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015(入V一更)
早上六点, 在傅公馆众人还没起身的时候,傅冕已经西装革履穿戴好,悠然在厨房准备早餐。
佣人们感叹先生对夫人爱护至深, 成亲二十几年, 每天夫人的早餐都是先生亲自准备, 尽管先生已经家财万贯, 但对夫人的怜爱三十年如一日。
傅冕为全家人准备好丰盛的早餐后, 按照惯例坐在餐桌后展开最新的财经报纸, 目光在最新标题上微顿, 他将报纸放下, 拨电话给秘书,“京颐资本那边负责收购的换了谁?不是CEO亲自带团队收购?”
郭秘书道:“是的, 董事长,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 CEO不亲自带团队收购,换成刚刚认祖归宗的京颐集团董事赵总。”
“可惜了。”傅冕道:“京颐资本的CEO同样姓傅,我本来还想亲自见见傅家这个年轻的后生,没想到换人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
京颐资本CEO自上任以来深居简出, 从不见报, 直到现在,傅冕还不知道她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她年轻得过分, 手腕卓绝, 上任两年便完成几个业界瞩目的收购案, 并顺利重建管理层,使死气沉沉的京颐资本枯木新生。
到了七点钟, 傅家其他人陆陆续续起床。
傅清晗在哥大攻读博士,一直没回国,家里只有傅清姿一位小姐。
傅清姿撅着嘴巴下楼,嘴巴上可以吊油瓶,傅清姿是傅冕的小女儿,也是他跟宋筱竹唯一的孩子,他最爱她,笑道:“怎么了,谁惹我们囡囡不开心,一大清早就不高兴?”
傅清姿二十三岁,一直在澳洲留学,前几天刚放假回家,她自幼娇宠,撒起娇来最是娇憨。
“我喜欢的珠宝被别人拍走了。”她捧着脸颊,“本来我打算送给妈咪当生日礼物的。”
傅冕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有什么,爸爸再赔给你十件珠宝,正好秋拍会开始,让郭秘书陪你一起去拍,用爸爸的卡。”
傅清姿又开心起来。
“囡囡,不可以总是买东西,这半年都买了多少珠宝了?也该好好学点东西了。”宋筱竹悠悠下楼,她穿着乳白色睡裙,鬓发蓬松,眉目冷艳逼人。
“妈咪,人家是买给你的嘛。”
傅冕含笑,温柔看着傅清姿,“我的钱都是留给囡囡的,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一家人亲昵一会儿,傅冕道:“那天我的老上级见了我,想跟清晗说门亲,是陈家的姑娘,见到清晗入了心,想跟他见一见。”
听到陈姓,宋筱竹入了心,“哪个陈家?”
“吴越陈氏。”傅冕在她手心轻轻写下“陈”这个字,温柔望她,“除了这个陈家,还有哪个陈家能配得上咱们清晗?”
男人的气息逼近,宋筱竹不禁红了脸,轻轻推了推他,“孩子还在呢,瞧你!”
傅清姿捂着眼睛,娇憨道:“爸爸妈咪,我什么都没看见!”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早餐,傅冕坐上加长林肯,前往公司,路上堵车,他没有心情看文件,打开车窗,漫不经心往车外看。
旁边停着一辆银顶迈巴赫,车身修长优雅,制造于上世纪,京颐赵家公子花天价拍卖下来,送给新婚妻子当礼物,这件事,满城皆知。
今天是傅冕第一次亲眼见过这辆大名鼎鼎的迈巴赫。
只可惜没见过这位赵家少夫人,听闻,她是因为长得像赵公子的初恋才被娶进门。
傅冕幽幽一叹,觉得这位新夫人倒是个可怜人.
