要葱吗？我来洗。”


    这人是不是对自己国民度一无所知？


    果不其然，坐在离池溪最近的欣怡竖起耳朵，发出疑问：“这把声音好耳熟啊。”说着她抬起头观察新来的帮厨。


    辛真立马将池溪推到洗菜池旁，背对食客，转移话题道：“你们要不要尝一下纸包鸡？新菜哦！”


    欣怡：“纸包鸡？”


    老陈：“我看行。”


    于是辛真赶紧多斩一份纸包鸡，连着前面两份一同入锅。原本有条不紊的厨房秩序，被池溪的突然出现扰乱了。


    炸好纸包鸡后，上菜交给周乐。


    辛真随手从柜里翻出一本书，塞给池溪，把他推到操作台后的布帘隔出的小货仓里，“你在这儿乖乖看书。”


    交代完就转身回操作台忙碌。


    池溪低头看书名《调鼎集》，繁体版的菜谱孤本，翻开第一页就足够催眠他了。


    真拾小馆营业到晚上九点，终于收工。


    和周乐一起收拾完，辛真才想起来，掀开布帘子，直接对上一双清亮的眼。小货仓内没有开灯，池溪端坐在暗色里，布帘透进的光打在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这本书好无聊。”


    辛真笑：“下次给你扔本惊悚小说。”


    “可以。”


    “饿了吗？”


    “很饿。”


    池溪起身回到餐厅：“都走了？”


    “是啊，只有我留下来加班给你做吃的，感动吗？小白眼狼。”她特意在后面几个字加重音。


    说着，低头在操作台上批鸡腿肉，锅里还剩些白米饭，可以凑合出一碗照烧鸡腿饭。


    “非常抱歉，我昨天手滑，已经让人撤下热搜，原博也删除了。”


    辛真不理，批好鸡肉后，在面上横划三刀，用黑胡椒和盐入底味。又拿起一只小碗调照烧酱，姜片、酱油、蜂蜜、米醋、水淀粉、砂糖，拌匀。


    “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你电话微信，今天是特意来登门致歉。”池溪的手指不自觉收缩，他很少有类似的表述，说得诚恳，但不习惯。


    “好的，我知道了。”


    “我会想办法补偿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提。”


    “我没有特别生气，只是一点点而已。”


    等生命值凑满，这种点赞黑料影响声誉之类的，都是小事，而且昨晚的热搜撤得快，没有造成太大的生命值波动，辛真并没有很在意。


    池溪快点贡献完生命值就是最大的补偿。佯装生气，不过是逗逗他，谁让他没事搜黑料呢。


    热好平底锅，辛真将两片鸡腿肉放进去，滋滋地干煎鸡皮，等油脂被高温烘出，鸡皮向内热缩，呈焦黄状，再翻面，用锅中鸡油煎面。


    鸡腿两面煎好，夹出，倒入调好的照烧汁，大火烧开，放入鸡腿收汁。酱色挂上鸡腿肉，鸡皮的一面尤为深色，收到只剩一抹酱汁，取出切块。


    海碗里盛好热米饭，码上新鲜的黄瓜丝、青白的包菜丝，上面叠盖照烧鸡腿块，最后淋上照烧汁，灵魂酱汁滑过蔬菜丝，垂落进白米饭里，最后撒几颗香芝麻。


    浓郁喷香的照烧鸡腿饭做成了。


    她把照烧鸡腿饭递给池溪：“要来碗紫菜鱼丸汤吗？野生紫菜特别鲜。”


    不等他回答，辛真掂起雪平锅，倒入矿泉水，烧火煮汤。


    温软灯光下，照烧鸡块闪着诱人色泽，池溪下午来餐厅时就饿了，第一口尝到蜜汁香甜，照烧汁裹满鸡腿肉，咸甜入味，鸡腿肉咀嚼起来松软可口，不需要太费力就可以大口吞咽。


    伴入照烧汁的米饭，饱满颗粒染成了酱红。


    混着黄瓜丝的清香一起送入口中，香糯柔软，一口一口地停不下来。分明是很普通的便餐，他却觉得在这小餐厅里吃出珍馐滋味。


    不亏是出自魔法师之手。


    院子落满冷月霜光，餐厅内的钨丝灯泡亮着暖意，一碗带着姜味的照烧鸡腿饭填饱了饥肠辘辘。


    “你的……症状好点了吗？”辛真弯腰，从操作台内递出一碗热乎乎的紫菜鱼丸汤。


    汤碗递到池溪面前，碗底碰桌，刚松开手，就被他抓住手腕。


    瓷白的细腕晃到眼前，池溪的瞳孔缩了缩，想也没想就伸手握住，手指掌心触摸到细腻的皮肤，温热滑软，拇指抵在腕内脉搏上摩挲，感知着突突的血液流动，好鲜活，丝毫没有排斥感。


    “松开！”


    辛真立即抽回手，斥道：“别拿我做测试。”


    池溪面色如常：“好像好了。”


    不止好了，还有一阵轻微的酥麻感，像电流滑过般，新奇又有趣，比吃照烧鸡腿饭还满足。


    他喝一口紫菜汤，撒了胡椒粉的热汤，带着迷人辣意，野生紫菜如她所言，特别鲜，滑糯中略带爽脆。


    汤很鲜活，但不及掌心余留的颤栗感。


    晚上九点四十分，真拾小馆终于熄灯，辛真与池溪一同走出院子。


    此时，霍一白刚在院门口停好车。


    他下班后马不停蹄去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会儿才赶到餐厅，一下车就看到辛真和他最不想看到的人站在一处。


    他面色沉了沉：“真真，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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