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snow·51]
明亮的会理室内传来汇报的声音, 位于主位的男人面色不改,墨色的瞳孔被光点亮,犹如夜间垂落枝头的雪, 清冷漂亮。
随着最后一句的结束,贺逢年目光扫过他们, 轻颔首, 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即使有人在上级市场收购,也不影响我们是最大的控股公司。最近正是风险期,各个部门的核心人员切记不可对外泄露任何有关新产品的机密。”
技术部的陈年道:“您放心贺总,这些我们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嗯,那就先这样。”
众人起身却无人敢动, 直到主位的男人离去, 会议室的人才骚动起来。
高级订制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台阶之上,微微浮动着的合身西装勾勒出男人宽肩窄腰。
男人抬腕, 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一举一动犹如设定好的一般, 羁绊众人的视线。
无视闲杂人投来的目光, 贺逢年单手插兜,信步离开, 一旁的乔林默默跟上,汇报接下来的工作。
直到口袋的震动打断美好的画面。
乔林禁声,落后他一步, 跟在身后。
电话那边不稳又急的语气堵住了贺逢年准备的开场白, 只见他放慢脚步直至停下,平稳的呼吸一瞬失控。
“我马上来。”-
淅淅沥沥的雨往地面砸去, 坑洼地面积留着几滩水。
一道疾驰的身影从雨幕中划过,混合着泥泞的水坑溅起, 打湿她的高跟鞋,泥点落在她的脚背。
似乎置若罔闻,睿雪只是加快步子往宠物医院小跑。
保温箱里,黑色的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肚皮微弱的一上一下,缓慢喘息。
机器的响声在四周喧嚣,就像无情的计时器,干扰着它的听觉。
还有睿雪的心。
“它还好吗?”
“喵。”
像是感知到睿雪的存在,小猫动了动,最后直发出微弱的叫声,很快又被器械音覆盖。
“它知道你来了。”毛毛轻声道。
小猫已经停了动作,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脑袋转过来,在看了眼玻璃外的人后又闭上眼,肚皮起伏的幅度大了,也急了。
“幸好发现的及时,现在已经退烧了,不然会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转移到肺部成了肺炎,但时候”毛毛叹了口气,“它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小猫现在需要静养,而且被虐待后看到人会有些应激,为了不打扰它休息睿雪和毛毛出了观察室。
刚拐过拐角,便迎面撞上迟来的贺逢年。
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他竟是连伞都没打,带着浑身湿冷气。
额前发丝被雨水打湿,滴落的雨珠挂在他的西装外套上,随着他胸口的气息不稳起伏,最后掉下落在白瓷砖,晕了地板的泥点。
“还好吗?”
这一句没有主语,他看的却是睿雪。
泛着凉的冷空气在四周弥漫着,冰冻了一切,却冻不住悲伤的情绪。
她视线上移。
望着他满眼焦灼和担心,那股压制的委屈终于翻涌着,冒了泡。
“贺逢年。”止不住的哭腔占据鼻尖。
眼泪终于夺了眼眶,她抬手拂去,发颤的指尖还没触碰到脸颊,身
前的人往前一步。
下一秒。
她被他抱进怀里。
淡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潮湿的冷意钻进她的鼻尖,贴着微凉的外套睿雪拧了拧眉,但是却将泪意憋回去不少。
男人没注意她的变化,大手轻拍了她的背,细声细语的,“会好的,会没事的。”
像是催化剂,催动了她已经褪去了泪。
也不知是哪来的委屈,睿雪抬手抱住他预撤离的腰,抵着他的肩,贪恋起逐渐转暖的怀抱。
“没事了没事了。”他重复着,看向边上的毛毛,“小猫怎么样了?”
呆愣一秒,意识到不是在问自己的睿雪炸了毛。
她都忘了毛毛还在!
边上的毛毛非常理解地摆手:“你们自便,不用在意我的。”
像是被踩了尾巴,睿雪倏地放开贺逢年,和他拉开距离。
这一举动无疑引来两人的目光,她将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声,转移话题:“毛毛,小猫怎么会被虐待到骨折发烧呢?我听说找领养人的条件是很苛刻的。”
毛毛状态转换过来,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咱们坐下说吧。”
原是为宠物找领养人嘴优先寻找有二胎意向的家庭,不论是经济情况还是住宅环境都需要有一个简单的考察,随后才回对主人进行一些家庭情况的询问,最后筛选。
这里的每一步都是严格按照流程走的,最后选择了离市区不远的别墅区的甄先生。
甄先生的家里有很多小猫,因为家里还收养了许多流浪猫,所以一开始并不在选择范围,但看了几个都不如甄先生,而且甄先生已经明确表明自己有耐心和金钱负责每一只小猫,并且解释自己家里的小猫都已经找到了主人,他现在家里除了两只原著银渐层没有其他猫。
因为甄先生强烈表达出自己想成为小猫的领养人,所以毛毛和院长便同意了甄先生去自己家里考察的请求。实地考察后,确实如他所说还有两只渐层,但不是银色,是金色的。
甄先生解释自己有色弱,但这并不妨碍照顾小猫。也因为有两只小猫的状态现身说法,而且又是别墅,小猫的活动空间很大,所以院长便和甄先生签订了领养合同。
合同规定,领养一周内,医院工作人员有权利随时去领养人家里考察小猫状态和环境,领养人必须全程配合,如果做不到将自动解除领养关系。
工作人员确定小猫在新家健康后,以后每个月两次,三个月后一个月一次,直到一年后彻底结束医院工作人员的跟踪保护。
“本来应该是明天第七天,我去甄先生家里检查小猫情况,但因为我明天家里有事和医院请了假,所以我就想着上班路过的时候去甄先生家里看看,电话却打不通,无奈,我只能按了门铃,但传音器接通后里面传来的声音却不是甄先生的。”
“不是甄先生是什么意思?”睿雪问。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的氛围莫名诡异起来,见状毛毛解释:
“或者说,不是我之前来医院多次表达领养意愿、热情邀请我们去他家里的甄先生。”
毛毛心有余悸,看向两人,“传音器里的男人态度非常恶劣,上来就对我破口大骂。”
“也赶巧了了,我去之前给院长发了消息,因为上班时间这样可能会耽误点,然后院长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骂我,我们就表明了身份,甄先生不愿意开门,最后让我们在外面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开,解释说他有起床气。”
几人坐着的小房间里想起脚步,来人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双方都愣了下,随后同时看向毛毛。
毛毛站起身介绍:“这就是我们院长,大家之前见过的。”
简单的介绍过后,院长田明也坐下来,将毛毛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
“我们进了屋子发现一楼还算整齐,但通往二楼的楼梯全是猫毛不说,墙壁上还有划痕,而且本来在外面的两只金渐层倒是变成了银渐层,我们察觉不对想要报警,结果他上来就打我,摔碎了我的手机。”
毛毛接过话茬:“对!我小声给院长说报警的时候也只是偷偷的,毕竟动物保护法没有成立,警察不一定管这种事,可是却不小心被他听到了,他眼神立马就变了!抡起手边的球杆就要打我们,把院长手机打掉了,不过倒是方便我们立案了。”
“辛苦了毛毛。”睿雪朝两人点头,“也辛苦了院长的手机。”
正准备说不用谢的田明一顿,毛毛见状笑起来,空气中紧张的氛围也由此打破。
“后来警察来了发现他家确实有虐待的痕迹,问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搜索房间的时候找到了锁在屋子里被虐待的小猫,有的尸体已经发臭,就被保鲜袋裹着扔在一边。”
正在喝水的睿雪停下来,不等她开口,贺逢年已经先一步替她问出:“所以他没把小猫送人?”
“是的。”田明点头,表情沉重。
“之前我们收到过别墅区一些爱猫人士的反馈,说流浪猫数量减少,其实就是被他抓去了。房子也不是他的,是他租的,然后伪造的居住证明。经过调查,他已经被立山区等三个区的宠物医院拉黑了,为了虐猫可以买下流浪猫常活跃的小区房子,方便下手。”
“这也太”睿雪拧着眉,说不下去。
毛毛附和:“人渣!多少只小猫死在他手里,动物保护法设么时候成立啊!”
田明抿唇:“也幸好是毛毛去早了一天,要是再去晚一天,怕是小猫断地不止一条腿了,它还是幸运的。”-
再出来时,外面的春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味儿,青涩的,却也不难闻。
“雨过天晴,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被阳光照着眯了眯眼,没听到回答的睿雪看向身侧的贺逢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鞋子,这才发觉脚背上沾了泥点。
“刚刚来得急,没注意水坑踩到了。”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擦一下就好了。”
不等她踩上下一层台阶,手腕被人攥住,一道巨大的力道将她重新拉回原位。
“你干——”
被打横抱起,睿雪惊呼出声,下意识看向边上的过路人,压低声音警告:“贺逢年,你再搞突然袭击我就打你!”
没什么情绪的眉眼终于弯起,他把脸凑近,十分欠揍:“给你打。”
“滚呐你!”睿雪推开他的脸。
她被他抱着稳当地朝着路边的黑色巴博斯走去,这个角度正巧能把贺逢年优越的侧脸瞧个一清二楚。
欣赏着他的美貌,刚刚还遍布在睿雪心头的阴霾似乎已经退散,留下一片岁月静好的空白。
身子一跌,贺逢年松开她腰后的手,只留下她腿弯的右手,左手开门。
被放到副驾面对着他,睿雪不知道他要干嘛,却见贺逢年蹲下身,去抓她的小腿。
“你”
修长的大手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只手禁锢着她的脚踝,另一只脱下站着泥点的裸色鞋子放在一边。
“左控台上的湿巾拿给我。”
睿雪拔了几下没拔出来,却也没去拿:“我可以自己擦,我车里又不是没有湿——”
一道力量推着她的膝盖一弯,脚腕被握着踩上座椅,睿雪抬眼,撞上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呼吸停滞。
又闻到那抹熟悉的香气,淡淡的薄荷香,又带着些青柠的味道。
不刺鼻,却存在感很强。
就和贺逢年这人一样。
“你这个无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想趁机推开他的禁锢,却不料没松反紧,她被拽着往前,额头险些碰上他的唇。
“请你帮忙递一下湿巾就无赖了?”
他轻笑,吐息落在她耳边,冷沉的音调像是连根拔起的根,粘连着泥土,勾着她。
握着她的手指不老实,划着她的踝骨,慢慢吹起她耳畔的碎发:“这样呢?这样算什么?”
“给你!”睿雪将湿巾拍在他的胸口,“要擦快擦!”
“好。”
贺逢年握着她的脚踝重新蹲下,仿佛刚刚的挑逗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可她乱跳如麻的心可以证明。
证明什么呢——
她望着面前的人。
贺逢年已经取出纸巾,让她的脚踩在他的膝盖上,认真擦拭脚背的
污渍,动作认真。
似乎回到大二社团组织爬山那天,睿雪崴了脚,贺逢年也是让她这么踩在他的膝盖上,还是穿着带着泥土的鞋子。
所以。
两年前导致两人冷战的那次分手,除了带来两年的断联,怕是什么都抹不平、抚不去。
她是真的,没法再逃避她的心意。
垂下眸,睿雪喉间干涩,却还是唤他。
迎着那道从不避讳野心的目光,她紧张到发抖,仍是开口:“我想养那只小猫,你说好不好?”
“为什么不好?”
直白的,直接的。
尽管睿雪做好了他会同意的准备,但没曾想,这一刻来临时,她如同手足无措的孩子。
“好吗?我怕我”
将她的鞋子穿好,贺逢年俯身,双手撑在她身边,将她的不安、踌躇,尽收眼底。
“睿雪,任何人都有重来的机会,你不能不给自己。”
他的声音混着香气,慢慢侵蚀着她最后的界限。
“也不能不给我。”
第52章 [snow·52]
“诶?你刚穿着这双鞋子回来的吗。”在玄关换鞋的郗语见到那双裸色高跟鞋, 问她,“挺好看的这个颜色,还是你常去的那家店吗?”
在洗水果的睿雪睫毛轻颤, 嗯了声。
郗语没听到,走近又问她:“问你呢, 怎么不答呀?”
“被水声盖住了你没听见, 是那家 。”
“哦。”郗语又道,“我看地板上有水,你穿着裸色那双回来的吗?鞋面好干净,一点污渍都没有。”
“对对呀,这这鞋子外面材质很特别, 粘不了脏东西。”
想到贺逢年帮她擦鞋子的样子睿雪就双颊发热, 怕郗语再问,忙把葡萄递过去, “吃葡萄。”
郗语捻了个葡萄放进嘴里, 甜得她眯起眼, “嗯, 真甜,你尝尝。”
睿雪尝了个, 果然很甜。可还不等她说话,郗语接下来的话险些让她被甜甜的汁水呛死。
“你和贺逢年最近怎么样了?”
“咳咳咳!”
“呛到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睿雪摆摆手,“吃太急了。”
“我看不是吧。”郗语已经闻到了不对劲, “你刚刚是不是和贺逢年见过面?”
睿雪喝着水, 还想再挣扎一下:“我们——”
“真的见过面!干嘛了干嘛了!”
“”
十几年的闺蜜,真的彼此熟悉到什么事都瞒不住, 睿雪只能把今天发生的事全盘托出,包括谭婷漫来找自己的事。
本以为说完郗语会大骂谭婷漫脑子有病, 结果她却坐着没说话,睿雪终于意识到郗语的不对劲。
明明马上就要订婚的新婚夫妻,新娘却在订婚前来找她。前段时间的蜜恋期,郗语都忙得轮回她的消息,今天毫无征兆地说要来找她,甚至不管外面下着雨,就这么直接来了。
“怎么了小语?”
郗语摇头,平静的有些怪异:“你知道靳宇他妈为什么同意了我们结婚吗?”
睿雪乱猜:“难不成是他在外面有什么私生子?去母留子?找了你接盘?”
“不是。”
睿雪松了口气:“吓死我——”
“但也差不多。”
原是靳宇来到鹏城并不是像郗语想得那么巧合,他来鹏城是为了躲他妈妈。
和郗语分手后,靳宇惦记着母亲的身体没有和家里闹掰,直至他在一年前遇到了他的第二任女朋友,两人感情飞速,甚至未婚先孕。
女孩家境不好,从农村走出来独自在城市打拼,靳宇母亲接受不了于是找到女孩,希望女孩堕胎分手,靳母也会支付一大笔抚慰金,可女孩不同意。
两人争执间动了手,女孩撞到柜子,当即就出了血,正好靳宇赶到,母子俩发生争执,靳母气火攻心晕倒,女孩也被送往医院。
最后女孩流产不听靳宇的解释和道歉,要和他分手,而靳母醒来后还在不依不饶让靳宇离开女孩,于是被分手和被母亲控制多年的靳宇终于忍受不了,逃出苏市来到鹏城,落地就遇到了刚出差回来的郗语。
“他在山上和我表白的时候,我问过他为什么在苏市有稳定的工作会忽然来鹏城,他只说来散心,我也没多想。要不是昨晚饭局我去晚了,也听不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听说最近那个女孩找靳宇复合,他妈妈想尽快摆脱她,这才同意了我们在一起,还这么快订婚。”
郗语自嘲笑笑:“怎么办小雪,我真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渣男了,明明刚失恋,刚失去孩子,却能像没事人一样亲我,恋爱,说那些情话。”
“这事靳宇知道你知道了吗?”
