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古代言情 > 真千金只想修仙 > 番外合集
    第113章 番外一


    奇鹤山最近四处张灯结彩, 五百年来头一次这般喧嚣热闹。


    除了又是一年鹤门大开,有新人进入使得奇鹤山人声鼎沸格外热闹,如今造成这盛景的最大原因是, 悦翎圣尊要行结契大典!


    悦翎圣尊陆陆续续闭关五百年,甫一正式出关, 外出游历竟是带回一刚结丹的修士。


    众人原以为这是悦翎圣尊收下的弟子, 然而就算是弟子,已经叫奇鹤山的修士们震惊不已。


    她们见过那修士, 普普通通的修为,除了一张脸好看些外, 左右看不出特别。


    也不知怎么就被悦翎圣尊看中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奇鹤山要多一修为低阶、但辈分高的长老时, 悦翎圣尊亲口宣布, 那被带回的修士, 是她要结契的道侣。


    奇鹤山上下一片哗然。


    这惊人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 还有人不大能接受这个现实。


    尤其是那些喜欢崇拜着悦翎圣尊的弟子们,这事实在叫她们难以置信,她们战力惊人的圣尊, 那般心怀天下的一个人,竟然在感情上会这般冲动。


    这才出门几日啊,就能带回一个普通修士,说要同人结契!


    她们甚至都怀疑悦翎圣尊是被下蛊了或是中幻术了, 说不得对面是个狐狸精。


    要不然这一切是怎能可能发生的?!


    可惜悦翎圣尊将人带回后, 说了这要结契的消息,就将人带回了穹顶, 她们见不着那人, 更别说探查一番了。


    江秋寒想到这就难受,用力扯了一把面前不断飘荡像在耀武扬威的红绸:“悦翎圣尊纠结是看上她哪一点了!那样低的修为, 入了奇鹤山怕是连飞虹临新楼的考核都通不过!”


    “哎呦喂,你别扯那红绸啊,这是我们好不容易给对齐整了的。”曾思羽一把拽开了她的手,将人拎到了一边。


    这可是她的上师——景悦上尊顾景阳交给她的任务,要将这仙羽台照着她从人界学习来的想法给布置好。


    悦翎圣尊的结契大典,三日后将在此处举行,届时不光是奇鹤山内的修士能参加,还有外门的一些故交,据说还有些远在东隅的魔族也要来。


    这么大的场面,她可不能在这布置上出纰漏,曾思羽将心情不佳可能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的江秋寒又往边上挪了挪。


    她可不能让这些人给影响了进度,可只剩下三日时间了,还有好些西还没给布置起来,时间紧迫。


    “心里不痛快的就回去歇着,这儿人也够了。”


    曾思羽知道对于这次结契大典,许多人心里不高兴,她的好友就是其中一个,今日压根就没来瞧这伤心地。


    她很能理解江秋寒现下的心情,要是三日后要结契的是她的上师,她说不得也一样难过。


    如今这点酸言酸语也不能怪她们,谁还没个‘心中神明’不喜欢自己的哀怨呢。


    再说悦翎圣尊不同于其他的尊者,有事那是真的上,奇鹤山自从前的那场大难之后,元气大伤,魔族虽然远去,那也还有妖族,还有外门一些修仙外门。


    知道了奇鹤山门楣不济后陆陆续续的时常有人来犯,这一次次的抵御外敌,悦翎圣尊都冲在了最前头,从来没有说等着她们不行,她再施施然而来。


    那据说是从前那位假仁假义的道融圣尊一贯来的做法,奇鹤山上下从前也都习惯了,只有实在不行的情况下才想着求救。


    但每每实在不行的情况,也就说明了她们伤亡惨重。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有事情悦翎圣尊总是在最前头,给了她们庇护和支撑,数百年来,奇鹤山牺牲的弟子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还有就是,悦翎圣尊得了空会去飞虹临新楼,亲自传授术法心得,一点架子都没有。


    在她的带领下,如今奇鹤山的战力远强于从前。


    这般好的悦翎圣尊,爱慕者自然无数,只是大家都不敢有这方面的妄想,那可是圣尊,怎会轻易同人结契。


    所以如今出现了个修为如此一般的修士,竟是要成为了众人心中天神般的悦翎圣尊的道侣,她们自然是难过又气愤的。


    江秋寒看着那碍眼的红绸恨不能一把火烧了:“那叫师清浅的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圣尊会看上她?!”


    她这番开口,同她一样心思的人纷纷应和。


    “就是,我那日瞧了,那人虽然长得还行,但也不算出类拔萃,还比不得咱们的景悦上尊,也不知圣尊瞧上她什么了。”


    曾思羽心中发笑,虽然景悦上尊是她的上师,听到旁人夸她,她也与有荣焉。


    但这些人显然是带上了情绪的,什么叫长得还行,那样要是还行,那有什么是行的,虽然她的上师确实好看,但若是两人比起来,她客观地瞧,还是那叫师清浅的好看一点点。


    她只在心里腹诽,并不出声,省的这些人更难过。


    议论声是越来越响,众人从样貌到气质到能力,都给那叫师清浅的批判了一通,最后总结:配不上。


    “也不知她是走了什么运道,怎么就能叫悦翎圣尊看上了。”


    曾思羽轻笑一声,又回到了开始的问题上了,她其实知道一些,现下看着这些议论纷纷的人有些忍不住。


    她看了眼四周,也就她们这些人,想了想,没忍住,将知道的事情同众人分享。


    “我知道一些,许是因着那人正好名叫师清浅。”


    她的话刚出口,立刻引发了疑问:“为什么,这名字怎么了?”


    “你们该是都听说过,从前奇鹤山那场差点覆灭的大劫难,当时能幸存,可是多亏了当时魔族的魔尊。”


    这历史奇鹤山弟子自然知道,但是这事和现下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看到一个个脸上懵懂的神色,曾思羽笑意更深了,颇有些高深地说道:“当时的魔尊名讳正是师清浅,同如今悦翎圣尊带回的修士名字是一样的。”


    “什么?就因着一样的名字?”众人不解,而且名字一样又怎么了。


    曾思羽压低了些声音,这些事她也是从她的上师那儿听到的:“悦翎圣尊从前同这位魔尊之间的关系匪浅。”


    她说的比较含蓄,事实上这两人的关系可非同一般。


    她有次听到她的上师同医修峰主兰悦上尊聊起过往,才知道悦翎上尊从前竟是喜欢那魔尊的。


    如今奇鹤山的这几位都是当初一道走来的,自然是清楚彼此过往,从她们相似的尊号也可看出,几人之间的情谊非同一般。


    曾思羽从她们的只言片语里拼了个模糊过往,当初的魔尊师清浅还是为着悦翎圣尊死的,那悦翎圣尊的心里自然是放不下她的。


    如今见着一个名字一样,当然会心起波澜。


    众人听完,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江秋寒在震惊之余更是懊悔,早知道悦翎圣尊会因着这些就有结道侣的想法,她也是可以改名叫师清浅的啊。


    不对,总不能只是因着一个名字,或许是长得像?


    “你可知从前那魔尊生的如何模样?”她开口问道,语气里有股子哀怨。


    曾思羽摇头,这她哪里能知晓。


    “管她生的如何模样,总是比不上咱们景悦上尊,要我说,悦翎圣尊要找人结契双修,也该寻景悦上尊啊,那才是不相上下的般配。”


    顾景阳没想到后续会发展成这样,立刻灭了面前的传影镜里的光,尴尬笑笑。


    她原本炼制出了这能四处瞧景听声的传影镜,在奇鹤山各个角落都放置了记录画面的传影珠,然后给了兰扶伤一面传影镜,现在又拿了一面来给阿翎,正在教她们怎么能选择画面,去瞧想瞧的风景。


    正好也给阿翎同师清浅瞧一瞧,她给她们布置的结契大典的样式,她可是专门去人界瞧了几场大婚样式,比照着来布置的。


    修士结契一般来说,非常的简单,简单到两个人互相用灵魂结契都不需要旁人参与。


    但顾景阳觉得这两人如此不容易,且阿翎又那般高调地宣布了要结契,干脆仪式搞的盛大些。


    刚刚瞧着仙羽台的布置,阿翎她们也挺开心的,倒是没想到阿翎如今人气这般高,这么多的弟子替她‘鸣不平’,觉得师清浅配不上。


    阿翎略有些担忧去看刚刚起就一直沉默的师清浅,担心她听着了那些话会难过。


    顾景阳同兰扶伤也顺着她的目光齐齐看向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师清浅。


    一桌的人一道安静下来,又是这种情况,这气氛就有些不对了,顾景阳笑着缓和气氛。


    “清浅你别听那些人说的,虽然我是比你好看些,但好看有什么用,阿翎她又不是个肤浅只瞧外表的人。”


    她说完,兰扶伤配合地笑了起来:“对,哈哈哈哈。”


    但这笑声实在刻意,尴尬的气氛依旧持续。


    阿翎看着两人这默契配合,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丝光亮,认真接话道:“谁说我不是,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忆樺


    屋子里又瞬间安静了下来,但不过几个眨眼间,兰扶伤反应过来后噗嗤笑出声。


    这回是真心地忍不住笑出声。


    顾景阳反应过来后,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阿翎这意思是说师清浅比她好看啊。


    她故意去瞧师清浅,果然,看见了她眼里的笑意。


    “从前我就想问问你了,你这眼睛是怎么长的,你仔细瞧瞧,我哪里比不上她。”


    顾景阳见气氛恢复了自然,笑得也开心了些,夸张了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师清浅。


    阿翎只抿着唇,一副你不要自取其辱的模样,顺便还挠了挠师清浅一直握着她的手。


    顾景阳自然是瞧见了她们的小动作,轻哼一声,转头去问兰扶伤:“你可从来不撒谎的,你说,我俩谁好看?”


    兰扶伤没想到问题会回到她身上,这个问题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一个来回,最终目光停在了顾景阳的脸上。


    “你好看。”


    她说的实话,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个实话她的脸也会发烫。


    顾景阳原只是想活跃下这屋里的气氛,她也知道她们这年岁修为的人,在这里幼稚地比起皮囊很是好笑,但听到兰扶伤那般认真地回答。


    说起答案时还突兀亮起的眸子,不知道怎么的,顾景阳也觉得脸皮烧的慌。


    阿翎笑看着这两人突然红得跟天际晚霞般的脸庞,觉得十分的有趣。


    她晃了晃同师清浅交握的双手,示意她也赶紧瞧。


    大约是她们两人的目光过于热烈,把平日里沉稳的两人都给看跑了。


    望着那匆匆离去的一双身影,阿翎笑开了花。


    师清浅瞧着她笑起来璀璨无比的眸子,唇角一弯,探身上前在她额角轻轻一啄。


    阿翎骤然歇了笑声,但脸上的笑容还挂着,她转头去看师清浅,瞧见她的眸子里清明没有阴霾才放心了一些。


    收好了表情,阿翎捏了捏两人一直十指相扣的手,问道:“听到那些会难过吗?”


    阿翎觉得是她大意了,她倒是没想到,如今师清浅普通的身份,还有低阶的修为会有这一番非议,


    她其实也没想到,她如今能有这般的人气


    刚刚那些人是认真的吗,她们竟然觉着师清浅配不上她,还把她夸的那般好。


    阿翎想到这,鞋子里的脚趾都情不自禁抓紧了鞋底,她哪有那么好啊。


    这些人都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顾景阳要是知道阿翎如今的想法是这样的,怕是得笑上几声,然后要她自己撬开头盖骨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是陈年旧水。


    她好像还是没明白一个词叫今非昔比,所有的想法认知还停留在过去,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如今变化的不止是身份。


    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没有朋友不受欢迎的人,对如今她的人气毫无所觉。


    这也难怪,她如今的行为处事说起来同从前也没有什么差别,哪里有个圣尊的样子,遇着事情身先士卒,从不摆谱。


    师清浅虽然醒了还不足一年,但对阿翎如今人气的认知可比阿翎自己还到位。


    她怕是没注意到过,每每她出现之时,周围人敬佩敬仰羡慕爱慕各式各样的目光,她还总同她说顾景阳如今人气多旺,所到之处就是焦点。


    但师清浅同顾景阳都知道,阿翎如今才是那真正的焦点。


    她竟是一无所察。


    师清浅轻轻叹息,这么好的阿翎,她确实是配不上的那个。


    阿翎问出问题后,见师清浅迟迟不答,如今又听到了她的叹息,心猛地一紧:“要不——”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师清浅突如其来的吻,很是霸道,不仅叫她难以说出一个字,还没办法去想刚刚起的心思,她都忘了她要说什么了,只能被动地回应着。


    师清浅亲吻着她沉睡的岁月里无数次想要拥抱的人,配不上她也不会离开,除了生死再没有人能分开她们。


    缓过心悸后,师清浅微微撤离身子,目光落在阿翎脸上,瞧着她泛红的脸庞,连带着耳垂脖颈都红成了一片,透着一种别样的姝色。


    她忍不住又碰了碰阿翎还赤烫的唇,喘着不稳的气息带着笑意说道:“不难过,很开心。”


    开心于这般好到她配不上的阿翎,竟心悦她,还要同她结契为道侣。


    阿翎瞬间明白了师清浅的意思,本就酸涩的心底软成了一团米浆,只有香甜温热。


    “你这人”阿翎省略了后半句,这人还真是完全拿捏住了她,叫她以为已经满了的爱意上总是能叠加新的情谊。


    师清浅不在意她后半句是什么,只要瞧见她的眼里全然是她就够了。


    她凑上前在阿翎耳侧轻轻一吻,低沉温热的声音缓缓送进了阿翎的耳朵里。


    “我爱你。”


    阿翎的身子不受控地随着这三个字轻轻一颤,这都快一年了,这三个字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听,怎么还每每听到都这幅被电了的生理反应。


    这会不会太夸了,阿翎心里唾弃自己,嘴上说出口的话却是带着一种刻意不在意的姿态。


    “够了,这种话说多了就不值钱了!”


