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宋彦明看书不少, 成人话本也有不少,他不算是多清心寡欲的人,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宋彦明自觉矜贵, 没办法冲破自己心中的道德底线和骄傲随便对待自己的身体。
如果——
如果裴晓宇看的成人话本是正常题材, 宋彦明也只会偷偷笑一下, 毕竟裴晓宇已经二十一岁。
“嘉伟,你先出去。”宋彦明说。
李嘉伟正在给给裴晓宇擦脸, 还没擦好呢。他在宋彦明面前向来话少, 从来不敢像裴晓宇那样质疑宋彦明的想法或决策。
“好的,先生。”
门被关上的瞬间, 宋彦明随手把枪往书桌上一扔, 手枪撞击桌面发出声响, 裴晓宇在床上翻了个身, 但还是没醒。
宋彦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低头拿出那个话本。
眉头紧锁地随手翻看两页, 像是嫌脏一般, 宋彦明把书也扔到桌面上。宋彦明把抽屉全都拉开, 惊得转头看了一眼宛如死猪一样睡着的裴晓宇。
抽屉里有好几块手帕、有疑似自己丢掉的衬衫夹、有领带, 甚至还有袜子。
宋彦明脑中仿佛爆炸现场,不可置信地又转头看了一眼裴晓宇。
“……”
宋彦明连拿出来都不敢, 换从前他可能不会敏感应激如此, 但最近身边冒出那么多同性恋,一个二个的在他面前说乱七八糟的话做乱七八糟的事, 再加上这两本成人话本, 宋彦明不得不多想。
裴晓宇也有这个倾向。
“操。”宋彦明艰难挤出一个字, 稍稍缓和他狂躁的心情。
再好的家教与风度此刻都难以保持,宋彦明拿起抽屉中最显眼的墨绿色笔记本, 翻开才知道是他的日记,看日期已经写了两年多。
宋彦明不由得吐槽,写了两年都没写完一个本子,八成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写。
开篇写的就是因为自己说他应该多练习认字写字,以后才会看账做账,他才去买了笔记本开始写日记。
对于裴晓宇可能也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宋彦明已经接受无能,对裴晓宇收集自己的贴身服饰宋彦明火冒三丈。
而对裴晓宇的日记内容,可以用五雷轰顶来形容。
一开始的内容还正常,只写每天做了什么,写“先生带我去南京出差”、“永新百货的账目出了问 题,和先生一起加班看账本”、“先生和外婆吵架,外婆到家里来骂先生,先生就骂我”之类的流水账。
后来慢慢出现了“泡完温泉,金老板和李总说先生这么大又不用,割了拿去市立博物馆展览算了”、“先生的内裤味道好重,是不小心弄上去了吗”、“先生的侧脸很帅,如果一醒来就能看到先生侧脸是什么感觉呢?”这种奇怪的内容。
宋彦明恨恨看向裴晓宇,登时想要一脚踹他脸上去。
一直以为裴晓宇是温顺乖巧的,说东不敢往西,没想到在背地里写这些腌臜龌龊的东西。
宋彦明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放下日记深呼吸了两口才缓过来。
他必须要看清楚裴晓宇这个狗崽子到底是想干什么,忍着恶心的感觉拿起日记继续看。
“梦到和先生躺在一张床上,却不敢做什么,我真是个胆小鬼。”
“先生竟然真的在追别的女人。真应该惩罚他,把他灌醉,折磨他的肉|体,脱掉他的衣服一点点的,从脖子往下,亲吻他身体的每一寸,连手指头都不会放过。”
“先生跟Luna小姐打得火热,全然不在意刚出差回来的我,实在很可恶。”
“今天去培罗蒙定订婚宴要穿的衣服,先生对Luna小姐很了解呢,但他对自己却不怎么了解,他不知道自己身材有多好多迷人,不敢想象趴在他厚实的胸肌上睡觉、躺在他结实的大腿上休息有多舒服。先生还说我帮他定裤子定错了码,穿着不舒服,但真的很好看,果然,小一码的裤子最适合先生。”
“先生结婚之后会……唉,好想跟先生亲热,先生不要跟女人亲热好不好?让我来。”
最近的一篇是:“先生别难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爱(划掉)们在一起。”
“裴晓宇!!”宋彦明几乎咬碎牙齿,却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和想呕吐的感觉,将日记本朝裴晓宇扔过去。
裴晓宇被砸到下巴,惊醒之后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呢……”
看到宋彦明在自己房间里,裴晓宇想起他们晚上一起去金亚喝酒了,然后李嘉伟来接他们回家。
“先生,你怎么在这儿?”裴晓宇坐起来,摸摸自己的下巴,有点火辣辣的,但是没出血。
没等他再问,就发现了枕边的日记本。
裴晓宇从来没有这么快从酒精中清醒过,他看着怒不可遏的宋彦明,慌乱的一边道歉一边爬下床跪在地上。
“先生……”
“别跪我!”宋彦明怒吼,“你他妈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东西吗?!”
裴晓宇依旧跪着,不敢说话。
刚刚李嘉伟已经脱了他的外衣,现在只穿一件宽松的衬衣,扣子解开了几颗,能看到里面的白色背心,凌乱无措的掉眼泪。
宋彦明看见他哭,讥讽地笑了一声,眉头蹙着,怎么想不通自己身边的人怎么是这样的人。
宋彦明左手的纱布上渗出了血,裴晓宇看见,一边说一边想上前给他处理伤口。
“离我远一点。”宋彦明又吼,似乎气到头晕,用他没受伤的右手扶了下额头。
裴晓宇从来没见过宋彦明这个样子,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他们遇到许许多多的事,有时候甚至会危及性命,有时候是亲信作乱,他都能冷静的解决事情再来解决自己的情绪。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宋彦明问。
裴晓宇吓得眼泪直流,摇摇头,又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隐藏欺骗,点点头。
宋彦明问:“什么叫手指头都不放过!?”
裴晓宇:“对不起先生。”
宋彦明压着声音再问:“什么又叫果然小一码的裤子最适合先生?!”
裴晓宇声音都哑了:“我错了先生。”
裴晓宇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不但没有让宋彦明觉得心疼,反而怒上心头。
明知故犯!
宋彦明反手在桌上摸到手枪,单手扣下保险上前两步抵着裴晓宇的脑袋。
他气急了,“你色胆包天就算了,你他妈想操|我是几个意思?”
裴晓宇并不怕,想要上前一些祈求,他跪着动了一下,宋彦明忙把枪歪向一旁。
“说啊!!”
裴晓宇看到了,他感受到宋彦明残留的温存,流着眼泪解释:“不是的先生,您理解错了,是想您……我,我错了先生。”
“闭嘴!滚出去!”宋彦明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百分百信赖的手下这么多年一直在意|淫自己。
在宋彦明的心里裴晓宇像个弟弟,比自己小很多,以前又过得很苦,他总是对裴晓宇更多包容的。
宋彦明把手枪扔回桌子上,手枪借着惯性在桌面上滑动,撞倒了桌面上的香水。
香水瓶碎在桌角,带着玫瑰气息的性感麝香味弥漫整个房间。
裴晓宇慌神,忙站起来说:“我不走,先生。”
这时候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唐姨在外面轻声问:“晓宇?”
屋子里的动静这么大,宋彦明接连吼了裴晓宇好多次,外面的人不可能听不出来是宋彦明在发火。
唐姨还来敲门,就是知道情况不妙了想打断一下,她在这个家里做了很久,几乎是看着宋彦明长大的,宋彦明平时再挑剔对家里两个老人也是温和礼貌的。
她怕宋彦明气急了真对裴晓宇动手。
“晓宇。”唐姨又轻轻喊了一声。
宋彦明总算冷静下来一点,香水的气味太浓,熏得人难受,他伸手拿起先前挂在椅背上的大衣抬脚走出门去。
门口的唐姨和永叔唤了两声“先生”,但宋彦明没有给什么回应,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关门的巨响。
裴晓宇痴痴站在床边,直到唐姨和永叔进来才回过神来,慌乱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肿着眼睛把日记本先收起来。
唐姨被香水味熏得打喷嚏,她没见宋彦明这么厉害地吼过谁,焦急地问裴晓宇:“怎么回事啊晓宇?你惹先生生气了?”
“嗯。”裴晓宇闷闷地嗯了一声,把日记本放回抽屉之后关上,瘫坐在椅子上。
永叔醒得更早一些,他默默在外面听了些,隐约能听出一些事来。
他站在门口没说什么。
裴晓宇缓了缓,才抬头跟唐姨和永叔说:“没事,你们去休息吧,明天我去给先生认错就好了。”
“欸,好,好。”唐姨点着头,心里担心,但是又知道宋彦明的事他们都插手不了。
两位老人离开之后,裴晓宇在原地呆坐了好一会儿才起来把屋子里收拾了,寒冬腊月,裴晓宇的窗子开着散味。
他不想跟宋彦明就这么散了。
裴晓宇知道宋彦明也睡不着,想着先生总是这样的,他嘴上说得难听,心里却很柔软。
裴晓宇犯过很多错,遇见宋彦明的时候他就是个粗人,什么都不会。
开车载着宋彦明撞进花田里、帮他熨衬衫烧个大洞、做生意丢了上百万的货、管理金亚把人打得进医院。
宋彦明总是嫌弃他,但也总是包容他。
裴晓宇祈祷着这一次也一样。
他站在书房门口敲响宋彦明的门。
宋彦明没说话,但听到了他点烟的声音,裴晓宇推门进去,宋彦明就坐在桌后抽烟,他不看裴晓宇一眼。
“先生,你打我吧。”裴晓宇说。
宋彦明吐烟,面无表情看过来,站在他面前的裴晓宇和以前一样,却让他难以接受,多看一眼就怒气难掩。
“你来我身边多久了?”
“快五年。”
宋彦明似乎恶心得连烟也抽不进去,把香烟扔进烟灰缸。
“你把我当什么?”
裴晓宇掉眼泪,却不敢发出声音,低着头说:“我敬您、爱您。”
宋彦明笑:“哈?那我真不了解你,裴晓宇,你要是同性恋就去外面找人去,别他妈恶心我!趁我还没动手赶紧滚!”
他随手扔了个东西,砸在裴晓宇脚边,是陆赫娜之前送的香薰蜡烛。
眼泪太多了,裴晓宇险些看不清楚东西掉在哪里,捡了好几次。
“滚。”宋彦明又说。
酒意还没有散尽,裴晓宇在楼下坐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干得发痛,背脊强硬,久到大脑变得清醒,开始幻想才经历那一遭的宋彦明翻看到自己那些恶心的东西时是什么表情。
昨天还因为别人伤害了先生而愤愤,今天自己也成了其中一个。
墙壁上的挂钟响了一下,凌晨五点了。
宋彦明还没有从书房出来。
裴晓宇又在流泪。
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不应该一错再错,他想。
十分钟后,裴晓宇离开了家。
第22章 第 22 章
宋彦明枯坐一夜, 依旧难以接受,天亮之后洗漱穿戴好,下楼出门办事。
宅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唐姨在厨房做早餐, 宋彦明往裴晓宇的房间看了一眼, 关着,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已经出门, 只有香水的余香仍旧在空气中浮动。
唐姨问宋彦明吃不吃饭, 宋彦明说不吃,唐姨说晓宇也一大早就走了没见到人。
宋彦明没说什么。
一屁股的事追在后面等着他处理, 正好让裴晓宇自己冷静冷静。
在永新忙到中午, 听了一早上的汇报也没听完, 宋彦明下午还要去墓园祭拜父母, 午饭就和王允潘建一起吃, 边吃边把剩下的工作安排好。
“老板, 晓宇今天怎么没来?”王允问。
宋彦明一碗鲍鱼粥都没吃两口, 眼下发青精气神都没了, 听到王允在问裴晓宇, 态度不善,“我怎么知道。”
王允和潘建对视一眼, 不知道怎么就惹着宋彦明了, 没再敢说话。
但过了一会儿,宋彦明就问:“找他做什么?”
王允回答:“上个月金亚要换一批家具, 走永新的帐, 不知道现在弄完没有好把账对一下。”
宋彦明淡淡地嗯了一声, 也没说什么。
饭桌上气氛冷淡,王允也不敢多问, 只说下午自己去金亚找他。
宋彦明昨晚喝了酒,一晚上没睡,早上中午都没胃口,到墓园的时候人都没什么精力,满脑子都是裴晓宇搞出来的烦心事,爬上宋立伟亲自挑选的风水宝地都花了半个小时。
身后跟了一堆人,都是宋家的亲戚族老,宋彦明回国后经历过这些事之后就对这些宗族礼法有些反感,生前斗得你死我活,死后反而是手足情深,跪在祠堂祈祷的模样让宋彦明恶心。
但宋家在南浦这么多年的产业牵涉太多,作为现在宋家的当家人他也得做个样子。
严格来说,宋立伟不算很差的父亲,只是宋彦明敏感又记仇,也见多了男人心中只有利益没有感情的例子。
和陆赫娜订婚的事件过去后,宋彦明也察觉出自己多少也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不喜欢的事情也要做个样子,觉得没太多感情也可以结婚。
那时候认为感情可以培养出来,现在细想,不过是因为利益近前被推着走罢了。
隐居寺庙的祖父也来了,虽然不是宋彦明的亲祖父,但他是宋彦明在宋家最钦佩的人。
回国这几年,宋彦明去探望过他十几次,有时候是有拿不定的事情去请教,有时候是烦了十里洋场的喧嚣去静静。
祖父喜静,仪式结束便要下山,宋彦明亲自送他上车。
“这次下山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祖父这么说着,却也坚持自己走路不用搀扶。
他说了些要宋彦明注意的事情,而后又问:“你身边那个小孩呢?今天没来?”
这些年没次上山看望祖父,都是裴晓宇跟着一起,还是头一次看宋彦明身边没跟着人。
宋彦明哽住片刻,硬撑着笑起来回话:“他有事在忙。”
祖父点点头,“有事忙便好。”
走了许久才下到停车的地方,宋彦明搀扶他上了车,给祖父关上车门,祖父降下车窗,犹豫了片刻才说:“彦明,你也该注意身体,别太忧心。”
“没有的。”宋彦明说。
祖父也不再说什么,笑笑便关上了车窗,由司机送他回去。
宋彦明目送车子离开,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抬手按自己发痛的太阳穴,后天就是订婚宴,再简单也是要办,想到这个宋彦明就头疼。从墓园返回,路上碰到陆赫娜,两人去喝杯咖啡。
陆赫娜的脸色不比宋彦明好多少,宋彦明注意到她左边脸颊上似乎有掌印,也没问为什么。
订婚宴一切从简的话发出去,陆行长大怒,痛骂宋彦明不尊重陆家,要去宋家交涉,陆赫娜自己在家处理了,没让宋彦明费心,外面的八卦小报倒是写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宋彦明托金城帮忙去处理掉。
互相通了口气,陆赫娜再次承诺南浦银行的股份再给他加0.8%,央行那边的线走通了就交给宋彦明。
宋彦明嗯了声,没说太多。
“小秋过两天就要去伦敦了。”陆赫娜裹了裹自己的披肩,轻声叹气,“她不会留在南浦,她说半年后我还不去找她,她就回罗马。”
“罗马?”