“昨天他看出来我不对劲向我坦白了,还说结不结婚都听我的,要是分手他绝对不会纠缠我。”
“他这是什么意思?分手了绝不纠缠你,然后回去和前女友旧情复燃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雪,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郗语抹着眼泪。
她今天没有化妆,眼下的乌青异常醒目,此刻双眼通红,一副憔悴的模样。
睿雪不忍,抱着纸盒坐到她身边,“这婚不行咱们不订了,取消订婚。”
“不行!你知道我爸多要面子一个人,从小到大我俩没少吵,我不顾他的想法当了记者后他就更是不和我联系。前段时间他知道我领证了的假朋友圈更是直接打来电话,我和他保证了,我会幸福”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睿雪缓了半晌才道:“假的结婚证?什么意思?”
郗语也沉默了,两人对视,竟是谁也没先说话。
“郗语,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
“是他提出来的,说以这种方式对抗他妈妈,我也是想让我爸知道,然后也这么发了,但是忘了设置可见范围,后来越来越多的朋友来恭喜,他就向我求婚了,才有了他妈妈说先订婚。”
“那你连我也瞒着?”
“对不起嘛,当时我不是上头了嘛,他说什么是什么,在你问的时候他也确实求婚了,还说第二天就去领证,但是他户口本还在苏市,我怕他妈妈对我印象不好就说晚点领证没关系”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郗语也知道自己太冲动了,最后把自己弄了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抱着睿雪的腰,“对不起,这事是我没先和你说,下次一定先和你说!”
“还有下次?!你就这唯一一次,给我打住吧!”
“我和靳宇分手后就没有再看上的男人,你和贺逢年之前那么好,说冷战就冷战,说分手就分手,现在他又带着绯闻和谭婷漫过来恶心你,这都叫什么事啊?为什么我们两个情路都这么坎坷?”
睿雪想了想,最后正经的给出答案:“难道一根筋会传染?”
郗语很给面子的扯了扯嘴角:“呵呵,好好笑哦。”
最后郗语决定订婚正常举行,毕竟话已经放出去了,只是订婚走个形式,就当是过家家了,又没有人规定订婚了必须结婚。
给靳宇发去消息后,对面很快发来承诺说以后只对郗语一个人好,可她看着之前令她欣喜的消息,没有一点愉悦。
她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就止步于订婚了。
晚上两人喝了点酒,聊天聊地,最
后睿雪想起来白淼纯发给自己的测姻缘的小程序,想拿给郗语试试,但她已经醉地不省人事,睿雪只能作罢。
昏暗的房间里,杂乱的空酒瓶躺在她的脚边,睿雪踢了踢,见那空瓶子跑远了又觉得没劲,转而被一边手机上的夸张页面吸引了注意,想了想,还是自己先测试了下。
一共二十道题她全部做完,只是最后的解析模棱两可,睿雪看不明白。
[灵缘上上签:在你眼前,却又不在。]
她截图给白淼纯,那边秒回:“这是我发给你的那个算姻缘的小程序吗?为什么说的话和给我的不一样?”
紧接着是白淼纯的截图:[灵缘上上签:大胆一点会有好的结果。]
睿雪打字:[你和林池有进展了吗?]
白淼纯回:[没有。]
睿雪:
白淼纯:[但我觉得上上签说得对,主动一点一定会有好结果。]
会有好结果吗?
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睿雪瞧不清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也不知道将已经错了的答案再填上去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伸手环抱着膝盖,垂落下的指尖触及脚背,睿雪低头,看着已经被贺逢年擦干净的脚面惆怅起来。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睿雪起来的时候郗语还没醒,给她叫了早餐留了纸条睿雪才出门。
今天她要和白淼纯去王佳宁的房子看着师傅动工,为此,昨晚王佳宁又给睿雪发了段小作文,说自己在外地出差,对象也忙着工作需要晚点才能去,让睿雪明天自己去门卫拿了钥匙进去,并表达了歉意。
睿雪直接开车接上白淼纯两人去了小区,因为师傅都是工作室常合作的,几个人简单一沟通效率很高。等到下午王佳宁男朋友来时到出现了意外。
男人看着年纪不到三十,模样很普通,倒是眼睛下面有颗痣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他脚步虚浮地进了门,眼下的乌青像是几百年没睡了似的,眼神都不聚焦。
白淼纯和他说着进程他也敷衍着点头,最后索性放弃。
“我觉得还是和王佳宁直接说吧,她这个男朋友是不是在网吧通宵了?然后骗女朋友说要加班。”白淼纯趁着人不注意偷偷道。
睿雪看着男人混沌的模样也是摇头,“那和王佳宁说吧,但是别说她男朋友怎么样,就说把进度和两个人都报备一下。”
白淼纯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去门口打电话,睿雪也收拾包准备下班。
突然,门口传来白淼纯的尖叫还有重物砸下的响声
医院,走廊。
“我这是什么命啊啊!那大哥都困得神志不清了还来干吗?碰到管子给我砸骨折了倒是清醒了,感情我比咖啡还管用吗?”
“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也是不疼。”
睿雪拿着刚取的药过来就听到白淼纯的话,打趣她,“走吧,咖啡小姐。”
“呜呜睿雪姐,人家都要疼死了,你还这么说。”白淼纯边说着边抬起自己打石膏的手小心吹着,“上次烫伤也是左手,这次骨折也是,我左手是不是水——”
“水什么?”睿雪望向戛然而止的白淼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睿雪姐,你看那个女生是不是那天在拉面馆坐在谭婷漫对面的那个?”
第53章 [snow·53]
谭婷漫走后白淼纯坐到了女生的旁边安慰她, 可女生只是道了谢便匆匆离开,没想到再见会是在医院。
女生还是坐在椅子上哭,但这一次, 身边却只有她自己。
“你说谭婷漫离职会不会和她去工作室有关系呀?”白淼纯拉着睿雪到了一边,“看这个年纪, 应该不是谭婷漫的私生女吧?”
被她的脑洞逗笑了, 睿雪无言,又听白淼纯道:“咱们再过去问问?”
睿雪拒绝:“算了吧,我不去。”
三分钟后。
一道声音在女生头顶响起。
“你好,需要纸巾吗?”
系着鞋带的女孩抬起头,认出她们:“你们是那天在拉面馆的?”
“对, 我们——”
白淼纯话还没说完女孩就要跑, 被睿雪及时拉住。
挂着泪痕的女孩脸上满是惊慌,甩开睿雪的手神情不自然:“你们想干嘛?跟踪我?!这可是在医院, 头顶都有监控的!”
“你误会了。”睿雪将纸巾重新递过去, “擦擦吧。”
女孩用力吸了吸鼻涕, 看着两人犹豫半晌还是接过了纸巾, 狠狠拧了把鼻涕。
见两人没再说话女孩打量着她们。
似乎真的只是见她哭了好心送张纸,情绪有所缓和。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白淼纯坐到她身边, 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我们不想干什么,也不是跟踪你,你看。”
白淼纯把自己打了石膏的左手给她看:“时运不济, 不小心骨折了才来了医院, 拿完药就看到你在哭,我们就想着咱们到底见过一面, 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没有别的意思。”
女孩对白淼纯的话没有怀疑, 抬手抚上她打着石膏的手,“对不起,我误会你们了。”
白淼纯见状道:“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可以的话可以和我们说说,毕竟我们是谭姐的同事呀。”
一听谭姐,女孩立马抬头:“你们是谭姐的同事?那你们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睿雪:“你要找她?”
女孩道:“对,她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找不到她。去你们工作室找她,前台和我说她辞职了,我现在联系不上她了,我爸爸还等着救命钱呢。”
白淼纯:“谭婷漫欠你钱?”
不知是不是戳到伤心事,女孩哭诉着,将两人之间的纠葛全部道出。
女孩名叫孙薇凝,是鹏城美术学院的大四学生,一年前,因为父亲骨癌治疗,家里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仍是不够支付高额的手术费,孙薇凝就在网站出售自己的绘画作品,其中有一位固定的买家就是谭婷漫。
谭婷漫很大方,每次购买一次性付清,从不拖拉,可这一次,谭婷漫却在购买后只给了定金没有付尾款。
由于苏父急需这笔尾款交手术费,无奈之下孙薇凝便通过快递地址找到了谭婷漫,也就是上次拉面馆的见面,两人不欢而散。
孙薇凝已经泣不成声,说得话都断断续续。这时,她手机响起来,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她惊慌地道了句我先走了就迅速跑开。
“不会是她爸爸出什么事了吧?”白淼纯说完捂着嘴,“买幅画能多少钱,谭婷漫也太抠了吧。”
睿雪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谭婷漫一顿:“怎么了吗?睿雪姐,你从刚刚就没说话,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看向孙薇凝离开的方向,眸色暗沉下来。
“买幅画确实没多少钱,尤其是没知名度的在校大学生。怕就怕,她卖得不是画作那么简单。”
睿雪拿出手机给她看屏幕页面,白淼纯一惊:“难不成每个设计学院的学生都知道这个网站?”
她收了手机,面色不改:“上学的时候多少学生在这里买毕设找枪手,价都不低,她要是急用钱,又是美院学生,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郗语和杂志社请了假,这两天一直住在睿雪家,每天做的事就在睁眼发呆,然后等睿雪下班。
这天她在家呆得是在憋得慌,给睿雪发消息说晚上出去逛街。
收到这条消息的睿雪刚从王佳宁的新房出来,掌心一震,她又收到贺逢年的消息,停下脚步。
贺逢年:[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指尖上滑,睿雪翻看两人这两天的消息,总是断断续续的。
但有一点。
她在刻意冷落他。
叹了口气,她回:[改天吧。]
收了手机走去车库,睿雪驱车回了家,几分
钟后,那辆红色保时捷又重新驶入车流。
车上,郗语瞧着手里塑料袋里装着的碎渣,道:“为什么让我把垃圾带着?”
睿雪瞥她一眼,小声辩解:“哪是垃圾。”
“是,是我说错了,是你们的定情信物。”郗语叹气,“你们起码还有幸福的回忆,我的连回忆都没有了。”
睿雪张了张唇,想了想还是没把话说出来,转移话题:“他没找你吗?”
郗语:“找了。”
睿雪:“那你不回去?”
郗语找了个姿势躺好:“不回了,他回苏市忙了,我自己待在那个房子里都是他的气息,烦。等到时候我要把房子卖了,无家可归了,你还能收留我吗?”
她说着抱上睿雪的手臂,眨眼,“可以吗睿雪大人?姐姐,饿饿,带带!”
睿雪忍笑:“我开车呢!”
车子在宠物医院前停下,郗语解安全带:“你是真打算养了吗?”
“嗯,我想养它。”睿雪语气坚定,“我感觉我们之间有缘分。”
“不错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小猫让我们睿雪大人打破原则。”
被她急吼吼的模样吓到,睿雪忙拉着她叮嘱:“小猫还在恢复期呢,咱们只能隔着玻璃看,不能抱。”
“看看你这老母亲的样子,这还没领养呢,就这么护着。”郗语打趣她。
拧了下她的腰,睿雪挽着她进了医院。
这次毛毛不在,田明已经看到睿雪,领着她们去看小猫。
“小猫恢复的不错,今天已经可以独立吃饭了,不过还是要再观察。”田明拉开门,“刚刚你男朋友还来看过,你们刚好错过。”
闻言郗语推了推睿雪,朝她挤眉弄眼。
睿雪硬着头皮捏捏她的手指示意她被闹,朝着田明点头想避开这个话题,奈何田明并没有这个打算,主动和睿雪聊起来。
“其实上次我给你打电话询问要不要收养小猫之前,是先给你男朋友打的,他说是你先发现的,所以让我们打电话问你。”
“原来”睿雪完全没料到。
“他刚刚还送来很多东西。”田明往旁边的仓库一指,“这些都是,很感谢你们这么关注流浪动物,帮助它们,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
睿雪和田明说了自己想领养小猫的事,田明明白她的心情,后续还要观察小猫是否能达到被领养的要求才能给睿雪答复,因为目前看来,小猫对人还是会有应激反应。
对于这种情况睿雪表示理解,她会配合。
回了车里,郗语倒是来了精神:“还说没进展,都男朋友了。”
“真不是,是我们一起把小猫送过去的时候他们误会了,解释又感觉刻意,就”睿雪有些烦,摆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我感觉我要分裂了。”
“为什么?喜欢为什么不”说到一半郗语回过神,“小雪,我可能有点理解你为什么喜欢贺逢年,在他这么追你却不同意和他复合的原因了。”
睿雪看她,郗语很自觉地给出答案:“就好比我吧,当初和靳宇分手是因为异地也有他妈妈的干预,反正在爱情和家庭里,他第一次就没有选择我。这一次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要不是被我无意中偷听到,怕是要等到他前女友哪天回心转意找上门我才知道。”
“你还记得咱们大学,你们宿舍有个女生背刺你,后来她道歉买了好多东西讨好你,结果都没用,论坛还为这事盖起楼,说你得理不饶人,那层楼足足有几百层。”
“不知道。”
睿雪从不看学校论坛,就连账号都没注册,全是郗语给她传达。
估计是那次骂得狠了,郗语怕说了影响睿雪心情,就瞒到现在。
“当时我还想问你怎么不原谅她,毕竟她连续早起一个周给你买早餐,后来我以为是她连着一个周还给你买了芒果汁,其实真实的原因是你从不会在一条路上栽倒两次,对吧?”
“贺逢年是,小猫也是,你怕上一次的结果再现,所以从来不会一个选择做两次,无论你有多放不下贺逢年,你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我要是早点有你这觉悟也不会变成这样。”
睿雪无话可说,她确实是这样。
害怕再一次面临无措的结果,所以第二次不作为,或是拒绝选择。
这么分散着注意,她都没注意即将变黄的红灯,一脚油门急刹,两人急速前倾的身体都被安全带勒回座位,脑袋撞上靠垫。
“没事吧?”郗语最先反应过来,去查看睿雪的情况,见她表情呆滞着,“睿雪?”
“哦,我没事。”
正巧绿灯亮起,后面的车鸣笛催促,睿雪重新驱动车子离开。
一路无言,到了商场郗语才敢说话。
“我刚刚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
睿雪摇头:“没事。”
郗语把捏了一路的小碎片递给她:“其实再选一次也不一定是坏的结果,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倒霉的。而且你已经重拾信心养小猫了,那为什么不给贺逢年和自己一次机会呢?”
相似的话她竟然隔了几天再次听到,一时间恍惚起来。
睿雪又想起那天贺逢年说这话时的眼神。
认真。
裸露。
就和两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他从不吝啬对她的偏爱和纵容,可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不会因为这些爱而减少,反而在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彻底爆发。
两个倔强的人,满身钉子,就算拥抱又能坚持多久。
到最后鲜血淋漓的离开,再见却还要倔强的拥抱,不过就是在结痂的疮疤上平添新伤罢了。
分开的这两年里,睿雪无时无刻不幻想贺逢年回来,回来找她的场景。
她知道那晚是她嘴硬,可贺逢年不也没坚持到最后,这才造成两人越走越远。
要说是她先关上门,那贺逢年没有敲门,不就意味着他也不想继续这段关系,想要结束吗?那他现在回来做这些有是为了什么?
她是可以再给自己领养小猫的机会,但她不会再信贺逢年离开她第一次是最后一次。
哪怕她还爱他。
爱到眼中看不见其他人。
接过郗语递来的小袋子放进口袋,睿雪挽上她:“先去吃饭吧,我饿了。”
“诶?你不是让我好好保管吗?我小心保护了一路你就这么塞进口袋里了,不怕再碎成渣了呀?”