    她从前说的也是一日三次,看心情追加,这人倒是好,一日三千次都打不住。


    师清浅微微一笑,看透了她的口是心非,亲亲那有些抿起的唇:“本来就不值钱。”


    她用力抱紧身侧的人,感觉椅子扶手阻拦着两人身子的相贴,蹭了蹭阿翎的脑袋,表达了不满。


    “圣尊,可否行个术法,把这障碍去除了?”


    阿翎看着师清浅牵着她的手碰了碰两张椅子之间的扶手,脸上还有了一些委屈,不由得心里发笑。


    但很快的,这笑容里就多了心疼,师清浅如今,也就比普通人好一些


    从前那逆天的修为战力都同她的从前一道消失了。


    “行啊。”


    阿翎刻意轻松应下,只是眼眶有些温热,她赶紧低头不叫师清浅看清,手指轻轻运起灵力画了一道符,两人身下的椅子瞬间合二为一。


    师清浅也在阻碍去除的同时,紧紧抱住了阿翎。


    阿翎回抱了回去,两人没有再说些什么,一道瞧着远处的落日熔金。


    穹顶上的风景总是比旁的地方瞧起来更为的震撼人心。


    师清浅看着这落日,想到了她醒的那天,看到的日出。


    回想起当初,苏醒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的记忆,心里惶恐不已,她越是努力去回想,头就越是疼得下一秒就要炸开。


    当时她看见了躺在身侧的阿翎,完全想不起来她是谁,但直接告诉她这人很重要,她本能地就想靠近她。


    可是剧烈的头痛让她发狂,她害怕伤着她,跌跌撞撞出了屋,正好就遇上了日出东方。


    在金灿灿的日光下,她仿若新生,等转身瞧见阿翎的那一刻,看见她在日光下比星辰还闪耀的泪水时,她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尽管醒了快一年了,她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慌张感,她竟然真的没死,她竟然还能再拥抱阿翎,她竟然真的能还能再亲吻她。


    师清浅觉得此刻的人生美好地如同天际的晚霞。


    同时她也害怕,怕这一切都像晚霞般易逝。


    “好怕这一切都是梦。”师清浅箍着阿翎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阿翎心里叹气,一年了,这人还是这样。


    她挣扎着在师清浅束缚里偏了些身子,狠狠咬了一口师清浅的耳垂,直到齿舌间有股淡淡血腥味传来,这才松了口。


    将那耳朵尖上泛起的血丝含走后,阿翎用着气音问道:“疼吗?”


    她刚要说‘疼就不是梦’,但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了一句‘不疼’。


    阿翎被气


    依誮


    乐了,师清浅这是软硬不吃啊,她正要再给点疼痛要她不再嘴硬,她却先僵硬了起来。


    感受整个耳廓都处于了一种温温热热的湿润里。


    阿翎不由自主地微微阖上双眼,感受师清浅一边不容推拒的强势搂着她,一边又温柔无比吻着她。


    天际的霞光似乎在消逝,转而代替的是如纱如水般叫人沉溺的月光。


    阿翎听着师清浅的温软气息在耳边变得急促,身子被箍紧得又往前了一分,衣袍相触的摩擦更为的艰涩,分都分不开。


    她由着师清浅亲她,微微张嘴纵容那描绘着她唇畔的舌尖急切地进入,搅动彼此口腔里的潮湿。


    阿翎伸手,虎口轻轻掐着她的下颌,情不自禁回吻了回去,同样的不可抗拒气势汹汹。


    温热的气息在一次次交缠中变得愈发滚烫。


    清冷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也无法将这炽热的降下温度,反是也被温烫的缱绻暧昧了起来。


    急促的呼吸里,交缠的唇瓣缝隙中,阿翎又听着了那一声叫她每每听见总有些酥麻的‘我爱你’。


    阿翎心头滚烫一片,在亲密的湿吻中,她手指摩挲过师清浅紧绷着的颈侧,用力将两人交缠在一处的呼吸稍稍分离出一些距离。


    感受手心里那温热的脖颈处暴露着的滚烫经脉,好似蠢蠢欲动不满这不该有的停歇,阿翎喘着气抵着师清浅的额头,在这间隙,情动无比的开了口。


    她说:“师清浅,我也爱你。”


    月光在夜风里一个跳跃,师清浅的心像这风里的树木花草,簌簌簌簌摇晃个不停。


    师清浅箍着阿翎的手,骤然收紧成拳:“阿翎”


    她开口喊了一声,颤动的声音比夜风更不稳,里头汹涌着的情谊在这漆黑的夜里好似只要一点火光就能点燃。


    她很想做些什么,但又觉得怎么都不够。


    温热的气息重新交缠,师清浅忍着眼眶里闷热的潮意,亲着阿翎的轻颤的眼眸、温热的脸颊、发烫的耳廓、脉息激跳的脖颈,一路吻下去


    夜色愈黑,星辰就越闪耀。


    像她们眼里的爱意,无法掩藏,璀璨无比。


    第114章 番外二


    阿翎蹲在墙角等人等得有些无聊, 听到院墙后面响起的鼓乐笙箫声,随意在身边捡了几颗石子,跟着那鼓乐节奏声玩得噼里啪啦响。


    也不知娘亲来此处有什么事, 前几日瞧着还很着急,今日却在此处逗留了这般久, 她都担心身后的追兵发现中计后又折返回来。


    被追上了可就麻烦了, 阿翎心中叹气,虽然她如今才十岁, 也知晓了命只有一条,丢了就没了。


    玩了会儿石子, 阿翎拍了拍手上的灰, 往巷子口又瞧了一阵, 娘亲还没有回来。


    或许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阿翎这般安慰自己, 说起来,好似到了此处后,娘亲就显得有些紧张忐忑, 也有开心也有难过,情绪复杂到她一个小孩子也看不大明白。


    阿翎对于想不明白的事一概不大纠结,娘亲不要丢下她就好。


    她继续玩着地上的小石子,一颗高高抛起, 迅速拿起地上一颗, 等接住抛起的那颗,再将两颗石子一道抛起, 去捡地上另一颗。


    循环往复, 等手上石子捏不下了,再全数丢开, 重新玩一遍。


    这还是娘亲教她的玩法,说是从前她主人教她的,娘亲的主人倒真是教了她不少东西。


    可惜那人死了,从前阿翎更小一些的时候还问能不能等她的主人不死的时候,也教她一些新奇玩意。


    想到娘亲听到这问题的时候的无可奈何,阿翎舔了舔唇,裂开嘴自己就先乐了。


    一个走神,没接住抛起的石子,一颗脏兮兮石子不小心就掉到了阿翎的裙摆上。


    这件翠绿底绣碎花的衣裙,可是今日头一次穿,阿翎赶紧拍掉身上的灰,又小心看了眼背后,没贴着墙壁,裙摆也好好在膝窝处夹着,她轻轻吐了口气。


    娘亲新给买的衣裳,可不能弄脏了,她小心又给袖口往上撸了些。


    为着能多穿个几年,这衣裳也确实太大了些,想到这,阿翎撸袖子的手微微有些停顿。


    娘亲说这一次她们要去的地方,会去住很久,说那处买不着衣裳鞋袜。


    虽然她同娘亲说她不怕去那娘亲说要去的叫什么魔域的地方,但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个什么好地方,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


    罢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有娘亲在。


    阿翎不自觉随着身后那乐曲哼哼起来,她同娘亲四处奔波还没听过这般好听的调子。


    她往右后方瞧了眼那高高的围墙,那在日头下闪动的绿色琉璃瓦,她可听路过的人说了,是这屋子主人家的女儿今日生辰,才有的这般热闹。


    阿翎心情大好,其实她也今日生辰,不过她从来没有过过生辰,她知道人界有这个习俗后,也没有同娘亲说过。


    娘亲或许也知道,今日这衣裳虽然没说是生辰礼物,阿翎就当她是了。


    她们的条件实在是不可能有身后这户人家这般的场面,但是阿翎觉得她现下也很好。


    有新衣裳,还有这美妙动听的乐声,她就当这些鼓乐笙箫声也在祝福她生辰快乐。


    阿翎轻快哼着调子,小心抛玩着手里的石子,这回玩的小心了些,可不能再让石子跌在衣裙上。


    接住抛起的石子,正要快速捡起地上那颗,忽的,阿翎脖子里好似掉进了什么东西,异物感令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头顶上还传来了一阵簌簌声。


    阿翎往左看去,同右侧大宅连着的小院子的围墙上,一个同她一样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突兀地出现在了墙头上。


    她显然也很意外,这墙外头还蹲着一个人,尽管逆着光,阿翎也感觉到了那人瞪大了的眼睛和震惊的目光。


    阿翎回神的比较快,立马站起身伸出了手去扶住那小心往下掉的人。


    这高高的围墙对于她们这两个孩子来说,还是太高了,尽管阿翎尽力了,那跳下来孩子也很小心,两人还是脚下不稳的跌落在一处。


    身上的人迅速起了身,又将地上的阿翎拽了起来:“谢谢。”


    阿翎用力拍掉身上的灰尘,咧嘴笑道:“放心,你这么轻,压不坏我。”


    刚刚她抱着人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小孩身上一点肉都没有,现下站稳了,更是看清了这人瘦巴模样。


    同她一样的双髻梳得倒是齐整,脸比她瞧着小了不止一圈,一点肉都没有,显得那两眼珠子特别的显眼,黑的亮眼,也更加显得这小脸白的过分。


    阿翎觉着比那新刮好的大白墙还白,这人难道天天不出屋子吗?


    还有她身上这件崭新的白色衣裙更是怪异,宽大地像是罩在了身上,阿翎都不知道该说她这拖地的衣裙比较不合身,还是她这个完全撑不起来的衣裙更不合身。


    面前的人也太像偷了大人衣裳穿的孩子。


    霍清浅不习惯同人说话,尤其还是这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听她说完这句不知道是不是玩笑的话后,她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她看着面前的孩子,脸上脏兮兮的,


    銥誮


    发髻散乱得像是随意抓起的两把就给系上了头绳,一件绿色的裙子在脚腕处两边各系了一个衣结才勉强不拖地。


    霍清浅觉着,面前的人像是个偷了大人衣裳的孩子。


    同样的心思在两人心里盘旋,但谁也没有说出这个可能伤到对方的话语。


    倒是阿翎歪了歪头,看向一旁高高的墙头,收回目光时狐疑地看向面前的人,这小孩该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


    阿翎觉着她应是猜对了,她身上这衣裳大约也是偷的,阿翎虽然不懂布料好坏,但有些好东西一眼就能叫人看出来,比如面前这人身上这一身,就是如此。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娘亲说过,偷东西不好


    霍清浅见眼前的人没再说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就越过了人,走到了一旁刚刚阿翎蹲过的堆了一堆竹竿子的角落,抱着膝盖坐到了一根比她两根手臂加起来都粗的竹竿上。


    里头实在是太吵了,她想静一静。


    阿翎看着人不说什么,就坐到了刚刚她坐着的地方,想了想,也坐了过去。


    她本就不喜欢一个人待着的感觉,如今虽然多出来的人是个‘小偷’,那也是个人,多个人总是能叫她开心些。


    阿翎坐好后,把脚边的石子往旁边这人方向踢了踢,又递过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摊开手心,给人瞧她手里的石子。


    “你要玩吗?”


    霍清浅从膝盖里抬起头,看了眼阿翎手里的石子,疑惑偏头看向笑得一脸灿烂的人,玩石子


    这有什么好玩的?


    而且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去缓解心里那不知道因着什么而起的烦躁的心思。


    她摇摇头,继续伏在了膝头上。


    身后院墙里传出来的鼓乐声、欢笑声、祝贺声,所有的一切都叫她烦躁无比。


    阿翎被拒绝后,讪讪收回了手,她瞧出来了眼前这人心情不好。


    算了,那就自己玩吧,阿翎重新抛起了石子,继续哼着同院墙里一样的调子,比刚刚的心情还好了些。


    阿翎就是如此,从小最不开心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一个人待着一般来说不是娘亲要去引开追兵,就是为着两个人的生计不得不去干苦力。


    前者叫她害怕,后者叫她心疼。


    想到这,阿翎高高抛起一块石子,往巷子口瞧了眼,娘亲怎么还不回来。


    一个走神,石子没接住,还掉到了霍清浅屈起的脖颈处。


    “对不起对不起。”


    阿翎赶忙伸手去揉搓霍清浅被砸到的脖颈,但是她忘了她的手刚玩了石子脏兮兮的,把霍清浅的脖子都给蹭黑了一块。


    当手被捉住时,阿翎咧嘴尴尬一笑。


    带着歉意讨好的情绪,阿翎递过另一手,手里有两块石子,她弯了弯眉眼,问道:“一起玩吗?”