傅清瑜并不知道一窗之隔,傅冕在悠悠感叹她的身世可怜。
她在垂眸看收购资料,不是收购恒山医疗的资料,而是恒山电子。
二十年时间,傅冕借助宋家的助力和自身狠辣手腕,一手建造庞大的商业帝国,旗下包含食品、纺织、房地产还有医疗等十几个产业几十个子公司。
恒山医疗是傅冕着眼于未来的奋力一搏,但无奈,恒山医疗比不上其他老牌公司的医疗失败,经营惨淡,无奈被挂牌出售。
恒山医疗远远不是恒山集团的重中之重。
最关键的是恒山电子——恒山集团的发家公司,被傅冕一手掌控的公司。
傅冕便是通过控制恒山电子进而控制整个恒山集团。
在十字路口,两辆豪车没入车流,分向东西。
银顶迈巴赫停在京颐资本地库里,傅清瑜直走CEO专属电梯上楼。
八点收购专组在小会议室开早会,傅清瑜坐在一边旁听,杨回舟先开口,“我跟恒山医疗的人已经接触过,他们心底的收购价远远高于我们的预算,我们可以用一点手段让他们的价格降下来。”
赵南浔道:“还是不要用手段,生物医疗是大势所趋,我看恒山医疗值这个价,60亿而已,京颐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杨回舟还想说什么,傅清瑜平静递给他一个眼神,于是他闭嘴不言。
散会后,杨回舟直入总裁办,他吐槽得毫不留情,“赵董倒不像是赵家人,做生意还得讲究一个光风霁月,要是做什么都要看名声,倒不如直接去做慈善。”
傅清瑜坐下来,道:“他不是不允许你用手段,而是不允许你打着京颐资本的名头用手段,下个月《反垄断法案》正式出台,京颐资本已经列入上面人的考察之中,我们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做敏感的事情。”
杨回舟倾身,“您觉得该怎么办呢?”
傅清瑜含笑道:“找白手套帮忙就是了,恒山集团在商场上不缺对家,并且,这次我们使得手段要从人道主义关怀里下手,不要让税务系统帮忙了。”
杨回舟凝神,“还请您给个思路。”
傅清瑜唇边含笑,眼底冰冷,“从恒山医疗下属的精神病医院找破绽,这些年,傅冕可是用这家医院处理了不少人,许多被家庭不容的人都被这家医院判定为精神有问题而关进去,直到他们成为彻底的精神失常的人。傅冕便是用这个手段铲除异己笼络高层。”
杨回舟很聪慧,他一瞬间就想到老板家中精神失常的母亲,还有听到的老板跟傅家有仇的隐隐传闻。
“您有证据?”
傅清瑜道:“当然,但这还是需要别人去查,给卓越医疗的董事长提供线索,让他们去查,咱们隐身其后,看戏就好了。”
“好。”
下班后,傅清瑜到公寓去看孙婉,走到楼下大堂,公寓管家匆匆走过来,他恭敬颔首,低声跟傅清瑜汇报,“傅总,前几天有陌生男人打着您的保姆的旗号想进入公寓,被我拦下来了。”
傅清瑜:“您做的很好,除了保姆和她的女儿,其他任何人不许进公寓。”
走到公寓进门,孙婉正坐在地毯上跟妮妮一起玩乐高,妮妮已经办理平常当地幼儿园的入学手续,傅清瑜允许保姆阿兰一边照顾女儿一边照顾孙婉。
公寓隶属五星级酒店,是酒店式管理,规定时间管家会派人送来餐食打扫卫生,保姆需要做的事情很少,傅清瑜只要求她好好陪伴孙婉。
看到傅清瑜,孙婉惊喜道:“熙熙,你来了啊?”
阿兰端着果盘出来,她头发高挽,脸上化了淡妆,比之前精致很多。
傅清瑜目光徐徐从她手指上的尖锐美甲扫过。
她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跟孙婉和妮妮玩游戏,然后插一块菠萝,喂给孙婉,“开心吗?过段时间我带你去秋拍会,拍一点你喜欢的东西回来。”
孙婉:“我喜欢亮晶晶的宝石。”
傅清瑜温柔说:“可以,多拍一点,让你当弹珠玩。”
送完水果,阿兰还没走,站在一边,面色犹疑,似有话说。
傅清瑜轻抚妮妮的脸颊,起身,“我们去书房说话。”
阿兰本来已经打好腹稿,但一见傅清瑜沉静又昳丽眉眼,顿时不敢开口,书房冷气开得足,她却手心汗湿,微微发抖。
她不说话,傅清瑜也不为难她,主动提起,“你想你弟弟来这里住,对吗?”
上楼的时候,傅清瑜已经把一切都调查完。
阿兰老家还有个弟弟,看她们娘俩在这里过得好,阿兰母亲便起了把小儿子也送到平城闯荡的念头,租房子贵,好在阿兰打工的主家住的房子大,客房就有四个,阿兰母亲便让阿兰带她弟弟住在公寓里。
只不过,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公寓管家挡在外面。
阿兰抿唇,脸颊因羞愧而发烫,无需再问老板同不同意,只看她冷清的面色,便知她不会同意。
傅清瑜直视她,眼神沉沉冷冷,道:“是的,我不允许。”
她容色平静,起身,目光淡淡从阿兰的美甲上扫过,“我会交足妮妮从幼儿园到小学的学费,再给你留下丰厚的租房子的钱,然后你就可以走人了。”
阿兰震惊,眼泪脱框而出。
傅清瑜递给她纸巾,柔声,“把眼泪擦干净再出去,不要吓到妮妮。”
说完,她推门而出。
客厅里,孙婉见傅清瑜出来,小心翼翼拉她袖口,“熙熙,以后我又见不到兰兰和妮妮了,是吗?”