“碎就碎了吧,反正不能用了。”
郗语瞧着她那张美艳的脸,戳穿:“那嘴比厕所的石头还硬。”
睿雪:
“这边!我要去外面的粤菜馆吃粤菜!”郗语拽着她的手臂往门口拖。
睿雪嘴上说着,脚下步子却是随着她走:“那我们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去,还要进一趟商场?”
郗语耸肩:“我不道啊!不是你要来看看有没有店铺能修复你的破碎渣片子么。”
睿雪:
商场外走五百米就能看到郗语说的那家粤菜馆,味道很正宗,郗语钟爱他家主厨做的鲍汁养生黑豆腐。
两人被安排在一楼窗边,睿雪没什么胃口,点了份冰镇菠萝咕咾肉就坐着发呆,视线落在窗外时,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闪着灯的黑色巴博斯。
心口倏地漏了半拍,她瞧着驾驶位的方向,看不清里面的人,车牌也被灯晃得瞧不真切。
不等她眯着眼仔细瞧,身前的桌子被敲了敲,她回神。
“你看,那个男的还挺帅的。”
顺着郗语的目光转身,睿雪和进来的裴之礼视线相撞,两人都愣了下,零点零一秒后,裴之礼已经换上温和的笑容,抬脚上前。
车内,贺逢年眉心不展,骨节分明的手指点按着。他半张脸藏匿在黑暗中,薄唇紧抿。
中控台摆着的电脑里传出两人如火如荼的争论,丝毫没瞧见贺逢年已经变了的脸色。
拓展部的孙宗道:“德贤怎么会给出的比例更好比咱们高百分之一?这不是有内鬼还是什么?我看就是你们先招进来的那几个实习生的事儿!”
“你这是直接把脏水泼到我这里来了?那些实习生根本
碰都没碰这项目,怎么就变成我们项目部的事儿了?”陈立两手一摊不认。
眼见两人没完没了,一旁的于森先开口:“开会不会听你们俩推卸责任的,赶紧查查手底下是谁不干净,查不到你们俩这经理的位置也别要了。”
“好好的于总,那贺总,我们就先”
于森看了一眼贺逢年,替他道:“下吧。”
波澜的车内终于恢复平静,贺逢年叹息一声,揉着太阳穴的力道加重。
于森收起刚收起那副正经的模样,就连坐姿都懒散起来,笑起来颊上有个酒窝。
见状安慰他:“你也别上火,忙了几天没睡个囫囵觉,好好休息吧,大后天还有趟鸿门宴呢。”
“嗯。”
极低的一声应,似乎是真的累了。
早就注意到贺逢年昏暗的环境,于森开口:“你这是在哪呢?乌漆嘛黑的,钻山洞里去了啊?”
贺逢年睨他一眼,满脸不耐:“车里。”
“看你累的,至于这么拼么?就算人家把你赶出来了,请吃饭也请不出来,那你也不要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呀,你看你憔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风流少年哪去了?好怀念和阿年哥哥在会场纸醉——”
他一个眼神杀过来,于森识相地闭上嘴。
“怎么?是她误会你的那些传言了?用不用我去帮你解释解释,你只是顶了个名头,实际的受益人其实是我?”
“不用了。”他嗓音沙哑至极,轻咳了声稍有缓解,“我自己会说。”
“那你可点嘴快着点儿,现在圈子里谁不知道你们俩的婚约作废,前些日子传出来你贺少正在追求睿雪的传言,直接被睿老爷子当场否决,听说相亲都安排上了,你还不紧不慢的,没个进展。”
“你懂什么,我自有打算。”贺逢年勾唇。
抬眼间,视线定格在那扇落地窗前,笑意僵在脸上。
第54章 [snow·54]
“好巧。”裴之礼先打招呼。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有种接连着两次被抓包的心虚感。
睿雪无视了郗语的星星眼,起身打招呼:“裴律师才下班?”
“是,刚忙完。”
他视线落在郗语身上, 郗语摆着手朝睿雪挑眉:“介绍介绍呀。”
睿雪冲郗语龇牙,又在裴之礼看过来前恢复神色:“这是我闺蜜郗语, 这就是之前家里介绍的裴律师。”
“你好。”裴之礼伸出手, 一如既往的温润。
郗语握着他的手,表情夸张:“原来你就是裴律师呀,久仰久仰!不如坐下一起吃呀?”
“这”裴之礼看向睿雪,等她回答。
睿雪还在状况外,被郗语踢了一脚才回神:“我都行。”
“那就打扰了。”
裴之礼准备坐在睿雪身边又被起身的郗语打断:“来来, 你坐这里吧, 我坐她旁边。”
裴之礼没异意:“好。”
睿雪还惦记着外面那辆车,刚转过头又被郗语戳了下:“你看什么呢?裴律师还在你对面呢。”
“我还没说你呢, 你就这么”
郗语和裴之礼对视一眼, 面上笑意不减地威胁睿雪:“嘘!你懂什么, 姐是在帮你, 闭嘴吃!”
“”
“裴律师有什么忌口的食物吗?”郗语问。
“我都可以,不忌口。”裴之礼答。
两人又简单的沟通了下菜单, 郗语便自动包揽下点菜的任务,甚至都不用问一声睿雪。
裴之礼见状婉转道:“有心事?”
郗语瞬间抬眼。
她自然没有自恋到以为裴之礼是在问她,看向睿雪。
空气中一瞬静默, 睿雪抬眼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
“没有, 就是饿得有些走神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裴之礼点点头:“那不看看吃什么。”
“没关系,我刚刚都点完了。”
桌下, 郗语戳了戳她的腰,睿雪看来。
郗语起身:“菜点好了, 我们先上个卫生间。”
裴之礼笑:“请自便。”
卫生间里。
郗语环胸瞧着睿雪,一副等着听解释的模样。
睿雪被盯地不自然:“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怎么之前没跟我说这个裴律师这么帅啊?”
“所以呢?你看上人家了?”
“我喜欢什么类型你不知道?”郗语作势要戳她,“谈吐有礼,长得还很禁欲,很极品啊!”
睿雪不为所动:“我和他说清楚了,以后就是朋友,我俩没可能,你别想了。”
说着睿雪要走,郗语把她拉回来:“那你也不应该对人家这么心不在焉的,老看窗外干嘛!”
听到窗外,睿雪垂下眸子:“夜景好看。”
“哎呀,夜景什么时候都能看,你知道我现在急需帅哥下饭,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你就当是为了你闺蜜的食欲,对人家好点,让他多笑笑行不?”
彻底被郗语的逻辑打败,睿雪无奈:“下次介绍你认识我工作室的同事,你俩脑洞一样的。”
“可以呀,是那个小白吗?我觉得她还挺单纯的。”
两人往回走,快到桌前睿雪警告她:“就是简单吃顿饭,你也别瞎撮合。”
“知道知道!”
一顿饭吃完睿雪动筷不多,期间她往窗外看了不下二十次,就连裴之礼都察觉到,主动搭腔。
“窗外有什么?”
睿雪一愣,转过头。
裴之礼看了眼盘子里的鱼,开口:“上次在我家那顿饭,我记得你还挺爱吃鱼的,怎么这次的一口没动?”
想起上次吃鱼被鱼刺扎到,睿雪苦笑:“被鱼刺扎了一次,疼了好几天,不敢吃了。”
他脸上明显意外,却没说什么。
正巧郗语上完洗手间出来,三人出门。
睿雪下意识看向某个位置,却找不到那辆车,似乎早就走了。
“要不要我——”
一阵铃声打断裴之礼的话,他抬手示意睿雪先接。
睿雪看着来电提示,深吸口气,然后接起:“喂,爷爷。”-
二十分钟后,睿家老宅。
灯火通明的中式别墅里,安静到怕是一根针落下都会听得清晰。
单薄笔挺的身形就站在中央,硕大的水晶灯在睿雪头顶发着光,光线落下,炙热烤着她后颈都是烫的。
不敢去看闻玲的眼睛,睿雪低头瞧着脚下的地板,幻想着那里被她踩出个坑就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钻进去,看不见这些人审判的目光。
“小雪,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睿雪的父亲睿沈霄最先开口,“今天上午遇着竹笙医药的徐总,他上来是问你是不是好事将近,要请喝喜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总?”
睿雪不认识什么徐总,话已出口又想起上次聚餐,背后一凉。
“你还不说?”
睿沈霄往里脸上的和蔼不见,严肃的每一处褶子都恨不得写满“恨”字。
父女俩对视一眼,睿雪先移开视线,再次低下头。
再晚一秒,她就能看到那个演技高超的爸爸抛来的信号。
家里闻玲操心最多,睿雪小的时候操心她的成绩,长大了操心她的婚姻。还有个睿阳,完全就是缩小版的睿雪,姐弟俩性格不是一般的倔,闻玲没少上火。
闻玲是属于不遇事就是温婉通情达理,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不上火几天都不是她。自己生闷气,憋在心里,第二天再烂嘴,几年憋出好多病,看中医西医都不好用,心气郁结,心结打不开。
为了让闻玲好受,睿沈霄都是打配合的那一个,倒不是多溺爱孩子,就是两人的教育方法不一样,可睿沈霄永远都是后退一步的那个人。
还记得两年前两人分手,睿雪伤心难过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几天不吃不喝,睿沈霄气势汹汹冲到贺家找贺盛鹏要说法。在得知贺逢年出国后,更是当即解除了两家婚约,宣布以后就连商务都不要往来,彻底一刀两断。
但睿雪知道,两人私下还是有联系,他也是看着贺逢年长大的,怎么会看不清他的性子,信了谣言。
睿家单方面解除婚约后漏了风声,可却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看两位当事人分局两国就知道,这对年少婚约十有八九算是就此作废。
睿家一家老小除了睿沈霄,现在最上心的就是睿雪的婚事,盼着她能快些忘记前一段感情,另觅良人,所以在睿雪提出相亲时,也是睿沈霄私下劝过睿雪,让她想清楚。
但那时候的睿雪只想着借此摆脱和贺逢年的记忆,让家里安心,顾不上这么多。以此,闻玲开始不遗余力地搜罗优秀男青年,奈何都比不上心尖上的那个人。
好不容易来了个裴之礼,样貌身世品性哪哪都好,结果又没两天就分手。
闻玲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总算是找到了头。
原来和贺逢年现在还有联系!
“睿雪,你不要以为这事你沉默就算过去了,你是认识徐沈珂的吧!你好好给我们解释解释!”
闻玲的怒音震动着,就连中央挂着的水晶吊灯都晃了晃,带着急切的怒火。
睿雪抿了抿唇,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闻玲见状更是急了。
“你说话啊?你这孩子,你那天怎么跟我保证的?你不说你们没关系吗?”
握在身侧的手收紧,睿雪启唇,看着三人担忧的脸,终是选择了违心的话。
“当时就是遇到了一起吃顿饭而已,贺逢年确实在追我,但我没同意,你们放心好了,哪次我不是A走错了就不会再走,这你们还用担心吗?”
她打着哈哈想坐下,却被闻玲呵斥住。
“那网上的视频怎么回事?”
睿雪浑身血液倒流,机械地看向闻玲。
全身木讷着。
她只觉得自己聋了,哑了,犹如冰封了一般,呆滞在原地-
步入六月,已经有了夏日初升的高温。
睿雪坐在工位扇着风,等着白淼纯来了一起去王佳宁的新房再看一天,后续就等收工再交房就好了。
可她左等右等,两个点过去白淼纯也没来,她问林池:“小白呢?她今天请假了吗?”
“我不知道,她没和我说她请假的事。”林池耸肩。
睿雪欲言又止:“你们”
“对啊。”林池朝她挤眉弄眼,“没想到小古板没那么古板,很有情调。”
“”
“雪姐,你脸红什么?我说的是设计上她的脑子很灵活。”
推开他凑过来的身子,睿雪继续煽风:“我没啊,太热了而已,你快去忙吧。”
“哦。”林池挤眉弄眼的离开。
又看了眼微信,睿雪还怕是手机卡了,给郗语发了个消息得到回复后才重新找到白淼纯的微信。
睿雪:[你去哪了?]
掌心震动,不过是郗语的微信。
郗语:[幸好没领证,你不知道他妈跟变了个人似的,又恢复那个颐指气使的模样了,我真吐了。]
郗语:[希望今晚的订婚宴快点过去,我真是再和他们呆一秒我都要吐了。]
睿雪回:[怎么了?]
郗语:[你知道他妈跟我说什么?竟然给我十万块钱让我演完今晚的订婚宴,说结束了两人就分手!?]
睿雪拧眉:[这怎么把你想的说出来了?]
郗语:[还用说么,俩人肯定复合了呗,他妈肯定接受了呗。]
睿雪:[那为什么还和你订婚?]
这次郗语没再回,似乎是去忙别的事了。
睿雪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机,晃了下,又晃了下,只感觉今天她被所有人孤立了。
准备起身自己去王佳宁新家,她终于收到白淼纯的电话
殡仪馆路口,红色保时捷在人前停下。
白淼纯坐上副驾,一脸兴奋:“我终于把孙薇凝拿下了!”
睿雪掉头,回道:“就因为你来参加了她爸爸的葬礼吗?”
白淼纯:“也是也不是吧。其实你那天走了以后我就往病房区走,想看看能不能遇上她,没想到还真被我遇见了。虽说那个时间接近有点趁虚而入了,但我也是好心嘛。”
“然后她和我说了好多他爸爸的事,我妈妈不也是不在了嘛,也算有点东西聊,后面她就问我谭婷漫能不能联系上呀,有没有她的电话什么的。”
“说得多了就崩溃了,我就带着她去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然后她趁着醉酒把她给谭婷漫当枪手的事全说了,还说什么参赛,让她一直改,断断续续的,我猜,谭婷漫参赛,或者得奖的作品其实是出自她手。”
尽管早有准备,可听到事实真如所想的那样,睿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你有证据吗?”
白淼纯点头:“我录了音,可以直接交给警察,还有她的手机交易截图也给我看了,我”
说到后面她有些犹豫,压低声音:“我趁她喝得不省人事截了图。”
车子停在路边,睿雪看她。
白淼纯自然知道这事做的不道德,但这是她当时唯一能想到的。
“姐,你别这么看着我,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截图的时候多心虚,简直吓死了。可我这样也是惩恶扬善呀。谭婷漫人品不好不说,设计图还造假,说不准她之前的作品都是作弊的,不知道压榨多少卖家,你不想看她跌下神坛的那一天吗?”
“那你知道孙薇凝当枪手给别人作弊会有什么结果吗?她还没毕业吧?”
白淼纯被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补充道:“大四。”
“很明显她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虽说为了父亲筹钱,但到底违反规则,学校不会从轻,说不准她这四年都白费了。目前只有她主动自首,不然真举报她了,你心里好受吗?”