    霍清浅一阵失语后拧起了眉心,她有些不解阿翎在笑什么,也不明白怎么刚刚她拒绝了后,她又问了她一样的问题。


    她从前一直被关在家里一个小院子里,除了一些送吃食的仆妇,很少能见到旁的人,更不要说是这样的小孩。


    她不懂她们的心思,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想到这,霍清浅心里一阵隐隐的疼痛,她其实直到今日早上,才知晓了今日是她生辰。


    家里忽然来了位从没见过的长者,对她一番测验后,说她是什么‘精粹仙体’。


    她不知道这‘精粹仙体’代表了什么,她只知道,那长者说完后,家里人瞧她的神色就不一样了。


    仅仅半日,她不光知道了自己的生辰,还有了这热闹非凡的生辰宴,听说小镇上略有头脸的人家都被邀请了。


    所有人好似都是来瞧她的,又好像都不是来瞧她的。


    至少她没有听着她们祝贺她生辰,每个人都在说她日后不可限量,能为霍家带来荣耀。


    就连从来不多看她一眼的父亲也笑着夸赞她。


    霍清浅实在不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不理解每个人冲着她露出的笑容为何那般叫她不舒服,她很是厌烦。


    当父亲问她想要什么时,她说了霍家大宅旁边这院子,她想一个人待着。


    可是刚刚,她将东西搬到这院子,也没有觉得心里的烦躁有减轻一分,她依然听得到那鼓乐声,听得到夸赞她天赋卓越,听到霍家有了她日后必然不得了,这种种声音就像个锤子在凿着她的脑袋。


    她想逃,不止逃到这一墙之隔的小院子,她想逃的更远。


    可是她不知道能去哪,刚刚翻出这墙,她才发现,她不知道她能去哪。


    霍清浅看着眼前的孩子,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希冀,或许这人能带她走。


    阿翎不知道面前这人是怎么了,捏着她的手,看着她却不说话,那黝黑的眼珠子还越来越亮。


    不过她这幅模样倒是怪好看的,像个她从前丢了块骨头就固执想跟她走的小脏狗。


    可惜她还在逃命呢,哪里能带的上旁的生命。


    “你是乞丐吗?”


    阿翎没想到,她刚觉着这瘦得跟泥猴一样的人有了点好看的模样,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不好听的话。


    霍清浅心想她这般的孩子,或许除了做乞丐,也没有别的能养活自己的法子了,她瞧着眼前的孩子。


    想到从前听到仆妇们说的,路上落单脏兮兮的小孩越来越多了,她们管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叫小乞丐。


    她猜测眼前这脏兮兮喜欢玩石子的小孩,也是个小乞丐。


    她心想,或许,她可以同她一道去流浪,只是做乞丐需要注意什么,怎么样才能叫人施舍食物,她对此一无所知。


    阿翎没好气瞪了一眼霍清浅,把手抽了回来,不高兴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乞丐?!”


    霍清浅还真没有见过乞丐,她只在一些仆妇嘴里听说过,看着面前这穿着一身不合适衣服,头发乱糟糟,双手脏兮兮,还一个人缩在墙角的孩子,她就以为了她是乞丐。


    是她误会了吗,霍清浅一脸歉意,说了声‘对不起’后,又泄了气。


    阿翎倒不是真生气了,这小孩大概自己是乞丐,也就把她错认了。


    “我有娘亲的,她就在这附近,让我在这玩会儿,你呢,你怎么在这?”


    既然对方先开口了,阿翎可不会让她就此又沉默回去,凑近了些就想同人聊会儿。


    但刚问完这个问题,阿翎就想到了刚刚她从身后这院墙里爬出来的事,她怎么忘了她刚刚在偷东西。


    怕这问题叫人尴尬,阿翎换了个问题:“你娘亲呢?”


    娘亲?


    霍清浅微微偏头,往后看了眼那高高的院墙,她倒是也有,如今应该正在盛装打扮,对镜梳妆,要招待这些前来祝贺的人们。


    她很忙吧,忙到没有时间同她说一声生辰快乐。


    她曾经也见过娘亲给霍长生过生辰的样子,那一日她总是格外的亲切。


    那一日她会起个大早进厨司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听仆妇们说,那是她一年中唯二会下厨的日子,另一次是父亲生辰。


    她还会给霍长生做一整套生辰要穿的衣服鞋袜乃至帽子,丝毫不假手于人。


    霍清浅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这是因着有尊贵客人要上门给她测体质,娘亲临时喊了仆妇赶制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她同霍长生总是不同的,她见过娘亲在霍长生生辰那日会亲昵抱着他说‘我儿生辰快乐,愿我儿康健’。


    霍清浅的心忽的狠狠一抽,好像不慎被剪刀剪了个口子,汩汩流血,疼得厉害。


    娘亲对自己,可有祝福?


    霍清浅苦笑一声,今日都说她有了不得了的体质,或许,日后,娘亲也会多看她一眼?


    阿翎见人迟迟不开口,看起来还更为忧伤了,心道糟糕,或许是又问了不该问的。


    这人怕是没有娘亲


    那真的太可怜了


    阿翎心里一阵酸涩,她用力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也顾不得第一天穿的新衣裳,双手在身上用力擦了擦,瞧着大体干净了


    銥誮


    ,才从斜跨着的布包里掏出了一个琉璃罐。


    她小心翼翼地将罐子捧在手里,在霍清浅面前晃了晃。


    霍清浅不明白阿翎在做什么,瞧着面前的透明琉璃罐,看着里头花花绿绿一坨看不出颜色的东西挑了挑眉。


    阿翎瞧见她专注的模样,心里轻快了些,脸上也多了笑容,她就知道只要是小孩子,见到糖人没有不开心的。


    好吧,虽然现在这糖人融化了,瞧不出曾经可爱模样,但也不影响它的香甜。


    阿翎想来是没想到,她这密封的罐子旁人可闻不到香甜,在外人,比如此刻的霍清浅看来,这就是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黏糊糊还有些脏。


    阿翎舔了舔嘴唇,用力一个吞咽,小心翼翼拧开了罐子,一股属于蜜糖的香味扑面而来,惹得阿翎再次情不自禁舔了舔双唇。


    霍清浅闻到这一阵糖的香气后,大约猜到了阿翎手里的是什么,她对这糖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身旁这用力吸气,一脸享受,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孩子,倒是让她不自觉也跟着翘起了唇角。


    她的快乐好似就很容易,尽管是这一团看起来有些脏的糖,也能像是什么奇珍异宝一样,笑成这幅模样。


    阿翎没注意到霍清浅瞧她的目光,她专心地像在做一件惊天泣地的大事,她小心估摸了一番位置,才捏起糖人一个角,扯出了一块长长拉丝的糖块。


    大约有拇指盖大小。


    “喏,给你。”


    阿翎忍着心疼,将扯出来的糖块递给了霍清浅。


    霍清浅正瞧着阿翎的笑容出神,手心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一块黏糊糊脏兮兮的糖块,好半晌说不出话。


    阿翎看着这人拿到糖块,像是傻了一样,动也不动,笑了,倒也不用这么感动的。


    “吃吧,可甜了。”


    她说着狠狠吮舔了刚刚扯糖的手指,将上头残留的甜味都吮吸干净后,才小心将琉璃罐拧紧了盖子,放回了斜跨的布兜里。


    收好东西,阿翎抬头去瞧,霍清浅还愣在原处没有动作,心道,这倒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娘亲也告诉过她很多的做人原则,听说都是她的主人告诉她的。


    例如,不能偷、不能抢、不能杀人、不能防火、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等等。


    她还记得有一回她们在躲避追杀的时候,撞到了一伙人,尽管她们立刻就道歉了,对方却不依不饶的,怎么也不放过她们。


    她们还拽着阿翎的发髻,扯着她的头发要看她哭。


    阿翎自然是不会哭的,这也就更加激怒了对方,也就是那回,她见到她的娘亲放弃了她很多的原则,出手解决了那些人。


    也是因着那一回,阿翎才知晓,她的娘亲那么的厉害。


    后来她问娘亲,她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去抢呢,她们也不至于饿着。


    娘亲告诉她,做人要有原则,不能偷不能抢,不能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总之是有很多的这不能那不能,娘亲一直当做了她不可违背的信条。


    但也有破例的时候,比如阿翎实在饿得很而她们手上又没钱的时候,她会给她偷些吃食。


    可是在阿翎吃的时候,她会跪着同她那已经不存在的主人哭诉自己的错误,这让阿翎心里也很不好过。


    在那之后,阿翎忍饥耐饿的能力都提升了,她也跟着娘亲遵守她的那些不能。


    看着面前没有动作的霍清浅,阿翎猜测或许她也有许多不能,她笑着牵起她的手,将她手里的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在她诧异震惊的目光下,咧嘴一笑:“这是我给你,你当是我刚刚的石子不小心碰着你的赔礼,吃吧。”


    “你放心,这是我娘亲给我买的,不是偷的抢的。”


    她担心霍清浅在意这东西来路,多解释了一句。


    说完后,看着霍清浅愣愣地抿了抿唇,阿翎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样,我说吧,可甜了。”


    阿翎说着又舔了舔手指头,上头还微微有些甜味残留。


    霍清浅用力抿开了嘴里的糖,确实很甜,她奇迹般的也不觉得脏,只有一股甜蜜的味道在口腔内四散,叫她的心下也舒服了不少。


    “谢谢。”她含着糖,朝着阿翎抿起个同样甜人的笑容。


    阿翎觉着这人笑起来怪好看的:“你就该多吃些,太瘦了跟个猴子一样。”


    说着阿翎忽的想到个问题:“对了,你几岁了?”


    霍清浅心下一顿,又想起了这糟心的一切,不过这些都和眼前的小孩无关,她尽量维持着笑容回道:“十岁。”


    说完后她顿了顿,回问道:“你呢?”


    阿翎眉眼弯弯:“比你大,你该喊我姐姐。”


    霍清浅迟疑地看了眼面前这个比她矮,还十分幼稚的人,很怀疑她说的这话,她又问了一遍:“几岁?”


    阿翎笑了笑,伸出了十根手指:“十岁。”


    霍清浅嘴角抽了抽,都是十岁,这人怎么就觉得她比她大。


    她问道:“你的生辰是何时?”


    阿翎可不傻,反问道:“你呢,生辰是何时?”


    霍清浅眉心轻轻一蹙,在身后忽然敞亮的鼓乐中,落寞说道:“今日。”


    阿翎差点惊讶出声,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这么多人生辰。


    这身后的大宅子里的主人女儿今日生辰,她也今日,如今这凑巧遇到的‘小偷’竟然也是今日。


    还都相聚在了这一处,当真是缘分。


    霍清浅瞧她诧异的目光,有些不解:“怎么了,你是何日?”


    阿翎眼珠子一转,立马收起了诧异表情,狡黠一笑:“嘿嘿,昨日,你得喊我姐姐。”


    霍清浅额角一跳,明显不信这人的说辞,那声姐姐自然也喊不出口。


    阿翎却像是等着这一声,笑着看着霍清浅,还说起了刚刚的糖人:“就当是送你的生辰礼物了,那糖人我都舍不得吃,这你还不得喊我声姐姐。”


    除了娘亲,阿翎没有旁的任何亲人,心想要不要把眼前的人拐走,想着要是她能甜甜喊她姐姐,跟在她身后,她一定好好护着她。


    就在霍清浅纠结着要不要因着吃人嘴短喊这一声时,她的肚子叫了。


    霍清浅瞬间羞红了脸。


    阿翎是不会嘲笑任何一个饿肚子的人的,因为她也经常饿肚子,知道这之中的难受难耐。


    大约是为着缓解对方尴尬,也可能只是凑巧,阿翎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霍清浅红着脸,诧异看着她,心想,这也是个巧合吗?


    阿翎没有任何不好意思,任由霍清浅打量。


    她吸了吸鼻子,饿肚子的时候对香味总是特别的敏感,她抬头去看身后这院墙,打量一番后转头问霍清浅。


    “这么高的墙,你是怎么爬出来的?”


    “里头墙角有个水缸。”


    阿翎眼睛一亮,这就好办了。


    她抓过霍清浅,要她蹲在墙角,驮着她往上。


    霍清浅迷迷糊糊做了一回踏脚石,帮着阿翎翻进了自己家。


    就在她担心阿翎会遇着危险时,这人再次出现在了墙头上,她又不得不做接应把人搂着腿抱了下来。


    她这细胳膊细腿,两人自然同之前她爬出来一样,摔做了一团。


    这一回是阿翎先起身,把她拽了起来,还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了她。


    阿翎看着霍清浅洁白的衣领上出现了她的脚印,十分不好意思,将手中大的那个油纸包给了霍清浅。


    两人重新坐回了墙角,阿翎迫不及待打开了她手里的油纸包,里头有两个香喷喷还泛着油光的大肉包。


    她拿起一个大大咬了一口,真香。


    感受嘴里面团和肉香混杂得刚刚好能叫人心神舒畅的味道,她偏头去看霍清浅,见她还在发愣,就动手替她打开了油纸包,她的油纸包里有四个一样的大肉包,她拿起一个肉包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担心霍清浅又是因着什么原则不吃东西,将嘴里东西咽下后说道:“吃吧,咱们是小孩,没有能力赚钱,饿得时候偷个包子,不能算坏小孩的。”


    话是这么说的,阿翎默默在心里跟娘亲的主人忏悔了起来,希望她别怪娘亲没教好她,她只是看不得霍清浅这么个小孩子挨饿。


    当然,她也是真的饿了


    她吃了半个包子勉强缓过这阵饥饿后,就把剩下的包子放回油纸包里裹好。


    霍清浅吃着包子疑惑看着她:“你怎么不吃了?”