“嗯。你还记得几年前你有急事要连夜去罗马的事情吗?其实我当时没搞定,是她帮我办的。”
宋彦明眼睛里总算有了些神采,问她:“苏秋就是Giorgia?”
陆赫娜笑了笑:“嗯。”
宋彦明垂着眼喝一口没加糖的黑咖啡,一夜没睡的混沌感散了一些,想到很多以前的事。
都说宋彦明是天之骄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他没解释过,但吃苦的那些日子还是有人知道的。
近一点的是刚回国的时候,宋立伟已经卧床了,满南浦市的人都围着宋家转悠,企图在这时候吃一口肉。宋立伟并不太爱宋彦明,但膝下两个儿子只有他一人还算有头脑,每日耳提面命,期间不断动摇,宋彦明继承家产看起来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枕头下不放一把枪就睡不着。
那时候是裴晓宇陪在身边的,裴晓宇为他挨了好多次打。
再远一点是在伦敦留学的时候,罗马传消息来,说舒嘉重病。舒嘉出国之后和宋立伟闹翻,舒嘉在意大利交往新的情人不久后,学会了吸食毒品,宋彦明劝说不得还被单方面断了联系。那时候也是冬天,宋彦明要去罗马见舒嘉,但是被宋立伟断了钱,又没路子,是刚认识的陆赫娜给他找来直升机,到了罗马又安排人给他办事,宋彦明在罗马陪了舒嘉一个多月,舒嘉过世。
他和陆赫娜后来没有更多的接触,但总是记着陆赫娜这个恩情。
“她什么时候走?还能再这儿过圣诞吗?”宋彦明忽然问。
陆赫娜说就是圣诞第二天走,早上六点的船。
宋彦明没再多想,说:“叫她来参加订婚宴吧,晚上的舞会可以同她跳跳舞。”
陆赫娜说谢谢他,但股份真的给不了更多了,宋彦明笑了笑,说她倒是心态极好。
事情说完,两人要各自回家。
陆赫娜心情好了一些,临别前忽然问:“晓宇呢?”
她是个胆大心细的人,看得比宋彦明清楚一些。
宋彦明脸色又垮下来,“不知道。”
陆赫娜讪讪,说:“哦。”
喜怒无常的男人,也不知道晓宇这小可爱喜欢他什么?
十二月,已经很冷了,宋彦明坐在车里都觉得手脚发凉,在外面走着更是寒风刺骨。
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裴晓宇的车没开走,宋彦明心里又骂,这个天气难道要在外面吹冷风么。
蠢猪一个。
……
长途火车上人满为患,裴晓宇反应过来的时候,偷包贼已经走到车厢交界处了,裴晓宇坐在靠窗的位置,忍着肩颈的酸痛起身跳出去追人。
裴晓宇在第二节车厢追上对方,拉扯到下一节的车厢交接处的时候厕所里出来两个同伙,裴晓宇差点被拉进去,还好反应快,立刻弯腰躲避,但寡不敌众,裴晓宇下巴上挨了一拳狠的,嘴里泛起腥甜滋味,裴晓宇转身借力把三个人都塞进了厕所里。
这时候两个乘务警察过来,裴晓宇拿走自己的包,把人留给了警察。
回到位置上,裴晓宇打开包看,钱夹不见了。
裴晓宇返回去看已经没人,旁边的乘客提醒他,都是小偷的同伙,那两个也不是车上的警察。
裴晓宇吃了个大亏,却也没有心神愤怒,只是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旁边坐的是一对母子,说是去南浦市探亲的,现在回家。
窗外的景色逐渐多了点绿,裴晓宇很困但一直睡不着,只是精神恍惚地坐着。
天色暗了下来,这说明这一天快要过去了,裴晓宇没有带上手表,包里只有两件换洗的衣服和日记本。
手表是先生送的,枪是先生送的,衣服鞋子也是先生买的。
不知道先生现在在做什么呢?吃饭了没有?发现自己离开了应该会感到轻松一点吧。
等糟心的订婚宴办完,先生的生活回归平静,会越来越好。
而自己未来是怎么样,裴晓宇没有想过。
裴晓宇离开宋彦明,好像又和四年前一样了。
半夜车厢里安静下来,裴晓宇觉得肌肉酸痛脑袋发烫,邻座的姐姐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他发烧了,车上没有药,裴晓宇喝了点热水就这么熬着。
火车在铁轨上奔驰了两天两夜,裴晓宇终于在清晨随着人流下车。
裴晓宇还烧着,精神恍惚,但又清晰的记得发生的一切,只要闭上眼睛就想起宋彦明愤怒又失望的脸。
所以干脆就这么熬着,裴晓宇觉得这是他得到的惩罚,虽然远远不够。
见着张志明的时候裴晓宇挺高兴的,他踮起脚对张志明挥手。
但张志明看起来却不高兴。
裴晓宇的背包空荡荡,唯有硬皮日记本在皮肉麻木的此刻一直硌着他的后背。
“志明哥——”裴晓宇喊他。
只有一瞬间的亢奋,下一秒裴晓宇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软软地倒到了地上,恍惚间看到张志明不顾安全员阻挡从外围翻栏杆跑过来。
裴晓宇再醒来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他的手背肿胀,上面贴了胶布,浑身没有力气。
他想起自己在火车站晕倒,现在应该是在张志明家里。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茶几,别的都没有,裴晓宇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从床上起来都很费力气。
他走出房间,看到屋子里堆满各种东西,有新买的,有从南浦打包过来的,都还没有规整。
裴晓宇往外面看了看,这好像是一栋小洋楼,面积不大,但海外有个院子,院子的门没有关,偶尔有人骑单车路过。
“你醒了。”
裴晓宇抬头,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进来,他说:“我是张老板请的医生。”
对方做了介绍,给裴晓宇做了检查,裴晓宇下巴处的伤口之前发炎,现在开始结痂。高烧退了,裴晓宇不想再输液,医生开了药之后说出去给他买点吃的回来。
客厅的沙发上也堆了东西,裴晓宇腾出一角来坐下。
二十六号,先生的订婚宴结束了。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张志明回来了,看到裴晓宇已经醒来松了口气,张志明脱了带着自己体温的大衣盖在裴晓宇身上。
“吓坏我了,晓宇。”张志明说。
三天前接到裴晓宇的电报说他要来福建找自己,张志明不知道细节,昨天等到裴晓宇的时候吓了一跳,他憔悴得脱相直直晕倒在自己面前,张志明没办法,给金城打电话打探情况。
昨天正好是宋彦明的订婚宴,等到很晚金城才回家,金城说自己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裴晓宇两天没回家,金城说宋彦明脸黑似包公,在家里摔杯子砸碗的,怒骂裴晓宇翅膀硬了胆子越来越大,又骂裴晓宇黑心小白兔不讲良心,在订婚宴上宋彦辉说裴晓宇这种杂种本来就是养不熟的,宋彦明气得眼睛发红给了宋彦辉一脚,要不是金城和李相如拦着,宋彦辉都得去医院躺着。
张志明以为裴晓宇会比自己好些,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守着裴晓宇输液到半夜,早上退烧了他才出门办事。
裴晓宇笑笑:“好像是发高烧了。”
张志明:“什么好像,你都烧到40度了,真的会出人命的你别不放在心上。”
裴晓宇忽然想到了裴三哥哥,裴三哥哥就是发烧走掉的。
“现在没事了。”裴晓宇只能这么说。
“吃饭了吗?”
“你请的医生帮忙去买了。”
张志明看裴晓宇魂不守舍的样子,轻声问他:“宋先生知道了,是吗?”
他怕刺激裴晓宇,不论问题和语气都是轻柔的,但裴晓宇还是痛苦地流下眼泪。
裴晓宇嗯嗯点头,又不断地去回想被发现的那个晚上宋彦明的样子。
“没事,没事。”张志明总是温和的,情绪收敛的,他轻轻搂着裴晓宇,“有我呢,我都在的……”
裴晓宇轻轻点头,虚弱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绪波动,有些急促的呼吸。
有种又要晕过去的感觉,裴晓宇抬眼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下一秒就听见张志明惊讶的声音。
“宋先生?”
张志明把裴晓宇松开,两人看向门口,宋彦明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站在院子里。
“裴晓宇。”宋彦明的脸色依旧不好,上下打量一遍裴晓宇,又打量一下这个半成品屋子。
“先生。”裴晓宇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张志明扶了一下,裴晓宇走过去,确认真的是宋彦明本人出现在了这里。
他头发有些乱,也没穿外套,浑身冒着冷气。
裴晓宇不敢相信,一时间连别的话都说不出口,又喊了一声先生。
宋彦明憋了一路的狠话,看到裴晓宇了却说不出口,他从未见过裴晓宇这个样子,从前有过受伤的时候,但他眼神总是明亮的,而面前的裴晓宇像是失了魂,灵魂连同血肉一起枯败了。
“别哭了。”宋彦明只是这么说。
裴晓宇唔地一声,抬手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宋彦明又说:“知道错了没?”
裴晓宇呜呜点头,“知道了。”
宋彦明:“能改吗?不许骗我。”
“……”裴晓宇不敢再撒谎,也不敢说自己能改,只说:“我都听你的,先生。”
宋彦明无奈,叹口气。
“那别管了,我有办法,现在跟我回去。”
“好的先生。”
第23章 第 23 章
“那个, 宋先生,晓宇刚退烧,现在回去又要折腾两三天, 会不会……”
张志明开口说了一句。
裴晓宇刚想说自己没关系的时候, 宋彦明说:“我开飞机来的, 回南浦养身体。”
“……”张志明微笑,“好, 那你们路上小心。”
张志明让裴晓宇穿着自己的大衣, 准备送裴晓宇和宋彦明出门。
谁知道宋彦明见裴晓宇穿衣服都有气无力,突然又说:“不行, 让他先吃点东西。”
他左右看看, 这家里乱七八糟, 别说厨房了, 能坐人的地方都没有。
“这里乱七八糟连一粒米都没有, 病怎么好?”
张志明抿嘴:“……”
裴晓宇解释:“志明哥刚到没几天, 还没来得及收拾而已。”
宋彦明又不耐烦, 但对这样憔悴的裴晓宇又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只说自己出去买点吃的。
一转身就看到医生买了吃的回来。
四个人, 三个人都不吃,只让裴晓宇一个人吃。
裴晓宇没有食欲, 但也努力的吃着, 一边吃一边听医生和张志明转述裴晓宇一路发高烧到福建晕倒在火车站的事情以及现在的身体情况。
这是宋彦明套听的,听了自己又不高兴, 垮着一张脸。
裴晓宇心里觉得对不起张志明, 麻烦他这一趟又这么走了, 跟他依依惜别。
宋彦明就在门口等着,没说话也没催。
“这是好事, 开心点,等你身体好了天气暖和了,你跟宋先生告假来这里找我玩。”张志明这样安抚他。
裴晓宇跟张志明说对不起。
张志明拉了一下他的手,瞥了一眼等在门口的宋彦明之后说:“你要是过得好,我也会开心。”
张志明不知道宋彦明把裴晓宇接回去会怎么样,也许真的要裴晓宇“改”掉同性恋的“病”,也许会接受他的取向但拒绝裴晓宇的喜欢,也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是宋彦明改变。
一切都说不好,但张志明是羡慕裴晓宇的。
宋彦明一听他高烧重病,连飞机都搞来接人,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口的刹那,裴晓宇就和张志明不一样了。
他希望裴晓宇幸福。
裴晓宇很真挚,张志明一直这么认为。
他们认识的时候张志明还是个卖报童,无父无母,住在南浦市最差的老巷子里,裴晓宇那时候在武行打杂,要负责每天给武行的人买报纸,他总是找张志明买,由此认识。
后来裴晓宇辗转进了宋家,张志明一边在报社的工厂做印刷工作一边读夜校,裴晓宇把宋彦辉扔掉的书拿给张志明看,掏钱给他租学校旁边的房子住。
各自在南浦市辗转多年,裴晓宇跟了宋彦明,张志明跟了金城,一对好友默默关心扶持,站在了各自满意的地方。
虽然如今境遇大不同,但总归是不用再受人欺负挨饿受冻。
张志明把裴晓宇送出门,宋彦明和车子就在门口等着。
裴晓宇手里拎着自己的包,干瘪的,里面还是只有一个日记本,他看到宋彦明对着书包皱了皱眉,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走吧,先生。”裴晓宇说。
他把背包团吧团吧,尽量让它减少存在感。
宋彦明嗯了声,他这次一个人出来的,没带人,车子是叫人租的,飞机还在停机坪等着。
转身前他想起胡曼的话,对张志明说:“金城和胡曼叫我转达,让你注意身体,别太拼了有什么事给他们打电话,随时欢迎你回南浦去。”
“好,谢谢宋先生。”张志明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和以往在南浦时总带着忧郁的脸不一样了。
张志明说:“那也劳烦您转达,就说我一切都好。”
明明是跟了金城这么多年,工作上得力,日常来往也很多,怎么现在是这么生疏的样子呢?裴晓宇犯了这么大的错,自己心里再气也还是挂念的。
宋彦明眼神飘向院子里面,杂乱的,好像不怎么好,但看张志明,又觉得挺好。
他搞不懂金城和张志明是怎么回事,倒是胡曼说过几次“志明很好,有时候就是太好了”这种话。
裴晓宇和宋彦明上了车,从前车里有司机的情况下大多是宋彦明和裴晓宇都坐后座,今天把裴晓宇送进了后座,宋彦明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裴晓宇心里知道宋彦明现在心里肯定还膈应着,他连道歉都不敢。
还没等宋彦明说话,裴晓宇就捂着肚子有些难受。
“不吃东西肠胃要坏掉的。”宋彦明说。
裴晓宇说:“对不起……”
宋彦明:“跟我说什么对不起,等你回去唐姨该念你了。”
裴晓宇傻笑一下,发白的嘴唇干裂。
“休息吧。”宋彦明说。
回程的飞机也开了很久,宋彦明去跟航空公司借的,借飞机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宋彦明只能无耻的拿自己南浦商会会长的身份去压人。
航空公司虽然不是南浦商会的成员,却和南浦商会诸多企业联系紧密。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裴晓宇又开心又难受,他跟在宋彦明身后回家,路过后花园又碰到了陆妙言。
宋彦明这一个房子更靠近后门,所以平时后门进出比较多,但陆妙言一家在靠近正门的左边,却也能三五不时的在这个小花园里碰到陆妙言。
对陆妙言一家宋彦明向来是无视的态度,今天碰到陆妙言却火冒三丈,没能陆妙言开口宋彦明就压着嗓子说:“来这里做什么?教训没吃够吗?以后不许来小花园,否则看见一次收拾一次。”
陆妙言虽不怀好意,但此刻真是觉得他莫名其妙,她不敢招惹宋彦明,瞪了一旁的裴晓宇一眼。
“滚!”宋彦明呵斥。
陆妙言五官乱飞,“真是有病!”