初夏的天气艳阳高照,烘烤着周围的一切。
车里流动的空气充斥着属于橡胶的刺鼻气味,无一不在预示着前方要走的每一步都无比酷热、艰难-
会所内,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四五个保镖围在一边,中间的五人围着桌子坐着,最中心的男人掐着雪茄,视线扫过他们,最后落在左手边的贺逢年身上。
他话少,握着高脚杯垂着眸,硬朗的轮廓勾勒出他的淡漠,白净的手指随意搭在膝盖之上,仿佛置身事外的矜贵嘉宾。
似乎和周围人不是一个次元的,他坐姿不是很端正,慵懒地以一种束缚的姿态倚靠着靠背,举手投足间却是别样的一抹色。
将近半个多小时过去,他只听,只看,已经把在场人的底都摸了个遍。
察觉身边人投来的视线,贺逢年锁了手机,眼底渐寒。
在座的都被蒋祀明里暗里的“调教”了个遍,现在轮到他,主位的蒋祀自然也没落下,指尖的雪茄在他面前的烟灰缸里点了点,端着长辈的姿态:
“贺少今晚话很少啊,是觉得我们几个大男人太干?没趣味儿是吧?”
此话一出,桌上焦灼的气氛瞬间化开。
除了贺逢年身边的于森,其余几个似笑非笑,碍于贺逢年的脾气不敢搭蒋祀的腔,相互递交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火星在烟灰中冒出最后的光亮,随后包厢里烟味散去,又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烟火味儿。
于森觑着贺逢年,思考着对策。
此次他们就是代表SN拿下这次的项目,他知道贺逢年自然不会乱来,就是这台子已经搭好,搭台阶的人却一副看戏的模样在台下坐好,全然不准备起身的态度叫于森替他捏了把汗。
他心里算着小九九,怕是今年的分成他又要拿不少。
再看一眼还没意识到贺逢年可怕的蒋祀,于森心里替他捏了把汗,不
知道贺逢年这头怪兽,要吃他多少个点才肯罢休。
“那要不我给贺少找几个小公主过来,伺候伺候?”
于森手边的酒杯一倒,酒水却是洒了隔壁陈总的裤脚,他连忙起身道歉,期间抬眼又发现无人在意这边,都被贺逢年吸引了过去。
合身的西装随着贺逢年的动作敲到好处的浮动着,他悠闲地放下手中的酒杯,面上不屑,话语却是伺候着:
“这哪儿敢,谁不知道蒋总出席的场子从不见花,怎么敢劳烦您为我破这个戒,要是被蒋总夫人知道了,您说这是怪我还是怪您?”
“毕竟是您先提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借着我的名头方便自己呢。”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就连有恃无恐的于森都觉得背后长了钉子,坐立不安。
他看向贺逢年的后脑,不知道今晚这哥的心情怎么突然不好,不好极了!!
总不至于是为了蒋祀几句不痛不痒的挑衅。
全桌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离,这边忌惮着合作甲方,那边又畏惧着贺逢年的性子,两厢下来真是每一个善茬,巴不得就此离席,这项目不要也罢!
蒋祀这人是医疗药品的开山虎。
霸道、心狠、雷霆手段,甚至最野心的时期还将注意打在了医疗设备上,和占据鹏城百分之八十的睿家得以抗衡。
虽说最后落败,但也输的不难看,野心实力皆有,奈何被给予白手起家资金的夫人一直束缚着,毫无反手之力。
蒋总夫人盛名在外,借着当初结婚时签订的资助条约捆绑着蒋祀,以至于蒋祀出酒局或是谈合作从不敢乱来,更不可能包三找公主,身边的保镖都是他夫人的眼线,一举一动这边发生,那边就知道了。
贺逢年指尖点着桌面,眼尾勾着笑:“我知道,蒋总必然不是这个意思,是我想多了,我敬您一杯?”
说话间,他已经抬起酒杯,哪有半分“敬”的意思,大咧咧等着蒋祀来碰他的杯子。
众人面面相觑,只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忽地一声爽朗的笑在包厢内响起,蒋祀举杯:“我就喜欢你这年轻人的幽默,比他们这几个老的可活络太多了。”
桌前同样是来竞争的王总见状接茬:“毕竟贺总年少有为,短短几年就将公司做大做强,我们自然是比不上,我——”
“比不上?老王,你这谦虚的话可太自贬了,知道比不上你今晚来干嘛?”蒋祀丝毫不惯着,当即甩脸子,“蹭饭啊?”
“不是,蒋总,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来王总真是岁数大了,这意思都说不清。”一旁的李总见缝插针,“贺总是年少有为,但到底还是资历尚浅,我们公司为此次项目熬了数个大夜,不知道贺总为——”
“好了好了,今晚不谈工作,就是来玩的嘛,喝酒喝酒!”
于森擦了把头上的汗,松了口气,身子还没松懈下去,手腕一沉,他看向身边的人。
“放松太早。”
他压低问:“什么意思?”
贺逢年睨他一眼勾起唇没答,不过几个回合后于森就懂了。
蒋祀已经叫来酒保取了波兰蒸馏伏特加,又贵度数又高,这趟不躺着出去可就有得说了。
几轮下来,贺逢年一直端着没喝,原想着又于森冲锋,一方一位喝就行,奈何蒋祀已经记上贺逢年,举杯送来:“贺总不喝是不喜欢?那我叫人换一瓶?”
按住他叫人的手腕,贺逢年一饮而尽,将杯子倒扣。
蒋祀见状满意了笑出声:“好!好酒量!今晚咱们一定要分个高低!一醉方休!”
男人加酒,越喝越吵,喝多了就本性暴露,什么话都能说,什么女人都能聊。
听着那些不入耳的东西,贺逢年眉头都没皱一下,拉着蒋祀两人喝个不停。
蒋祀原以为自己是那条毒蛇,盯上了猎物,殊不知他走就落入贺逢年的圈套,就等着他最后勾一勾绳索,拉他上套。
见着两人一杯一杯下肚,于森有些担心贺逢年,帮着当下几杯,无奈于两人都有心将他往外推,索性于森坐回原位,想着等会吧贺逢年送回他家还是她家。
不过半晌,包厢里的喧闹冷却下来,蒋祀举杯的动作也明显慢了半拍。
他瞧着面色无恙的贺逢年,傻笑出声:“你小子,酒量这么好?”
贺逢年轻笑,修长的指节转动着杯身,将那抹最后饮尽,“蒋总酒量在我之上。”
“好!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不管合作能不能成,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蒋祀连着说了两遍,最后体力不支坐倒在座椅上,被保镖扶着才没有跌落到地上。
“今天就先这样!明天!明天咱们二十五楼见!”蒋祀边说着边被搀扶着往外走。
主导酒局的主人离场,客人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纷纷利息,最后包厢只剩贺逢年和于森。
“你没事吧?喝了这么多。”于森有些担心,两人共事多年,这还是投一次喝这么多。
贺逢年摇头,站起身,脚步还算稳:“没事,去趟卫生间就好了。”
“诶?这还吐什么啊,你直接回家躺着睡得了!”
“去参加订婚宴。”
于森这才想起来,似乎是睿雪的闺蜜的婚宴也在今天。
他看了眼时间,倒是还没到婚宴结束的时间,但这个时间再去,怕也错过开场了。
“不是,你这样了还去干吗?别到时候耍酒疯耽误明天的PPT!”
“当然要去。”
吹了风的贺逢年有些酒意上头,竟是直接将手机推给他。
于森看着朋友圈那条,一头雾水。
ycn:[佳人在侧,观礼开始。]
“这什么啊?你朋友吗?你去订婚宴和他有关系?”他又把那句看了遍,没看出所以然,将手机塞回他的口袋。
有风吹过,贺逢年不止酒意上头,连带着放下戒备,吐露出心底的话。
“嗯,去守家。”
第55章 [snow·55]
男厕所门口。
贺逢年让于森去车里等他, 于森哪能放心放一个醉鬼,站在原地等。
不隔音的卫生间随着门被关上,紧接着就是抑制着的呕吐声, 一声接着一声。
像是没个完,于森不忍在听, 背过身走到窗边, 叹息一声-
鹏城五星级的酒店宴会厅内播放着悠扬恬静的音乐,整间内场被鲜花和羽毛点缀,宾客们优雅地举杯共饮,只为了今天这对订婚的新人。
全场热闹斐然,无一不弥漫着喜庆的红色,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独独这场订婚宴的主角休息室里,气氛沉寂。
穿戴好的靳宇望着正在化妆的郗语, 目光缠绵, 就连一旁的化妆师都被瞧得不好意思, 开口道:“新郎别盯了, 我又不会给你把新娘子化丑了,不用这么监工的。”
在场的人都笑了下, 郗语淡淡看了眼“深情”的新郎,没有半点笑意:“你快出去迎宾吧,我这应该还有五六分钟就好了, 别让阿姨久等了。”
“好的老婆, 那我现在去。”
他走过来想牵郗语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去吧, 拜拜。”没事人的郗语摆摆手。
“”
靳宇收回手,朝着化妆师点点头, 有些不自然地出了门。
边上的化妆师没注意到两人这么微小的动作,还羡慕道:“真羡慕你们,听新郎说你们是大学同学到婚姻殿堂,你们还这么般配,要羡慕死谁呀。”
郗语象征性地笑笑:“还好啦。”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只觉得这么虚伪的笑令她厌恶,一想到这只是今晚的开始便觉得更烦。
这边,睿雪在走廊找卫生间,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上次在颁奖典礼后台撞见苏玉玉和某人说她坏话的事还历历在目,她被迫缩在门口走也不是,听也不是。
不想再把自己丢进尴尬
的境地,睿雪抬脚要走走,却在迈第二步的时候听到郗语的名字,她顿住脚。
里面的,是靳宇妈妈陈教授的声音,刚在前面两人见过一次。
“我倒不指望女方家里多有钱,对靳宇好就行,当得贤内助,辅助好他,你看她那个工作,今天飞这里明天飞那里,能忙得过来吗?我听靳宇说她都不会做饭,怕不是以后还要我儿子伺候她。”
另一道女声道:“唉,现在的小姑娘有几个会做饭的,这婚都订了,你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何必呢,说出来心烦。”
一声长叹,随后那人又问:“话说,怎么没瞧见女方妈妈?是太忙了吗?”
“什么忙,早就走了。”陈教授的语气满是不屑,不知哪里来的优越感,“有娘生没娘养的小丫头懂怎么照顾人么,我看她那个爹——”
“这么喜欢在厕所嚼舌根,你怎么不干脆上马桶里吃现成的?”
镜前的两人看向不知何时倚在墙边的睿雪皆是一惊,面上露出讶然。
错愕间,陈教授已经认出她。
“你你是郗语的朋友?”
“是呀,小语和我说靳宇的妈妈是大学教授,说靳家是书香门第,长辈们学识渊博,我算是领教了。”
她音调不高,却是恰好落在洗手间的每一处,从容不迫。
来之前,郗语特意嘱咐她穿鞋跟高一点的鞋,不为别的,就是给郗语的身高撑场子。
其实郗语不算矮,就因为大学的时时候和陈教授见过一面,后来无意中看到她嫌她矮
此刻睿雪无比庆幸自己穿了一双十三厘米的恨天高。
她慵懒地倚靠着墙,站得不直也比身前的两位老太太高,直接在身高上压倒对方。
陈教授从始至终都对郗语不喜欢,中间要不是帮靳宇拜托那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她又怎么会同意两人的婚事,更别说和谐相处。
墨守成规的陈教授自小便认为女人要么不漂亮,要么不能富,偏偏郗语就是这样的人,听说家里还有个大公司,旗下几百万的员工,可见规模之大。
再看睿雪,今晚两人见第一面时她就被睿雪的长相惊艳。
明媚大气的五官被淡妆点缀更显自然,没有想象中的豪门子弟的纨绔,反而一举一动得体优雅。
她今天上身穿着件手工织造的白色绸缎V领褂衣,脖颈上被同色系的细条围巾绕着,更显她皮肤白皙,脖颈修长。
下身穿着米色短裙,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珍珠点缀着腰身,简约中不见繁琐,更符合睿雪给人的第一眼印象。
高贵美丽却不过多装饰。
就算她和眼缘,陈教授也并不念她的好:“你偷听长辈讲话?郗语的朋友就这点素质?”对方先下手为强。
一抹冷笑漫上睿雪的唇,她只觉得可笑至极:“有娘生没娘养这种话都能从高等学府任职的教授口中说出来,倒是真叫我开了眼,可见书香门第的素质也没多高?”
“你!”
“陈教授,这场婚宴为什么摆,摆的意义是什么您比我清楚,大家相识一场好聚好散,何必临了还踹一脚,吐口口水。”睿雪视线扫过她身边懵着的妇人,“有点格局,行么?”
“你你你!”陈教授说着就要上前,又觉得有失水准,当即停下,“你一个晚辈敢教训长辈,你还有没有家教?!”
“正所谓有理不在声高,这话您肯定知道,听听这回声,到底是谁没家教?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平白无故给人身上泼脏水,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倒是一套一套。”
最后这句轻到宛如一阵风,陈教授反应过来睿雪已经离开。
除了洗手间,睿雪走出一大段才呼出口气。
她算是见识到郗语口中的“神经病”从何而来了。
因为家庭的原因,她身边都是一起长大的富二三代,对于这种高知家庭睿雪保持着敬畏的心,但没曾想,会有这么封建礼教、冥顽不灵的硬石头。
这敬畏之心还是算了,人人平等,什么经纬不敬畏的,都是浮云。
她摇摇头,找到方向后往宴会厅走。
门口的郗语见她来了挽上她的手,往她身后看。
睿雪:“看什么呢?”
郗语:“贺逢年呢?你刚刚出去不是接他去了?”
睿雪无语:“我刚刚上了个厕所而已。”
“啊——”郗语略带失望,“那我这订婚宴不是白订了吗?”
“什么跟什么啊?”睿雪哭笑不得,“你不会为了气叔叔才办的吗?怎么是为了我?”
“不是,你到底跟没跟贺逢年说让他来订婚宴?”
“说了呀,不过是上个周说的,我们已经很久没聊天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只管告知,他忘没忘她就不能保证了。
仔细瞅着睿雪的神色,郗语心下一凉:“你这次是认真的?真不打算和他有牵扯了?”
“老同学,订婚快乐呀!”易晨诺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前,出声打断她们。
将自己的礼物递过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您客气了,大明星都被我请来了,还是我有面子。”
郗语带着他们做到同学那桌,几人闲聊几句,郗语又被人叫去一旁准备等会儿上台的致辞。
桌上都是上次同学会见过的同学,虽说人数少了一半,但在座的也算是刚见过面,话题自然躲起来,氛围也很快熟络。
睿雪和易晨诺坐下,话题很快引到他们两个身上。
最先开口的,是上次在火锅店认出睿雪的副班长孙枝晶:“怎么是你们两个一起来的?”
她眼睛一瞥,未出口的话不言而喻。
“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就是你们一起离开的吧?”
此话一出,桌上氛围瞬间被点燃,睿雪笑着摇头:“在门口遇到的而已。”
易晨诺顺势解释:“还是很巧的,一进门就遇到了。”
“你们两个搞什么呀?还坐一起,易晨诺,我看看你是不是坐错位子了?”
已经有手快的同学拿起座位表数起来,确实没错,“那我贺哥坐哪儿啊?”
“这不这儿呢嘛。”边上的人搭腔,“睿雪的对面?”
众人面上尴尬,看看手里的座位图又瞧着睿雪,不知怎么收场。
魏沈河起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喝多了,喝多了。”
他顺势坐到睿雪身边,问她了些装修的注事事项,还有怎么利用狭小空间等问题,桌上气氛才逐渐回温。
对面坐着的几个同学也开始指责两人没事找事。
最先拿座位图的卢家有些委屈:“我怎么知道呀?上次你们不是还开玩笑呢嘛?”