她有印象的,每次熙熙带别人到屋子里谈事情,第二天,那个人就会走了,然后会有新的人来照顾她。
傅清瑜鼻腔微酸,半跪下来,抱住她腰身,“抱歉,我让你一直在适应陌生的人,对不起。”
孙婉摸摸她的头,“没事的,你不用一直找陪我,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孙婉住的任何别墅和公寓都有完善服务系统,从不缺为洗衣做饭的人,傅清瑜为她聘用的保姆从不是服务性质,而是陪伴性质,她们无需做体力活,需要做的就是跟孙婉说说话聊聊天,看着她不出事。
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换了又换。
傅清瑜哄睡孙婉之后才离开,公寓管家亲自送她,管家保证第二天会有新的保姆上门。
到了电梯门前,管家犹豫片刻开口,“傅总,以孙夫人的情况,我看住疗养院比住公寓更合适。”
顶级的私人疗养院配备一切护理设施和专门照顾人员,不仅提供医疗服务还有陪伴聊心服务,虽然会员费高昂,但对京颐资本CEO而讲,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道:“京颐医疗旗下便是国内最顶级的疗养院,近水楼台,您把孙夫人安排进去是最容易的事情。”
傅清瑜当然知道疗养院对孙婉最合适,但她不想把软肋放在别人控制之下,入了疗养院,孙婉的一举一动便在赵孟殊的控制之下了,不利于她以后的行动。
不过孙婉的快乐是她最先考虑的事情,“你名下应该也有一个京颐疗养院的会员名额,用你的名头把我母亲安排进去,会员费我会加倍给你,这件事暗地进行,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好。”
回到沉园已经是晚上九点。
祭祖第二日,傅清瑜便搬回婚房沉园来住,沉园是位于半山腰的磅礴建筑,巍峨建筑群在山上连绵,到晚上,灯火通明,照亮半个山林。
车子直接停在地库,傅清瑜坐电梯直入卧室,她在女主卧洗漱完换上浅色居家服,推开门,便看到陆望秋站在衣帽间前专注挑选着什么。
傅清瑜:“要出差?”
陆望秋笑,“对,去伦敦。”
傅清瑜全权管理京颐资本,虽说她现在拿着赵南浔在集团里的股份,但总部里的事情她还是了解得不清楚,她轻轻点头,“放在那里吧,我替他收拾。”
陆望秋侧眸,忽然道:“你做事越来越危险。”
她望向清瘦的男人,要笑不笑,“不是有你护着我吗?”
走廊里传来轻缓脚步声,陆望秋移开视线望向衣帽间,傅清瑜勾了勾唇,径自往衣帽间里面走。
陆望秋的视线里,是她纤薄窈窕的身影,披帛拢在身上,要掉不掉,透出莹润的一抹白。
他笑了笑,克制移开视线,走到办公桌收拾文件。
赵孟殊进入卧室时,便见特助跟太太各司其职,一个负责挑衣服,一个来装文件。
他视线不动声色掠过两人,径自向衣帽间深处走去。
衣帽间阔大无比,轻泠灯带缓缓照亮红外线衣柜里的华美衣衫,衣帽间中间的茶几上,是佣人煮好的凤凰单枞,散出回甘的清香。
赵孟殊缓身坐在暗红色丝绒沙发上,手提紫砂茶壶,悠悠倒一杯茶。
“听说在收购恒山医疗方式上,你跟赵南浔发生分歧。”
傅清瑜专注望着衣柜,“大哥属意股权置换,我更希望直接通过现金收购。”
所谓股权置换,便是用京颐资本的股份换取恒山医疗的股份,这样虽然节省现金,却也让傅冕得到京颐资本的股份。
傅清瑜是万万不能让傅冕加入京颐派系的。
“在收购四维电子之后,京颐资本已经耗尽现金流,现在拿不出60亿现金,而《反垄断法案》出台在即,你又不能顶风作案,压低恒山医疗的收购成本。”赵孟殊道:“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
傅清瑜:“亲自带团队收购的是赵南浔赵董事,您去问他。”
赵孟殊沉静道:“好,那我就同意赵南浔的提议,以股权置换的方式收购。”
傅清瑜并不说什么,将他的衣物收整好放在行李箱。
陆望秋已经整理好文件,朝傅清瑜微微颔首后,便大步离开。
傅清瑜拢了拢披帛,转身回了女主卧。
男女主卧同在一层,仅通过一架推移屏风隔开,傅清瑜从不熬夜,关上灯之后便蒙上被子睡觉。
她很警醒,在听到推移屏风声音后便睁开眼睛,支起身体,而后打开莲花型白玉台灯。
赵孟殊缓步走过来,身着浅色睡袍,衣襟裸露处,锁骨精致漂亮,他撩开被子躺下,“我说过,不分房睡。”
你还说过合约夫妻,各取所需,别再你身上费多余的心思。
傅清瑜心底莫名堵得慌,这便是居人篱下的坏处,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都不行。
她缓缓躺下,找话题,“明天几点的飞机?要我去送机吗?”