说完转身走了。
裴晓宇跟在身后,穿着张志明的大衣有些偏大,他缩缩脖子,也不明白宋彦明为什么这么暴躁。
宋彦明一手插兜一手摸出香烟来要抽,香烟夹在唇间但没找到自己的火机。
“先生,给。”裴晓宇把自己的给他。
以往递东西都很随意,宋彦明也从来不在意肢体接触,现在手伸到一半又收回。
他满脑子都是裴晓宇在日记本里的狂妄之言。
“你点。”宋彦明微微俯身凑过去。
宋彦明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道,胡乱散落的头发垂在额前,这个角度连他嘴唇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实在是太近了。
裴晓宇垂着眼睛不敢再看,赶紧把火机打燃点了烟。
宋彦明为了不跟裴晓宇产生任何接触选择让裴晓宇来点烟,但一起身就看到裴晓宇苍白的脸上热得发红。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身体的反应。
裴晓宇低着头不敢看他。
“死性不改!!”
宋彦明边骂边快步走掉。
裴晓宇也骂自己不识好歹,搓了搓自己的脸不远不近地跟着走过去,永叔又在门口喂猫,见他们俩回来了忙起身招呼。
“先生和晓宇回来了!”永叔说着,走在前面给宋彦明开门。
裴晓宇路过的时候,跟永叔说了声对不起。
家里饭菜都做好了,唐姨特地在厨房把菜温着等他们回来,做了晓宇最喜欢的鲈鱼羹和焖牛肉,怕他生病没胃口吃不下,特地把牛肉切得很小块,菜也都偏清淡。
“就走了几天,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唐姨说。
宋彦明不发一言在餐桌就坐,裴晓宇扯出一个很抱歉的笑容,“不小心生病,但现在已经好了。”
裴晓宇也默默像以往一样坐在宋彦明身边,宋彦明啧地一声,裴晓宇挪开,和宋彦明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我看不怎么好呀。”唐姨上下打量着,“精气神全没了,得好好调养一阵子,明天我带你去看看熟识的中医。”
裴晓宇转头去看宋彦明的意思。
宋彦明不看他,只说:“明天我带他去。”
唐姨点点头:“也好。”
一顿饭全是裴晓宇喜欢吃的菜,宋彦明不喜欢也没说什么,因为前两天在家里发脾气摔了碗,后面觉得很不尊重人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就这么梗着。
平时餐桌上还聊点东西,今天这一顿饭愣是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裴晓宇知道宋彦明的脾气,不好好哄两天是不会消气的,所以宋彦明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坐。”宋彦明在书桌后面翘着二郎腿。
不像以往穿着睡衣或者浴袍,而是整整齐齐穿着平时外出的衣服,像是在会客。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两个老人都睡觉了,宋彦明把裴晓宇叫去书房。
裴晓宇洗了澡,穿了自己睡觉常穿的旧衣服,怕被宋彦明骂,在外面套了个棉袄。
他好好坐着,双手放在大腿上,像审判庭上的罪犯等待宣判。
宋彦明面前放着一个本子,密密麻麻写了字。
“鉴于你的行为实在恶劣,为了安全考虑我得给你立点规矩。”
“好的先生。”
这些天裴晓宇在外面的日子实在是不算好过,此刻坐在宋彦明暖和的书房里,灯光柔和,宋彦明也没骂人,一切都很好。
宋彦明说:“从今天起,不许再写那种日记。”
裴晓宇点头答应,“再也不写。”
宋彦明接着说:“那些话本也别看了。“
裴晓宇:“马上扔掉。”
宋彦明又说了一些“不准肢体接触”、“不准擅自出入自己房间”、“不准动我的衣服”之类的规矩,裴晓宇都一一答应。
宋彦明问:“除了我你还对谁这样过?”
裴晓宇:“没有了。”
宋彦明脸色怪异:“……”
裴晓宇慌乱解释:“真的只有你一个。”
“闭嘴!”宋彦明咬着牙。
裴晓宇闭嘴,紧紧抿着。
宋彦明无声骂了句粗话,缓了一会儿才说:“我托人问了心理医生你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这死洋人居然说是正常的!你正常难道是我不正常!这老东西纯纯来中国骗钱的,等我去问问中医或者教会。”
“是我不正常,先生别生气。”裴晓宇顺着毛哄。
“当然是你不正常!”宋彦明说。
裴晓宇低头。
宋彦明:“但你还年轻,我会给你想办法的,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早晚能治好。行了,去睡觉吧。”
裴晓宇:“谢谢先生。”
“等等。”
裴晓宇回头,看到宋彦明从抽屉里拿了把枪出来,“把枪放家里就出去了,不怕遇到危险吗?”
“因为是您给我的枪,所以我……”
“我差你这把枪啊,我自己有枪。”宋彦明气得站起来,下半身穿的是睡裤,他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只顾着气呼呼地说:“今晚的话都记住了?”
裴晓宇乖乖道:“记住了。”
宋彦明终于满意了一些,“再犯我就一枪弄死你。”
第24章 第 24 章
裴晓宇被宋彦明训了很久, 但回到房间坐在书桌边思考的时候却也没有觉得有多难过。
这已经比离开宋彦明在外流浪好很多。
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再做恶心先生的事。
房间已经被人打扫过,这两年收集的宋彦明的贴身衣物都没了, 摔碎的香水瓶也不见了, 房间里好像还有淡淡的气味附着在织物上难以消散。
裴晓宇拿出那个日记本, 连翻看都不敢,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它完整的样子之后, 把写过的都页面全都撕掉准备明天拿出去找地方烧了。
日记本缺了一大半。
裴晓宇再也没有写日记的欲望, 把它塞进了抽屉最里面。
为了不再惹宋彦明生气,裴晓宇一边回想着宋彦明的规矩一边酝酿睡意, 可惜没想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几乎到了中午, 裴晓宇很少睡这么久, 他早起惯了, 这一下有些不习惯。
原本以为这个时间宋彦明已经出去, 没想到走到客厅看到宋彦明正从二楼走下来。
宋彦明早上出门了, 刚回来去书房拿东西, 此时站在楼梯中间, 见裴晓宇看过来就没来由的紧张, 总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凝视着,不断的想裴晓宇是不是又在看自己的喉结屁股或大腿肌, 不自在到甚至放下了挽起的衬衫衣袖。
“先生早。”裴晓宇说。
宋彦明:“中午了, 还早。”
裴晓宇:“……对不起先生,我睡懒觉了。”
“……”宋彦明无语道:“又没说不让你睡懒觉。”
裴晓宇挠头, 觉得先生现在像个易燃易爆炸的炸药桶, 说什么都会被怼一句, 只好闭嘴先往餐厅走。
唐姨今天熬了一锅鸡汤,宋彦明和裴晓宇都挺喜欢吃面, 家里三五不时就会熬汤做料。
见裴晓宇和宋彦明都来吃饭,叫他们等等。
“谢谢唐姨。”裴晓宇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在原来的位置坐下,坐到一半才想起来宋彦明昨晚不让自己坐他旁边,忙起身到下一个位置去。
从后面走进来的宋彦明看见了,一面觉得这样才好,一面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自己不让裴晓宇坐可以,但裴晓宇自己不坐就心里不舒服。
之前隐隐约约觉得裴晓宇有秘密的心情也差不多如此,宋彦明暗暗思索片刻,觉得应该是自己的掌控欲作祟,毕竟掌管这么大的产业,没有掌控欲是做不了事的。
“吃完带你去看医生。”宋彦明说。
裴晓宇乖乖答应,宋彦明看他听话,又认真的吃面,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南浦市最好的医院,宋彦明给裴晓宇开了私诊,能做的检查全都做了,裴晓宇全部乖乖配合,话都不说几句。
坐在诊室的时候医生把各种报告看了又看,下定论说:“没什么大碍,好好修养就行。”
“没大碍?”宋彦明站起来走到医生旁边一起看报告,但又不怎么看得懂,只能说:“没大碍的话脸色怎么会这么差,我看这几天就瘦了好多。”
“宋先生,生病是会这样的,他稍微严重一点,可能是因为没有及时就医也没休息好。但人还年轻嘛,一场病,很快就好了。”医生回答,看宋彦明对这个很在意,又拿着报告单一一给他讲解每个检查的结果是什么,该做点什么改善。
宋彦明凑在医生旁边,裴晓宇就安静坐着看。
刚刚出门的时候天还是阴的,现在出了太阳,诊室的床头透进许多阳光洒在地上,空气中的灰尘无所遁形。
裴晓宇心里想着:“一场病而已,很快就好了。”
西医给的建议很简单,裴晓宇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但宋彦明和唐姨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次日又带他去看了中医。
中医说他郁结体虚,开了很多药回去煎服,还嘱咐不要再受冻着凉,不要再生气。
“好的大夫。”裴晓宇应下。
裴晓宇转头看宋彦明和唐姨,发现宋彦明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配好中药出门之后唐姨带着药先上了李嘉伟的车,裴晓宇才听见宋彦明吐槽,说:“你还生上气了。”
裴晓宇偷偷噘嘴,不敢回话。
宋彦明:“我去永新你去哪?”
裴晓宇:“我去纺织厂先生,跟二小姐约好了。”
说到这里,宋彦明想起裴晓宇逃走的那几天去哪都有人问晓宇呢晓宇呢。就连平日联系不多看起来关系生疏的宋佳姿来参加订婚宴也要问晓宇呢,仿佛跟他宋彦明有关系的地方裴晓宇就要在一样。
他一直以为裴晓宇是一个得力的助手,没想到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人人都喜欢上了他。
“你和宋佳姿什么时候关系也这么好了?”宋彦明问。
裴晓宇有些意外,“啊?”
宋彦明:“那天见着宋佳姿,她跟我说去年有次财务室被偷,账本和现金一起放在保险箱里也不见了,是你连夜带人搜查回来的?还说宋佳姿和男友吵架,你帮着她男友准备惊喜挽回她?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些裴晓宇确实都做过,这些生意上的杂事很多,裴晓宇不想让宋彦明为此操心,能办的都办了,又觉得人人都有难事,能帮一把是一把,就当为自己行善积德。
裴晓宇不知道宋彦明为什么要问这些,想了想,说:“二小姐是先生的家人,帮她就是帮您。”
回答得很好,却不是宋彦明想听的。
但宋彦明确定,裴晓宇在自己身边看着像个听话的小白兔,实际上在外面什么都敢干。
两人上了车,宋彦明不让他开车,叫他去后座,开车的时候越想越不爽,盯着后视镜的里裴晓宇问话。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跟李相如的相好有过一面之缘,还帮人家处理掉欺负他的人了?”宋彦明说。
裴晓宇抿嘴,“……”
宋彦明:“那两本道德败坏的话本就是他送给你的不是吗?”
裴晓宇低头:“是……”
宋彦明:“李嘉伟亲戚来南浦谋生,你还帮着找了个铺子卖早点?”
裴晓宇解释:“正好金亚后巷有空铺子,后巷人家多就比较合适做早点铺子嘛……”
“好。”宋彦明问得上头,咬着牙说:“金亚厨师长的女儿重病,你私自掏钱给他带女儿去看病做手术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裴晓宇偷偷看宋彦明一眼,讨好地笑着:“先生,这个我跟他说是你的意思,用你的名义给的。”
“我知道!”宋彦明总觉得他们一问一答之间驴唇不对马嘴,不耐烦地说:“我是这个意思吗?这个钱用你自己掏吗?金亚现在还是我的,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裴晓宇病好没好呢,憨憨的,小声说:“您是老板。”
宋彦明看他那样,气得肝儿疼,无奈道:“你兜里有几个子儿我还不知道吗?这种事直接跟我说我来掏钱不就好了,我又不是那种刻薄员工的老板。”
“是是,先生是最好的老板。”裴晓宇微微往前凑一些,笑眯眯地哄着。
宋彦明的表情这才平和一些。
过了两天,宋彦明和南浦商会的几个人去香江出差,裴晓宇也堆积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不想总在家里养着,还是照常到处跑着工作。
宋彦明差不多每天都往家里打个电话,裴晓宇在金亚忙,只接到过一次,其他都是唐姨和永叔说的,无非是关心一下生意上有没有事,家里那些人有没有闹。
不在一起的日子让裴晓宇渐渐平和,好像日子又回到了从前那样,裴晓宇想着,先生应该也一样。
宋彦明没提前说,到家的时候正准备吃晚餐,裴晓宇其实挺想他的,下意识就放下碗跑过去,见宋彦明一身寒气的进来,忙给他提包脱衣。
宋彦明僵硬地站在玄关处,直到裴晓宇要给他摘毛巾。
“你又想干嘛?”宋彦明往后退了一点。
裴晓宇这才反应过来,念叨一句:“哦哦,不能肢体接触,不能碰您的衣服。”
宋彦明:“……”
裴晓宇:“一时忘记了,对不起先生。”
宋彦明没再说什么,自己摘了围巾脱了衣服,也不递给裴晓宇整理,自己放到了沙发上才去洗手吃饭。
天气越来越冷了,裴晓宇看到宋彦明的手冻得发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被宋彦明呵斥。
“我跟晓宇聊点事儿。”宋彦明见唐姨和永叔吃饱之后说。
裴晓宇坐好。
宋彦明也放下筷子,翘起二郎腿。
他强壮有力的大腿下面却有一双纤细的脚踝,他出去办事穿得很正式,黑袜子黑皮鞋,裴晓宇本想低头听训,但一看到宋彦明性感的脚踝脑子又坏掉了。
“我这次出门打听到了治疗同性恋的偏方,一是食疗,从明天开始多吃点阳刚的食物,比如羊肉、韭菜和牡蛎之类的,我会叫唐姨去买。二呢是要从思想方面入手……你好好听!”
宋彦明扣了扣桌面。
裴晓宇抬头,“嗯嗯,在听!”