“上次两人什么状态?这次贺逢年没来你还看不出来吗?”孙枝晶低道。
卢家一惊:“真分了?我之前听说贺逢年当初出国的时候两人就分了,但同学会之前那个视频又现在又这样,到底啥情况啊?”
另一人也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咱们圈子有差距,有些传闻听到的也晚,但我上个周跟着朋友参加了个花少的酒局,听到一些他俩的内情。”
“快说快说!”卢家戳她。
“俩人现在分了,睿雪那边亲口说的。”
孙枝晶惊道:“天啊,因为什么知道吗?”
“不知道,估计俩人感情早就出了问题,还有人说和谭婷漫有关系,但咱们班的人谁不知道贺逢年喜欢的是睿雪,谭婷漫一个三儿,就班长待见她。”
“嘘!”
卢家和孙枝晶生怕当事人听见,捂着那人的嘴不让再说。
睿雪的左手边是易晨诺,右手边没人,魏沈河问问题的时候易晨诺一直在玩手机,原想着等魏沈河离开自己再去一趟卫生间,不曾想这边魏沈河屁股刚离开,左边易晨诺被收了手机搭腔。
“这个给你。”他推过来两张票,“可以和朋友一起来。”
“谢谢。”睿雪接过
印着两张巨大VIP字眼的票,放在手机下压着。
“诶,你这手机壳和我的好像。”
易晨诺说着把手机拿过来,放在睿雪的旁边,“你看是不是?”
看着材质不同、颜色不同的两个手机壳,睿雪不知他是哪里得出的结论,一时无言,又在对上他期待的目光犹豫下,点头,“是呀是呀,好像。”
“你下周——”
心口忽地极速跳动,睿雪蹙了下眉,不过片刻她听到身边响起小氛围的惊呼,像是有预料般,她抬起头,和门口的人多上视线。
贺逢年收了笑,一双眼睛紧锁住头快靠到一起的两人,浓烈的情绪如雪崩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
第56章 [snow·56]
一阵凉意迎面而来, 睿雪避开视线,刹那间又觉出他的不对劲,再次看去时, 正巧撞上他未移开的目光。
贺逢年已经在她面前坐下,那双好看的眸子似乎浮上一层云雾, 朝她看来时, 却又是那么炙热清晰。
思绪漏了半拍,身侧的易晨诺又递来话,贺逢年也听着魏沈河说话侧过头。
刚刚爆料的同学朝一左一右的卢家和孙枝晶递了个眼神,两人默默摇头。
“cp终是be了,就没有少年爱情共白头的成功案例吗?”
卢家一本正经:“你可以在谈恋爱之前把头发染白!”
“”
两人都转过去, 没搭理他。
“抱歉, 你刚刚说什么?”睿雪视线忍不住地往前面瞟。
易晨诺看了眼贺逢年,只道:“我瞧着逢年的状态不太对, 他这是喝酒了吗?”
“应该是吧。”
她垂眸。
此时舞台方向传来司仪的声音, 宴会厅的灯光全暗下来, 阻断了易晨诺试探的话, 还有她望向贺逢年的目光。
他这是喝了酒来的?
醉成那样,还来干吗?
下意识的关心悄然入侵, 睿雪自己都没意识到。
别人不知道贺逢年的酒量,但睿雪清楚,他喝醉了不上脸, 不是喝红酒的话, 脸会越喝越白。
上次同学会,魏沈河要的酒杂, 又是白的又是红的,甚至还有啤的, 贺逢年陪着喝了那么多醉成那样,现下他不稳的脚步和迷离的眼神,显然喝得不少。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来?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主收紧,脑中反复想着各种逻辑,始终找不到答案,也不愿相信脑海角落的真相。
“嘭!”
昏暗之中,舞台亮起唯一的光源,周遭人声刻意压低,众人静听着郗语和靳宇的互念宣誓。
被字字句句真挚的誓词伴着舒缓的音乐牵动着思绪,睿雪瞧着台上含情脉脉的两人有些走神。
如果郗语前两天没有来找她,今天她没听到陈教授的那些话,或许她会和在座的都一样,羡慕着这对大学情侣破镜重圆的恋爱。
“希望我们能够珍惜这段重新再爱的缘分,接过幸福的接力棒,携手同行,共赴未来。”
誓词的最后,靳宇脱稿,握着麦克风的手有些抖,真挚地看着郗语,允出承诺。
周身响起掌声,睿雪和他们一起机械地鼓掌。
她感觉自己像是醉了。
她身边又没有观众,也不用配合任何人表演,鼓哪门子掌。
这么想着,她放下手,胳膊肘撞到什么,随后易晨诺俯下身,将掉了的东西递过来。
“碰掉了。”
是那两张票。
“谢谢。”
灯光有些暗,睿雪抬手碰到他的指腹,倏地收回。
易晨诺不在意地笑笑,望向拥抱着的两人,道:“真好啊。”
顺着视线看去,睿雪附和:“还没女朋友?”
易晨诺面上闪过愣然,随后笑,“不瞒你说,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谈过女朋友。”
闻言,睿雪目光变了变,“那还挺好的。”
准备说话的易晨诺一愣,不知怎么接。
余光瞥见他嘴唇动了下,睿雪凑过去了些,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望着两人拉进的距离,易晨诺喉结一滚,“为什么不谈恋爱还挺好的?”
“可能以为你没谈过所以期待,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只是下意识那么说,不用在意。”
她转身去抿了口果酒,意外的,味道很好,忍不住多喝了些。
易晨诺见话题终结,又拿出手机调小光亮,“能不能请教你个问题,不知道这种场合说会不会唐突?”
“什么?”
“我姐姐怀孕了,想把家里堆放杂物的房间整理出来变成婴儿房,但又觉得一间太小就把两间合并,最后在屋内布局上犯了难。”
他指了指图上的某点:“这个是床的位置,摆在这里的话就是头朝南,我姐夫迷信,说睡觉头不能朝南,我姐就把床挪到这里,但这样镜子只能挪到这里,可镜子不能对着门,变个方向就对着床,最后两人因为这个争执不下,闹了些矛盾。”
睿雪看了下,一时间还竟拿不准。
“可不可以把镜子挪到这里?”指了指窗边的位置,“好像还会对着门。”
“是,我姐家的门是弧形的,所以有些不好摆放。”
“嗯”
就着他送过来的手机,两人思考着。
随着头顶的大灯全部点亮,宴会厅又重新恢复光明,全然未知的两人就这么出现在贺逢年的视线里。
从他刚进宴会厅就瞧见他们凑在一起,此刻灯亮了,他们还靠在一起。
睿雪,你好样的。
贺逢年拧着眉,将不悦毫不掩饰地外露,周身气场倏地下拉。
正准备和他说话的魏沈河被什么冰了下,随后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易晨诺右手扶着手机方便睿雪去看,但他一双眼睛却不在手机上。
他身边的睿雪聚精会神地瞧着手机上的内容,没有注意到易晨诺的目光。
似乎有些为难,伸手放大了手机的图片,好看的眉心蹙起,下意识地歪着头。
换个视角来看,就像是依偎着她身边的人。
魏沈河不敢换个视角,睨着贺逢年一动不动的视线,只觉得额前的汗都要出来了,奈何当事人愣是一点都没察觉。
“那个,逢年,要不要吃点这个话梅解解酒?”
闻声,他看来,面无表情。
“不用了。”
瞧着又去盯的某人,魏沈河叹了又叹:与其这么盯,你倒是上啊!没瞧见旁边那几个都快蛐蛐五十万字的《be后霸道竹马总裁对我念念不忘》小说出来了么
卢家:“我觉得他们还是相爱的。”
孙枝晶:“能看出来贺总很爱。”
另一人:“可我觉得睿雪和易晨诺也有点般配呀?”
另外两人拉下脸:
“我知道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睿雪眼底有光,拿过手机给他看。
“你把这个柜子挪到这里,床放在这里,利用暗角挡住门和镜子。或者也可以把床挪到这里靠着墙,把柜子往旁边一挪给镜子留出位置,这两种是我能想到的全部了,以供参考。”
“可以,我觉得很好,你好厉害。”
易晨诺毫不吝啬的夸奖让睿雪有些不好意思,她摆手,“还好还好。”
又抿了口果酒,睿雪满足地眯了眯眼。不等这口佳酿咽下,她终于感觉自己被人盯着,汗毛直立的心虚感瞬间顶上上颚。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睿雪不敢抬头去看,生怕和那阎王对视。
“上菜了。”易晨诺的声音飘过来,“听说这家的糖醋鱼很好吃,你可以试试。”
“好的。”睿雪汗流浃背地朝他点头,随后又低下头,硬是不敢看对面的人
不是?
她心虚什么?
盯就盯呗,她又不怕人看。
回过神的睿雪仰起脸,果然和贺逢年的撞了个正着。
后者脸色阴沉的,让睿雪很快想到小时候邻居养的那只哈士奇,拴在院子里整天拉拉着脸。
她感觉贺逢年现在就和那狗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么想着,盯着贺逢年笑出声,见对方眼中闪过愕然,唇角的笑意更甚,最后捂着嘴浑身颤抖。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易晨诺问她。
睿雪笑地小肚子有点疼,“没事没事,想到了小时候家里的一只狗。”
“你喜欢狗吗?”
“嗯。”她补充,“很喜欢。”
这家酒店的餐饮做得很好,睿雪吃的很多,但她注意到贺逢年没吃多少,几乎是全程倚着靠背瞧着她吃。
可能因为哈士奇,又或是别的什么,睿雪胃口很好,也不在意他盯着自己。
期间起身找服务员要了杯醒酒的汤饮,回来的时候贺逢年不在,她在椅子上坐了会儿,还不见人回来有些急,不知他是走了还是上厕所了。
又憋了三十秒,睿雪还是点开贺逢年的微信,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消息给他,最后发给了乔林。
[贺逢年回去了吗?]
乔林秒回:[没有的睿小姐,我把贺总送到会所一直在外面等着,他没让我进去接他。]
收了手机,睿雪张望着,还是准备起身去找。
她今天果酒喝了五六杯,隐约有些上头,忽然起来险些没站稳。
“没事吧?”易晨诺扶住她,“喝醉了吗?”
“嗯,有一点。”
“你今晚果酒喝得太多了,这东西后劲最大了。”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他又道,“是要走了吗?”
“不是,我去个卫生间。”
和他拉开距离,睿雪瞧见了刚刚去准备解酒汤的服务员,和易晨诺说了甚便朝她走去。
“您好,能再帮我准备一杯吗?”她将那碗解酒汤一饮而尽道,“不好意思。”
服务生面带微笑:“没关系的,您稍等。”
不知道要去哪找贺逢年,在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
和窗子上印着的自己的影子对视,睿雪撑着窗台整理起自己的衣服来。
脖子上的小围巾有些松,她摘下重新围好,大脑混沌着忘了自己是出来干嘛的。
手机此时震动,她接起来,是郗语的电话。
“人呢?你和贺逢年都不在,躲哪干坏事去了?”
“哪儿,我也没找到他,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睿雪边走边伸出手划着墙壁,路过一处宴会厅虚掩着的门,站定。
“是包场了吧今天?”
郗语没弄清她的脑回路,还是回答:“是啊,我爸还特意让酒店把其他房间都锁上,这一层就我们,怎么了?”
“那这间?”
她看到里面倚着窗的高挑身影,呼吸停滞。
天色已然全黑,他一身黑色西装倚靠在窗边,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叉,指尖把玩着戒指,好以整暇地看来,似乎早就发现她。
电话已经挂断,睿雪鬼使神差的走进去,身后的门正巧被风吹地关上,发出一声响。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醒酒。”
语气冰冷到没有一丝情绪,睿雪心下颤了颤,垂眸:“哦,那你醒。”
不知道在逃避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此刻的睿雪只想远离。
奈何比她更快的,是身后的人。
腰上被大掌扣着,她已经被抵在他站着的位置。
“贺逢年?”
无视她的呼喊,他拉着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逐渐往上,指腹擦过皮肤,似带着电流激起她浑身颤栗,引得她想收回手。
不让她躲,贺逢年抬手按在她身后的窗台上,利用绝对的身高优势将睿雪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垂眸,眼中的情绪终于毫不遮掩地描摹着她的五官。
寂静无声的空气里,除了灯光,似乎还有些别的在悄无声息地蔓延攀升,在她耳边爆开,热气扑她一脸。
抵着墙的身后泛着微微的凉,睿雪吸了吸鼻子,恰巧被混合着薄荷味的清淡酒气填满。
像张网,将她笼罩。
感受着他的目光,睿雪侧开发烫的脸:“看什么?”
“看你。”他丝毫不避讳。
酒精在这一刻翻涌上来,牵动着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脑袋发晕。
眼神迷离地扫过他清冷的眉眼,最后落在他红润的薄唇,只觉得喉间发涩。
似乎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不嘴硬,才能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最后的纠结被彻底击碎。
她只想要他。
再抬眼,那双蓄满水的眸子发出无声邀请。
终于,他俯首凑近,鼻尖抵着鼻尖,缓缓下移。
睿雪不敢呼吸,已经闭上眼,不自觉地抿唇又松开。
意料之中的吻没有落下,随即响起一声笑。
她抬眼,和他视线相接,带着疑惑。
瞧着咫尺的唇,他轻笑:“想我吻你吗?”
“我没”她嘴硬。
“哦。”他并不在意,一双眼睛却没离开,“那你怎么闭眼?”
“眼睛里有沙。”睿雪说着抬手去揉,却被他抓住手腕。
“脏。”
拉过她的手,大手轻而易举圈着,掌心贴着急促的脉搏,感受着她炙热的回应。
眸子里被月色填满,深沉地犹如吞噬人的深渊。
睿雪不敢再看,挣扎着要走,奈何身前的人犹如堵墙。
“眼睛不是有沙子?”
“没有了。”
不知是不是醒酒汤起了效,睿雪混沌的脑子清醒,“我要回去了,郗语找我呢。”
他不放人,抬腿挡在她中间:“那你为什么出来?”
“我”
窗外有风吹进来,吹动窗纱触碰着她的手腕。
稍走神,睿雪漏了半拍。
只听静谧中传来清冽含笑,他尾音上扬,先替她回答。
“来找我的?”
第57章 [snow·57]
“没——”
指腹擦过她的红唇, 睿雪要抿,却恰巧含上他冰凉的指尖,随后放开。
笑意加深, 他低头,吻住, 稍碰即离。
“奖励你的。”
“谁要你奖励啊。”
睿雪白他一眼, 倚靠着墙体。
触及他眼尾的红,环着胸的指尖动了动,问他:“之前喝过酒了?”
没想避着她,贺逢年点头。
似是酒劲儿上头,眉心稍稍蹙起, 有些站不稳。
“站不住就走吧。”
“不。”
睿雪看着他抓住自己小臂的手, 碍于他现在的状态到底没躲。
刚想伸手扶着他,他长臂一伸, 已经搭上她的腰。
熟悉的气息再次将她裹住, 肩窝被他的下巴抵住, 他就这么环着她, 靠在她肩头。
她拧眉:“你又——”
“借我靠一下。”
疲惫的语气一下子让睿雪收了推他的力道,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抬着下巴, 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感受到她的拖鞋,贺逢年无声翘起唇角,收紧环着她腰的手, 加深拥抱。
“靠一下就好了。”
他呢喃着, 收起所有的刺。
无奈之下睿雪只能揪住他腹前的衬衣,扶着他, 给他倚靠。
偌大的宴会厅只有他们两个,除去手边拂过的晚风。
就这么借着他靠, 睿雪心下悸动,轻声问他:“喝了多少?”