赵孟殊侧眸看她,灯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漆黑深邃,语调慢条斯理,“我记得,太太承诺过,永远为我接机送机。”
有么?
承诺的事情太多,傅清瑜自己都忘记。
“那我一定不辜负自己的承诺。”
赵孟殊伸手轻抚过她白皙小巧的耳垂,这是她的敏感点,同样,也是夫妻之间心知肚明的暗示。
傅清瑜便轻轻贴过去,赵孟殊伸手按住她纤薄的背脊,气息沉下来,是雪后松林的香气,沉冷又清幽。
被他欺身吻住时,傅清瑜微阖眼睛,有些出神。
记忆深处,也有这样一个人吻她,将她抱在书桌上,低下头温柔的吻,一边吻一边抚摸她的耳垂,吻毕,他又温柔地问她,“熙熙,想不想再站得高一点?”
不知何时,亲吻忽然停下,眼前,赵孟殊嗓音沉冷,充斥着风雨欲来的森寒,“傅清瑜,你在想什么?”
傅清瑜面上平静,心底却发抖。
天,她竟然在跟赵孟殊接吻的时候想前任。
傅清瑜从容拢住被子,莹润眼眸看向他,轻抿水润红唇,望向他,“所以,你要把我丢下床吗?还是让我滚?”
“你下令就好,不用自己动手,无论什么指令,我都会照做。”她不想再毫无准备被他一把推倒,碎瓷片扎入膝盖并不痛,痛得是他当时冷然的态度。
赵孟殊亦想到那一晚,缓了缓,他冷静笑了笑,“你不用走,我走。”
他掀被子起身,直接下床。
傅清瑜心理挣扎,纠结着该不该叫住他然后滑跪,终究,理智战胜情感,她还没有报仇成功,还得再跪一会儿。
在赵孟殊开门那一刻,傅清瑜支起身体,乌润长发垂在如玉的锁骨,柔和道:“老公,我错了。”
从祭祖回来的那一日,迄今为止半个月,她没有再叫过一句老公,今天是第一次。
赵孟殊回眸,声线清冷,“太太终于想起来我还是有用处的,对吗?”
傅清瑜刚刚软下的骨头莫名又支棱起来,她心道,爱滚不滚,她躺下来,蒙住眼睛睡觉,该走的人又回身走过来,伸手掀开她的被子,冷冷淡淡道:“做错事的是你,你硬气什么?”
绒被下,露出一双明亮又气愤的眼睛,“谁说得合约夫妻,各取所需,不要在你身上多花心思?我不就是按你的要求做吗?以后我绝不在你身上多花一分心思,包括上床的时候!”
赵孟殊笑了笑,莫名心情变得很好,他伸指戳了戳她脸颊,“太太,我错了,我说得不是人话,原谅我好吗?”
“你家的原谅是口头上说说的?”傅清瑜道:“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赵孟殊温和道:“我同意按你喜欢的方式收购恒山医疗。”
傅清瑜不着痕迹弯了弯唇,得来全不费工夫。
“然后。”他慢悠悠补充,“我们去蜜月旅行吧,你今年的年假还没有休,我再补给你半个月,去你喜欢的地方旅游。”
傅清瑜脸色有一瞬僵硬。
赵孟殊眼神危险起来,“怎么,你不喜欢?”