    阿翎耸耸肩笑得甜甜的:“回去同娘亲一道吃。”


    若是只有一个,娘亲必定不吃要给她。


    霍清浅看着她的油纸包里的四个包子,阿翎那份只有两个。


    她想要将两人的油纸包交换下。


    阿翎拒绝了,她有娘亲,再怎么样也比面前这孩子好些。


    她岔开了话题


    依誮


    ,笑着说道:“怎么样,我对你好吧,现在你可愿叫我声姐姐了。”


    霍清浅啃着包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犹豫去看阿翎,这人怎么,还记着这事。


    现在她肯定了,这人一定不比她大,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执着。


    阿翎看着霍清浅大大的眼睛里冒起些控诉,心情大好,忽的,她一拍脑袋像是刚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都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霍清浅做好了喊‘姐姐’的心里准备,但没想到阿翎忽然问了这个问题,她也才发现,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她正要回答,忽然听到了一阵阵的呼喊声,自身后院子里响起。


    “小姐,小姐,清浅小姐你在哪?”


    阿翎疑惑转头去瞧,刚刚有声音响起,她的心猛然一跳,还以为是里头的人发现包子不见了。


    听她们这喊声,是小姐不见了?


    还好,她偷的只是包子,若是她们的小姐不见了,怕是没人在意几个包子了。


    孙菊好慌慌张张出了院子往四周巷子里去寻人,她今日可是第一天被拨到清浅小姐院子里,刚刚还被主屋的人喊过去叮嘱了,这院子里就她一人照顾,不可以偷懒怠慢。


    没想到回到院子,就找不到清浅小姐了。


    “清浅小姐,清浅小姐,你在哪儿?”


    阿翎听到身后的呼喊声,偏头小声同一旁的人说道:“她怕是发现不了少了几个包子了,她家小姐丢了,她估计麻烦了。”


    霍清浅疑惑看向阿翎,她不见了,为什么孙菊好会有麻烦。


    阿翎看她不大明白的样子解释道:“你不知道,她们这种大户人家就是有很多离谱的规矩,她把她家小姐弄丢了,遇到些没了人性的主人家,丢命的都有。”


    霍清浅惊诧,她跑了,会有人丢了命?


    阿翎看她这一副不通世事的模样,想到她是个乞丐,又没有娘亲,想来这些事没有人告诉过她。


    其实她也没人同她说过,都是她自己瞧来的,她们在人界逃亡时遇到了好多事。


    她同霍清浅说了些她们遇到的那些欺负家里下人的事,说起来,她也是因为见过,才会在娘亲出去做事时担心她遇上这种人家。


    好在后面见识到了娘亲的厉害,才能少担心些。


    霍清浅听完这些后,若有所思,低着头,捏紧了手里的油纸包。


    她不能同身旁的小乞丐一道走了


    阿翎听着那些呼喊声好像有些靠近巷子,轻轻拍拍霍清浅:“你在这等我会儿,我去瞧瞧。”


    她走到了巷子口,果然瞧见了一个妇人像是要往巷子里来。


    阿翎想让霍清浅藏好包子,转头一看,巷子里空空荡荡。


    那小孩呢?阿翎回到刚刚的位置,人已经不见了。


    她想呼喊两声,发现糟糕了,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孙菊好进到巷子里,瞧见个孩子身影,惊喜万分,等跑进了几步,发现是个陌生孩子后,一脸失望。


    但瞧见那么小的孩子蹲在这墙角,她心下不忍,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了阿翎。


    顺便跟她打听:“小孩,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比你高一些,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姑娘?”


    阿翎一听,心里警醒了起来,怪不得刚刚的孩子要逃跑,原来是偷了这家人的衣裙被发现了。


    她摇摇头:“没有,这里除了我,没有第二个小孩。”


    她可没有说谎,现在就只有她一个小孩。


    阿翎说着把银子还给面前的人,她不是乞丐。


    孙菊好见人不收钱,仔细打量了一眼,见面前的孩子虽然脸脏脏的,但衣服却是新的,想来是她误会了,这不是个小乞丐。


    她现下也没有心思纠结这些,她要是找不到小姐就完蛋了。


    就在这时,高高的围墙内传来了她熟悉的仆妇的声音:“孙大娘,人呢,清浅小姐喊你呢。”


    孙菊好听到这话,刚刚还愁苦一片的脸上顿时浮起笑容,太好了,小姐找她,小姐没丢!


    她撒开了脚步往霍家跑。


    见她离开,阿翎也松了口气,朝着空空巷子喊道:“没事了,人走了,你出来吧。”


    可惜,连着喊了好几声,也再没有瞧见那孩子。


    阿翎心头失望,这臭小孩,吃了她的糖还有包子,连声姐姐也没喊,就跑了!


    正当她略略有些不高兴的时候,娘亲一脸喜色地回来找她了。


    金丝柳等了好久,刚刚终于是瞧见了霍家小姐,也就是她的小主子,瞧见她被霍家夫妻拥着在给街上的人撒钱。


    这一家人对她极好,还给她置办了这般热闹的生辰宴,左邻右里都在夸赞霍家对晚辈的慈爱之心。


    她笑着离开了,她就要去魔域,正好经过龙吟小镇,想着瞧一眼小主子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她灿烂的笑容一直到瞧见巷子里的阿翎时,才僵在了脸上,一阵心悸涌上心头,她捂住了有些在颤的胸口。


    她差点忘了,这一切本该是阿翎的


    金丝柳顿住了步子,有些不敢再往前走。


    阿翎听见脚步声回头,瞧见是娘亲后,从地上跳起,朝着人快步跑了过去,那绑起的裙角都叫她给跑的热烈奔波了起来。


    “娘亲,娘亲你可回来了,太好了,还热着,饿了吧,你看这是什么!”


    阿翎献宝一般当着金丝柳的面,把手里的油纸包给打开了。


    一个完整的包子还有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展露在空气里,还泛着香气。


    金丝柳看着两眼亮晶晶,催着她吃包子的阿翎,心更痛了。


    今日的生辰宴本该是她的,她在霍家门口听说了,这一次霍家宴席好多珍惜的食材是小镇上从来没见过的。


    阿翎本该锦衣玉食备受呵护,结果却跟着她风餐露宿,四处奔波,如今只是因着个肉包都能开心成这副模样。


    她顿时觉得喉头梗得慌,好似有一团棉花堵着。


    阿翎看她神色忽的伤感了起来,以为她是遇着什么事了,拿起个包子塞她手里:“娘亲,先吃个包子吧。”


    不管是什么事,先吃饱了肚子。


    见金丝柳拿着包子没有动静,阿翎踮起脚尖拼命地往金丝柳嘴里塞:“娘亲,这包子可好吃了。”


    金丝柳无法拒绝,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就推开了:“娘亲不饿,你吃吧。”


    阿翎听到这话把包子放回油纸包里,舔了舔手里蹭到的油,笑着说:“我也不饿,你看,我这还有一半都吃不下了,既然娘亲也不饿,那我就先收起来,正好路上吃。”


    她说着叠好了油纸包塞进怀里,抬头冲着金丝柳笑得开怀:“娘亲事情做完了吗,我们是不是要出发去魔域了。”


    金丝柳犹豫看着眼前这张稚嫩的笑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如今这种每每听起阿翎喊一声‘娘亲’,她就又开心又痛苦的境况。


    她不是阿翎的娘亲


    她今日也瞧见了那林夫人,同阿翎生得极为的相似,若是没有她,今日在那林夫人身边接受祝福的孩子,就该是阿翎啊。


    金丝柳捂住了一阵阵抽痛的心,可是,怎么办,她也想做阿翎的娘亲。


    “怎么了,娘亲,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阿翎紧张地拽住了金丝柳的手,她感觉今日的娘亲好奇怪。


    怎么看着她的眼神,那么的复杂,那眼眶还越来越红。


    金丝柳偏头看了眼一旁的高高院墙,瞧见那璀璨的琉璃瓦,想到要带阿翎去的魔域,是个那样不见天日的地方,心下更难受了。


    她问阿翎:“你可想就留在此处?”


    阿翎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十分不解:“娘亲要留在这?我们不去魔域了?”


    金丝柳摇头说道:“不,你留在这,我一个人去魔域。”


    阿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了这话心里涌动起一阵恐慌,上前半步紧紧抱住了金丝柳:“不,娘亲在哪,我在哪!”


    巷子空空荡荡,霍家大宅里的乐声忽然又起了一个高调,纷纷扬扬传到巷子里,传到了金丝柳耳朵里。


    里头应是开席了,金丝柳听到了各种各样的祝福声传了出来。


    金丝柳忍着心里的愧疚感,蹲身抱起了阿翎,大步出了巷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阿翎说她想跟着她一道,她也想跟阿翎在一道。


    知道小主子在霍家过得好,她就放心,既然已经是个错误,那这个错误不如就一直错下去吧。


    阿翎开心娘亲竟然抱着她走,她紧紧搂住了她的脖颈。


    娘亲已经好久没有抱着她走了,主要是她如今大了,娘亲要抱她也有些麻烦。


    她很喜欢娘亲的怀抱,阿翎虽然也不想娘亲累着,但是刚刚的不安叫她不敢撒手,她怕娘亲丢下她走了。


    阿翎心想,再抱一段路吧,等娘亲累了她就自己走


    依譁 。


    “娘亲,今天我遇着一个小乞丐,好可怜,她都没有娘亲。”


    “我把糖人分了她一块,她也说糖人很甜。”


    “可惜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好巧,她也今日生辰。”


    “下次要是再遇上,我得让她喊我声姐姐,这是她欠我的。”


    阿翎把脸贴在金丝柳的颈窝里,絮絮叨叨说着今日遇到的小孩,说着说着,困意袭来。


    在沉沉睡去前,阿翎心想,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着今日这小乞丐。


    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第115章 番外三


    顾景阳在一阵鸾鸟清啼声中, 同众人一道仰头往穹顶望去。


    无数闪着金光的鸾鸟挥动着翅膀自穹顶往下分列两队,一道红绸自穹顶而下,缓缓穿过它们留出的中间空隙, 似是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喜气洋洋的天路。


    奇鹤山各处鼓乐声响,顺着飘扬的红绸往空中悠扬而上, 传至穹顶。


    凤凰开道、栾鸟齐鸣, 纷纷扬扬展开尾翼,摇摆着散出漫天的金色光点。


    在那一片璀璨中, 身着烫金祥纹正红喜服的一对有情人,扬着笑容从穹顶踩着红绸而下。


    顾景阳情不自禁扬起了更为灿烂的笑容, 同身旁的人一道欢呼出声。


    真好, 原来亲眼瞧着有情人终成道侣竟是这一种感受。


    顾景阳原以为她的情绪会有些复杂, 倒是没想到, 真见着了这幅场景她竟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她眼含祝福瞧着阿翎同师清浅相携着缓缓从穹顶而下, 心情激荡得都有些酸涩了,这画面实在美好得叫人想落泪。


    忽的,这对该走至仙羽台才停下脚步的道侣, 竟在一片欢呼声中停在了她的面前。


    顾景阳脸上笑意不变,只略有些疑惑,瞧着停在面前的阿翎:“怎么了,在这停下瞧着我做什么?”


    说完她眼睛一亮, 笑意更深了, 冲着阿翎眨眨眼,又不怀好意瞧了眼师清浅, 笑着说道:“该不是阿翎你后悔了, 还是发现我比较好,那倒也不是不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阿翎轻轻拍了一掌:“正经点!”