“嗯不记得了。”
这话她信。
从进来便闻到厚重的酒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站在风口,又或是待的久了,习惯了,此刻鼻尖气息都被他的薄荷气息代替。
“你身上怎么薄荷味这么重?”
“吃了薄荷糖。”
“哪来的?”
“桌上拿的。”
“哦,其实有解酒——”
“你和易晨诺一直在说话,都没注意到桌上有薄荷糖?”
身后的风忽如急泉涌进,吹动她垂落下的小围巾,在她手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带着丝丝薄凉的冷意。
贺逢年起身:“不敢承认?”
别开眼,她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就是和他说——”
“唔!”
唇角的酒味驱散开来,甜腻的果香被霸道的薄荷气味取代,强势地将最后一缕卷入口中。
温润卷携着热气,混合着一切冲动。
按在肩后和后脑的大掌紧扣着人,是从发丝到脚趾的尖叫。
他来势汹汹,急切地要在她身上找到什么,或是标记,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精准确认步骤,直到结果公布。
酥麻恍如电流,睿雪推着他的手已经没了用,她感觉酒精已经被火点燃,猛烈燃烧,极速上头,软化了四肢。
被迫承受这急促又热烈的吻,一层一层包裹真心的屏障被剥开,心底最深的欲望彻底被勾出来,睿雪搭在他腰上的手终是环着贺逢年精瘦的腰。
应允、回应。
窗纱被风吹动荡起的涟漪犹如海岸边翻腾的浪花,拍打着海岸,渗透着海岸,最后带着些零丁沙砾再次席卷,强势深入。
急促的喘息混合在一起,舌尖黏腻腻的却又渴望温热和厮磨。
逐渐放肆的响声在静谧的空间炸开,一声又一声,挑动着心弦。
薄荷气息,全部都是清冽的薄荷糖气味。
漏了半拍,睿雪有些跟不上节奏,变得被动,也终于站不住,开始推搡他。
“没没劲儿了。”
细小如蚊,也不知道贺逢年能不能听见。
她抬眼,和他那双勾人的眼对视。
两人的唇都泛着红,都气息不稳,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自己。
理智再次被淹没。
睿雪攀着他手臂的手往上,不等她凑近,后腰的手稍一用力,她整个人被贺逢年抱在怀中,转而坐到一边的椅子。
重新换了个状态,两人距离极近。
“坐这儿有劲儿。”
“嗯?”
酒意上头,睫毛微颤,睿雪看过来时有些迟钝。
看着怀里的人,他勾唇:“为什么这段时间不理我?”
目光一闪,睿雪眨眼:“没有呀。”
“还不承认?”指腹缓缓摩擦着掌心手腕,“和他说什么了?”
“谁?”
她盯着贺逢年的开合的唇,早就心不在焉。
贺逢年以为她故意的,手上用力,将人按着趴在自己身上。
“睿雪,不要吊着我。”
他手不老实,腿上的人投降,“就说了点工作上的事。”
想躲开,却被按着,手肘压着她。
“工作?他一个弹钢琴的,和你有什么说的?”
“他姐姐家的房子有些家具摆放别扭,让我帮着看看。”
“免费的?”
他摘下戒指,手指往里,看着她的表情。
“干嘛?”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睿雪着急地去推他,却被他牢牢扣着,“这有监控的”
“没有。”在她唇上轻吻,离开时轻咬了下,“我让他们关了。”
怪不得他会在锁着门的房间里。
适才的紧绷已经松懈,莫名松了口气。
感受到她的放松,贺逢年笑出声,眉眼哪有半分不悦。
“就看不惯你和那个弹钢琴的凑一起,完全把我当空气,知道么?”
“那也不是你这样的理由。”
“哪样?”他故意的,眼底桃色戏谑勾人。
睿雪手背捂着唇,瞪他,“不准不经过我允许就亲我!”
“那你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亲我。”
贺逢年眉尾上扬,“我好不好?”
“唔”她直起身子,只觉得没力气。
他抬眼:“穿了安全裤?”
“没监控也不行。”她红着脸没答,去抓他的手,“这里是哪里啊?”
“那能不能亲?”
“不——”
灵活着指尖轻而易举就将落下的围巾挑起,缠绕在食指,轻轻一拉就将两人之间缩短。
她的话被打断,抬手撑在他的肩头扬起下巴。修长的脖子在他怀里划出完美的曲线,整个人快贴上去。
“嗯?能吗?”
似是没了耐心,贺逢年开始不满足止步围巾。
垂落下的围巾,上面皱皱巴巴的。
“我”睿雪指尖收紧。
“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理智终于崩塌,她咬着唇,一字一顿,溃不成声。
“可可以。”
本就喝了酒的双颊粉红粉红的,她微眯着眼,目光涣散,瞧不起他的脸。
雾气中,她看到他勾起唇,擒着坏笑:“可以干什么?”
“别!”
轻轻转动,白色薄纱就皱到一处,睿雪再次咬着下唇。
恍如置身于棉花团子里,脚下轻浮,四肢像是卸了力道,连个支撑的点都没有。
抓着他肩头的手指都没了力气,睿雪小口呼吸着,靠在他怀里。
没听到回答,贺逢年有些不满,指尖开始不听话。
“可以干什么?”他又重复一遍。
暴露空气中微微凉,睿雪睁开眼睛,握上他的手腕。
“你先别这样。”她咬着唇,许久未有的感觉让她迷茫,“都”
他接上,红唇泛着水光。
噙着笑,贺逢年搭着她的右手用力,无赖:“还没说,不说我就继续。”
“不!”她推开他的手,面上烫到爆炸,“我说。”
“好,那我听着。”
果然停了动作,贺逢年后仰着倚靠着后背,好以整暇等她。
目光好像枷锁,束缚着睿雪僵硬的四肢。
有些不自然地避开视线,仍是感受到贺逢年蠢蠢欲动的视线,一僵,望向他。
零散的灯光在他的头顶照亮,贺逢年优越的五官就这么暴露在她面前。
姣好的容颜红晕点缀,白皙隽冷的面容少了些拒人之外的冷漠。
望向她的目光似乎有星辰,她亦是万千星辰中最亮的那一颗。
独一无二。
垂眸,随后抬起。
“贺逢年。”
“我在。”
搭在他脖后的手慢慢笼紧,她靠近,迎着炙热的目光。
放大的面容,近在咫尺的唇瓣,睿雪嘴唇微张,鼻尖相抵,却在半指忽地停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一个接一个,似乎有誓不罢休的气势。
“别管。”
贺逢年眉眼不耐,捏着她的下巴就要欺身。
“等一下!”手臂横在两人之间,轻咳了下,“郗语刚刚还找我。”
已经拿出手机,看清备注她终于找回些理智,按着他的肩心下一动,泛着水光的眸子粼粼。
学着他之前的那套说辞:“等我打完继续。”
眉梢轻挑,重新倚回靠背,贺逢年勾唇,无声:“好。”
瞪了他一眼,睿雪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回荡,贺逢年唇角的笑意笑意消失,眸色深沉。
“睿雪,你去哪了?”易晨诺明显松了口气,“肚子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给你买点药?”
“没事的,不用,谢谢你,我”她觑着贺逢年已经沉下来的脸色,指腹摩擦他的耳朵。
“我一会儿就回去。”
“那你睿雪,你现在方不方便?我其实是有事想和你说。”
以为还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睿雪不疑有他:“可以的。”
余光瞥见贺逢年眉心一压,心里一慌,不知怎么了,嘴上已经给了回复:“你姐姐的房子是还有什么问题吗?你可以直接发给我,我回去给你看看。”
“不是不是我姐姐,我自己的事。”
“你有房子要装修吗?”
酒意上头,睿雪感觉果酒的酒劲太大了,解酒汤好像都没用。
贺逢年的腿动了动,睿雪的身姿连带着都晃了晃,无助地看他。
手腕被他握着,手指上移,搭上她颈项系着的围巾。
指尖一挑,轻松
解开。
“不是我,我没有房子要装修,也不是我的房子,其实是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脖上一凉,她垂眸,看到了掉落的小围巾。
疑惑看去,贺逢年已经从椅背离开,拉下她,衔着唇。
慢条斯理地点点描绘,那边的话清晰可闻。
“我知道你和贺逢年分手了,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掌心一空,他已经拿过她的手机。
一双眼睛盯着她,目光犀利深,沉犹如野兽锁定自己的猎物,不准任何人觊觎靠近。
举起手机,他望着她,语气阴森:“告诉他可不可以。”
那边听到响动的易晨诺一愣,“睿雪,你身边有人吗?现在是不是不方便说这个?”
手机被递过来,沉默无声蔓延。
被抱着往上抬了抬,距离拉进,他张口,贴上她的脖颈。
倒吸口凉气,痛到不敢出声,睿雪抓着他肩头的衣料,强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易晨诺,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那边愣了下,最后笑道:“没关系的,其实前些天我和林卓见以次,他让我别想了,是我不甘心,没曾想同学会又遇到你,还听说了你们的”
颈侧一痛,她对上那双暗沉的眼。
“挂了。”
像是故意的,他凑近手机边的耳垂,轻吻,“听话。”
第58章 [snow·58]
浑身一震, 抬手间,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你——”
“他挂的。”将连凑过去,先发制人, “来吧。”
“来什么?”
“耍赖?”
眸间一敛,他按上腿,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胡乱抓住他的手, 却只碰到那枚戒指。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问:“眼熟吗?”
怕她不记得,又补充:“你给我买的。”
“我记得。”
想起订婚宴前的那个电话,睿雪看来:“毛毛说,小猫状态已经恢复了, 现在符合领养状态, 只要小心看护就好,换个环境说不准会让它心情变好, 伤口恢复地更快。”
“嗯。”静静听着, 仿佛适才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在, “什么时候去接?”
“明天吧。”她又道, “明天周末。”
“好,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
无视她的拒绝, 贺逢年从她手里拿过戒指,把玩。
“小猫的事说完了,那再来说说我们的事。”将戒指套进她的手指, 然后十指紧扣。
“为什么不做接电话前你答应我的事?”
“因为我反悔了。”拿开他的手, 睿雪要走却被他反扣。
“不准走。”手上用力,他启唇, “也不准反悔。”
“那我们这算什么?贺逢年,我们没在一起。”
安静的厅内回荡着她愠色的嗓音, 意识到自己又情绪上头,她深吸口气,尽量平复。
“别再这样。”
像对他说,
却更像对自己。
“我哪样?不是你先闭眼的?”
垂落的睫毛轻颤,她没应。
是这样。
是她先
蓄满水的池子水位线高涨却找不到开口,所有的水全部拥挤着一处,进得去,出不来。
视线落在出现褶皱的裙摆,她伸手捋平,可依旧褶皱。
深吸口气,忽然想借着酒劲将什么都说出来。
事实证明,她确实这么干了。
“贺逢年,你知道我的性格吧。我这个人很记仇,不然不会记了谭婷漫这么久,我讨厌死她了!”
她气息不稳,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水。
“我更讨厌你!所以你现在回来求复合、又这样又那样,你以为我就会答应你吗?你不知道我们冷战了几年吗?一上来就亲我,以男朋友的姿态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啊!”
“我相亲你要管,有人给我表白你也要管,不就是和易晨诺多说了两句话,你就阴沉着脸给谁看?装可怜给谁看?生怕别人看不出我们两个分手了是吧!”
越说越气,她抬手甩开他的手,拍打着:“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管我?凭什么一声不吭回来?凭什么又闯进我的生活?我们在一起了二十多年,你就还没够吗?换个人折磨不好吗!”
拍到掌心通红,情绪终于全部发泄,她被贺逢年稳稳接住,揽在怀里。
温柔的手掌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去够纸巾,擦拭着湿润的指尖。
“贺逢年,你离我远点行不行?行不行!”
“睿雪。”
轻唤着,任由她的力道落下。
他看来,眼中有波澜。
“人是不是不能吃醋?”
“你”
拍打他的手停在空中,睿雪回味他这话,却被委屈的语气干扰,愣是呆滞在原地。
这一刻似乎才了解什么是酒意上头,怕是连解酒汤都抵不住浮上来的滚烫红晕。
“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睿雪,懂我的意思吗?”
语气温柔下来,睿雪这才发现,从刚刚,他便一直注视着她,对她的脾气全盘接收。
就和热恋时一样。
眼眶发酸,她摇头:“你不懂,是你不懂,你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贺逢年,你离我远点吧,不然我根本根本忍不住的靠近你!”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圆滚的泪珠砸在他的手背,湿了衣衫。
她抬手捂着眼,全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忍了这么久,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
难堪。
苦涩。
后悔。
全部情绪堆积在一起,真的太窒息了。
感觉到手掌落在后背,轻轻安抚着她,睿雪从掌心移开眼,隔着泪眼望向他。
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颊上,替她抚去泪珠。
从没有一刻比现在安静。
深吸口气,喉结滚动,摩擦着她的衣料。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中间选项一说。睿雪,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可能和喜欢的人做朋友。”
“可以给你时间想清楚,但不要急着拒绝我,你会后悔,我也不甘心。”-
从宴会厅出来,睿雪正巧遇到找过来的郗语,她下意识去看身后的人,庆幸贺逢年先走。
“你怎么在这儿出来了?”郗语注意到她的异样,“你哭过了?”
走廊尽头最大的包厢传来声响,睿雪这才注意宴席已经结束。
“吹风,流了些泪。”下意识抬手擦过红肿的唇,她握上郗语的手臂,还惦记着她的情绪,“陈教授没有为难你吧?还好吗?”
“好得很呀,你都没看见,靳宇前女友来的时候他妈妈那个脸色多好看。”
睿雪拧眉:“他前女友怎么会来?在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吗?”
郗语挽着她离开,“没事,我自己能解决,你还是好好处理你和贺逢年的事吧。”
闻言,睿雪舌头都磕磕绊绊:“我们有什么事。”
“还装呢,你俩这是亲了多久,嘴唇都肿了。”
“哪有!”
“这还没有,我这是订婚宴,不是,麻辣火锅party。”朝她身后一扬下巴,“说得像是我没瞧见贺逢年从这里出来似的。”
“你看见他了!?”
“不止我,咱们那些同学都看见了,还问我是不是给你俩单独开了小灶,专门吃火锅。”
“”
她擦着嘴唇,可也擦越肿。
唇瓣上的肿胀麻木让脑海中无时无刻不浮现着刚刚发生的事,神经被束缚着,叫她被贺逢年一次两次坚定的选择被迫牵制着,无法再正视自己定下的规矩。
生无可恋,叹气道:“郗语,我和你说件事。”
“嗯,你说。”
“我想和他复合。”
可能是被靳宇前女友这么一闹,又
或是为了最后的体面,陈教授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昂,在门口遇见的时候还给郗语让了条道出来,态度虽不说多好,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有的。
婚宴全程除了在宾客前,郗语几乎和靳宇零交流,以至于他浑身的求复合手段无处施展,找了她半晌,现下瞧见她人在门口见状要过来。
郗语却没给他机会,拉着睿雪就要走,余光瞥见他被宾客挡着,松了口气。
两人经过前台的时候正巧被工作人员叫住:“睿小姐,这是你朋友让我交给你的。”
“我?”睿雪看着陌生的电脑包,“这不是我的。”
“是乔先生,说有事要先离开,请您将电脑转交给贺先生。”
看着如烫手山芋的电脑包,睿雪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正犹豫着,一边的郗语示意她:“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和姗姗来迟的贺逢年对上,适才的事涌现出来,睿雪面上一热,手脚局促地不知道该怎么摆。
视线落到台前的电脑包,竟是这么直接接过然后递过去:“自己的东西自己拿好。”
见他抬手,睿雪指尖还未松,腕上便是一紧。
抬眼对上他侵略性的眸子,呼吸停顿。
“你说得对。”
不给她机会反应,随后握着的手稍一用力,连人带包一起被拽进怀里。
睨着她染红的耳朵,他勾唇:“自己的,确实要拿好。”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郗语告别,和贺逢年上了车,睿雪有时候真的感叹,喝酒误事。
恍然想起自己让服务员拿的拿完醒酒汤,她问身边的人:“喝那么多酒,你头不疼吗?”