傅清瑜不否认,“我现在还没空,等我忙完之后再度蜜月。”
“好。”赵孟殊搂住她腰身,语调轻缓,“等你大仇得报之后,我们再去度蜜月。”
第16章 chapter016(入V二更)
周三下午, 傅冕带着盛装打扮的傅清姿出席秋拍会。
入场处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摄像机灯光闪烁,拍卖行门口簇拥着密密麻麻的媒体记者, 还有许多带着入场牌的粉丝, 边欢呼便用力举着荧光棒。
豪车内, 傅清姿脸颊红红, “爸爸, 今天有很多明星过来站台呢, 还可以走红毯!”
傅清姿长相姣好, 一直有一个明星梦, 但娱乐圈鱼龙混杂,傅冕舍不得她小小年纪便闯荡娱乐圈, 一直不支持她这个想法。
后来还是耐不住傅清姿软磨硬泡,傅冕最终还是同意她入圈, 前提是先成家后立业,她先找到合适的人嫁出去,他再点头她进娱乐圈。
傅冕给她挑选的结婚人选都是平城一流豪门的世家子弟,哪一个都不是傅家可以高攀得起得, 傅清姿觉得爸爸是在存心为难她, 她这辈子也高攀不上那样的家庭, 她决定先斩后奏,不先结婚,而是在娱乐圈试水。
望见那条鲜艳的红毯, 眼神许久不愿挪开, 走秀的明星衣着华美大气, 但看衣服品牌,并不如她身上这条全球首穿的高定。
她娇声, “爸爸,我先看看我自己喜欢的明星,你先入场。”
傅冕当然不用走红毯,车子直接开入地库,会有人陪同他从电梯直入会场。
他笑了笑,看清小女儿的心思,“好,那我先进去,让苏菲陪着你,你好好看。”
抵达会场后,傅冕侧脸吩咐郭秘书,“无论囡囡想做什么,都由着她做,给她做好舆论预热。”
郭秘书:“我进来的时候,小姐在红毯上拍照呢,这些照片直接买热搜?”
傅冕:“嗯,包装好人设,她想入圈,就通过这个方式先试水。”
他面色和缓,端的是一副慈父心肠。
在拍卖行正式开始前,先是慈善晚宴,是名流们一起寒暄交际的场合,傅冕端着酒杯,往会场深处走。
水晶栀子花朵朵硕大,茎叶苍翠,摆在华美的过道两侧,清香阵阵,在旖旎灯光下,越发醉人。
傅冕端着香槟,沉醉于赏花,一时不察,被人突兀撞了下,他抿直唇,气势沉下来,有些不悦。
很久,他没有被人这样无理冲撞过了。
垂下眼,便望见撞了他的罪魁祸首。
是一个女人。
眉眼温婉端雅,看不出具体年纪,但应该是上了年纪的,气质上带着些岁月痕迹。
女人穿着一袭白色丝绸暗纹改良旗袍,手上是一双绿的通透的帝王绿翡翠手镯,脖颈带着颗颗分明的珍珠项链,蜿蜒垂在锁骨,满头乌发被剔透的羊脂白玉梅花簪子挽住,此刻抬起眼看他,眼神又惊又恐。
莫名像受惊的小羊羔。
女人神色怪异并不让傅冕注意,最值得他瞩目的是女人身上的穿搭。
她身上的每件首饰,都比囡囡身上那件全球首穿的高定要名贵。
傅冕猜测她该是哪家的贵太太,气势陡然柔和下来,低声,温润如玉道:“太太,是我不小心挡住您的路,先给您道歉。今晚您想好要拍点什么了吗?不如我帮您拍了送给您,以补偿我对您的失礼。”
孙婉并没有认出傅冕,就如傅冕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位优雅温婉的贵妇人是他关进精神病院的糟糠之妻。
孙婉心里,她的哥哥还是二十几年前风华正茂的模样,清隽挺拔,就如同赵孟殊一样,可不是眼前这个笑得鬼兮兮的怪叔叔。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弯着唇笑,熙熙告诉她,她来到这里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笑着就可以了。
孙婉便眼神直勾勾看着他,唇角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傅冕心悬起来,以为哪里惹到她,便道:“太太,我改日亲自到贵府登门道歉?就是劳烦您给一个地址。”
孙婉还是不说话,她转过头望,没望到熙熙,有些后悔,不该抛弃熙熙跑过来玩的。
傅冕也看出孙婉不同寻常之处,眼神太纯稚干净一些,比囡囡的眼神都来得清澈。
他又道:“您遇到什么问题了,我可以帮您解决。”
孙婉重重摇头,“不用。”
话毕,她眼前一亮,“熙熙!”