宋彦明撇他一眼,又不耐烦了。
有时候裴晓宇搞不懂先生的脾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经常不耐烦,但是又这么有耐心地做着这些事。
宋彦明去沙发拿来自己的公文包,坐下继续说:“你很有可能是被一些东西影响了,比如那两本话本。”
“……”裴晓宇想反驳说话本是才看的,日记是写了两年的,但还是没敢说。
“呐,给你弄了两本好书,你拿回去好好看看,看能不能转过来一点。”
宋彦明递过来两本杂志,新的。
裴晓宇接下来一看是色|情杂志,上面是穿着比基尼的火辣女郎。
裴晓宇抬头看向宋彦明,宋彦明假装眉毛痒低头挠了挠,最后只得干咳一声。
“看我干什么?看书。”
第25章 第 25 章
裴晓宇按宋彦明的要求把这两本杂志看了, 他不知道宋彦明自己有没有翻看过,因为里面除了比基尼美女还有各种裸男,但还是很没意思, 里面的男人压根没有宋彦明有吸引力。
这些模特费尽心机的摆出各种姿势秀身材, 却没有宋彦明挽个衣袖让人心动。
下雨了, 小房间里空空荡荡,裴晓宇躺在床上, 思绪像窗外柿子树上残留的枯叶, 被风雨裹挟着砸在宋彦明的窗口。
脑中都是宋彦明躺在他的大床上,微微曲着腿看书看报悠闲又性感的样子。
明天一定不能再这样了, 裴晓宇想。
接下来的几天宋彦明都在外面办事, 每天很早就出门很晚才回来, 想是因为订婚和裴晓宇的事情耽搁了一些才导致这么忙。
宋彦明出门都不带裴晓宇了, 只让他在家里休息, 还天天叫人往家里送各种补品。
裴晓宇每天早上起来吃早饭, 喝中药, 然后出门工作, 晚上回来吃晚餐, 喝中药。
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宋彦明故意躲着自己。
直到宋彦明说明天要带他一起参加央行举办的一个年终晚宴。
“我也去吗?”裴晓宇问。
他面前是唐姨炖了几个小时的羊肉, 被唐姨切成了小块放在小炭炉上热着, 还有青菜可以涮着吃。
两个大菜都放在裴晓宇面前,大家都知道裴晓宇病了, 宋彦明做为家主不介意, 唐姨和永叔就都偏心照顾着。
宋彦明要夹一块羊肉,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座位,夹菜的时候要把手伸过来, 裴晓宇闻到他腕间的香水气温,心情莫名有些荡漾。
“先生,我来。”裴晓宇看他夹得费劲,便主动把小铜锅往宋彦明那边推。
宋彦明去了趟码头,码头风大,吹得他头发乱飞,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挡住他微微蹙着的眉毛。
“不用,我夹得到。”
裴晓宇哦了声,就这样感受着时不时凑过来的香水气味,一次又一次的荡漾。
裴晓宇是个同性恋这件事,他们以为家里两个老人都不知道,宋彦明没打算说,反正会慢慢治好的。
“明天晚上陆赫娜和李相如也在。”宋彦明说。
裴晓宇像以往一样问:“那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吗?先生。”
他们常常在生意场的各种宴会上打配合,最离奇的一次甚至是裴晓宇装醉去卫生间呕吐,实则是从卫生间的窗子翻出去,去停车场偷探长车上的文件。
宋彦明却说:“也没什么,我不是主要角色,就是去吃吃喝喝。”
裴晓宇眨眨眼,“哦。”
“把这个啃了。”宋彦说指着铜锅里的羊排骨说。
裴晓宇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被宋彦明听到了,不耐烦道:“不愿意吃?不吃怎么好得起来?”
说着,宋彦明仔细观察了一下裴晓宇的脸色,有些疑惑。
裴晓宇心虚低头。
“你低头干什么?给我看看。”
“哦。”裴晓宇乖乖抬头。
宋彦明放下筷子,“怎么搞的,吃的喝的一点没落下,怎么看着脸色更虚了呢?没点气色。”
裴晓宇不敢说实话,撒谎解释说:“可能是效果比较慢吧。”
宋彦明不大相信。
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都没让裴晓宇出去帮他办事,就是怕他累着冻着,又怕他自己在家孤独,找了个合适的晚宴让他出门换换心情。
昂贵的补品他流水一样的往家里买,结果把裴晓宇养得更虚了,宋彦明心里不爽。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宋彦明说完,看向对面默默夹蔬菜吃的唐姨,问她:“晓宇这些天有好好吃饭吗?我买回来的补品都给他弄了没。”
唐姨说:“都做了的,晓宇都很乖的吃了。”
宋彦明皱眉。
家里电话响了,裴晓宇起身去接电话。
裴晓宇一走,宋彦明沉默着吃了两筷子菜,接着问唐姨:“他真的好好吃了?中药也吃了?”
“吃的,先生,药是我熬的,看着晓宇喝掉的。”唐姨说着,又补充:“羊肉海参人参什么的也是每天换着给他做,我们两个老了不爱吃这些,基本都是晓宇吃的。”
永叔也说:“是,先生,会不会是药不对啊?或者食药相冲?”
唐姨:“不会,这个中医是南浦最好的一个了,都问过他的,没有相冲。”
宋彦明碎碎念,“那怎么回事。”
“那个……”唐姨也放下了筷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彦明。
宋彦明:“说。”
唐姨瞥一眼客厅,裴晓宇还在接电话,她压低声音:“晓宇正是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的年纪,每天吃这么多大补的东西会不会阳气过盛。”
“他?都虚成这样了?”
唐姨:“哎呀,我不好说,但先生您也是过来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有清心寡欲的呀。”
宋彦明这才反应过来唐姨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动声色地闭了嘴,静静地夹菜吃。
耳根子发红。
见宋彦明不说话,唐姨和永叔也不说了,他们吃好了便先下桌做自己的事情去。
裴晓宇回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说:“先生,是Luna小姐的电话,她叫我转告您,明天的晚宴她穿黑色礼裙,还有就是提醒您记得把戒指戴上。”
“知道了。”宋彦明说。
订婚之后有不少场合都需要他们共同出席,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做戏也要做足,宋彦明的心态已经调节好了,事情已经发生,自己能在里面捞点好处也不算太亏。
在这个时代,鲜少有人会因为一个男人有过订婚史而认为他贬值,相反,如果陆赫娜不是同性恋没有结婚打算的话她的处境会变难。
裴晓宇刚刚拿起羊排准备啃,宋彦明就在旁边皱眉,裴晓宇有些不安,尝试着问:“先生你要吃吗?”
宋彦明:“……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晓宇:“怎么了嘛。”
“咳。”宋彦明干咳一声,说:“这几天吃腻没?”
裴晓宇想了想,摇头,“没有,先生,我一定好好配合治疗。”
宋彦明:“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裴晓宇:“那我哪里做错了嘛。”
“你,你是不是……”宋彦明看着裴晓宇这双纯真的眼睛,一时间竟然没办法问出口。
谁知道他半夜在房间里偷偷干那档子事的时候在想什么。
宋彦明并不是谈性色变的人,洁身自好也不是没见识,一时间竟然对面前这个狗崽子束手无策。
裴晓宇有点慌了,缓缓放下手中的羊排。
“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
宋彦明转开头,去夹菜吃,面前是一盘红烧海参,原本要夹的,一想到裴晓宇就是吃这些变得更邪恶又不想吃了。
“我给你的杂志看了吗?”
裴晓宇淡淡地说:“看了。”
宋彦明:“喜不喜欢?”
裴晓宇:“……喜欢吧。”
“吧?”宋彦明重重放下筷子,“什么叫吧?是不是没有好好看,还是说你就喜欢那种两个男人连在一起的那种?!”
裴晓宇不知道宋彦明为什么又生气了,要他看他就看了,要他吃什么也都吃了,不带自己出去办事就自己呆着。
怎么就生气了?我还有点委屈呢。
裴晓宇垂着眼眸缓了缓,打算顺毛哄哄,没想到宋彦明又骂他。
“你一天天就在我面前演戏,装得很乖巧,背地里是不是又偷偷犯病?!”宋彦明气得发热,习惯性地随手把自己领带扯一下好轻快些,没成想一抬眼就看到裴晓宇那双眼睛又看了过来。
宋彦明咬着牙:“裴晓宇!!”
裴晓宇并不是故意的,过去这几年他们都这样相处,但现在一见面宋彦明就非常警惕,经常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说自己有病。
在他眼里宋彦明比所有人都重要,尽管知道宋彦明还是关心爱护他,但任谁也不愿意被自己最爱的人这样说。
裴晓宇憋着不说话,也不看宋彦明。
宋彦明看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站起来在桌面上狠狠拍了两下,震得他手掌发麻。
“说话!”
“我说什么!”裴晓宇头一次顶嘴回去,抬头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宋彦明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裴晓宇像开了闸的堤坝,控制不住地边哭边大喊着:“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你把我戳瞎了好了!你要我怎么样我都听你的,但我又不是木偶,怎么摆都行,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已经这样了,我都喜欢你四年了难道你要我四天就改掉吗?!每天让我吃这么多东西每天都可难受了,光鼻血就流了好几次——”
“我……”宋彦明被噎了个大的。
“我我我什么!我虽然思想不干净,但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不是吗?我又没有真的亲你摸你,你至于吗把我当变态一样呜呜啊——”
裴晓宇哭天抹泪的,擦了擦鼻涕又说:“你每天就在我面前晃悠,我怎么能这么快就改掉,看看怎么了……看看你又不会少一块肉。”
“不是,怎么还成我的错了?”宋彦明差点被裴晓宇绕了进去。
裴晓宇不管不顾:“你怎么没有!你要是长得又丑对我又差,我也不会这样!”
宋彦明气得发昏:“裴晓宇!你强词夺理!”
“我……”裴晓宇正要不顾死活地说我搬出去好了的时候,宋彦明忽然紧张地上前用手捂住裴晓宇的鼻子。
“唐姨!”宋彦明喊了一声,然后用另一只手托着裴晓宇的后脑勺仰起头来,他软下声音说:“你流鼻血了。”
唐姨很快过来,看到裴晓宇满脸的血,赶紧去拿医疗箱。
裴晓宇抽泣着,哭得头疼,坐在椅子上不动。
出血量挺大,宋彦明真气也是真心疼,嘟囔着:“怎么会流这么多。”
裴晓宇心里还委屈,小声顶嘴道:“就当我是看你看得流鼻血好了……”
第26章 第 26 章
“裴晓宇。”宋彦明对裴晓宇这一堆狂妄之言火冒三丈, 却又没办法对这样惨兮兮的裴晓宇说重话,最后只能说一句:“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有一天要骑到我头上来?”
裴晓宇:“……”
鼻血很快止住, 裴晓宇下半张脸和胸前都是鼻血, 宋彦明也是, 除了手,裤子上也滴了一些。
唐姨叫人来打扫, 佣人看到满地的血吓得手抖, 以为宋彦明在家里杀人了,打扫的时候都不敢抬头往沙发那里看一眼。
谁不知道宋彦明是个手段狠毒的人。
裴晓宇靠在沙发上休息,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圆领羊毛衫, 是去年唐姨给他买的, 裴晓宇很喜欢, 他扯着衣服心疼地说:“这能洗得掉吗?没穿几次呢……”
“再买就是了。”宋彦明走过来, 手里端了椅背红枣姜茶, 是唐姨刚刚煮的。
裴晓宇低下头, 为刚刚情绪失控地大喊大叫忏悔。
一定是那些虫草人参什么的太补了, 不光补得流鼻血, 胆子都给补大了。
宋彦明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现在知道怕了?”
裴晓宇声音沙哑, 说:“对不起, 先生。”
宋彦明叹气,没说什么, 叫裴晓宇把红枣姜茶喝了。
刚刚他给私人医生打电话问了情况, 医生说好好休息, 饮食正常就好,要是不舒服他随时过来。
挂了电话, 宋彦明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裴晓宇一脸血泪哭诉的样子他不愿看到,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能,如果裴晓宇一辈子都是这样他们要怎么相处?他才二十出头,这一辈子还很长,难道自己要一直这样蹉跎他的生命吗?
想着想着,想到裴晓宇要是爱上别的男人是不是自己就解脱了。
但又想到李相如这么多年的老相好换了十几个,个个都是八面玲珑的美男子,对他百依百顺,却也没有一个能跟他真的在一起。
往日里李相如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看了这么多,那番“玩玩而已,玩这个哪有真心的”的言论他也听了不少。
就连色|情话本里也都是虐恋。
可见在这个年代的环境中,同性恋很难幸福。
裴晓宇一个拳头能打五个人的莽夫样,能不能找到别的男人都不好说。
就算找到了,对方是个跟李相如一样的花心大萝卜,或者一面跟女人结婚生小孩,一面骗他怎么办?
这些年自己给裴晓宇的钱财不少,万一被别的男人骗走了怎么办?
想了又想,觉得不放心把裴晓宇交给别的男人,如果真的有人出现,宋彦明认为自己要亲自为裴晓宇把关。
“你要多久能不对我有那种……想法呢?”宋彦明问。
裴晓宇顿了顿,“我不知道。”
说完意识到这样又会让宋彦明生气,补了一句:“应该很快吧。”
宋彦明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神色,原来你小子也没有多爱嘛。
宋彦明:“我结婚了你会不会死心?”
裴晓宇:“……”
“算了,我短时间内应该也结不了婚。”宋彦明自顾自地说。
而且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前,宋彦明认为自己不应该再与别的女士以交往为目的接触,否则对这位女士来说也很不公平。
裴晓宇不解,“先生你想说什么啊?我怎么不太明白。”
宋彦明摆摆手,说:“总之就是这段时间我不折腾你了,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说话的时候宋彦明一直看着裴晓宇的眼睛,发现他又盯着自己的嘴唇看。
宋彦明稍显无奈的抿了抿唇,叉着腰缓口气。
“裴晓宇,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宋彦明干脆直接靠在桌边,他双手抱胸很认真的问裴晓宇:“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我有的你都有,到底是为什么喜欢看我的呢?”
裴晓宇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我……”
“我有屁股,难道你没有吗?”宋彦明认为自己聪明绝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可以跟裴晓宇聊聊。
裴晓宇想了想,抬头看宋彦明:“但我看不到自己的。”
宋彦明的下颌骨前后动了动,“……”
裴晓宇:“先生,我不明白,你现在是想让我不要喜欢你还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啊?”
宋彦明哑口,被裴晓宇问得思路乱掉。
正思索着这段对话的突破口时,又发现裴晓宇在盯着自己的身体看。
他那副极力克制但又忍不住遵循本心的好色模样让宋彦明觉得自己跟他说这些就是笑话!根本就是无用之功!
一股无名火在宋彦明的身体里冒出。
裴晓宇轻轻咽了下口水,被白色衬衫和浅灰色马甲包裹着的精壮胸膛起伏明显,抱胸的姿势更显得胸部丰满。
先生就在面前站着,不管是抬头低头眼前都是他。
“裴、晓、宇!”宋彦明咬着牙,终于是忍不住怒火,随手抓了个桌上的茶杯摔到地上。
“我算是知道了!你根本就改不了!原来那个死洋人说的是真的,这玩意儿就是天生的!你他妈就是一个天生的好色之徒!”