“不疼。” 他意有所指,“酒店的醒酒汤效果很好。”
雷锋不留名的睿雪并不想再继续,“哦”了声没了下文。侧目去看窗外的景色,倒是没注意身边人无声勾起的唇角。
指腹擦过薄唇,那双桃花眼低垂着,遮去眸中笑意。
代驾将车子停在小区地上车库,睿雪这才看清是在自己楼下,转而问道:“怎么不先送你回去?”
“我直接让他开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还没问出口,他已经下车。接过代驾的钥匙,睿雪也下了车。
看着径直往楼栋走的某人,睿雪叫他。
“你干嘛?”
就跟没脸没皮似的,他丝毫没觉得不妥,一扬下巴:“这么晚了,上来坐坐。”
“”
“贺逢年,你真够自觉的。”她骂道。
“追人就得像我这样,懂么?”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露出得意的笑,“裴之礼要是敢像我这样,哪还用等我从国外回来,孩子都有了。”
睿雪嗤鼻:“我们刚见面就遇到你了,他哪有机会。”
“这么说,你还挺遗憾的?”
身后忽然起了阵风,透骨的凉钻进以内,睿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趁着他拉开大门挤进去,当没听见。
瞅着小碎步跑向电梯的身影,身后的贺逢年叹息一声,关上了身后的门,挡住了往里灌的风
夜色沉酽,朗朗星月越过薄透的云层点缀夜空。
将近凌晨半点,一室安宁中,却被被子摩擦的翻身响声打断。
翻了一百次身的睿雪睡意全无,望着天花板无奈叹气。
明明很困,可她闭上眼到现在一直没睡着,不知着酒劲儿上哪去了。
怕不是真如贺逢年说的,是醒酒汤的效果强。
“诶。”
再次翻身,脑海里全是贺逢年。
她早就知道她还放不下,不接受是怕两个人再吵架他还会扔下她,一声不吭的离开。
毕竟两年前的种种历历在目,她不敢赌,却又不死心地想试试。
她讨厌不被坚定的选择,讨厌那么久的感情他说走就走,讨厌重蹈覆辙,讨厌在同一条路上跌倒两次的挫败。
长舒口气,又想起在电影院里他的忽然出现;还有设计室楼下,充满薄荷香气的那个拥抱;还有前一天被她拒绝,第二天出现在同学会;今天的订婚宴喝到站不稳脚,为什么还要来?
明明她都拒绝了那么多次,说了那么多狠话,可他却像听不见似的,像个狗皮膏药跟在她身边。
为什么?
为什么不离开?
心口堵塞着,忽地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转身看向窗外。
落地窗户上已经被雨珠铺满,氤氲了窗外的夜景还有亮着的五彩灯光。
几秒后,雨势变大,厚重的云层被风吹动着,雨声变得磅礴,像是要把整座城市用雨幕盖着,不给喘息。
在沉闷的心头盖上厚重的沉纱,压抑着本就堵塞的心。
睿雪瞅见手机屏幕亮起来,拿过来,看到郗语的消息。
[睡了没?我猜你肯定不是一个人在家吧?]
[哦吼?睡这么早,难道今晚某人有进一步发展?]
睿雪坐起身,脑袋晕地靠上靠枕,打字回了个表情。
那边很失望:[怎么还有时间回我!]
[没睡当然有时间。]
[贺逢年走了?]
看向门的方向,睿雪回:[没,在客厅。]
[我就说呢,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郗语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今天订婚宴不是还请了一些同事嘛,他们看到贺逢年的时候还愣了下,把我拉过去悄咪咪问我那是不是贺逢年。你知道的,贺逢年商业价值那么高,又是行业黑马,又言论加持,哪家媒体不认识他。”
“而且更巧的事你知道是什么?他正好有个同事当时参与过贺逢年某次新闻的编辑,前些日子他们聊起来,那人偷偷和他说了个关于贺逢年的大瓜。”
语音正好到这里停下,睿雪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条,滑动着屏幕有些耐不住性子。
[然后呢?]
没有回复。
又两分钟过去,睿雪发了个掀桌的表情包。
不带说话说一半的!
泄了气,她重新靠回去,不自主地将视线落在房门上。
她就这么让贺逢年跟着自己回了家,一门之隔。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临进房间前,是不是说了可以让他睡客房?
她自己都忘了。
喝醉了就像得了健忘症似的。
他都没带换洗的衣服,那么洁癖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洗澡?
那他洗完澡穿什么啊?总不能裸睡吧
黑暗中,一切情绪浮上来,空气变得燥热起来。
身下还有唇酥麻着,似乎那只大手还在,那温热的唇瓣还在,灵巧地勾动她的心弦,轻而易举就可以拿捏她的死穴,让她沦陷。
除了靠近他,别无他法。
拉着被子盖住脸,短暂的窒息可以让人短暂的麻痹,大脑放空。
她没拉窗帘,被子将微弱的月光隔开,眼前漆黑着,仿佛天地间只有她自己,和蠢蠢欲动的心。
此刻最真切的想法就是,下床,开门,钻进心心念念的怀抱里。
她渴望他的手,他的吻,只要靠近他,怎么样都行。
“烦!”
暗骂一声,睿雪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口呼吸。
急促的胸膛起伏着,像是赌气般,她紧闭口鼻,瞪着天花板不知道在和谁斗气。直到抵达临界点的前一秒终于放开自己,狼狈地,大口喘气。
看向那扇门,那扇将他们隔开的那扇门,仿佛现在只要她打开,他们的关系就会更进一步。
而那些什么从不会重蹈覆辙的规则会在此刻打破。
闭上眼,听着耳边的雨声,她想。
要是五秒内,郗语给她发消息,不管说什么,她都下去开门。
深呼吸,开始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她睁眼。
果然看到一抹光亮。
心口跳了几下,她深呼吸,拿起手机点开那条语音。
“拿外卖去了,外卖下雨了,小哥给外卖放楼下了,让我自己下去拿马都,冻死我了!”
“”
下一条。
“我朋友说,其实贺逢年出入夜总会的照片并不只有发出来的那些,他们根本没拍到贺逢年真左拥右抱,只是高级会场的顶层必须要消费多少的黑金会员才能去而已,他们拍到他乘电梯到了顶层,这不传言就出来了。”
“而且据那个朋友所说,贺家家大业大,贺叔叔多少次想拦根本拦不住,就像是有人故意操纵似的。十张照片里有八张都拍到他和一个男的一同进去,所以那个朋友就猜”
“咳咳!就猜他喜欢男人”
睿雪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和什么。
郗语又道:“我当然相信贺逢年不是那个,主要就是想告诉你,他那些花花传言不一定是真的。今晚你不是说想复合嘛,我就想着把这事告诉你,后面你直接被劫走了,我也没来得及说。”
“小雪,和他在一起吧,别再给自己加那么多束缚。当初的是你们都年轻,不会恋爱,不会服软,现在既然互相喜欢,又为什么要增加那么多的屏障,给自己找不痛快?”
“重来一次不一定还是相同的结果,事在人为,也会吸取上次的教训更加珍惜失而复得的喜悦。所以,别再质疑你们的感情,去爱就好了。”
除了雨声,寂静的房间里郗语的话音清晰可闻,轻柔的仿佛一只手,掀开了压在她心头、被雨水打湿的厚重的纱。
唇角弯起,睿雪吸了吸鼻子,忍住那抹酸涩。
她回:[好。]
深呼口气,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边,按下把手。
第59章 [snow·59]
“啪嗒。”
安静之中, 这一声开门声格外清脆,可似乎客厅的人并未察觉。
站在原地几秒,按着加快的心跳, 睿雪深吸几口气才轻抬脚。
下意识地不想惊动他。
越往前走,越能看到茶几边上落地灯散落下的光, 然后, 是他落在地上的影子。
“呼。”
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就像即将跳崖的人,紧张着,期待着,停不下脚步。
三十。
三十一。
三十二。
她扶着墙, 一步一数, 竟然正好数到三十三,迎上他看来的目光, 僵在原地。
他眼中并没有什么惊讶, 视线落在她未穿鞋子的脚上, “怎么了?”
“我”
一时哑然, 将自己准备的话全部忘在床上。
犹豫间,贺逢年已经站起身, 绕过沙发朝她走来。
一步。
两步。
她又不自觉地数着。
第九步。
他站定在她面前。
像是洗了澡,身上的香气和她的很像,却又夹杂着清新的薄荷气息, 意外的好闻。
吸了吸鼻涕, 身前的人已经绕过她,不过片刻拿来她的拖鞋放在脚边。
“又不穿鞋子到处乱跑。”他伸出手, 给她支撑,“乖, 穿好。”
下意识搭上去,依然照做。
“怎么还没睡?”他问。
睿雪视线落在他身后亮着的电脑,“你怎么还没睡?”
“吵到你了?”
“没有。”
“明天还有个会,我再审核一遍方案。”
垂眸看向搭在自己手臂上那双纤细的手,他臂肘下沉,在她的手因为惯性落下前握住。
“凉。”他道,“外面下雨了。”
“嗯。”
收回手,背在身后,握紧:“那个我”
“嗯?”他轻声应着,耐心等她说话。
目光相接,仿佛有电流穿过来,羁绊着她的舌根,僵硬地爆炸。
“要喝水?”他送来台阶。
睿雪点头:“对,我想喝水。”
眉梢轻挑,贺逢年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但没戳穿,转而去厨房烧水。
在沙发上坐下,睿雪错过去看他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英文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即移开视线。
“还是上次去临市的那个项目吗?”
“不是,这是技术药品,关于治疗方案的药品参与定价优惠。”
虽然脑子反应慢,但睿雪还是最先想到了蒋祀,“是和降雨药品吗?”
热水壶已经自动关闸,贺逢年握着把手的动作一顿,随即想到两家的渊源,点了下头:“是他。”
“他有手段也狠,你小心被钻了他的圈套。”
睿雪担心的嘱咐盖过了落入杯体的水声,舒缓温柔。
贺逢年眉眼一软,勾唇,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人。
“担心我?”
“少自恋了怕你输的太难看。”
别开眼,睿雪撇嘴。
现在的氛围好像说不了一点。
“正合适。”贺逢年递过来,“我还加了点蜂蜜,喝完漱口。”
她接过,掌心果然温温热热的,小口抿着,不知不觉全部喝完。
握着空杯坐在沙发,她看向身侧的贺逢年,试着开口,他正好看过来。
“喝完了,不去睡吗?”似是看出她的异样,贺逢年道,“有话要对我说?”
在唇边憋了半天,睿雪摇头:“没,那我去睡了。”
“好。”
绕过沙发,一步三回头,终于在贺逢年察觉要转过来时加快脚步,回到房间关上门。
后背地上冰凉的门板,思绪终于清醒。耳边的雨声仿佛敲击着她的心,催动着体温升高。
抬手捂着滚烫的脸,睿雪大口呼吸。
去独卫洗了把脸,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叹了口气。
“好怂啊,当初恋爱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把自己埋进被窝,脑袋撞着软枕,直到脑袋混沌着才重新躺下,可那颗心却不听话,蹦跳着让她呼吸不畅。
盯着小夜灯撒下的光亮,此刻睿雪多希望她家的门是透明的,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从外面看确实正常的那种。
这样就可以看看贺逢年在干什么。
他就不觉得刚刚自己出去的时候多反常吗?竟是就这么放她回来了,之前那些招数呢!
又恼又急,几乎是恼羞成怒地捂住脸,面上温度却只增不减,险些要把被子灼烧。
烦躁地翻了个身,睿雪摸到手机,心猿意马地点开这个软件点开另个软件,最后却悄声点开微信,点开贺逢年的微信对话框。
翻着最近的聊天记录,她的敷衍几乎就要溢出来。
那都不是她想说的话,现在翻看,她还记得每条消息发来时,想回的是什么。
鬼使神差的点开加号,微信电话,拨打。
几乎秒接,贺逢年的清冷嗓音出现在耳边,“还要水?”
下意识吞咽,她望着天花板,还没做好准备:“贺逢年我”
似是有预感什么,对面声线有些发紧:“怎么了这是?”
“我那个,我睡不着。”闭了闭眼,睿雪咬唇。
头一次觉得那句话那么绕口,就是说不出来。
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深呼吸,她捏紧手里的被子,坚定道:“你什么时候睡?”
那边沉默一瞬,语气没变:“还要一会儿。”
“那你困不困?”
“有点。”
“我也困,但我睡不着。”
逐渐拉长的沉默,睿雪不禁看了眼还在变动的数字:“你怎么不说话?”
“在想你什么意思。”
这次倒快。
睿雪撇嘴,再踢踢被子。
“可以不用要后面四个字。”她嗓音放轻。
又没了回应。
睿雪怒了,再次看向还在跳动的数字,准备开口质问他到底懂不懂潜台词,却听他先问。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
“你清醒地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他压低声线:“睿雪,我不想听一个酒鬼的应允。”
“
什么酒鬼啊?”被质疑的睿雪有些生气,怒道,“我根本没醉好不好?虽然有些头晕,但我喝了醒酒汤的,我现在很清醒!”
“喝了将近整半壶的果酒,谁信你。”
“我!”试着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睿雪气急憋了句脏话,“靠!”
一声极低的笑落在耳边,他像是在逗小孩:“睡吧,我挂了。”
“贺逢年!”
坐起身,睿雪字字句句犹如轰鸣:“我没醉,我说真的,你信不信?”
“不信。”
“为什么不信!”
“你第二天就忘了。”
“我才不会——”
“那你说,四月在城西的那家酒吧,我让你说的话是什么?”
脑袋嗡了下,睿雪冷静下来:“那天我们见过?”
“”
沉默说明了一切,但她找补:“我当然知道了。”
一声笑传来,贺逢年配合她:“那你说。”
搭在手机上的食指躁动不安,睿雪揪着被子,头脑风暴堪比窗外的倾盆大雨。
“你说你说”
时间在指尖流逝,似乎成了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而睿雪明显不知道答案。
“说什么?”他的拖长语调。
已经料到睿雪不记得,贺逢年慵懒靠着。
也不是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就想看她为了自己浪费时间,满心满眼都是他。
时间拖得越久他越享受。
目光落在他桌前放着的空杯上,伸手拿起,指腹抚过杯口,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指尖敲击杯壁,悦耳清脆的响声抹开黑暗。
勾了勾唇,浓密细长的睫毛下藏匿着波涛般的海浪,笑意加深,他开口,却在下一秒,手抖到连杯子险些都没拿稳。
雨声渐大,听筒里舒缓的女声伴着电流,强压下一切杂音,在黑暗里,敲击着他的心。
堪比杯壁清脆灵音动听。
“说你爱我。”
“贺逢年,对不对?”