傅冕随着她目光看去。
稍倾,一个身穿黛色长裙的女人疾步走过来,抓住孙婉的手,腔调温柔恭敬,“夫人,跟我回去。”
傅冕有些失望,看向来人,“你是?”
郎思文笑了笑,没回答,客气道:“多谢先生照看我们家夫人。”
说完,她便拉着孙婉离开。
傅冕有些遗憾,没有见到这位夫人真正的亲人。
傅清瑜则隐在暗处等着孙婉。
她早就看到孙婉跟傅冕说话,思量片刻还是没亲自去接孙婉回来,而是让郎思文去接。
悠悠转圜视线,孙婉正咬唇看她,“熙熙,我不是故意走丢的,是那个叔叔非拉着我说话,不然我就走回来了。”
傅清瑜温柔道:“是我不好,没一直陪着你,走,我们去包厢,这里人太多了。”
拍卖开始后,傅清姿才珊珊回来,傅冕已经在位置上落座,他瞥一眼女儿,“玩儿尽兴了?”
傅清姿红了红脸颊,不好意思,“爸爸,我想入圈,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会亲自给你组建经纪人团队,而且——”他本来想说,要专门开一个娱乐公司捧女儿,目光却落到悠悠来迟的一行人身上。
那位夫人悠然落座,赫然坐在最尊贵的席位,脊背挺直,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年轻女人,窈窕婀娜,仅一个背影便让人惊艳。
父亲久久不开口,傅清姿有些讶异,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望到第一排,她喃喃道:“拍卖行老板亲自招待,好大的来头啊。”
傅冕缓缓收回视线,侧眸道:“囡囡,今天恐怕拍不到很多礼物给你了。”他得给那位夫人拍卖一个足够珍贵的礼物。
说不准,这就是搭上平城最顶级家族的机会呢.
拍卖会有序进行,孙婉眼睛亮亮,她倒不是多喜欢这些拍卖物,就是享受这种新奇的氛围。
近些年来,她是第二次出席这样的大型场合,第一次还是傅清瑜的婚礼。
拍卖行老板陪在身侧,低声在傅清瑜耳边道:“您喜欢的那些已经装好送到沉园了。”
刚刚在包厢里,傅清瑜已经欣赏过一遍拍卖品,她喜欢的被早早留下装好送到沉园,被拍卖的,都是挑剩下的。
傅清瑜轻轻颔首,含笑道谢。
手机铃声不时振动,她望一眼来电人,侧眸跟郎思文道:“你陪着妈妈,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您放心。”
傅清瑜悠然起身,从贵宾通道走到私人包厢接电话,来电人是杨回舟。
“怎么了?”
杨回舟嗓音含笑,“老板,看热搜了吗?”
傅清瑜坐下来,英俊的侍者开门端上一壶茶,她侧目望一眼,淡淡道:“还没来得及。”
杨回舟:“现在热搜头条都是傅冕那个凭美貌杀进娱乐圈的女儿,现在已经热搜屠版,他是铆足劲想捧自己的女儿,我们不妨利用下这股东风,借着网友考古的名义把傅家的黑料全部扒出来,您觉得呢?”
傅清瑜沉静道:“记得让卓越集团出一把力,然后,尽量把矛头对准傅冕和宋筱竹,傅家的无关人等,还是不要波及。”
“好。”
傅清瑜又跟杨回舟细细商量公关对策,最中心的点就是要有序进行,润物细无声。
商议结束后,侍者还待在包厢里,垂眸站在角落,像一棵安静又挺拔的树。
傅清瑜勾了勾唇,赵孟殊刚到伦敦,那些牛鬼蛇神便都齐刷刷出场。
若是赵孟殊还在平城,拍卖行老板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在她的地盘放男人的。
她没说什么,抬步出门。
侍者也不拦她,安静看她走远,然后低下头给上司发短信,[傅总并不排斥我。]
挂电话后,拍卖会已经散场,郎思文给她发消息说孙婉在拍卖行外的一家咖啡馆喝咖啡。
傅清瑜敷衍过来搭讪的人,告诉郎思文,“我马上过去。”
郎思文:“傅冕也在,他主动凑上来的,牛皮糖一样,非要送夫人礼物。”
傅清瑜平静道:“我把车停在咖啡馆门口。”
一刻钟后,银顶迈巴赫缓缓停到咖啡馆外,隔着车窗,依稀望见咖啡馆里的人,其中一个便是傅冕,他倾身朝着孙婉,脸上殷勤的笑意隔着两层窗户都可以看得见。
傅清瑜沉静又冷漠看着里面的情形,终于,他们出门。
孙婉欢喜雀跃朝车子走过来,“熙熙!”