裴晓宇:“不……”
“不什么不!你当我看不见吗?你他妈的这么爱看就看吧!!”宋彦明脖颈通红,青筋暴起,抬手脱了自己的贴身西装马甲扔到裴晓宇身上。
裴晓宇吓得低着头不敢看。
身后刚收拾完餐厅出来的女佣人拎着清扫用具吓得两腿发抖,要不是唐姨出来催她赶紧出去,她该吓得掉眼泪了。
唐姨往这边瞥了一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心想先生这是发什么癫疯,眼看宋彦明还要脱衣服,吓得赶紧回厨房去了。
“看啊!不是想看吗!!”宋彦明解第四颗扣子的时候不顺利,一着急两手一拉撕开了衬衫,精致的贝壳扣散落一地,有一颗掉蹦到裴晓宇脸上,惊得他浑身发麻。
宋彦明把衬衫狠狠往裴晓宇脸上一扔,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气极反笑:“妈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死变态。”
裴晓宇听到宋彦明的皮鞋踩着楼梯上楼的声音才敢把盖在自己脸上的衬衫拉下来,温柔的木质调香气残留鼻尖,裴晓宇看了眼手中的衬衫。
他不知道宋彦明怎么了,忐忑的望过去的时候以为会看到裸上身的宋彦明,但其实他身上还有一件背心。
裴晓宇为自己的龌龊思想感到惭愧。
又惹先生生气了,今天也是犯错的一天。
裴晓宇并不是宋彦明口中那样死性不改的好色之徒,而是因为这些年以来,裴晓宇都是这样看着宋彦明生活着。
如果不是因为日记被发现,这样的注视和仰望并不会让宋彦明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就是这样亲密的。
次日一早,裴晓宇去金亚验收新装修的部分,他很早就出门了,唐姨说先生还没有起床。
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自己气得晚上睡不着,只能白天补觉。
南浦市的天气已经很冷,却迟迟没有下今年的第一场雪,倒是时不时的下雨,路上总是湿漉漉的。
裴晓宇把车停在金亚后巷的巷子口,先去买包烟。
买完之后特地找了找,没看见那个男孩。裴晓宇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李相如在一起的。
裴晓宇有点羡慕他呢,不管李相如是什么样的人,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应该是幸福的吧。
点烟的时候他想到张志明,不知道他在福建怎么样了,希望他已经把家里打理好,不要总是睡在空荡荡的样板房里。
晚上的宴会是八点开始,裴晓宇七点半就在门口等着了。
因为今晚有许多名门政要,酒店门口不许停车,裴晓宇只能停到停车场去,自己在门口等宋彦明来。
裴晓宇知道这一天必定忙碌,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穿好了正式的西装,白色衬衫黑色外套,最外面又搭了一件厚实的大衣。
晚上气温更低,冻得裴晓宇手脚冰凉,缩着脖子。
早知道早上出门的时候戴个围巾和手套。
来了很多南浦市的人物,有些认识裴晓宇,还笑着问他宋老板呢。
“先生在路上了。”裴晓宇笑着回法官夫妇,又夸法官夫人美丽。
法官夫人温柔妩媚,问他:“先前听宋老板说你生病了,现下好些了吗?”
裴晓宇:“好多了,谢夫人关心。”
法官夫人左右看一下,“瞧着是瘦了好多,叫你家先生来陪我打麻将,我就再送他一些长白山的野山参。”
裴晓宇嘴甜的说:“原来是夫人的山参,谢谢夫人,您放心,我就是把先生敲晕了也带过去陪您打麻将。”
法官夫妇哈哈大笑,笑裴晓宇是个机灵鬼。
正笑着呢,宋彦明下车了,看到裴晓宇和别人聊得火热,把法官夫人逗得笑颜如花。
“呀,宋老板到了,来来,一齐进去。”法官夫人说。
裴晓宇让到一边,让裴晓宇站到跟前应酬。
宋彦明一边陪着聊天,一边瞥到裴晓宇冻得发红的耳朵,今天气温低,眼看是要下雪了,也不知道多穿点或者自己先进去暖和暖和。
说是要进去,又来了两个人,站在门口就聊了起来。
有法官有行长,宋彦明不好提前走,只能一起聊。
他随手摘下自己的围巾要递给裴晓宇,刚要转头找他,却听到有人喊裴晓宇的名字。
宋彦明在一行人中回头,看到了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男人,看起来不像亚洲人,他刚下车,正往这边走过来。
没等宋彦明说话,裴晓宇激动得原地跳了下,轻声喊他:“楚鸿哲!”
“先生,我过去一下。”裴晓宇转头看向宋彦明说。
宋彦明手中的羊绒围巾还没来得及递过去,裴晓宇就转身朝楚鸿哲小跑过去。
“宋老板?”津华银行的行长叫他。
宋彦明回过神来,围巾捏在手里,笑着应答。
行长问他:“您未婚妻还没到场吗?”
宋彦明抬手看了下腕表,说:“应该快到了。”
说话间,门口新停一辆劳斯莱斯,陆赫娜穿着黑色礼裙下车,她肩上披了条白色的披肩,笑眼盈盈,意气风发。
陆赫娜在订婚之后任职理事长,凭着和宋家的合作从父亲那里拢了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因着长久以来陆行长任人唯亲内部积弊,陆赫娜起来之后有不少倒戈向她的股东,气得陆行长病在床上,连这种重要宴会都没来。
“彦明。”陆赫娜盛装打扮,亲昵地上前来挽宋彦明的胳膊。
宋彦明微笑,“来了。”
见人都到了,法官催着大家先进去再聊。
宋彦明和陆赫娜辈分小,走在最后。
陆赫娜刚要问裴晓宇怎么不在的时候,看到宋彦明在回头看什么,她也回过头去,斑斓灯光下,一个混血美男把自己的围巾套在裴晓宇脖子上。
“走吧。”陆赫娜笑得不行,瞥见宋彦明另一只手也拿着围巾,她见过,是宋彦明自己的。
她打趣道:“彦明怎么不戴围巾?不戴给我戴好吗?”
宋彦明一张俊脸冷得要结冰,说:“闭嘴。”
陆赫娜:“不是跟你说了我穿黑色嘛,你怎么穿灰色。”
宋彦明:“不想穿。”
陆赫娜:“火气这么大?又怎么了啊宋老板?”
宋彦明深吸一口气,“你少管。”
两人虚情假意地挽着手,陆赫娜小声说:“瞧着宋老板是没给晓宇调理好呀。”
“陆赫娜,你有劲没劲。”宋彦明低声说。
陆赫娜被骂却半点气都没有,微微凑过去一些,“这样,要不我给你调理调理?你有治疗同性恋的偏方,我也有治疗异性恋的灵药,不收你钱。”
宋彦明:“请你,闭嘴。”
陆赫娜学裴晓宇回答:“好的先生!”
第27章 第 27 章
晚宴实在是太多人了。
因为不是私人宴会, 南浦市大大小小这么多企业与官员,只消手里有钱或人脉都能弄到一张邀请函。
两年前裴晓宇跟着宋彦明来过一次,去年没来是因为他们一起去天津出差了。
事业稳定之后宋彦明也不再热衷于参加这种活动去活络关系, 相反, 很多宴会是求着宋彦明去参加, 因为他已经成了大家都想得到的人脉。
晚宴音乐已经响起,裴晓宇才想起问楚鸿哲。
“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到南浦的?”
许久没见, 楚鸿哲像是成熟稳重了些, 裴晓宇没见过他精致的梳了头发,穿着西装皮鞋精致的模样, 看起来还挺像个商人的。
“我们先进去吧, 看你冻的。”楚鸿哲说着, 单手轻轻放在裴晓宇的肩膀上, 推着他往酒店里走。
“我来了有半个月了。”
“啊?”裴晓宇转头看他, 对他亲昵的举动有些不适应, 轻轻撤开了身体。
楚鸿哲也不恼, 笑着解释:“我的贸易公司成立起来了, 这两年先在南浦市站稳脚跟, 之后我姐会把部分产业转移过来。”
一进去就看到了熟人,是南浦商会徐老板的秘书, 他同裴晓宇打招呼, 两人客套地聊了两句。
楚鸿哲站在他身旁微笑着等候,不催也不插话。
他头一次见在南浦市的裴晓宇, 感觉和在浍河的时候不一样, 面前的裴晓宇身穿得体的西服大衣, 比起在浍河的时候自如很多,他与别人侃侃而谈的样子也挺有意思。
这不是裴晓宇自己的关系, 他们当助理秘书的,都是给老板当润滑剂,裴晓宇也马虎不得。
“不好意思啊。”说完话,裴晓宇和楚鸿哲继续往里面走。
来到酒台旁,裴晓宇和楚鸿哲各拿了一杯红酒。
裴晓宇四处看着,寻找宋彦明的身影,但是没见着。二楼有许多包厢书房,位高权重的人要说什么话都会约着上楼去聊,裴晓宇想着宋彦明应该上去了。
心里有些忐忑,一会儿先生出来,估计要骂自己了,来参加央行晚宴只顾着和朋友玩把老板给弄丢了。
楚鸿哲跟在裴晓宇身边,“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裴晓宇摸摸自己的脸颊,说:“是吗?很明显吗?”
“很明显,气色也不好?最近很累吗?”楚鸿哲问。
不知道他今晚来是不是有正事,总是两人拿了酒和点心,端着盘子就到窗边聊天了。
也许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身边的朋友都不能说,唯一一个能说的张志明已经离开了南浦市。
许许多多的难过裴晓宇都埋在心里,看到楚鸿哲就觉得格外的亲切,他是唯一一个,隔开了宋彦明的朋友。
裴晓宇手里拿着个小糕点,低头看着,说:“最近是挺累的,发了个烧。”
楚鸿哲比裴晓宇高上许多,大概比宋彦明还要高一点,他俯身偏头去看裴晓宇的脸。
“烧得很厉害吗?一定很难受吧。”
裴晓宇抿嘴,抬头看了看楚鸿哲,“你呢?怎么来南浦了没找我?”
“我在浍河的时候一直等你给我打电话,你怎么没打?”楚鸿哲反问。
他去过一次金亚,没见到裴晓宇,后来忙起来就搁置了。
裴晓宇有些不好意思,回来之后整天围着工作和宋彦明转,确实是把楚鸿哲忘在了脑后。
但楚鸿哲也不介意,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是小事,大大方方的。
他笑了笑,正要说话,又有人过来跟裴晓宇打招呼,裴晓宇只能跟着聊两句,等说完话转身找楚鸿哲,发现他又拿了些吃的过来。
楚鸿哲:“听说宋先生已经订婚了?”
裴晓宇点点头,说:“是。”
见裴晓宇好像不想聊这个,楚鸿哲就没有再问。
“你平时是不是挺忙的?”楚鸿哲转移话题。
裴晓宇说还好,问他:“你呢?公司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暂时没有。”楚鸿哲说完,又想了想才说:“但有个困扰,还真的想请你帮帮忙。”
裴晓宇:“好啊,你说。”
楚鸿哲:“到南浦一直忙,都没好好吃过饭,你请我吃饭吧。”
裴晓宇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答应了楚鸿哲,说请他吃大餐。
宋彦明找过来的时候裴晓宇和楚鸿哲正围在舞池边看俊男靓女跳交际舞。
央行理事会会长和他的夫人领舞,陆续有男女加入,上流社会的晚宴极尽奢华,裴晓宇参加过很多这样的晚宴,但他始终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种地方,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作为宋彦明的陪衬,就像宋彦明的一个胸针。
所以楚鸿哲说“要不我们也去跳一跳”的时候,裴晓宇笑着骂他神经病。
“我认真的。”楚鸿哲说。
楚鸿哲在南浦市虽然还排不上号,像某个人物的远方表弟过来纯蹭局的。
但他总是坦然的自信的,就连裴晓宇都被感染到一点。
楚鸿哲:“这么多人在跳舞,没有在意我们两个。”
裴晓宇笑:“不要啦,待会儿先生……”
说话的时候裴晓宇顺势往旋转楼梯那边看,没想到宋彦明就站在楼梯上看着这边。
宋彦明旁边还有陆赫娜和金城胡曼,李相如也从楼上下来了,不知道刚刚停在那里是不是在等李相如,那个位置光线没那么好,裴晓宇看不清宋彦明的表情,抬手挥了挥。
宋彦明一行人走下来。
裴晓宇用手肘碰了碰楚鸿哲,“我家先生。”
“嗯,我知道。”楚鸿哲说,来南浦做生意,这些领头的任务他已经认了个七七八八,更何况是宋彦明。
宋彦明走过来,裴晓宇轻声喊他,“先生忙完了吗?”
“你忙完了吗?”宋彦明说。
众人:“……”
裴晓宇正尴尬,身旁的楚鸿哲主动开口打招呼:“宋先生您好,我叫楚鸿哲,晓宇的朋友。”
“楚鸿哲,我知道你。”宋彦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上下打量了楚鸿哲一遍之后伸手和楚鸿哲握手。
“之前在浍河多谢你给我们晓宇的帮助,在南浦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开口。”
明明宋彦明的话很客套正常,但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一股气压,甚至忍不住微微后撤一点以免被宋彦明这个阴阳怪气的火药桶波及。
裴晓宇给楚鸿哲介绍其他人,到李相如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李相如两手一拍,说:“于老板的弟弟?”
“是,李总幸会。”楚鸿哲辈分虽小,倒挺不卑不亢的。
舞池中的人看到宋彦明一行人过来了,忙叫他们一起玩,金城和胡曼就先过去了,李相如罕见的在这种场合没有带女伴,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点烟。
楚鸿哲笑着说:“我刚刚还想叫晓宇一起去舞池里玩呢。”
“跳舞吗?”陆赫娜问。
她今晚穿了昂贵的礼服,是不可能不去跳一支舞的。
宋彦明:“不去。”
他语气冷漠,把不知道内情的楚鸿哲吓了一跳。
“好吧。”陆赫娜现在真是春风得意,不管宋彦明说什么她都顺着应着,一点都不 会生气。
陆赫娜笑嘻嘻地,看向裴晓宇:“那晓宇陪我跳,晓宇会吗?”
“他会。”宋彦明说。
众人:“……”
裴晓宇抬眼看宋彦明,宋彦明又说:“不是想跳舞吗?陪你未来老板娘跳一会儿。”
陆赫娜:“……”
裴晓宇不明所以,转头去看楚鸿哲,楚鸿哲也有些意外,礼貌性地保持着笑容。
宋彦明:“我和相如陪着楚先生聊聊,毕竟相如和楚先生家里马上要合作了。”
李相如:“……”
“哦……”裴晓宇没搞懂是怎么回事。
陆赫娜拉着裴晓宇离开,一边抓着裴晓宇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一边咬着牙说,“宋彦明真是有病。”
“Luna小姐,先生怎么了?”裴晓宇动作不是很熟练,慢慢跟着陆赫娜的节奏走,有些着急地问:“你们吵架了吗?”
陆赫娜笑:“没有。”
裴晓宇:“那是因为我今晚跟朋友玩,没有一直陪着先生所以他不开心了?”