    因着悦翎圣尊的停顿,众人的目光理所当然地也都聚集在了顾景阳这一处,就瞧见了圣尊同她那道侣师清浅,不知同景悦上尊说了什么后,一道给景悦上尊行了一礼。


    顾景阳瞧着两人这番郑重的模样,一时间那些打趣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阿翎笑着接住一片天空中掉落的金色花瓣,递给了顾景阳,眼里渐渐涌起一股热意,无比诚恳地说道:“谢谢你。”


    她重生这一世,所有的好运都从遇见了这个心善的姑娘开始,她是她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师清浅昏迷的数百年里,她陪着她安慰她,她们一道想法子一道寻办法。


    阿翎自从认识她起,再也没有觉得孤单过。


    顾景阳的心微微一顿,不等她有所反应,师清浅也同样诚恳无比地同她说了‘谢谢’。


    震楞了片刻后,顾景阳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好似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怎么能行呢,今日她又不是主角。


    这两人也真是的,什么时候说谢谢不行非挑着今日,这般模样,放到人界去,怕是要误会她是她俩的长辈。


    顾景阳捏紧了手心里阿翎递给她的花瓣,脸上笑得更加灿烂:“知道了,别光动嘴道谢,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分我一份,都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往前走吧,就差最后这几步路了。”


    她说着还虚虚推了一把阿翎。


    等瞧着阿翎同师清浅继续前行,一双身影渐渐远离她的视线,身边继续涌动着的祝福声哄哄闹闹时,她才松了松紧攥着的手。


    顾景阳笑着给抢着围观圣尊结契大典的人腾出了位置,稍稍往后退开了些,低头去瞧着刚刚攥紧的手。


    手心里的金色花瓣因着她的用力已经被捏散了,它本就是术法所化,维持不了多久,如今更是直接变成一把金光碎点,随着顾景阳微微扬手,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些都她为着这次结契大典创新的术法,刚刚的凤凰、鸾鸟,还有那红绸笙乐全是她去了人界参加了几场人界婚礼学的,回来后苦心钻研了一阵,终是成功创造出了这一套术法。


    阿翎喜欢就好,顾景阳笑着看向在一片红色喜气里的阿翎,她今日是如此的欢喜。


    数百年的等待,终于是等到了这两心相悦、愿意以彼此灵魂共结契约的时刻。


    顾景阳觉着她为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真正不可替代的,是阿翎身边的师清浅。


    顾景阳在师清浅昏迷的百年里,不止一次想过她若是一直不醒,阿翎该如何,她好不容易有了个走进心里的人,好不容易才苦尽甘来了那么一点点。


    若是师清浅不醒,那这点甜对她来说会是更大的痛苦。


    顾景阳看着仙羽台上满心满眼只有师清浅的阿翎,她笑得是那样的开心,从她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苦难的痕迹。


    也没有了曾经那股子青涩的倔强、拒人千里的暴躁和浑身是刺的疏离感。


    想到这,顾景阳觉着这两人确实该谢谢她,不光是今日这些,还有从前的种种,那些她从来没有说起过的过去种种。


    想起认识阿翎那段时光,顾景阳第一次真实地有了岁月匆匆,时过境迁之感。


    她比阿翎以为的更早就‘认识’了她。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听到‘阿翎’这名字,还是从自家那惯来给她打听八卦的仆妇嘴里听说的。


    那年她十六,听到出去采买的仆妇说起小镇今日最大的趣事。


    “昨日,霍家来了一老一小,听说那小的是霍老爷在外头的私生女,叫什么阿翎的。”


    “听说那林夫人知道后砸了好些个茶盏摆件,今日霍家大门紧闭,说不得里面一片狼藉。”


    “还有霍家那纨绔子,听说昨日里就大声嚷嚷开了,不认这个叫阿翎的姑娘,说她的姐姐只有他家那清浅小姐。”……


    顾景阳同顾鸿决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听这仆妇兴致勃勃说着这下饭的八卦,她说的生动。


    不光说了这事的起因经过,还打听了各方对这事的看法,甚至于为着叫顾景阳她们听得开心,还去霍家门口蹲了会儿。


    可惜,没见着那叫阿翎的姑娘,但听说她长得同林


    弋?


    夫人十分相似,想来也是个貌美的姑娘。


    顾景阳同顾鸿决听完后,赏了一份今日新做的茶点,仆妇开心地退了下去,心中还琢磨着得再细细打听一番里头的事。


    等她走后,顾景阳立刻同顾鸿决感慨了一番那霍振不是个好东西。


    从前对清浅就不好,这突然出现的私生女怕是也不会在意。


    她同清浅日常里关系不说亲厚,但也算关系不错,匆匆告别了顾鸿决去往鸿渐学府,打算见着清浅后,关心一下这事。


    不成想,连着几日的都没见着清浅。


    倒是从仆妇口中听着了这事的发展。


    原来那叫阿翎的不是什么私生女,她是被人刻意替换了的霍家真千金,清浅压根不是霍家的孩子。


    霍振不知是什么心思,想将这事盖下,只说两人都是霍家孩子,最后被那叫阿翎的姑娘抖了出来。


    随后清浅又去尔尔无悔府宣布改了名字,这事才算是无可争辩,霍振也出来说是弄错了,说都是那换孩子的黑心仆妇搞的鬼,已经被赶出了城东。


    顾景阳连着几日在用膳的时候听着了关于那个叫阿翎的姑娘的种种。


    听说她坚持要霍振赶走清浅,气得霍振打了她。


    又听说霍长生那熊孩子要赶她走,被她揍了,然后她就被那把霍长生当眼珠子的林夫人给揍了。


    顾景阳听着这一切,眼前不知怎么的,就冒出来个倔强如野草般的身影,她觉着那叫阿翎的姑娘听起来十分的不一般。


    那霍振她也见过,人高马大不怒自威,她这一个小姑娘,倒是敢同人叫板。


    还有那霍长生平日里仗着她娘的溺爱,谁都不放在眼里,平日里最是个顽劣的,只有他欺负人的,倒是第一次听到了他被揍的消息。


    顾景阳不禁莞尔,想替那从未见过的叫阿翎的姑娘鼓鼓掌,她这可是替小镇上不少的孩子出了气。


    只是不知道她现下可好,那林夫人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顾景阳打住担忧,转念一想应该也不会出大事吧,那毕竟是她的亲娘


    很快,顾景阳那能干的仆妇就打听出来了,那叫阿翎的姑娘,被林夫人揍了一顿关了起来要她反省。


    又过两人,仆妇兴致勃勃说起了后续,霍家那阿翎被放出来后,直接又去找了那霍长生,把人也给揍得下不来床。


    “听霍家那采买婆子嘴快漏了出来,那叫阿翎的姑娘,竟是同林夫人说,除非打死她,不然她怎么挨的打,她一定加倍还到霍家那宝贝疙瘩身上。”


    “那林夫人气得就要打死她,被霍家清浅小姐拦下了,最后那阿翎也被林夫人安排到了霍家旁边小宅子里,听说大宅还上了结界,不让那叫阿翎的姑娘上门了。”


    “造孽啊,都是自己的孩子,这么些年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寻回来,就给人丢到了一旁,我要是那姑娘,日日都得以泪洗面。”


    顾景阳蹙了蹙眉,脑海中再次出现了个倔强身影,她觉着尽管她没见过那叫阿翎的姑娘,但就她听说的这些事来看,她不是个会躲起来哭的性子。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日,已经是小镇焦点的阿翎姑娘,就又干出了叫所有人吃惊的事。


    她直接摊了张草席在霍家大宅正门口的云阶下,倒也没做什么,就在每个路过的人问起时,说说霍家夫妇不管亲生女儿的事。


    很快,霍家大宅就有人出来把人带了进去。


    后面的事仆妇就不知晓了。


    “怕是又得挨顿揍,这孩子也是的,都是自己亲爹妈,也不知道软和着来,我瞧霍家老爷夫人也不是什么多心狠的,那假千金如今不都好好在霍家待着,对不是亲生的孩子都那般慈善,只要那阿翎乖顺些,想来霍家也亏不了她。”


    仆妇这些日子听着了霍振夫妇对清浅的好,如今已经改了口风,觉着是阿翎那姑娘过于乖戾,脾气太差性子不讨喜。


    顾景阳听了这话,倒并不认同,霍家那两口子她听她爹说起过许多,那可是个利益先行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从前清浅小时候那可怜模样。


    如今对清浅好,和对那叫阿翎的姑娘不好,想来理由都是一样的,就是看对方有没有用。


    那阿翎只是听话乖巧,不一定能争取到什么。


    只是如今这般莽撞,也不知道为着什么,她让仆妇留心些那阿翎的消息,她担心她又得受伤。


    果不其然,很快仆妇就回来说了,阿翎是被抬着出的霍家大宅去的旁边小宅子。


    顾景阳想了想,让仆妇去给霍家小宅的负责照顾清浅的仆妇送了些伤药去,叮嘱仆妇只说是她听说了心有不忍,别说是她送的。


    仆妇点头应下,霍家的事,要让人知道顾家掺和,还当是顾家看笑话。


    顾景阳接下来的日子都没听说那阿翎有什么新的消息,想来是在家里养伤,听说伤得不轻。


    又一日,顾景阳负责敲混沌岩钟,见钟体上有些脏污,就多留了一刻想着给擦干净。


    就在她快要擦完时,忽然她听到下方灵力场上传来了个不算多清丽但也十分特别的声音。


    “你知道测级教舍在哪吗?”


    阿翎仰着头看向那在半空中的桃粉身影,光影刺眼,她眯着眼往上瞧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她原是想自己找地方的,但瞧见了人就顺嘴问问。


    那该死的霍振终于是妥协了,担心她做出什么更令他丢脸的事,终于答应了让她也进这据说是外门最好的修仙学府。


    那死赖在霍家臭不要脸的人也在这学府里。


    想到金丝柳瞧她那骄傲到发亮的眼神,阿翎心里就一百个不服气,她差在了哪了,她只是没机会,若是从小修炼,她不信她比师清浅差。


    凭什么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喜欢师清浅,还说她不如她,是她想不如她的吗,她有她那个条件吗,她们给过她什么!


    霍振甚至连个修仙学府都不给她寻,就说她没这方面天赋,要她好好在霍家待着,到了年岁自会给个嫁妆将她嫁出去。


    真是好笑,当她是什么!


    阿翎不服,她一定要所有人看看,师清浅能做到的事,她也一样可以!


    她同霍振说,要是不让她进鸿渐学府,她就日日去霍家门口蹲着寻人讲讲霍家的事,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霍振将她揍了顿后到底是为了脸面妥协了,阿翎自觉赢了一次,心里开心,加上好姨给的药,这要躺上七八天的伤,她三天就下了床。


    能下地她就迫不及待来了这鸿渐学府,好在霍振没有骗她,他确实已经在鸿渐学府里替她安排了个位置。


    顾景阳瞧着下头仰着的脑袋,那张俯瞰起来圆圆的小脸上,眯起的眼睛显得有些细长,在自然浓密的眉形下有种野性的生机。


    像个警惕中带着些不羁的小野猫,怪好看的。


    顾景阳也跟着眯了眯眼,没听说小镇上有来什么新人,能进鸿渐学府的必然不是什么简单人家。


    她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的,冒起了一个名字——阿翎。


    阿翎见半空中的人半晌没回应,以为对方并不想搭理自己,也没说什么,放下额头上遮光的手,打算自己去找。


    魔域那么大个乌糟地方她都能摸得清楚,何况这么个学府。


    就在她要往前走时,一道声音自头顶传来。


    “正好同我教舍一个方向,我带你去。”


    说着,那身影就落在了面前,不等阿翎看清人脸,那人就率先往前走了去。


    顾景阳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她感觉到面前这人好似有些不耐,担心她拒绝,干脆走快了几步走到前面,不等人回应就带着人往测级教舍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跟上了,顾景阳才微微松了口气。


    等到了地方,顾景阳才惊觉她竟是都忘了同人介绍下自己,也没能问一声对方的姓名。


    正当她想开口补救时,对方先开了口。


    她说:“谢谢你。”


    话音刚落地,人就已经进了测级教舍。


    阿翎并不想麻烦人,只要告诉她个位置她自己找就好,倒是没想到这人默不吭声又走的很快,她也没机会拒绝。


    估摸对方是个不爱说话的,阿翎也忍住了没吭声。


    见着测级修师,阿翎说了她的姓名,修师一番核验身份后说道:“阿翎,未筑基,甲六班。”


    屋外的顾景阳高高挑起了眉毛,果然是她。


    顾景阳在人出来前,脚步轻快往教舍去,她果然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一样的可爱有趣。


    可惜的是,阿翎好似并没有记住她,顾景阳之后


    忆樺


    数次在学府里见着她,想着也有过一面之缘,打个招呼也不突兀,但阿翎好似全然不记得她。


    接下来两年,她见过她不愿同清浅同乘一辆马车而在雨中狂奔的身影;见过她在学府里被欺负排挤后梗着脖子死不落泪的模样;见过她有了朋友后说笑的肆意。


    她一直没有寻着机会同她说过一句话,她也只在她同清浅一道出现的时候,会在看向清浅的时候视线有过一些偏移地略过她一些。


    初始的时候,阿翎每每在学府见着清浅,寻着什么砸什么,骂人的话语更是一点不带重复的。


    不怪顾景阳幸灾乐祸,她当真是觉得有趣极了,阿翎骂清浅的好些词她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可以这样的组合。


    后来,许是觉得清浅没什么反应,阿翎见着人也不开口了,直接动手。


    大多时候砸的都是些石子石块,每次都能十分的准确地冲着清浅而去,一次失误砸到她身上的都没有。


    顾景阳不止一次遗憾,要是那些石子偏一些,她就能有机会同她说声‘没关系’。


    她也问过清浅,可要她在中间调停些,可惜被拒绝了,初始的时候,清浅说‘她只是心里有气’,后来她说‘她脑子有病’。


    这两人的关系随着时间推移倒是越来越糟。


    好在两年时间,阿翎也成长了,这种明面上的针对在吃亏太多次后,也不再那么冲动了。


    顾景阳在听说阿翎没筑基,竟然想要开始炼器时,一边惊叹她这种不会走但认为自己会飞的心性很勇,一边意识到或许她们相识的机会要来了。


    既然炼器自然是要用着顾家的三清真火炉,果然,就在一日的傍晚,顾景阳在自家商铺里见着了因着灵石不够而愁苦的阿翎。


    顾景阳瞧见她那极为想要极为渴切的眼神,就好似那流浪许久的暴躁小狸猫遇见了个十分想玩的毛球,一边烦恼躁郁那球不属于自己,一边眼巴巴瞧着希望它属于自己。


    顾景阳喊来自家伙计,让她将阿翎看上的炉子直接送给她,就说她是今日第九十九位客人,惯例送一座。


    见人是笑着跳出的顾家商铺那小腿高的门槛,顾景阳都跟着开心了起来,但高兴过后她才想起来,她又是忘了同人相识。


    顾景阳目送着那一步三跳的身影消失在街尾,心道,下次,下次她可一定得叫阿翎认识她。


    她都已经‘认识’了她许久了,她也让顾景阳的生活多了许多的趣味。


    就在顾景阳等着阿翎再次光顾时,阿翎却像是消失了,不光没有再来顾家商铺,连学府里都很少见着她了。


    顾景阳状似无意同清浅提起几次,让她看着些,有一日,当她再次状似无意说起怎么又不见阿翎时,清浅告诉她,阿翎在打工。


    在打工


    听着这个词的时候顾景阳还以为清浅是意有所指,是一种含蓄说法,毕竟之前阿翎要挖坑埋她那几次,清浅说的是她在‘自掘坟墓’。


    这一次倒是没想到,清浅说的打工,还真就是打工。


    苦哈哈在铁铺拉一晚上风箱也就只有一块灵石那种苦工。


    她瞧见的时候,看清阿翎那挽起袖子露出的胳膊,细得跟铁铺里的铁棍似的,她竟然能就这么坚持了下来。


    就为了买灵材买炉子,为了炼器。


    顾景阳哭笑不得,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如今的水平是炼不出什么好东西的。


    或许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阿翎,这是不可能的,别浪费功夫。


    可每每看到她辛劳一天拿到那一块半块灵石,眼里坚定的光亮还有脸上那纯粹的笑容,顾景阳就很难说出这个她认为的事实。


    就好像一个久渴的人在挖着一口井,那是她唯一的一个念想,或许是让她如今能快乐的一个支撑,这时候去告诉她挖的地方不会出水。


    那不光打击的是以后,还对她以往为此做出的努力进行了批判,好似嘲笑她徒劳地浪费了大把光阴。


    顾景阳开不了口,怕打击到了阿翎。


    她一连好几个晚上睡不着,想着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最后她想到了清浅同她说的挖坑。


    挖坑,挖井,不都一样!