傅冕呼吸骤停,手心凝汗。
——银顶迈巴赫。
里面是赵家的人。
果然,除了赵家人,谁还有那个能耐让拍卖行老板亲自招待?
没想到,这位夫人这么大的来头。
不过可惜的是,银顶迈巴赫的主人并没有没有下车的意思。
后车门打开,司机缓步下车开门,孙婉跟郎思文一前一后上车,车门又缓缓闭合。
直到车身消失不见,傅冕还回味着刚刚车厢内的惊鸿一瞥。
她侧着身体,面容隐在暗处,看不清脸,身形窈窕纤瘦,却带着逼人的优雅和雍容。
莫名,有些熟悉.
银顶迈巴赫飞速行驶,车厢内沉雅静谧,仅有一点点助眠的白噪音声响。
孙婉累极,靠在傅清瑜肩膀上阖眼睡着,打着浅浅的呼。
她细长白皙的手指上,带着一枚璀璨精致的戒指,是拍卖会的压轴拍卖品,被傅冕拍卖下来,送给孙婉。
郎思文低声,“他非送不可,夫人又很喜欢,便收下了,您看该怎么处理?”
傅清瑜垂眸温柔望着孙婉恬静的睡颜,轻声说:“回送一个差不多价位的戒指送到傅公馆,你亲自送,送给宋筱竹,记得告诉她,傅冕实在什么情景下非要送这枚戒指给我的母亲。”
郎思文挑眉,“这样的话,傅家该乱起来了。”
傅清瑜淡淡道:“本来,傅冕跟宋筱竹也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人。”
孙婉已经搬到京颐疗养院住,银顶迈巴赫便顺遂驶入平整宽阔山路。
疗养院建在山上,依山靠海,是绝佳风水宝地。
入夜,正座山都沉浸在安宁气氛里,只有时不时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响。
孙婉是借着公寓管家亲戚的名义入住疗养院,并没有占用疗养院特意留给赵家人的顶级VIP资源,她靠在傅清瑜肩上昏昏欲睡,嘟囔抱怨,“再也不出去玩了,好困!”
傅清瑜边耐心扶着她,边跟郎思文道:“今晚我睡在这里,司机送你回家,明天早上来疗养院接我上班。”
“好。”郎思文已经习惯时不时坐老板豪车的顶级待遇了。
孙婉住在一个疗养院花园旁边的独门独院里,夜色深沉,院门口伫立熏黄的黄铜路灯,路灯下的人影格外清晰。
他西装革履,直直朝傅清瑜走过来,笑得亲切殷勤,“太太,老夫人来这里住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陆特助跟我说,我都不知道底下人竟然出了这么天大的疏漏,还是得让老夫人到后山住,那里的景更好啊。”
孙婉有些懵,眨了眨眼,“院长?”
院长笑得和蔼,“老夫人好!”
傅清瑜侧脸哄着孙婉,“妈妈,先跟思文回房间,我跟院长有话说。”
孙婉乖巧点头,“等你!”
院长望着两人进屋的背影,“老夫人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他说得以前是六年前,傅清瑜刚刚找到孙婉,孙婉被折腾得不成人样,大医院都不收,傅清瑜便把她送到京颐疗养院里,用了最顶级的医疗手段,经过这里慢慢疗养才逐渐好转。
傅清瑜含笑,“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那时候,她可不是赵家少夫人,只是个被傅家赶出家门艰难求生的孤女,为了给母亲治病,背下天文数字的贷款。
院长道:“当时,太太可是陆特助亲自交代要照顾的人,哪里能不记得呢?”
傅清瑜敛眸,“本来我还不相信是陆望秋报信,现在倒信了几分,他一直挺喜欢多管闲事。”
她软了语气,“我母亲在这里,请前辈多加照料,有空,我也会时时过来看得。”
“那您早点回去休息?”
傅清瑜弯唇,“您有要求助我的地方?”