陆赫娜:“你跟着也没用啊,去上面见理事会又不让带人。”
“那他怎么了嘛。”裴晓宇不安地回头去看宋彦明。
宋彦明和楚鸿哲都点了烟,你来我往的不知道在聊什么,而货真价实的“合作方”李相如反倒在一旁插着兜发呆。
在舞池里玩了一会儿,陆赫娜才说:“这几天是不是不太好过?”
“嗯?”
“宋彦明折磨你了吧。”
“……”裴晓宇耳根有些发红,干咳一声,“没有,就是让我吃很多东西补身体,然后他总发脾气。”
陆赫娜:“宋彦明接受不了同性恋,但是很喜欢你离不开你,如果没有治好你,大概他会被自己纠结死吧。”
裴晓宇没说话,每每这种时候,愧疚会充斥整个身体,他也想,如果自己不是同性恋就好了。
“你怎么想的呢?要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要么你爱别人好了,晓宇。”陆赫娜说。
裴晓宇交不错乱,不小心被陆赫娜踩到,但无暇顾及,他看向陆赫娜,眼神中充斥着失落。
陆赫娜温柔地笑了笑,说:“我和小秋这样真心相爱的都很难,更何况宋彦明接受不了。世界上又不止宋彦明一个男人。”
可是我只喜欢他。
陆赫娜看裴晓宇低下头不说话的样子就明白了,她笑了笑没再说别的。
跳完一曲,裴晓宇和陆赫娜回去,这时候宋彦明和李相如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楚鸿哲在一旁说不上什么话,见裴晓宇回来才高兴一点。
但宋彦明回来,裴晓宇不能再跟楚鸿哲一起了。
裴晓宇和楚鸿哲说改天再约,楚鸿哲说好的,又语气亲密地说:“说好了请我吃饭的,别忘了哦。”
“对了。”宋彦明忽然插话,“晓宇刚刚是不是拿了楚先生的东西。”
楚鸿哲说不重要,“送给晓宇。”
宋彦明却已经叫人把裴晓宇衣柜里的围巾拿了过来,裴晓宇有些抱歉地看向楚鸿哲,正要说话的时候宋彦明轻轻揽着裴晓宇的肩膀离开,“走吧。”
这是裴晓宇的日记被发现之后宋彦明第一次这样触碰自己,这样轻轻揽着自己的肩膀。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宋彦明。
宋彦明放下手。
“看什么,你很缺围巾吗?”
“啊?不缺。”
“不缺怎么总拿别人的。”
裴晓宇:“我错了先生。”
“你没错。”宋彦明说。
正当裴晓宇和陆赫娜都以为他又在阴阳怪气的时候,宋彦明开口说:“储物室里有两条新的,你自己拿去用。”
第28章 第 28 章
在这种公开场合中宋彦明身边总有很多人, 裴晓宇做好了要挡酒的准备,没想到宋彦明不让他喝。
有认识裴晓宇的,都要问一嘴怎么瘦成这样, 裴晓宇解释说是因为生了病, 一旁的宋彦明似有羞愧神色, 一言不发冷着脸,搞得其他宾客不敢再问。
后来宋彦明有些醉了, 撑到和央行总裁喝杯酒才提前撤退, 把陆赫娜送走之后裴晓宇和李嘉伟扶宋彦明上车。
宋彦明一手搭着一个,右边的裴晓宇肩膀瘦得硌人。
“你别扶了。”宋彦明说。
裴晓宇哦了一声, 手里拿着宋彦明的围巾默默跟在身后, 上了车也只敢和李嘉伟坐在前座。
宋彦明靠在后座歇息, 裴晓宇看着窗外不说话, 李嘉伟看来看去, 心里一堆问题却不敢问。
他敢肯定这两个人一定有问题, 裴晓宇莫名其妙跑去福建一趟, 听说他生病了宋彦明急得去借飞机, 回来之后屋子里三天两头就吵架, 宋彦明把家里盘子碗摔了好些。
还隐约听家里的佣人说宋彦明动手打人了,屋子里一地的血。
一定有问题, 但具体是什么问题李嘉伟看不出来也猜不出来, 只希望裴晓宇别再走,不然宋彦明又要摔碗, 唐姨又要派自己出去买。
裴晓宇正想烦心事儿呢, 察觉到李嘉伟一直看自己, 转头看了眼宋彦明,看到宋彦明已经睡过去了, 小声问李嘉伟:“干什么一直看我。”
李嘉伟没有裴晓宇那么“受宠”,在宋彦明面前做事向来是小心翼翼的,他怕宋彦明没有真的睡着,没问出口,只说没什么。
“没事儿你说。”
李嘉伟随口问了一句:“今晚你没喝吗?”
裴晓宇嗯了一声,“只喝了一点点,我在喝中药,忌酒。”
李嘉伟:“调理这么久,也不见你好点,该不是心病吧?要不要找个日子,我带你去山上拜拜。”
“算了。”裴晓宇笑了一下,“菩萨听了都得皱眉。”
李嘉伟把声音降到最小:“你是不是和先生……”
裴晓宇干咳一声不说话了,继续看窗外发呆。
车子开到家门口,宋彦明下车的时候清醒了一点,还是叫李嘉伟扶他进去,裴晓宇就去给他打水擦脸。
之前宋彦明说了不让裴晓宇再进他房间,裴晓宇想着叫李嘉伟给他收拾一下,没想到他端着水回来发现李嘉伟已经走了。
裴晓宇挠挠头,但也不能怪李嘉伟,因为过去这么些年都是裴晓宇近身伺候宋彦明,他习惯了送到屋子里就走人。
裴晓宇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房门半掩着,能看到宋彦明微微起伏的胸膛,他穿着合身的衬衫和马甲外套,要是这么睡一晚肯定很难受。
裴晓宇轻轻地喊了一声“先生”。
宋彦明没有反应。
裴晓宇还是走了进去,大不了被骂一顿。此刻他没有任何龌龊心思,只想着要给他弄弄干净,让宋彦明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水盆放在矮桌上,毛巾挂在一边,裴晓宇半跪在床上给宋彦明脱衣服。
裴晓宇先是摸到宋彦明后腰去把枪卸下来。
“嗯……”宋彦明后腰最是敏感,他睁开眼睛,看到是裴晓宇。
裴晓宇忙收回手,“先生,我给你擦擦脸。”
不知道宋彦明是否清醒,他看了裴晓宇好一会儿,也许并没有多久,但对裴晓宇来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先生,对不起。”裴晓宇站起来小声地说。
宋彦明没说话,疲惫地转过头去,自己把扣在后腰的枪拿下来扔到裴晓宇腿边。
这算是一种默许吗?裴晓宇想。
正要继续帮宋彦明脱衣服的时候,宋彦明忽然自己起身坐了起来,裴晓宇不敢扶他,宋彦明只能自己撑着疲惫麻木的身体坐到床头靠着。
裴晓宇垂着眼睛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一下。
“今晚很开心吗?”宋彦明问。
裴晓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和楚鸿哲碰到的时候确实很开心,楚鸿哲总是坦荡开朗,跟在在一起很放松,但就像一滴水滴入沙漠,只有那一点罢了。
宋彦明:“过来。”
裴晓宇抬眼,看到宋彦明对自己伸了手。裴晓宇意外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过来,坐下。”宋彦明又说。
裴晓宇缓缓在床边坐下,柔软的床垫微微凹陷,宋彦明身体都歪了一下。
就在裴晓宇搞不懂宋彦明想说什么的时候,宋彦明轻轻把手放在了裴晓宇的脸颊。
“我手底下那么多人,但我总是偏疼你一些。”
裴晓宇低头,鼻酸不语。
宋彦明:“前阵子生你的气,打你骂你,你恨我吗?”
裴晓宇摇头。
宋彦明捏了捏裴晓宇脸上所剩不多的肉。
“唉。”
宋彦明叹着气收手,裴晓宇下意识抓住,宋彦明的手凉凉的,很大一只,裴晓宇两只手握住才刚好。
“我不恨,先生。”裴晓宇说完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越界了,轻轻松开宋彦明的手。
他就坐在床边,很认真的看着宋彦明再次说:“我敬您、爱您。”
“爱什么?爱我的屁股吗?”宋彦明开笑了下,语气中满是无奈。
第一次知道的时候火冒三丈,听多了看多了,现在宋彦明都能自己当玩笑说出来。
大概是酒精让宋彦明紧绷许久的情绪放松下来,这样看着裴晓宇的时候觉得他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他们本就该如此,裴晓宇没有宋彦明没有今天,宋彦明没有裴晓宇大概也早死过两次。
裴晓宇惭愧地低下头,原本没有那个心思的,宋彦明这么说,那些压在心里的情愫又涌上面颊,红了一半。
“晓宇。”
“嗯?”
“你……你跟楚鸿河在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
“楚鸿哲,先生。”
宋彦明笑,“好好,楚鸿哲。你也喜欢他?”
裴晓宇微微抿唇,又转成一个笑,他尽量地掩饰苦涩,眼睛也弯了起来。
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说说话、看看彼此的眼睛了。
如果可以,裴晓宇宁愿宋彦明一辈子都看不到那个日记本,就算宋彦明以后结婚生子他也要留在宋彦明身边。
就算守不住自己的心,也要守着宋彦明。
“我真是……”宋彦明苦笑了下,说:“不对,哪有我这么问的。”
裴晓宇:“先生希望我喜欢吗?”
宋彦明顿了顿,没说是还是不是,只说:“他没他姐姐成器。”
裴晓宇笑,“像于大当家和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哪有那么多,他才跟我一般大。”
“这就开始护着了?”
“……”
裴晓宇着急地轻声辩解:“先生——”
“好好好。”宋彦明伸手,要裴晓宇给他递毛巾,接着说:“不过也好,你跟别人接触接触,兴许就不喜欢我了,他那张脸是还行。”
裴晓宇背对着他拧毛巾。
宋彦明:“今晚陆赫娜也说,说你还小呢,一天一个样,没见过好的才喜欢我这个暴躁的老男人。”
“先生不老。”
“我比你大上十岁。”
裴晓宇给把毛巾给宋彦明,宋彦明自己胡乱擦了两下,就扔到一旁,裴晓宇捡起来放进水盆里。
“陆赫娜这个死女人嘴巴跟淬了毒一样。”宋彦明一边说着一边拉被子盖,“她说是因为你没吃过好的,所以才对一根老玉米棒垂涎。”
裴晓宇没忍住笑了出来。
宋彦明也笑,“妈的,今天他们也这么笑我。”
裴晓宇觉得先生好可爱,很自然地给宋彦明掖掖被子。
“你要去跟楚鸿哲吃饭的话,明天我带你去买两身好看的衣服,再买两瓶香水,香水不是砸碎了吗?”
宋彦明温和地说。
裴晓宇愣了愣,挤出一个微笑说:“谢谢先生。”
这一天明明很累,裴晓宇却睡得不太好,夜里风很大,裴晓宇做了决定。
如果宋彦明希望他这样,那他就这样做。
第二天一早裴晓宇就给楚鸿哲打电话约了时间吃饭。
再去培罗蒙的时候,主角变成裴晓宇,宋彦明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裴晓宇量围度。
宋彦明端了杯红茶,就着点心边吃边等。
宋彦明忽然开始去想过去那么多次,裴晓宇在一旁看着自己量围度的时候看的是什么。
光是在日记里就写了好多次自己屁股翘,他自己的明明也不差,真该找个摄像师来把他全身上下都拍一遍让他自己拿回去看。
“裴先生瘦了许多呢。”罗老板说着,看向宋彦明。
好像裴晓宇瘦了是宋彦明的责任一样。
宋彦明莫名其妙,干咳一声解释:“生了病,难免的,很快就养回来了。”
罗老板点点头,“是是。”
罗老板手中软尺轻轻一拉,勒出裴晓宇劲瘦的细腰。
进入冬季也有段日子,裴晓宇总算是没那么黑。罗老板给宋家做衣服许多年,裴晓宇和宋彦明是最和气的一对,跟裴晓宇也能聊上两句,问他要不要看看新来的料子。
“什么料子?”裴晓宇双臂张开不敢动弹。
“苏州来的一批织锦,以往都是花色艳丽适合做旗袍的,这次有一批做了暗蓝色云纹,若隐若现的并不张扬,很适合做男士衬衫。”罗老板说着,又看向宋彦明,“就是价格不便宜。”
“……”宋彦明放下二郎腿,“价格不重要,给他做。”
罗老板喜笑颜开:“好嘞,宋老板。”
定了衣服,买了件成品大衣,宋彦明还挑了一顶礼帽搭配大衣,结束的时候陆赫娜正好到了,说是日常也要做做样子。
“帽子真好看。”陆赫娜说。
裴晓宇挺喜欢陆赫娜,她之前虽然做了些缺德事,但性格是顶顶好的,又是同性恋,裴晓宇觉得亲切。
三个人转道去永新百货大楼买香水和首饰。
柜台的人都熟裴晓宇,看到老板和未来老板娘和裴晓宇一起进来了还以为裴晓宇是陪着他们来,没想到陆赫娜拉着裴晓宇就去试香水了。
销售员悻悻看着宋彦明,宋彦明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
陆赫娜给裴晓宇挑了好些东西,全都记在宋彦明的账上,离开的时候三个人都大包小包的,险些塞不进车里。
“什么时候去吃饭?”临别前陆赫娜问。
裴晓宇说约的后天晚上吃饭。
两天后的下午,陆赫娜捧着鲜花登门,说是来给裴晓宇当造型师的。
她用发油给裴晓宇抓头发,眉毛也给修了修。
唐姨永叔都好奇地在一旁看,都没见过裴晓宇这样细心打扮的样子,还真的有模有样,俊朗帅气。
就是孩子病伤了,眼神里总有些忧郁。
“呐,黑色的大衣就要配灰色的围巾,轻轻围一圈就好,不用围太严实。”
陆赫娜说着,又给裴晓宇戴个胸针。
宋彦明双手抱胸对陆赫娜说:“你倒是热心肠。”
陆赫娜笑眯眯地回:“当然了,咱俩可是夫妻呢!你手下就是我手下。”
当着唐姨和永叔的面,宋彦明又不能说什么,嘁了声自己去一旁喝茶。
这一家子全围着裴晓宇转是几个意思?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宋彦明心中不爽,喝茶还被烫了下。
楚鸿哲开车过来接人的时候宋彦明黑着一张脸。
楚鸿哲一身装扮比裴晓宇还隆重,还带了一捧红玫瑰来。
“哇,谢谢!”裴晓宇说。
楚鸿哲:“你喜欢就好。”
陆赫娜一脸满足的笑,还跟宋彦明说“真般配”,两人站在门口看着,直到两人上了楚鸿哲的车。
裴晓宇降下车窗,“先生,我走了。”
宋彦明双手插在裤兜里:“嗯。”
本来喝茶被烫了嘴心情就烦躁,楚鸿哲还探个头出来嘻嘻哈哈地说:“谢谢宋先生,我和晓宇会好好玩的。”
第29章 第 29 章
车子驶离平西路一号, 裴晓宇从后视镜里看着宋彦明,他就那么在门口站着不动,没有看车子, 也没有跟Luna小姐说话。
“你还没跟我说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楚鸿哲问。
汽车拐弯驶入另一条路, 裴晓宇收回眼神转过头来看楚鸿哲。原本是决定把这段时间的事情烂在心理,最好谁也不知道, 等时间把这些都冲刷掉一切回归正轨。
但既然找了楚鸿哲帮忙, 就不能瞒着他,否则自己真的是心眼坏掉了。
央行晚宴结束的那天晚上, 裴晓宇意识到让宋彦明彻底安下心的办法就是让他觉得自己不喜欢他了。
这样每天在一起, 裴晓宇满心满眼都是宋彦明, 抬头不见低头见, 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看彼此。
所以第二天就去找了楚鸿哲帮忙。
楚鸿哲表示过喜欢裴晓宇, 他并不掩藏自己的好感, 也不会因裴晓宇对自己无感而难过。
他答应裴晓宇陪他演戏, 这样还能三五不时的一起玩, 楚鸿哲在南浦市没什么朋友还是挺寂寞的。
姐姐掌家的能力比自己优秀百倍, 他完全佩服姐姐,愿意当他的左膀右臂, 反正不会有儿女, 这辈子是不愁了。
只是还不知道裴晓宇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鸿哲尝试着问:“难道是宋先生知道了?”