    她偷偷雇了人,安排了一份挖井的活计,又仔细询问了家里下人关于此类劳务的报酬,制定了个高一些但也不过分的酬劳。


    等瞧见所有的安排都按着计划走时,顾景阳才终于睡上了个好觉。


    阿翎这几日也睡得十分香甜,实在是白日里过于充实和耗费体力,她搂着满满一袋灵石甜甜睡去。


    在梦里还遇见了个慈眉善目的菩萨问她可有何心愿,她说‘希望小镇上多一些需要挖井的人’。


    她靠着给人挖井已经凑够了再多一次炼器的费用。


    她修为没有突破,若是能炼制出厉害的法器,最好比霍振那糟老头子的红莲狱火鞭还要厉害,那她也就不用再怕他了!


    她也可以去给金丝柳瞧一瞧,她如今有多厉害。


    陷入美梦里的阿翎,早上醒来时嘴角都含着笑意。


    但很快想起梦的内容,她就笑不出来,她可真有出息,遇着了菩萨许这愿,她为什么不直接让神明保佑她直接捡个厉害法器。


    不过阿翎也知晓,这大约是不可能的,人还是得靠自己。


    也不知今日还有没有需要挖井的。


    顾景阳觉着不能这么下去了,阿翎的动作实在利索,这么下去,都没有地方能让她挖了。


    就在她想着再安排个什么类似活计时,阿翎出事了。


    那日顾景阳在约定好了的挖井处等着阿翎,一直到日暮都没见着人,回家后才知晓阿翎出事了。


    那日许多人瞧见了,阿翎被霍振打断了腿从霍家小宅子爬了出来去城东医馆。


    顾景阳也在事后知道了所有,清浅同阿翎之间,她很难说是阿翎先想挖坑埋了清浅错的多一些,还是清浅冤枉阿翎打了她更过分些。


    这般惨烈的结果,一定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顾景阳去看望了几次,阿翎都在昏迷中,她只能将顾家上好伤药都送了些去。


    在阿翎养伤的日子,她瞧着清浅都有些气恼,借着术法试炼揍了人两回。


    当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阿翎伤愈后竟是主动上了她的马车。


    她总是这般的出人意料,令人源源不断地感觉新奇。


    她们一道去了学府,从那之后,她们终是‘认识’了,成了朋友,这一段同行后,一路并肩至今。


    凤鸣声起,契约缔结,仙羽台上空爆裂声响,璀璨焰火比星辉还灿烂。


    顾景阳在欢呼声中回过了神,瞧见仙羽台上十指相扣的新出炉道侣再次默契一道看向了她。


    她笑着挥了挥手,这术光焰火,也是她的安排,不需夜幕做底色也一样的灿烂。


    就像阿翎往后的人生,希望她往后只有灿烂没有波澜。


    而她,会是她一生最好的朋友。


    在朋友的位置,继续同她一道瞧着往后美丽的风景。


    “你在这呀,可找到你了”


    顾景阳感觉到一侧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回头去看,璀璨金光下,兰扶伤


    弋?


    眼里闪着笑意瞧着她。


    “这些真好看!”


    兰扶伤伸手接住一片洋洋洒下的术法化就的花瓣,真心夸赞道。


    她知道今日这些新奇东西和美好事物,都是顾景阳费了心思准备的,今日一见,确实令人惊艳永生难忘。


    也只有阿翎能让她如此费心了吧,兰扶伤的心里微微有些触动,但面上不显,她也真心为着阿翎开心。


    顾景阳接下了这真心的赞美,笑着问道:“找我有事?”


    兰扶伤点点头又摇摇头:“倒也没事,只是这处也结束了,想问问你累不累,可要去我洞府喝杯茶休息一番?”


    顾景阳回头瞧了眼阿翎,她正忙着同远道来的客人寒暄,这处倒也不需要她了。


    “好,走吧。”


    顾景阳收回目光,笑着应下,同兰扶伤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边走一边伸手虚空一握,空中飘浮的点点金光纷纷落入顾景阳手心,在她默念的术语中汇聚成一朵金光闪闪的迎阳花。


    “送你,谢谢你的茶。”


    第116章 番外四


    阿翎睡意朦胧中, 隐隐觉着有些异样,好像有一道粘稠的目光落在了身上。


    意识稍稍有些回笼后,阿翎觉着她大约是睡迷糊了, 穹顶之上除了她现下可没有旁人。


    定是师清浅这一回出去的日子长了些,她有些想她了。


    还有多少日子来着, 阿翎半梦半醒间竟然还能盘算了一番日子, 距离师清浅回来还有小半个月。


    原本以为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倒是没想到带上了思念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慢。


    阿翎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中捞过一旁的枕头,抬脚一跨, 把它当做了师清浅搂在了怀里。


    正当她想要蹭一蹭枕头, 找些师清浅的气息, 好安心继续睡时, 她发现了不对劲。


    阿翎猛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瞧见了床边坐着一人,正静静地瞧着她,那目光粘稠地比刚刚她闭眼感受到的还要深沉厚重。


    瞧见她醒来, 眼里还有来不及藏好的惊慌。


    “你回来了?!”


    阿翎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就认出了来人是师清浅,尽管她坐在床沿只侧着半个身子瞧她,尽管屋里昏暗,尽管她没有出声, 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人。


    动作比意识先行, 阿翎一股脑丢开了枕头掀开了被子,冲着人扑了过去。


    阿翎扑倒了师清浅后背上, 双手绕过师清浅身前, 紧紧搂着人的脖颈,把睡得温热的脸贴在了师清浅有些冰凉的侧脸上。


    “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阿翎刚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慵懒, 用来说这看似责问实际却亲密的话语更显得有一股情意绵绵的缱绻。


    想来是师清浅也想她了,结束了任务就赶紧回来给她个惊喜。


    原本身上紧贴着的温热已经叫师清浅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如今这就在耳旁的温热气息更是让师清浅的心都跟着顿住了,无法进行下一个拍子的跳跃。


    阿翎没有发现怀里人的异常,她同从前每一次小别后一样,抱着人用行动表达着思念。


    将师清浅冰凉的脸颊贴热了后,她用力亲了亲她的侧脸,等不及调整个方便的姿势,虎口轻轻贴着师清浅下颌,就将人的脸颊转过来些。


    她也往前更贴紧了些,亲了亲师清浅的唇角。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


    阿翎使了些力才将师清浅的脑袋完全转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阿翎的错觉,她总觉着师清浅在同她别着一股像是欲拒还迎的劲儿。


    这叫阿翎本就有些激动的心更为的兴奋了些。


    在结契为道侣后,她们曾有一月没有踏出过穹顶一步,阿翎也才知晓了,从前她对于道侣双修的一些误解。


    还有对师清浅那完全错得离谱的误解。


    阿翎总觉得像她那样清冷的人,就算是双修也该是一种清冷的气息。


    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师清浅情动会是那般的模样。


    就像冰山融化的水遇着了被烈火烹着的油,瞬间起的汹涌雾气像要吞噬掉阿翎的整个神志和意识。


    她原还担心她曾经丢了命的经历会在同师清浅再次的亲密中造成些阴影。


    是她想多了,师清浅没有给她留有一丝能好好思考这一切的意识和余力。


    她也才知道,原来双修是件这么快乐的事,和一个人心心相印灵魂相交,看见彼此袒露的身体和灵魂,一起探索一些身体的秘密和灵魂上的慰补,更是叫她有了真切不再孤单的感觉。


    阿翎捧着人脸的双手都跟着热烫了起来,一直烫进了心里,冒起点点火星子,烧着了这些日子积累的思念,还有身体里一些深沉的记忆。


    寂静昏暗里,除了那好似沾染了湿漉漉水汽的呼吸声,还响起了一股子摄人心魄的闷哼声,呜呜咽咽的。


    像是控诉也像是渴求,更像是春夜里的一股子撩人的夜风,让人想要放下一切随着春风去沉落。


    师清浅感受颈侧被亲得一片火烫,完完全全僵在了原处,维持着仅有的一线理智不敢叫自己沉溺于这显然是梦的幻境里。


    她担心下一瞬,她就又要承受失去阿翎的痛苦。


    阿翎不满足于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任由她亲,还能端正坐在床沿,瞧着都不像欲拒还迎,而是要坐怀不乱了。


    她原本打算攻城略地如今只能迅猛收兵,略有些气恼地轻轻在师清浅侧颈上咬了一口。


    下一瞬,天地翻转,阿翎拽着师清浅就躺回了床上,拿过枕头垫在了她的脖颈下,扳过人脸,要师清浅瞧着她。


    “你怎么了?可是这次任务出了什么事?”


    这一次的任务不是一般的试炼,是人界靠近大荒边境出现了据说从未见过的妖兽,性情凶猛、喜食活人,出现不过月余就吞食了一个镇的百姓。


    外门降妖师同其交手纷纷败北,无法只得等鹤门开启,同奇鹤山求助。


    奇鹤山前后派出去了两拨人,也都没能将其消灭。


    听着死伤惨重,这一次兰扶伤决定亲自带队,让顾景阳留守奇鹤山。


    阿翎不巧,刚刚历完雷劫在疗伤,不然她也是要去的。


    她虽去不了,但也担忧这大妖为祸,就将法器交给了师清浅,要她一道前往助力兰扶伤。


    大荒边境距离奇鹤山甚远,正常行路不算上消灭妖兽所需时间都要个一个月。


    如今一个月不到,师清浅就回来了,阿翎刚刚见着人光顾着开心了,倒是忘了这一点。


    别是出事了,阿翎心里不禁担忧了起来。


    “你可是受伤了?”


    阿翎说着就要去解师清浅的衣裳,见人不松手,手起成决就要动用术法。


    终于,握着衣领的师清浅,自进屋后,开了口说了第一句话。


    她说:“我没事。”


    阿翎显然并不是很信:“没事为什么不能让我瞧一眼。”


    又不是没见过,她这幅捏着衣领模样怎得还有些慌张。


    只是出门了这半个月时间,她们之间就生分了吗?


    阿翎略略拧起了眉,佯装不悦:“我历雷劫后,你可也是这般‘检查’我的。”


    言下之意,她都可以因着师清浅的担忧,忍着羞涩任由师清浅检查,怎么师清浅就不能为着让她安心,也让她这般检查下。


    师清浅听着这话,震惊无措,她什么时候‘检查’过她?


    这也不是如今的重点,她瞧见阿翎眉心的蹙起,她那眼里的担心那么的真实,她的心微微一顿,她实在不解如今的情况,她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师清浅伸手握住了阿翎的手,十指紧扣后放在了胸口处,感受心脏的跳动,手心里的触感是温热的,心跳也是猛烈的。


    她没死?


    阿翎也没死?


    神力是真的?她回到了过去?


    师清浅闭上眼后又睁开,阿翎依然还在,手心里的温热变得滚烫,她松了手将人紧紧搂进


    弋?


    了怀里,感受她的呼吸喷薄在脖颈处。


    “阿翎,阿翎”


    太好了,阿翎没死!