砰——
杯子还是砸向地毯。
“什么掉了?”睿雪疑惑问道。
沉重的呼吸掩盖着乱了脚步的心跳,贺逢年才缓过神,侧头和窗子里的自己目光相接。
窗棱上挂满了水珠,挡住了他的眼眸,却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逐一滴落。
一滴。
两滴。
倏地雨水倾斜打乱了节奏,贺逢年起身,在下一滴低落前,身影已经离开窗边,只留电脑屏幕微弱的光。
长腿迈着,听筒里传来睿雪恼怒的嗔怪——
“什么呀,到底对不对?贺逢年,你哑巴了吗?反正过了这个村可就”
不等她说完,那扇门被推开,倚着靠枕的睿雪和贺逢年眸光交缠。
“你”
他胸口起伏着,定定望向她:“说对了。”
没来由的一句,睿雪却听懂了。
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他已经来到床边,带着些属于雨季的潮湿微凉。
“睿雪,村过没过?店还在不在?”
“——唔!”
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蹲在床前眸中璀璨。
恍得睿雪睫毛一颤。
瞪他,可又险些跌入星海,只能抬手捂着唇,模糊不清:“你干嘛!”
“怕你再反悔。”
伸手拉下她那只手,握在掌心,指腹摩擦:“所以,反悔吗?”
甩开他的手,悄然将他眼底的错愕收入眼中,睿雪忍着笑,找到手机开始打字。
几秒后,他掌下的手机一震,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
[这次不反悔了,贺逢年。]-
竖日,雨过天晴。
睁眼时,身侧已经没有了人,睿雪离开被窝,摸了半天摸出手机,映入眼帘就是某人的消息。
[还记得吧?]
看了眼手腕上被咬出的淡淡痕迹,她暗骂“狗东西”,唇角止不住上扬,打字:[断片了。]
下一秒,显示来电。
第60章 [snow·60]
意料之中的反应, 唇角笑意不减,回想起昨晚来。
贺逢年昨晚没上床,一直坐在地上的毛毯, 倚着床。任由她怎么邀请,后者仍是不动如山。
“假正经。”她滚到床边, 伸手抓他的头发, “装什么呀你!”
手腕被攥住,还不等她挣扎,手腕一凉,他竟是直接张口咬上来!
“贺逢年!!”
挣扎着起身,幅度太猛, 眩晕和恶心涌上脑门, 好在贺逢年已经松开她,扶着她躺下。
“急什么?”他扯着笑。
睿雪怒:“你说呢!”
一点都没愧疚, 他盖好被子:“怕你赖账, 留个标记。”
睿雪偏要把手拿出来, 小心吹着那里:“疼死了!”
“那你咬回来。”
拍开他递过来的手, 睿雪瞪他:“不要!狗吗你!”
贺逢年已经重新坐回去,虽然背对着, 但睿雪依然看见了他颊上挂着的笑意,心尖也是一喜。
“贺逢年。”
“嗯?”
寂静的夜晚就这么一答一应似乎就足够了。
往被子里缩缩,她问。
“你现在什么心情?”
他看向窗外的雨, “说不上来, 感觉像是在做梦。”
“做梦?”
轻嗯了声,声音有些疲怠:“怕明天醒了, 一切都是梦。”
“毕竟这场梦,我已经做了很多次了。”
他转过来, 于月光中望向她:“是梦吗?”
睿雪捂着发痛的手腕撇嘴:“要不我咬你一口试试?”
“你咬。”他把手递过去。
“不要啦!”
乱动的十指被抓住,贺逢年将她的手送到唇边一吻,指腹轻轻抚摸着刚咬过的地方。
不痛了,但痒。
她没动,伸着手任由他安抚。
屋子里安静下来,漆黑的空间只有他们,还有落了一地的月光。
许久未有的心安,就像是被浸湿了个洞,正滴答着往外淌着水。
在他看来前闭上眼,睿雪勾唇:“我困了。”
“那睡吧。”
“你真不上来?”
“”
没听到回答,她睁开眼,发现贺逢年正盯着她。
今晚他的目光实在太炽热,睿雪有些受不住,索性又闭上眼:“干什么老看我啊!”
他笑,却不答。许久才道:“睡吧。”
像是有魔力般,就这么安然睡去,模糊间,额头一凉,在她抬手前已经离开。
唇角早就不注意勾着笑,掌心的震动将她思绪拉回,睿雪轻咳了声,接起电话。
“是谁呀——”
娇俏撒娇的声音响起,已经消磨了对面大半的愠色,沉默几秒,那头才传来声音。
“头还晕不晕?”
“不晕了,你几点走的?”她的声线跃了又跃一个幅度。
被她感染,贺逢年语气放松:“我也忘了,没看时间。”
“哦,现在在工作?”
“大概中午可以结束,到时候我接你,去接小猫。”
“你接?”看了眼钟表,睿雪不免质疑,“你才睡了几个小时,还是我来开吧。”
思绪几秒,他道:“还是让乔林开吧,我们和小猫坐在后面。”
睿雪捂着勾不住的唇,腹诽:谁和你我们。
一阵沉默,贺逢年迟疑:“我们现在?”
“嗯,给你考察期,三十天,合格了就转正。”-
明亮宽敞的休息室内,男人身着高级定制西装,修长的腿搭叠在另一条上,松弛又矜贵,举手投足间似乎没有设定一般,就是那么叫人移不开眼。
隽冷的面上带着含蓄的笑,他垂眸遮住满眼的温柔,手指还在缓慢划着两人的聊天记录。
于森一推开门进来就看到和贺逢年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模样,脚步绊了绊,险些跪倒在他身前。
听到声响的贺逢年抬眼,视线扫过他的鞋子,勾唇:“才六月,不用这么早拜年,客气了。”
“切!想多了好吧,我就是酒劲儿还没醒,有点晕乎。”
于森在他身后的站着,然后俯身,盯着他的脸。
浓重的香水味让贺逢年眉心皱了皱,睨他:“有病?”
“昨晚喝了那么多,你怎么今天状态这么好?大半夜还发我文件,什么让你这么兴奋啊?”他按上贺逢年的肩,贼兮兮。
“瞧瞧瞧,今天整个人感觉都在发光啊!说,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密会佳人?那也不对,密会佳人怎么会两点多给我发文件,难不成贺总你时间就这么短???”
“你想死吗于森。”甩开他的手,贺逢年双手插兜转过来,俯视他,“喷那么重的香水,你要想熏死蒋祀,那你可以换身衣服了。”
他一愣,问道:“为什么?”
“蒋祀鼻炎,闻不到。”
门口被敲了两下,两人看向进来的秘书。
“两位贵客久等了,现在人齐了,请随我来。”
“呼,终于可以开始了,我现在蓄势待发!”
于森双臂比了个秀肌肉的姿势,贺逢年抬脚又停下,视线落在他身上。冷漠道:“什么牌子的香水?”
“Klrrosp,怎么,你也爱上了?”于森挑眉。
眼尾的冰霜马上就要戳过来,嫌弃吐槽:“难闻死了。”
“”
于森石化在原地。
马都,早知道不惹他了!干嘛拔草人家最喜欢的香水!
正式的战场到来,会议室气氛焦灼,个个心怀鬼胎力争达成合作,蓄势待发。
紧张的两个多小时过去,翻涌的海面终于平息,床上的人眺望海面,只等着狂风再次来袭,扬起帆送他们回到岸边。
“抱歉各位,贺总和唐总,我还有些问题要要问二位,其他人,抱歉。”
蒋祀起身,过场性地表示歉意,随后在座位坐下,气场瞬间压低。
其余人陆陆续续走开,会议室只剩他们五人。
蒋祀看向贺逢年右手边的于森,身后的秘书已经心领神会:“于总,劳驾您”
“我也走?”于森指了指自己。
秘书解释:“抱歉,于总,请吧。”
贺逢年看来,视线相交接,于森看到他轻挑的眉,瞬间放了心。
蒋祀,敢在我老大面前敢他的人,你等着吃瘪吧!
退场的脚步都自信了几百倍的于森出了门才反应过来:怎么还有点“打狗也得看主人”那味儿??
室内,蒋祀开门见山,对留下的唐总价格一压再压,最后唐总掀桌离去,只剩贺逢年。
“只剩你了,贺总,想什么时候签合同?”
没接他递来的笔,贺逢年神色不改:“蒋总不先问问我给的价格?”
“昨晚我回家,夫人说已经有贵客送来了罗曼尼康帝,送酒的酒保说是位很帅的先生,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贺逢年含着笑,低垂的眼睛里却带着刀子。
其实两人心照不宣,蒋祀之所以知道那酒是贺逢年送的当然是蒋太太说的,至于什么很帅的先生,也是他凭空捏造,目的就是为了拍贺逢年的马屁。
昨晚前,他并不打算和SN促成合作,一来他不信贺逢年的为人,传言虽不可全信,但他不相信不风不起浪,而且不专注医疗产业也就罢了,还投资一些娱乐节目,不伦不类。就算贺逢年真有商业头脑,可拜倒在女人裙下的昏庸之辈他蒋祀宁愿不挣钱也不会把宝压在这种人身上。
回到家,他得到了第一手内部消息。
有关政府支持鼓励关于罕见病医疗用药的进一步进程方案颁布,其中,首当其冲的自持商业公司便是SN。再因着贺逢年这两天势头迅猛,不过两年便拿下五分之二国外市场,然后以低价在国内售出,拯救的买不起特效药的家庭数不胜数,更是被政府颁布十佳青年两次,去年更是直接国家扶持三十亿。
蒋祀听着太太说起这些还觉得是在做梦,直到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才清醒过来。
江太太皱着眉,面色不善:“喝得像头猪一样!看了就恶心!明天赶紧伺候着人家把合同签了,你知道今天国家扶持多少吗?为了进政府扶持花了多少冤枉钱才能拿到一份外围名单,你不知道你却的就是和这种国家鼓励支持的企业合作的经验骂?别人都挤破头的东西,你还看不上,傻x。”
“多少啊今年?”
蒋祀已经在乎能不能挤进政府鼓励的名单了,只想着政府资助,揉着太阳穴,起身拿桌上的水。
“六十亿!”
“嘭!”
杯子摔在地上,碎片蹦到他的脚边也不觉得疼,只是看向蒋太太,“你说多少???”
醍醐灌顶的六十万比醒酒汤还有效,蒋祀向来喝酒断片,但做的一切现在还历历在目,连带着看贺逢年的眼神,简直和看行走的金子没什么两样。
腆着笑,他搓了搓手,配合道:“好,既然贺总这么说了,那该走的流程还要走,我配合就是了。不知道贺总这边给出的价格,是多少?”
“不多,比唐总的还少。”
男人声音很轻,轻到蒋祀以为自己听错了,都忘了管理表情,就这么呆愣半秒。
“贺总,怕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一声笑,男人好看的眉眼弯起,搭在把手上的手交叉着,漫不经心:“唐总可能还没走远,现在怕是还能把他叫回来。”
室外有人经过,发出的响声也恰巧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蒋祀打量着贺逢年的神色,主动缓和:“贺总,真会说笑,昨晚我就看出来,你很幽默,蒋某平日里最喜欢和幽默感的人打交道。”
“当然,也喜欢有勇有谋、势均力敌的合作伙伴。送酒还是见外,那酒我已经让人包好了,瞪着贺总签完合同走的时候,可以一并带走。”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贺逢年看了眼时间,不打算再和他兜圈子,直戳了当:“蒋总,我没有再开玩笑,我所能让出的点只有百分之二十,比刚刚离开的唐总还少百分之十。”
“不算药物要海关的税收和每年的固定支出,让百分之二十已经是我给蒋总最高的价格。”
“可”
蒋祀欲言又止,贺逢年很快补充。
“蒋总也清楚,政策鼓励是有利于我,但我的卖买不好做,花费的自然也多,所以这政策于我来说只能是解燃眉之急,内子里还是虚,给出的价格也只能这些。”
无视掉桌上“昨晚的酒,我想您也是误会了,不是我送的。”
“怎么会?那人和我说确实是贺”想到什么,他看来,“你怎么会认识他?你威胁我?”
“岂敢,和蒋总开个玩笑而已,就和您昨晚开我玩笑一样,何必生气。”
将将回过神,蒋祀眯起眼,打量起贺逢年。
和昨天一样的神情姿态,不端着却也不殷勤,不像其他人小心着他这个甲方的脸色,却知道他钟爱贵酒,和酒窖老板有关系。
接触下来,他发现贺逢年为人直爽、说少却能快速抓住重点,轻松拿捏他老婆都找不到的把柄,可贺逢年却不以此威胁作为合作的手段,蒋祀不信会有捷径摆在眼前不走的人。
拿不准对方到底想如何,可也是结结实实在这里捞不到好处,蒋祀也不装了,靠上椅背,问道:“那我要是拒绝这次合作,你打算怎么办?去我太太那里告发我?”
贺逢年摇头,蒋祀见状倒是皱起眉,想不通他到底要干什么。
“就是,单纯,开一下玩笑。”
扯了扯唇角,贺逢年两手一摊。
蒋祀清晰瞧见他眼中的狡黠,眼皮一抽,不知不觉惊对他这话信上了七八分,不然昨晚等他回去的就不是一瓶酒了。
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再次看去,后者望着时钟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时间,丝毫不在意他信还是不信,自洽地仿佛真如太太所说,别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合作他根本不差合作的对象,差的就是对药品质量的管控。
而他作为鹏城最大的药商集团,既是贺逢年的优先选择,但
不是唯一。
终于认识到他是在发泄昨晚的不满,单纯地对昨晚开的玩笑一个回击,蒋祀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
恍然想起传言里有关他性格阴晴不定性格的传言,判定属实,也不管是不是如传闻所说私生活混乱,蒋祀下定决心。
执起笔将定价改好,随即叫来秘书重新打印了一份合同,双方签订合约,合作达成。
出来的时候,于森得意洋洋,并不意外最后的结果,只是问他:“你说的那个秘密武器用上了没?”
他摇头。
于森笑容一僵:“那他怎么就同意了?”
贺逢年脚步加快,气息却稳:“被SN的实力征服了。”
于森:“”-
昨夜的雨似乎将整座城市洗涤,今天睿雪看到的一切都如新一般,在阳光下闪着光,盎然耀眼。
不紧不慢吃完贺逢年准备的早饭,又将昨晚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做完一切,她简单的洗了个澡洗了个头,边敷面膜边看下一位客户发来的设计类型图和要求。
期间她还和郗语打了个电话,边打边把给小猫准备东西和空地收拾出来,时间就像开了加速键,很快到了十二点,门口传来开门声。
她坐在地上回头,和开门进来的贺逢年对视,后者显得有些无措。
“傻站着干嘛?”说罢她又起身,“你在门口等我吧,省得还要换鞋。”
睿雪小跑着进了房间,换了件裤子才跑到玄关换鞋。收拾好后,贺逢年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什么呢,走呀。”
贺逢年抬手挡在门口,微微低头打量她的表情。
被看得不自在,睿雪蹙眉:“才多久没见不认识了?既然不认识了那直接不用实习了,走吧,提前结业。”
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贺逢年拉过她的手,晃了晃,喉结一滚:“有点不真实。”
没挣脱,睿雪顺着话往下说:“那你想怎么样?”
“抱抱我。”他张口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