裴晓宇一脸衰相,点点头说:“我有个日记本, 里面写了很多喜欢先生的话, 被他看见了。”
“啊?”楚鸿哲问的是裴晓宇是不是被宋彦明发现他是同性恋了, 没想到比这个还惨。
“宋先生一看就是个……是个比较传统的男人。”
但转念一想,发生了这种事宋彦明还能这样对裴晓宇也实在令人咋舌, 不得不怀疑宋彦明是否是个深柜。
裴晓宇叹气,“先生发现之后对我很失望,觉得我是个变态,但是又不能不管我,所以……”
楚鸿哲笑着插话,“为什么不能不管你?”
裴晓宇:“嗯?”
楚鸿哲:“你和宋先生既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生意羁绊,为什么不能不管你?”
“我跟了先生这么多年……”裴晓宇说。
楚鸿哲哈哈大笑:“虽然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外边谁都知道宋先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吧?他连自家人都敢收拾,还不敢不管你?”
裴晓宇:“我……”
楚鸿哲:“满打满算,你跟着他也不到五年。我在外面可听说宋彦明把给金亚大舞厅干了半辈子的经理给开了的。”
“那不一样。”裴晓宇双手纠缠在一起,说:“我又没有贪污金亚的一分一毫。”
楚鸿哲:“你是没贪钱,你贪图他身子啊!宋彦明看起来对同性恋很有偏见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啊!”裴晓宇有些着急了。
楚鸿哲:“我的意思是,或许、可能、应该未必不可以。”
裴晓宇白他一眼,“你还懂了。”
楚鸿哲哈哈大笑,说:“怎么也比你懂一点吧?你谈过恋爱吗你?”
“你谈过?”裴晓宇回。
“谈过啊。”楚鸿哲单手把这方向盘,一派潇洒模样地说:“俄罗斯的金发美男,江南的俊秀小生,东北的带劲小伙我都谈过。”
裴晓宇:“……”
楚鸿哲:“不信呐?”
裴晓宇笑:“信信信,你注意点身体健康吧。”
“哈哈哈哈。”楚鸿哲大笑,说:“谈恋爱我是老手,装恋爱还是头一次,你得报答我。”
裴晓宇嗯了一声,“你想要什么?”
楚鸿哲:“嗯……我一直想去拜访一下南浦的中华武术会,但没有好的机会,你能带我去吗?”
“你去中华武术会做什么?”裴晓宇问。
“不是我想,是我姐想。”楚鸿哲说:“我姐从小就师从北派学八卦掌,我是不太懂她们武术门派的事,但她想见见武术会的陈老板。”
裴晓宇点点头,“八卦形意和太极这三种内家拳都归属武当派,你姐姐感兴趣很正常。好,这件事我找机会给你办。”
“还有一件事。”楚鸿哲说着,把车停在电影院门口,“我在南浦一直住酒店也不是个事儿,你比较熟悉,帮我找个房子行吗?”
裴晓宇笑着:“行啊,这事儿简单。”
两人下了车,去电影院看裴晓宇想看的电影,电影结束之后去吃楚鸿哲想吃的淮扬菜。
吃完饭时间也还早,没到裴晓宇预计的时间,正好餐馆旁边是剧院,又进去听了一场评书。
这一次约会把两个人都累着了,楚鸿哲还要回公司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
“我自己回家就行,辛苦你了。”裴晓宇有些抱歉。
楚鸿哲笑,“改天去金亚你请我喝酒就行。”
裴晓宇:“好,一定,对了,那个……”
“知道知道,会时不时给你家里打电话的。”楚鸿哲说。
剧院离金亚近,裴晓宇顺便去金亚转了一圈,在账房里看了很久的帐,看着时间过了十一点才准备叫车回家。
下楼的时候碰见李相如,他身边的是个女孩,裴晓宇看着面熟,好像是个女演员。
“李老板来了,怎么都没人叫我,好给您挑两瓶好酒。”裴晓宇在外面总是机灵的,说话也好听。
李相如笑了笑,说:“我让他们别叫的,今晚不是什么大局。晓宇今天挺帅呢。”
裴晓宇不好意思地笑笑,招呼人把新到好酒给李相如送一瓶过去常常,和李相如告别,去门口等车回家。
回到家里已经快十二点,本以为家里的人都睡了,没想到宋彦明还坐在沙发上听唱片看书,桌子上的花瓶里换了新的花,正是楚鸿哲送的红玫瑰。
宋彦明看着像是洗漱过了,睡衣外面套了个长款针织衫,翘着二郎腿还戴个银丝框眼镜。
裴晓宇偷偷看了几眼,他觉得宋彦明戴眼镜也很好看,像电影里俊雅的文化人。
看起来体体面面的,但亲热的时候全都被弄乱,还会嫌眼镜遮挡扔到一旁。
宋彦明眼睛有近视,但度数比较低,做生意之后也不爱看书了平时基本不戴,裴晓宇见得少,这么看着越看越稀罕。
“先生,你怎么还没睡。”裴晓宇站在客厅,下午出门的时候精心打理的头发已经乱了。
宋彦明翻了一页手中的书,“看书啊。”
裴晓宇哦了一声,想了想之后说:“那我回房间了。”
“下次别回来这么晚。”宋彦明忽然说。
黑胶唱片机里的小提琴声悠扬,宋彦明关了手中的书站起来,一边往裴晓宇面前走一边说:“第一次跟人家出去约会就回来这么晚,今天都干什么了?”
裴晓宇说:“看电影逛街吃饭。”
宋彦明:“需要吃到这么晚?”
裴晓宇补充:“吃完饭又去听戏了,先生。”
“只是听戏?”
“啊?”裴晓宇以为自己在金亚呆了一晚上被发现,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宋彦明。
宋彦明手里还拿着他刚刚看的书,全英文的,裴晓宇一个字都不认识。
“你别嫌我啰嗦。”宋彦明干咳一声,一手插进外套口袋里,“你年纪还小,又没经验,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心急,也得先看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再说。”
裴晓宇:“啊……”
宋彦明:“我听说玩这个的都有风险。”
裴晓宇不解:“什么啊先生?看戏也有风险吗?”
宋彦明:“……”
裴晓宇:“好吧,那,那下次不去看戏了。”
宋彦明抬手推一下眼镜,又不耐烦了,说:“总之你自己小心一点,叫你去家里去酒店都别去,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话说到这份上,裴晓宇才臊红了脸。
——他压根没想过这个呀!
裴晓宇挠挠头,回自己房间洗漱休息去了。
宋彦明怀疑裴晓宇在跟自己装傻,他日记里编排自己的时候可不像是连这些都不懂的,现在倒是跟自己装起来了。
原本怀疑裴晓宇这么晚回来就是干坏事去了,要是过了十二点裴晓宇还不回来就叫李嘉伟去找他。
“真不让人省心!”宋彦明暗骂了一句,想到裴晓宇肯定正看着自己上楼,走路都颇不自在。
宋彦明上到二楼,正想催裴晓宇赶紧去睡觉,一转头,客厅早已没人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笑自己发神经。
临近年关,宋彦明越来越忙,出差也多,以往出差大部分时候都带着裴晓宇,最近都带李嘉伟。
裴晓宇和楚鸿哲又见了几次面,有时候去吃饭,有时候就是沿着江走走。
裴晓宇帮楚鸿哲找好了住处,又带他去中华武术会转了转,师傅们知道他是于珍的弟弟,要派裴晓宇跟他切磋。本以为楚鸿哲多少会一点功夫,没想到是真一点都不会,险些被裴晓宇打得脱臼。
宋彦明从南京回到南浦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李嘉伟这次没跟着去,在车站接他。
这一趟去了四天,天气又湿又冷让人难受,宋彦明心情也是如此。
“晓宇这几天怎么样?”宋彦明裹着一身冷风上车,摘下帽子就开始问。
李嘉伟说:“每天都回家的。”
宋彦明:“嗯,身体好些了么?”
“好些了,就是前两天有点咳嗽。”李嘉伟一边说一边开车往家里赶。
宋彦明皱眉:“身体差了,天一冷毛病就多。”
李嘉伟:“是的先生,但唐姨给煮了小吊梨汤,喝了两次就好多了。”
“楚鸿哲呢?”宋彦明问。
宋彦明出差前嘱咐李嘉伟,让他注意着点裴晓宇,不让他夜不归宿,也注意着点楚鸿哲,万一吵架了或是什么就来告诉自己。
李嘉伟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又不敢肯定,如实说:“来家里接过晓宇两次,碰到过一次他给晓宇打电话。”
宋彦明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
车子开到永新门口的时候,宋彦明远远就看见了站在街边的两个男人。
他心里不爽楚鸿哲,这么冷怎么带着裴晓宇站在外面。
李嘉伟也看到了,从后视镜里看宋彦明,“先生,要停吗?”
“不用。”宋彦明说完又紧接着补充:“开慢点。”
南浦市的气温已经接近0度,往年这个时候早该下雪了,今年却怎么都不下,到处湿漉漉的。
卖冰糖葫芦的摊贩问裴晓宇要哪一串。
裴晓宇的注意力这才从湿漉漉的脚尖移开,抬头的时候楚鸿哲已经在帮他挑了。
视线交错,裴晓宇一眼就看到了宋彦明的车 。
“我记得你说宋先生去南京了是吧。”楚鸿哲说着,把挑好的冰糖葫芦送到裴晓宇嘴边,“尝尝。”
裴晓宇没说话也没张嘴,楚鸿哲才顺着裴晓宇的视线看过去,正巧看到宋彦明关上车窗。
“别看了,吃吧。”楚鸿哲无奈道。
他愿意帮裴晓宇的忙,但心里清楚这样裴晓宇并不快乐。
裴晓宇胸口闷得慌。
楚鸿哲:“晓宇,咱们是好朋友是吗?”
裴晓宇眼眶有些红,点点头。
“信不信我?”
“信。”
楚鸿哲:“那接下来你听我的。”
第30章 第 30 章
“听什么啊。”裴晓宇站在风中, 眼睛里蓄的一点泪水都被吹凉了,红着鼻子张嘴去吃手中的糖葫芦。
明明刚刚很想吃的,现在却没滋没味。
楚鸿哲拉着他走:“先去找个地方坐着, 我想喝酒, 你请客。”
裴晓宇说好。
又不解的问:“你一个不差钱的富二代为什么总是喜欢要我请客啊?你姐姐没给你钱吗?”
楚鸿哲大笑, 拉着裴晓宇上了车,说:“宋先生也没少给你钱啊, 请我吃两顿饭怎么了?”
裴晓宇偷偷噘嘴, 说:“没说不请。”
裴晓宇想带楚鸿哲去附近一个环境好的酒吧,但楚鸿哲说想去金亚。
他以为楚鸿哲喜欢听歌看舞, 就带着去了。
熟门熟路, 也安全。
到了金亚, 楚鸿哲指明要二楼最好的位置, 还说要裴晓宇专门给他点一首歌。
金亚的歌女不少, 排班上台, 今天演出的正好是人气很高的春韵小姐, 她今天穿了一条银色亮片紧身鱼尾裙, 台下的看客都入迷, 才上台就有老板要打赏。
裴晓宇看今天有许多没见过面的老板在,经理说有个还是青帮势头正旺的打手, 他叫经理去协调几个厉害的保镖来守着场子。
来都来了, 裴晓宇还想去厨房巡视一圈,却被楚鸿哲拉住。
“你今晚是陪我喝酒的。”
裴晓宇想了想, 也是, 就坐到了楚鸿哲对面。
要说金亚看表演最好的位置就是二楼几个正对舞台的包厢, 包厢靠走廊一侧关上门之后是封闭的,舞台那面视线没有遮挡, 包厢的灯关掉之后隐私性也很好。
若是对舞台上的歌手有意思,开了灯抬抬手就能让歌女注意到。
包厢最中间的位置裴晓宇给楚鸿哲订了。
酒水吃食一应俱全,这种招待的工作裴晓宇驾轻就熟,开了酒亲自给楚鸿哲加冰。
楚鸿哲:“把灯打开吧。”
裴晓宇:“开灯干什么?你喜欢今晚的歌女吗?待会她休息了叫过来聊聊天。”
“不是这个意思。”楚鸿哲小小,手里拿了颗花生在剥,“我就想开着灯,让大家都看着。”
裴晓宇把纸巾放在楚鸿哲手边,再去把旁边的灯打开,又开门叫人把他收的好红酒醒一醒。
忙完坐下,发现楚鸿哲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干嘛。”
“这种好日子,宋彦明过了五年。”
裴晓宇反应过来,笑了一下,转转手里的酒杯,“我也过了五年这种好日子。”
“你喜欢宋彦明什么?”
“嗯……不知道怎么说,都喜欢。”
楚鸿哲:“……”
楚鸿哲欲言又止,最后也说不出什么。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宋彦明和裴晓宇挺般配的,宋彦明找别人或者是裴晓宇找别人,对他们和他们的配偶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对裴晓宇的爱也慢慢变质,完全不会再想亲他的嘴了。
楚鸿哲知道,这一刻,他们成为了真正纯粹的朋友。
楚鸿哲喝了一口加冰威士忌,浓重的烟熏味冲上脑袋的瞬间他想着要不叫裴晓宇把宋彦明灌醉然后强上就行了,横竖宋彦明是舍不得打死裴晓宇。
“好,那现在我说一下我们的计划。”
“什么计划。”
“……得到宋彦明的一揽子计划。”
刚刚还精明能干的裴晓宇又呆呆的,“哦……”
“你得先假装真的爱上我。”
“啊?”