    师清浅在阿翎的耳边一声声唤着阿翎的名字,语气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和乍然失去全世界后又重新拥住了满心所爱的仓惶。


    但很快的,她又开始担心这些都是一场她死前的虚幻的梦。


    她明明瞧见了阿翎在她面前消失,最后那神力,会不会只是给了她一个临死前的安慰,她才不信有能起死回生的神力存在。


    可就在她绝望的喊出了她的奢念,想要阿翎活过来时,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她不知道在黑暗里寻了多久的出路,终于瞧见一片光亮,走出来时就瞧见了在床上安静沉睡的阿翎,睡得那么的香甜。


    师清浅又收拢了些胳膊,感受她们混在一处的心跳都在有力搏动着。


    “阿翎,我,我梦到你死了”她原本想说的是看到,但现下她有些不大确定到底什么是真实的。


    阿翎被箍得有些喘不过气,听到这话,刚刚提着的心猝然一松。


    她就说师清浅怎么突然回来了,还这么反常的沉默,还带着些小心害怕,看她的眼神也有些飘忽迷茫。


    原来是做梦了。


    这人真是,还是小孩子吗,因着一个梦就吓成了这幅模样。


    阿翎伸手贴上了师清浅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触拍着:“只是个梦,别担心。”


    “定然是此次任务太累,路上也没能好好休息吧,你再睡会儿,睡醒了发现我还好好的,你就知道这是梦了。”


    阿翎从师清浅紧紧箍着的怀里,挣脱出一点点空隙,往前提了提身子,亲亲师清浅的眼皮:“睡吧,我陪着你。”


    师清浅在阿翎亲上眼睑时就合上了眼,她原是不敢睡的,担心睡着了发现这真的是虚梦一场,那她就又要失去阿翎了。


    可是不知道阿翎是不是使用了什么术法,在她亲过后,她的眼皮渐渐睁不开了。


    她好累好痛,陷入黑暗前,她看见她疯了一样撕裂了自己的身躯和神魂,她看见道融说她是疯子,她听到他说,人死复生,有违天道。


    是啊,人死了,又怎么可能复活呢。


    一滴泪划过眼角,无声无息,隐匿进黑夜里。


    翌日,一束光落在脸颊上时,泪痕早已瞧不见一点踪迹。


    师清浅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身旁空空的位置,悬着的心终于从高处狠狠摔了下来。


    果然是梦,梦醒了那人就不在了。


    “你醒了啊,睡得可好?”


    师清浅耳朵一颤,震惊回过身,阿翎笑着从外头和那日光一道进了屋。


    她的笑容将她那刚刚从高处摔下的心在落地粉碎前给捞了回去。


    师清浅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这日光里笑意盈盈的人。


    阿翎她没有消失


    阿翎坐到了床边,往前一凑,在师清浅惊讶的目光下,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鼻尖:“果然是累着了,难得见你睡得比我还久的。”


    她的贪睡贪吃在做了圣尊后,也一样没改。


    师清浅倒是每日里还同从前一样,保持着一贯的自律早起,从来都是她先醒的,今日阿翎起来的时候,她竟睡得深沉,一点没有要醒的样子。


    阿翎就悄悄起了床,想着先联系上顾景阳了解下师清浅为何先回来了。


    可惜,顾景阳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没有回应她的石镜传影。


    她只好下了穹顶去寻了顾景阳,得知上一次消息传回是三日前,一切顺利,她知晓师清浅提前回来也惊讶了一番。


    还调侃师清浅真是一刻都离不得阿翎,两人也太黏糊了。


    顺利就好,师清浅估计是想她了,这才比旁人都着急先回来。


    想到这,阿翎心情大好,又亲了亲师清浅有些迷茫的眼眸。


    师清浅在阿翎亲完要离开时,好似回过了神,一把攥住了阿翎的手,看着她红润的手心,还有床上投射的影子,她震惊道:“你没死?”


    阿翎听了这话愣了愣,这人怎么还想着那个梦呢,脸上浮现一丝调笑。


    “你梦到我出事了,就着急赶了回来是么?”


    师清浅想要摇头,不是梦到,是看到,但现下阿翎好好的,活生生在眼前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犹豫着点了点头,她需要点时间搞明白这一切。


    阿翎见她点头,笑了开来,这人真是的,顾景阳日后还不得笑话死她们。


    不过看师清浅眼眸里那认真的担忧神色,阿翎心下还是暖暖的,毕竟她是担心自己。


    她拉过师清浅的手贴在脸上:“你摸摸,我很好,一点事没有。”


    见人还有些不相信的模样,阿翎失笑出声,眨眨眼,拉着人的手贴住了脖颈,笑着说道:“要不我脱了衣服让你好好检查检查。”


    说着就要牵着师清浅的手去解腰间的衣带。


    师清浅收回手的动作快得像被火石烫了,一张脸红透了,连带着脖颈都透着粉,不等阿翎再说什么,仓惶逃出了屋。


    阿翎这回是再也忍不住,大笑出了声,师清浅这趟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回来变得这么害羞了。


    从前这些逗趣,她们之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她还记得师清浅第一次见她度雷劫回来,就担心得很。


    阿翎也如此打趣,作势要脱了衣服让人检查,那时也是这般的白日里,她瞧见师清浅红透了一张脸,偏还要肃着面孔说‘是该好好检查一番’,当真可爱极了。


    最后这一检查就从天亮检查到了天黑。


    她也算是第一次领教了她对师清浅的一些误解有多深。


    她若是不说,谁能信,那般清冷的人,竟是能在一些情境下说出‘我是医修,快让医修好好瞧瞧’这等无耻话语。


    想到当初这些在耳边压着声说的没羞没燥的话,阿翎情不自禁红了脸,一些画面强势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挥都挥不去。


    阿翎赶紧地调息静坐,她的伤还没完全恢复,气息的紊乱让她体内灵力都有些不服帖。


    师清浅出了屋子,见阿翎没有跟上,浅浅松了一口气,但随后看见了身处的环境后那口气猛地提了起来。


    这里是?


    她惊讶地四处瞧了,发现她竟是在穹顶,在道融的地盘上。


    接下来的几日,她所知道的一切更是颠覆了她的认知,所有的一切都跟她的记忆里不一样了!


    阿翎确实还是阿翎,可是她同阿翎之间发生的事和她记忆里完全不同了。


    不对,也有相同的,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事情的发展不一样了。


    她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顾景阳竟然成了阿翎的好朋友,关系亲密,阿翎没有堕魔还成了奇鹤山的圣尊。


    她还见到了顾景阳,对方同阿翎相熟的不得了,两人亲昵的在她看来甚至有些过分。


    阿翎从前都没有同她这般靠近着说过话,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阿翎和顾景阳聊着天,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瞧着她们的师清浅。


    顾景阳本来就是来问问师清浅这次任务的事的,但刚刚她问了几句,她都说了不知道,瞧着就不想同她说话。


    “清浅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你看她看我的眼神,我怎么觉得像在吃醋?”


    这也太稀奇了,她都多久没这么瞧过她了。


    阿翎也瞧见了,不知道师清浅是怎么了:“她这一次出去,回来后就这般有点怪怪的。”


    顾景阳有些担忧:“她可是受伤了?”


    但是她已经联系上了兰扶伤,对方说这次任务顺利,师清浅确实先回来了,是为着早日见着阿翎。


    阿翎也有些担心,主要这人实在有些反常,但有些事她不大好同顾景阳说。


    她难道能说,从前师清浅最热衷的双修,这两天都躲着她了


    昨晚上她刚伸手拉扯了她的衣服,就被人抓住了手,纯盖棉被聊天,聊得还都是些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


    顾景阳瞧见阿翎的神色,就知道这人有事没说:“怎么了,可别真是出事了?”


    面对顾景阳的关心,阿翎也确实想问问人,就删删减减说了点,说完后问顾景阳:“你说她是怎么了?难道是感情淡了?”


    她可听说过,两个人相处久了,感情总是会不如当初刚在一起时候来的热烈。


    顾景阳额角抽搐:“你看看她瞧你的那眼神,那赤裸裸的喜欢,你管这叫感情淡了?!”


    阿翎顺着她说的去看了眼师清浅,点点头,那倒是,虽然师清浅那眼神有些许不一样,但里头的爱意实在明显。


    顾景阳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说,含蓄提醒:“大约是真的累了,你也别太”


    阿翎闻言,用力敲了她胳膊


    殪崋


    一下,不由得红了脸,她就不该和她说这些:“你在瞎说什么!”


    说得好像她多饥渴难耐一样!


    恼羞成怒的阿翎把顾景阳赶下了穹顶。


    又过了两日,师清浅觉着她大致了解了如今的情况。


    这个世间同她的那个不一样,这里的她和阿翎并没有走到她们曾经的那种遗憾里。


    她好嫉妒这个世间的师清浅,她竟然和阿翎结契成为了道侣。


    她看过她的灵魂了,没有契印


    她不知道阿翎多久会注意到这一点,她贪婪地看着眼前的阿翎。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她能待多久,她只知道她想永远待在这,她想成为阿翎爱着的那个‘师清浅’。


    阿翎瞧见师清浅热切的眼神,微微一怔,她这是要恢复正常了?


    她上前穿过师清浅的双手同腰间的空隙,抱住了人,笑着问道:“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师清浅顺势抱紧了人,收紧了力气:“能这样看着你好好的,就很好”


    阿翎笑了,灿烂如天际的晚霞:“情话倒是越来越会了,不过我还是喜欢行动。”


    她微微撤开些距离,瞧着师清浅,笑得不言而喻。


    师清浅这两日已然是知晓了阿翎同‘师清浅’的情谊,更是能理解阿翎这笑意里的含义。


    她忍住心底冒起的发酸发涩的嫉妒,微微俯身,克制了这些日子,她也很想亲一亲这般全心全意爱着她的阿翎。


    忽的,心脏猛烈一抽。


    ‘咣当’一声,门开了。


    听到开门声,阿翎震惊不已,谁能不经过她的同意上穹顶?


    她转身一瞧后,更震惊了!


    门口的师清浅笑意僵了脸上,屋里的师清浅痛苦捂住了胸口。


    阿翎来回在两人身上瞧,震惊于她看见的一切。


    怎么会有两个师清浅?


    门外的师清浅即刻反应了过来,朝着阿翎冲了过去,将人护在身后,拿剑指着屋里的人。


    “你是谁?”


    师清浅捂住胸口看着突然出现的人,神色狰狞,剧烈的痛楚使得她一时间完全无法开口。


    她低头看去,自从这人出现后,她的身子在急速地消散,像碎裂的石像。


    捂着的胸口里,心跳也一点点没有了力道。


    阿翎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眉心狠狠一跳,有个猜测在脑海里冒起。


    她想要上前护下已经消散了一半的师清浅,挡着她的人率先一步往前运起灵力想要阻止人消散。


    师清浅不知道她这是要逃跑,还是其他,她还没有回答她,她是谁,不能就这么让她消失!


    可尽管她已然用灵力去护住那身影,当她跃至那人面前时,那人的身影还是不可控的变得近乎透明。


    那人瞧见了她,苦涩一笑,在身影完全消失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她说:“我很嫉妒你好好爱她”


    阿翎愣在了原处,张了张嘴,久久无声。


    刚刚的一切就发生在了个眨眼间,她都来不及惊讶和反应,两个师清浅就只剩下了一个。


    这些日子,她好似认错了人


    阿翎看着转身瞧着她的师清浅,看见她眼里的醋意和痛楚,心道,麻烦了。


    认错了道侣,这要怎么哄?


    第117章 番外五


    阿翎真心的有些哭笑不得, 她觉得这种离奇的认错人的境况完全怪不得她。


    甚至于,细想想,这其实也不是认错人。


    那人不也是师清浅吗?


    只不过不是这一世的师清浅。


    阿翎在出现两个师清浅的时候, 就搞清楚了情况,只是她不知道上一世的师清浅怎么会出现在了这一世。


    阿翎觉得这事显然也不能怪她, 借给她八个脑子, 她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看着师清浅绷着一张脸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来,阿翎也不知道怎么的, 她每靠近一点,她就心虚一分。


    阿翎努力地回忆了一番, 她认错人后做了些什么。


    还好, 也没做什么, 也就是亲了亲眼睛鼻子, 说了些不大正经的调戏话语什么的。


    糟糕, 阿翎忽然想到了,师清浅回来时,她好像正在同那个师清浅要亲吻。


    虽然最后还是没亲成, 但在师清浅那个角度看的话,是个什么情况她有些不确定。


    阿翎在师清浅快走至面前时,努力挤出了个笑容,还伸出手十分刻意挥了挥:“你回来了啊。”


    说完这话阿翎更尴尬了, 好似不久前, 她也刚说了这话,还是对另一个师清浅。


    她放下手, 收起脸上笑得很假的笑容, 看着师清浅那像是落了雨的眸子,感觉她的心也跟着斑驳了一番。


    “那个, 你听我解释,我——”


    阿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师清浅紧紧搂进了怀里,她打断了阿翎的解释,回应着阿翎的上一句话。


    她说:“我回来了。”


    师清浅这话语里情绪很复杂,阿翎体会出了一丝害怕。


    师清浅的确在害怕,她好怕她再晚一些回来,她就会失去了阿翎。


    刚刚那人消失的时候,她最想做的并不是留住她,她冲的那么快只是担心那人带走阿翎。


    好在只有她一人消失了。


    阿翎拍拍师清浅绷得紧紧的后背,觉着这事还得解释下:“你听我说,刚刚那人——”


    “不用。”


    师清浅再一次打断了阿翎想要解释的话语,这让阿翎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要同师清浅结为道侣前,阿翎问过顾景阳,道侣该是怎么样的,有什么好的相处方式。


    她有些担心,她同师清浅会否有些冲动了,她们之间好似一直以来都在一个不得不拼命的境况里,但如今她们的情况显然不会再有那么多的惊险时刻。


    平淡的岁月里该如何相处,阿翎有些没底。


    顾景阳自然是狠狠笑话了她一通,说她是‘苦日子过惯了害怕起好日子’,她调笑归调笑,顾景阳还是给想了办法。


    她寻了一对在奇鹤山内已经结契五百多年的恩爱道侣,想让她们同阿翎说说她们之间的相处之道。


    听说是给悦翎圣尊传授经验,两人开心地一口答应了。


    阿翎见着她们的时候,两人笑得极为开心甜蜜,互相携手上了穹顶说起各自的一些想法。


    然而说了没多久,两人发现她们对同一件事的看法竟然不一样。


    说着说着就当着阿翎的面吵了起来。


    ‘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最后僵持在了一个要解释一个不听的局面。


    阿翎十分的尴尬,同样她也再没有了那份紧张不安,这么吵吵闹闹不也是道侣相处的一种,哪有什么正确的方法。


    阿翎从回忆里回神,使了些劲从师清浅怀里挣脱了出来,她还是觉着有事得就地解决,解除误会最好的方式就是沟通。


    不过在此之前,阿翎还有件事,按着流程得现做。


    她仰起脸,轻软的呼吸温热的拂过师清浅的脸,在嘴唇几乎碰到了师清浅的双唇时,刻意地一个停顿。


    “我想你了。”


    最后一个音节被


    堵回嘴里时,有一些含糊不清,阿翎闭上了眼,掩盖下眼里的笑意。


    这才对嘛,果然遇到了对的人,就知道前面那个错的离谱,她竟然会认错,太不应该了!