“别啊。”
裴晓宇:“哦……”
楚鸿哲组织了一下措辞,接着说:“宋彦明对你是有掌控欲的,我想大家都能非常明显的感受到,虽然不敢肯定他的掌控欲是因为什么而产生,但这种掌控欲并没有出现在别人身上是不是?”
“是。”裴晓宇肯定这一点。
楚鸿哲笑:“嫉妒,永远是检验爱情的真理。”
裴晓宇:“你是说先生会嫉妒你吗?”
“不行吗?你可能不知道,但令人尊敬的宋老板已经把我和我家里的事打听了个底朝天,这事儿我姐都知道了。”楚鸿哲轻轻叹气,“他在意你,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一边说着让你跟我接触一边什么消息都没落下,你又不是小孩了,前面还发生过那么多事,你觉得合理吗?”
裴晓宇:“我……不知道。”
楚鸿哲:“他不放心别人,只放心自己,当他知道原来真的有别的男人爱你对你好,属于他的爱被你给了别人难道不会嫉妒吗?”
裴晓宇觉得有一点道理,喝了口酒让楚鸿哲继续说。
楚鸿哲:“所以,我们先假装热恋,一步一步来,我不信他能毫无波澜。要是到时候真不行,再假装我出轨了分手就是。”
裴晓宇:“你会被打的。”
楚鸿哲:“……谢谢你还为我着想。”
“我们是朋友。”裴晓宇肯定地说,“先生真的误会的话说不定会下狠手,你还要在南浦做生意呢。”
楚鸿哲想了想,看笑裴晓宇说:“这不是正好说明你在宋老板心中很有分量吗?至少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把你推向别的男人了。”
裴晓宇皱着眉头,“要踩着你去得到这份关心和在意,我不想这样。”
楼下的歌女唱着当下热门的歌曲,夜场气氛正浓。
楚鸿哲在昏暗的灯光中看到裴晓宇真诚又纯真的眼睛,他想不管是做情人还是朋友,裴晓宇的爱都非常令人动容。
也怪不得宋彦明不想吃又松不开手,谁会舍得呢?
楚鸿哲笑了笑,“不用担心我。”
“我一定会担心你。”
“那这样,不管事后宋先生的反应是怎么样,我们都找机会向宋彦明解释我们是在演戏,你想让他放心才这样做的。”
裴晓宇垂着眼眸思考。
不管成不成,解释都说得通。
楚鸿哲举起酒杯,“来,现在你该大张旗鼓的为我点一首歌,让所有的人知道我们今晚在一起。”
裴晓宇还没干过这种事呢,他虽然管着金亚,但从没有老板做派,往来的贵客他都细心招待,自己却没在金亚真正的玩乐过。
“喂,这么小气。”楚鸿哲佯装生气。
“好吧,你要听什么?”
“这是你该想的事。”
裴晓宇深呼吸一口气,同楚鸿哲碰杯之后开门叫人。
不一会儿,金亚的服务员送上巨大的的手捧鲜花,在金亚歌舞厅里客人要打赏或者点歌,不能私送银钱礼物,而且在金亚给出的礼物单上选价格相应的礼物送出。
这样可以避免很多纠纷,金亚方便保护自家的歌女。
巨大的捧花送上舞台,春韵小姐拿着卡片柔声念道:“与楚先生共享好曲,祝您今夜愉快,晓宇。”
别人瞧不见卡片上的名字,一开始以为是一个叫“小雨”的女孩送的。
但歌女抬头往二楼看去,做了个感谢的礼。
临近年关,金亚的客人很多,一时间都往二楼看去,瞧见了裴晓宇和楚鸿哲。
常客都知道裴晓宇,这下名字对上了都大吃一惊,没有人敢起哄,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裴晓宇点的是当下流行的邓丽君的歌,春韵小姐嗓音温柔甜美,唱邓丽君十分合适。
场子更加热闹,裴晓宇心里打着鼓,和楚鸿哲碰了一杯又一杯。
回到家的时候刚过十点,不算晚,宋彦明又在沙发上看书。
今天换了本中文的,很厚一本,宋彦明已经翻到三分之一。
“先生,你怎么还没有休息?”裴晓宇手里拎了个纸袋,里面是楚鸿哲从卖花女孩手里买的玫瑰,说是天气冷,正好包圆了让女孩回家。
宋彦明嗯了一声,懒懒抬眼看裴晓宇:“干什么了,这么晚回来。”
裴晓宇抬起手腕看表,“我在金亚呢,先生。”
宋彦明收起书,站起来,看到裴晓宇手里的玫瑰缓缓走过来:“约会?”
“嗯。”裴晓宇抬眼看宋彦明的眼睛,宋彦明却撇开,莫名其妙地围着裴晓宇转了一圈。
宋彦明问:“听说你今晚花大价钱点了歌?”
裴晓宇:“……”
宋彦明笑了下,“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大方。”
裴晓宇差点就脱口而出对不起了,想到楚鸿哲的嘱咐,硬着头皮说:“今晚开心嘛。”
“看得出来。”宋彦明说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转身上楼去了。
裴晓宇挠挠头,回房间了。
宋彦明再回头,客厅里又是空无一人。
第二天裴晓宇也很晚回来,快十二点了才进家门,和楚鸿哲打了一晚上康乐球,又累又饿,在外面打包了些吃的才回来。
宋彦明又在沙发上看书,但今晚好像睡着了。
裴晓宇轻轻走过去叫他,“先生?”
“嗯……”宋彦明一睁眼就看到裴晓宇的大脸,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后知后觉有些失态,骂裴晓宇:“怎么才回来!”
裴晓宇觉得宋彦明这样憨憨的挺可爱,笑笑说:“对不起先生。”
“干什么去了?”
“打康乐球去了。”
“赢了输了?”
“输了。”
“笨死了,出去别说是我教你的。”
宋彦明看到裴晓宇手里拎了吃的,“什么约会啊光打球不吃东西?买了什么?”
裴晓宇很识相的把东西打开,说:“先生饿吗?一起吃。”
宋彦明刚要说好,裴晓宇笑咪咪补了一句,“小哲给我买的。”
小哲给我买的。
“……”宋彦明抓起手边的书起身,“不吃,我不饿。”
说完宋彦明上要上楼,临了还骂一句“什么破东西也好意思送”。
到二楼的时候惯例回头看一眼,见裴晓宇正看着自己,前段时间宋彦明心里的怒火与芥蒂都奇妙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酸胀,难以言喻的情绪聚集在胸腔,憋得人脾气没了神气也没了。
他也看着裴晓宇,捏了捏手里的书。
仰视的时候视觉上更显宋彦明胸大肩宽,裴晓宇微微抿唇,而后扯出一个微笑。
“先生晚安。”
宋彦明微微垂眸,一张俊脸半明半暗。
“嗯,你也早些歇息。”
为什么先生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他真的完全不在意了吗?他真的想把自己推给别的男人?
他没有嫉妒,因为没有爱。
脑中回想楚鸿哲的嘱咐,一定要沉住气,否则宋彦明那样精明的人会看出来,也不要因为他的冷漠隐忍而心虚妥协,宋彦明总是被架得高高的,不可能轻而易举的下台。
总要有个大事来刺激一下他。
裴晓宇有些紧张,轻咽口水,说:“先生,明天……明天我可能不回家了。”
“你不回家去哪?”
“我和小哲约好一起吃晚饭,然后去他家玩。”
他们隔了很远,但裴晓宇看得仔细,宋彦明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空气像是凝固了,裴晓宇微微捏着的拳头都有些发抖。
他问:“可以吗先生?他家就在……”
“随便。”宋彦明打断裴晓宇的话,他转身要进房间又回过头来,“以后不用再跟我说这些,我也不会再过问。”
说完宋彦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裴晓宇一早就起了床,唐姨说先生已经出去了。
“怎么早?”裴晓宇奇怪,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先生一般不会这么早起床的。
唐姨给他弄了早餐,是清淡的鸡汤面。这段时间家里人都配合裴晓宇调理身体,吃的东西都清淡了很多。
唐姨说:“先生上山了。”
裴晓宇抬起头:“怎么突然上山了?”
“没说,就是一大早叫我准备了香火和一些水果。”唐姨说。
裴晓宇:“自己去的吗?”
唐姨点头,“看着是,没见嘉伟来呢。”
现在连上山见祖父也不带自己了,裴晓宇心里难受,连面也没吃下几口。
裴晓宇如行尸走肉一般例行去纺织厂见了宋佳姿,年后纺织厂要扩厂,除了场地什么都还没有确定,事情又多又杂。纺织厂的各种供应商资源都在裴晓宇这里,两人捋了半天才算是弄了个大概的时间表。
下午裴晓宇和楚鸿哲见了一面,昨晚他跟宋彦明说的吃饭留宿都是临时编的,来找楚鸿哲说。
两人坐在楚鸿哲的车里,他有事要出门。
“真的?”楚鸿哲一边剥橘子一边问。
裴晓宇嗯了声,“如果嫉妒是检验爱情的真理,先生对我大概是没有爱了,他说以后不会再过问我们俩的事情。”
他说得云淡风轻,眼泪却在往下流。
楚鸿哲还没察觉到,吃了瓣橘子,说:“我也有点摸不准了,唉。”
裴晓宇默默擦了眼泪,问他:“你要去哪儿啊?”
楚鸿哲说:“姐姐让我去签个合同,地方挺远的,往苏州那边走。”
“什么时候回?”
“大概六七点,但我晚上有约了。对不起啊晓宇。”
裴晓宇笑笑:“没事,是我麻烦你了,橘子还有吗?”
“有。”楚鸿哲从包里掏出一个来给裴晓宇,想了之后说:“其实我前些天认识一个男孩。”
裴晓宇直起身板,“啊?谁啊?”
楚鸿哲还挺害羞,说:“其实也不算男孩吧,比我大四岁,一个老师。”
“哇……”裴晓宇面露羡慕的神色,眼尾下垂轻轻叹气:“真好啊,所以你今晚是去赴他的约吗?”
楚鸿哲点头,橘子也不吃了,开始跟裴晓宇说怎么认识的这个男人,一面说自己魅力多大一面又兜不住高兴的样子。
叽里呱啦说了好久,楚鸿哲的时间到了,裴晓宇下车去坐自己的车。
工作上没什么事,先生上山了,楚鸿哲也有事。
裴晓宇已经跟宋彦明说了晚上约会不回去,那金亚不能去,常去的酒馆饭店都不能去,可能都有宋彦明的眼线。只能等晚一点去找个偏远的酒店住一晚。
偌大个南浦市,裴晓宇开着车转了又转,转到天色暗下来,转到南浦市的第一场雪下了下来。
裴晓把车停在江边,下车点了根烟。
江边能看见码头,裴晓宇刚来南浦市的时候就在码头做事情,吃不饱睡不暖,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直到他来到宋彦明身边。
裴晓宇想,要么这辈子就这样吧。
跟宋彦明说自己爱上别人了再也不爱他,装也装一辈子。
夜凉如水,裴晓宇很窝囊的自己在江边哭了一会儿才离开。
雪越下越大,车里冷,裴晓宇沿路开着路过了以前常去的酒吧,怕被看见正想加速赶紧走的时候看到陆赫娜风风火火地从里面走出来。
“裴晓宇!”陆赫娜一眼就看到了裴晓宇的车。
这车是新款,南浦市也没几辆,宋彦明给他买车的时候陆赫娜还一起去看了。
裴晓宇看陆赫娜很着急,赶紧刹车下来。
“Luna小姐?”下车几秒钟,裴晓宇身上就落了很多雪,陆赫娜身上更多。
陆赫娜小跑过来:“你去哪儿了?大家找你找疯了,再找不到宋彦明该去找探长报案了!”
“找我?”裴晓宇不解,他刚刚哭过,眼眶发红鼻子也红,大病过一场的身体虚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陆赫娜瞧着裴晓宇这样子也是知道了,她伸手拉裴晓宇,“我们都知道了,没事的,我们给你出头。”
裴晓宇一脸懵,“我……”
“走走走,上车。”陆赫娜拉着裴晓宇上她的车,一脚油门往平西路开。
“楚鸿哲一面跟你约会,一面跟别的男人暧昧,真是个花花公子,宋彦明看到他和别的男人当街拥抱的时候差点一枪崩了他,要不是李相如也在怕是真要出事儿。”
裴晓宇吓得说不出话,缓了缓才问:“先生撞见了?”
陆赫娜叹气:“唉,我们晓宇怎么这么倒霉呢?喜欢谁都出事儿。”
“Luna小姐,楚鸿哲没解释吗?”裴晓宇问。
陆赫娜:“解释什么?当街抓着的。”
裴晓宇着急道:“这是个误会,我和楚鸿哲……”
“宋彦明。”陆赫娜看见宋彦明的车从对面驶来,鸣笛后停在路边。
裴晓宇也看见了,赶紧开门下车。
宋彦明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夜深了,雪还在下,路上没人也没车,宋彦明穿了一身黑从对面走过来。
裴晓宇头发上都是雪花,风一吹,眼眶更红了。
宋彦明走到裴晓宇跟前,伸手想摸他脸,看到他泛红的眼睛消瘦的脸颊,心疼得鼻子发酸。
他给裴晓宇弹了弹头发上雪,跟陆赫娜说:“谢谢。”
“没事就行,赶紧带回家吧。”陆赫娜说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上车走了。
裴晓宇抬头看着宋彦明:“先生。”
宋彦明没说话,摘了自己的围巾给裴晓宇裹上,拉着他上了车。
裴晓宇坐在后座,只能看到宋彦明一点点侧面。
他脑袋晕晕的,好像又要感冒了。
“先生,我和楚鸿哲……”
“你喜欢男人是吧。”
“啊?”
“是不是就喜欢男人?”
裴晓宇垂下头,“是。”
宋彦明:“你看看你自己找的什么男人?楚鸿哲就是个花花公子!李相如也是个浪荡的,外面根本没有好男人。这样,你别喜欢别人了,你就喜欢我,我想过了,横竖我不想你离开我,今天上山求签菩萨也这么说的。”
“啊?”裴晓宇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
宋彦明的发梢被融化的雪水濡湿,散落在额前,他一脚油门把车停下,转过身看裴晓宇。
“我他妈一听到你和楚鸿哲的事儿就不爽,妈的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就要追你,给他机会了还脚踏两条船?”
“啊……”裴晓宇抬手摸摸自己的脑门。
宋彦明:“你不是先喜欢的我吗?你不是一直馋我身体吗?妈的不就是一副身体老子给你摸,以后不许再出去找男人,听到了吗!”
裴晓宇愣住,他自己是不是又烧糊涂了做梦。
宋彦明有点拿不准,不安地舔了舔唇。
他想着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过来。”
裴晓宇没敢动。
宋彦明伸手一把捏住裴晓宇的后脖颈拉过来,下定决心闭上眼睛狠狠在裴晓宇嘴上囫囵亲了下。
“这样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