    她仰起头追吻着她的唇,师清浅低头,牙齿轻巧地咬住了她的上唇唇珠,湿热的舌尖在上头细细描摹。


    丝丝酥麻很快就从发烫的双唇传遍了全身,阿翎搂着师清浅后颈的双手猛地一个收紧,像是将军攻城前的预兆。


    而对方收着了这个信号,直接选择了投降。


    阿翎不费吹灰之力,舌尖轻松就撬开了对方灵巧牙关,深入腹地勾着里头那软舌纠缠旋转。


    滚烫的气息混乱地不分彼此,鼻尖摩挲,齿舌相撞,炽热地来回,搅动着一池春水,波光潋滟。


    等听着静谧屋室内有了一阵突兀的衣料摩挲声,阿翎才找回了一些些的理智,她的话还没说完呢。


    阿翎喘着气,烫着脸,想要将舌头从师清浅嘴里抽离,但她才刚刚有了一点退意,脑袋就被按了回去。


    禁锢着她的手,完全没有了刚刚抚上她脊背时的松软,强势地如同钢筋铁铸般,容不得她逃离半分。


    师清浅含着她的唇,喘着热烫粗重的呼吸,哑声说:“别走。”


    阿翎被这尾音流转、声音缱绻的两个字狠狠挠了一下心,冒起的喜欢像在心底涌入了上百只毛茸茸的小猫,个个伸着爪子想要挠她一下。


    这股酥痒劲让她全然放弃了她刚刚的谈心计划,只能继续纠缠解痒,细软的发丝两厢纠缠,有种说不出的刺挠感。


    衣料摩挲声响起时,阿翎用力一个吞咽,不甘示弱地也伸手扯开了对方那恼人的衣带,撩开了层层衣衫,抚上了师清浅的腰。


    细致滑腻的肌肤在手心里发热发烫,阿翎的心脏都好似要蹦出来了,她四处抚过,四处放火,想要缓解这股上了瘾的酥麻。


    可放火的不止是她,感受身上那双手对她做着同样炽热的事,阿翎纤细白皙的锁骨处渗出点点汗珠,太热了。


    她稍稍撤离些,想要离火源远一些,师清浅也热,可是她还想更热一些。


    她伸手用拇指指腹抹去阿翎眼角星点泪水,喘息着一口咬住了阿翎已然烫红得好似要滴血的耳垂,在阿翎的闷哼声中,攥紧了两人衣领,快速去除障碍。


    呼吸急促,指节泛白,阿翎被吻得窒息,师清浅这回的气势实在太凶猛,她竟有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将暗未暗的天色,幽静幽静的屋室,微弱的风卷不起一点掉落衣衫的边角,堆堆叠叠,肆意洋洒,无人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令人不敢细听的混杂声响才渐渐趋于平静。


    当天际完全暗下时,一线月光从顶上琉璃窗透进,淌上床,恰好落在那略有起伏的薄被上。


    阿翎直挺挺躺着,大口大口呼吸着,失焦的眼神渐渐聚起了光。


    神交原来还能这样,阿翎又一次知晓了些新的东西,她烫着脸恢复了些神志后偏头去看身旁的人。


    师清浅侧躺着,瞧着她,眼睛湿漉漉的,薄薄眼皮上透着三月桃般的粉意,素来唇色有些淡的双唇现下却嫣红水润。


    她这般侧躺着,坦诚相对间有一道诱人的阴影,阿翎颤着的眸子渐渐有了焦点,滚烫的视线随着那阴影不断往下,瞧见了她刚刚揉捏得泛红的肌肤,浑身又被狠狠烫了下。


    她赶紧地移开了目光,拉扯过被子,将身旁的人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师清浅喘息着睁开了眼,就对上了阿翎那迷蒙着水汽的眸子,渐渐聚了光线后,师清浅微微挪了挪脑袋,蹭到了阿翎的枕边。


    她亲亲阿翎泛红的脸颊后将脑袋抵在了阿翎的颈窝处,双手揽住了阿翎还来不及穿衣裳的腰身处。


    纯然是一副依恋无比又略带委屈,还有些难过的姿态。


    阿翎震惊不已,这人刚刚还强势得如同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现下又成了这幅脆弱模样。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如今太喜欢师清浅了,她不论是怎么个姿态,阿翎都觉着挺可爱的。


    阿翎忍住脸上的笑意,想到在这场亲密前那还未解决的误会,她伸手贴在了师清浅搂住她的手臂上。


    上头还有些潮湿的热意,阿翎强忍着才能叫自己不回想刚刚滚烫的画面。


    “刚刚那人——”


    阿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若是说了刚刚那人的身份,那必然就要暴露了另一个秘密,一个她至今还未同师清浅说的秘密。


    她死过一次


    这事要说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其实阿翎也不知道,但因着也没有个机会,她就一直没说。


    或许她也担心,师清浅知道这事后,会觉得她骗了她。


    在阿翎纠结着要如何开口时,师清浅接了话,说出的内容叫阿翎惊讶地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眸。


    “我知道她是谁。”


    师清浅苦笑一声,艰难地开了口:“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是你的上一世认识的师清浅。”


    阿翎惊讶地微张了嘴,但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师清浅竟然都知晓了。


    “我还知道了件你不知道的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我卑鄙得不想让你知道。”


    阿翎十分不解:“啊?”


    怎么还成了师清浅卑鄙了,她以为卑鄙的是她,她重来了一次先知了许多的事,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师清浅。


    师清浅长长呼了一口气,既然决定说了,她就没有什么再打算藏着的了,正好她也有个问题埋在心里许久许久了。


    “我曾经瞧见过一些事情,原本以为只是梦境,后来瞧见的事情一一发生后,才知晓都是真的。”


    “我看见过你的上一世里的师清浅的一生,你们之间的误会,她为你做的事,还有最后,她为了你而死。”


    阿翎攥紧了师清浅的手臂,重复道:“为我而死?”


    师清浅点点头:“我瞧见了她自我毁灭只为了获得神力,为了复活你。”


    她继续说道:“只是或许,死而复生有违天道,你没有活在她那个当下,反而是让你回到了过去。”


    阿翎沉默了,原来是这样,原来她的重生是师清浅用神力换的。


    “你早就知晓了这些,怎么不告诉我?”阿翎疑惑偏头去瞧师清浅。


    师清浅自我嗤笑一声:“很卑鄙吧,我不想要你知道,有个人为了你丢了命。”


    阿翎眉心紧蹙:“可是,那是你啊。”


    师清浅听了这话,收紧了贴在阿翎腰侧的手,握成了拳:“那不是我。”


    阿翎看着师清浅痛苦的面容,明白了这一切,师清浅并不觉得她和她上一世的师清浅是同一个人。


    她伸手贴上了师清浅的脸颊,她们的面容一模一样,以至于那个师清浅出现后,阿翎压根没有认出差别。


    可是刚刚,她在同师清浅神交时,她看见了师清浅同她结契的魂印,另一人想来是没有的。


    她选择成为道侣的人,是眼前的师清浅。


    她们确实是不同的!


    阿翎紧紧回抱住了师清浅:“你说的对,你们不是一个人,是我不好,我竟然认错了人。”


    师清浅心头隐隐发痛,她问出了她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你是因着她而喜欢我的吗?”


    阿翎心猛地一个停顿,这又是从何说起的。


    她赶紧从师清浅怀里退出:“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既然你说了你们是两个人,你是你,她是她,我为什么要因为她喜欢你,我要是喜欢她,我为什么不直接喜欢她?”


    师清浅被阿翎的反问给问住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阿翎看着人转不过弯的模样,终于是知晓了她在难过些什么,她这是把自己当做别人的替身了啊。


    她阿翎像是个需要替身的人吗?


    阿翎有些不悦起身去穿了衣服,也不去挑拣哪些衣物是自己的,拣着什么穿什么。


    “也不知你这是低看你自己,还是在小看我,或许你是觉得因着对方为我去死了,我就该喜欢她了。”


    “不,不是的。”师清浅听着这话,从刚刚的纠结怔愣中回神,她怎么会这么想呢。


    她也可以为了阿翎豁出性命,但她绝不会因着这个就要求阿翎回应感情。


    感情不该是个交换。


    师清浅见阿翎穿好了衣服要走,急忙去拦,她错了,她之前纠结的事都是错的。


    阿翎刚将门扉开了细细一道线,就感觉背后贴上了一道滚烫的身躯,低头看着搂住她的光洁手臂,她的眼角猛地一跳。


    ‘咣当’一声,阿翎重重将门给关了回去,转身一瞧,这人竟真的没穿衣服


    阿翎慌张抱住了人,虽然知晓了穹顶没有其他人,但也不绝对,之前那师清浅不就是突然出现在了穹顶。


    “快快快,先穿衣服。”阿翎慌忙要去够地上的衣物,却被师清浅死死抱紧了。


    “阿翎,我错了,我不该那么想。”


    阿翎心道,你错在不该不穿衣服,她刚刚哪里是真的生气了。


    她只是也想不明白这个复杂的问题,眼前的师清浅和上一世师清浅到底算不算一个人,她又是不是被上一世师清浅影响了对这一世师清浅的感情。


    这些怎么可能想得明白,这种纠结不出答案的事情,


    依譁


    她向来不愿意纠结。


    她就想到了顾景阳给她寻得那对恩爱道侣中的一人教给她的秘诀——先发制人。


    她只是佯装生气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没想到师清浅竟然着急成这模样。


    阿翎手忙脚乱地给师清浅系上了衣带,重重松了一口气,虽说不是没见过,但她穿戴的如此整齐,再瞧着不着片缕的师清浅,她这心情实在很难平静。


    师清浅任由阿翎生拉硬拽穿着衣物,目光一直忐忑落在阿翎身上,担忧她还在生气。


    阿翎看着她这紧张的眼神,心下有些发紧,感觉她犯了错误。


    那对道侣的相处方式,或许并不合适在她同师清浅身上,至少现在,她因着她的先发制人就十分的愧疚。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说。”


    师清浅摇头,用力抱住了阿翎:“不用说了,我只要知道你心悦我就行。”


    至于是因为什么心悦,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从此以后阿翎身边的人是她就好。


    阿翎下颌抵在她肩颈上,看着琉璃窗外的夜空,有些怔然,心想或许是她的喜欢说的太少了,才叫师清浅如此惶恐。


    她微微偏头亲了亲师清浅的耳朵,想了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心悦你。”


    “你就像暗夜里繁星,像夜空里的明月。”


    “是我永远的欢喜。”


    师清浅听着这突兀响起的轻轻软软的声音,听清了话里的内容,心里一点点涌起热气,源源不断汇聚在胸口像要满溢出来。


    她愣愣地退开些身子,看着眼前这双灵动的眼睛。


    她说的话是那么的好听,她才是那暗夜里的星子,照亮了她心底里的灰暗。


    师清浅低头亲了亲那好似裹了蜜泛着香甜的双唇,笑着问道:“还有吗?”


    她还想听,很想听。


    阿翎敲了她一脑袋,正想说这人贪心,但瞧见这人一双眼亮晶晶期盼瞧着她的样子,旋即觉得她这幅期待的模样,也有趣极了。


    她大约是真的很喜欢这人吧,才会觉得她怎么都好。


    “有,你且等着吧,等我找个学堂学上个几年,说不定能给你写上一册诗集。”


    师清浅抿唇笑得甜蜜,也不管阿翎说的是真是假,凑上前亲亲阿翎闪着光的眼角。


    “好,我等着,不管多久我都等着。”


    师清浅心想,总归在阿翎身边的如今是她,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倒也有,师清浅微微拧了拧眉心,她是否也该寻个学堂好好学上几年。


    总不能阿翎说的如此动听,而她只会个最简单的一句。


    想到这番回来,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她凑到阿翎耳旁,无比认真深情地诉说着她难以压抑的爱意。


    “我爱你,阿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