院长清了清嗓子,“我想问一问,实验经费什么时候涨一涨?您这些年,公司一个又一个的收购,但我们疗养院里的钱一直都是那些,虽然咱们这里效益一般不如那些您新投资的独角兽,但也毕竟是稳定的现金牛啊,现金流能稳定提供的,您不能光想收割不给加钱啊。”
傅清瑜温柔道:“明天我就把事情解决,这几天我都会住在这里,您不用担心我食言。京颐内部永远不会忘本放弃自己起家的根基,您放心。”
回到卧室,孙婉已经睡了,护工帮她洗澡换完衣服,手上却还带着那枚戒指,亮闪闪的,在昏沉的灯光下璀璨闪烁。
护工低声说:“老夫人很喜欢那枚戒指,洗澡都不肯摘,好在没有沾水。”
傅清瑜道:“喜欢就戴着吧,沾水也没事,坏了就换一个新的。”
护工这才放心,这样名贵的东西要是弄坏,她八辈子也还不起。
傅清瑜简单洗漱后,在孙婉身边轻柔躺下,刚闭上眼睛,忽然想到什么。
——出差第一天,她还没给赵孟殊打电话关心他的健康。
她轻柔起身,拢着睡袍,坐到院子里的秋千上打电话。
“老公—”
他接得很快,腔调依旧是慢条斯理的优雅,“太太,有事?”
傅清瑜当然没事,她耐着性子装温柔,“老公,我只是担心你,在国外待的开不开心,我今天一天都牵肠挂肚呢。”
因为不用做表情,傅清瑜自然是怎么腻歪怎么讲,声音甜到可以拉丝,超常发挥。
“困了吗?”
“没有啊。”即使困倦得不行,傅清瑜的声音依旧神采奕奕,“我还想跟你多说几句呢。”
“那视频吧。”赵孟殊徐徐道:“开视频,有利于你的发挥。”
傅清瑜:“……”
打开视频后,镜头里,傅清瑜的脸是昏暗的,半明半暗的剪影,她身后是茂盛的竹林,隐隐听到鸟鸣声。
赵孟殊心下了然,她在外面。
“疗养院给每个病人都配备两间卧室,供亲属居住,东间是次卧,离主卧远,不用担心会吵到阿姨,你去那里视频,记得盖被子躺在床上,这样既冻不到你又累不着你的脖子。”
傅清瑜静默片刻,“你怎么知道我在疗养院?”
赵孟殊慢条斯理道:“陆特助告诉我的。”
他凝望她,“太太,你也不要怪他,陆特助这个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不过喜欢多管闲事也不错,他要不是多管闲事,当年你也不会来到我的身边,成为我的太太,你说对吗?”
傅清瑜:“……”他真的很会一句话毁掉一个人,陆望秋在院长那里积累的好感被赵孟殊毁个干净。
她有点不想说话。
赵孟殊温和问询,“太太,你是信号不好吗?镜头怎么一直不动,是卡顿吗?”
傅清瑜:“没有卡顿,我就是困了。”
赵孟殊嗓音蓦然柔和,“那就去睡吧,记得住在次卧,不要挂视频。”
“为什么?”
他说得很直白,“因为我不困,我要看你睡。”
第17章 chapter017(入V三更)
傅公馆。
这一日早晨, 傅冕再没有闲心亲自下厨跟家人一起吃早饭,套上西装便急匆匆去了公司,召开紧急会议。
到了会议室, 人基本已经到齐, 傅冕沉着冷静, “既然事情已经曝光, 我们也不必要遮掩, 不如直接壮士断腕, 直接发声明, 精神医院的事情我们全然不知, 彻底割除掉跟精神医院的联系。”
副总道:“董事长,这样恐怕不行, 堵不住悠悠众口,不过才一晚上, 股价骤跌30%,现在还在持续下跌,精神医院隶属于恒山医疗的管辖,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恒山医疗打击最大, 听京颐资本内部说, 他们决定暂缓收购。”
这也在傅冕意料之中,这位京颐资本CEO在重大决策上虽然大开大合,但却尤为重视细节, 是个完美主义者, 不容许任何瑕疵。
放弃收购他是可以理解的。
但若是此时放弃收购, 相当于京颐资本内部相信这次的舆论,很影响恒山集团的口碑。
无论如何, 作为恒山集团的董事长,傅冕都要一力促成这次收购,让京颐资本为恒山集团的口碑背书,这样才能使股价回升。
“一会儿,我会亲自去一趟京颐资本,力求让傅总和赵董事改变想法,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他眼神阴冷,“谁在背后下黑手?我的家事而已,怎么会传得人尽皆知?”
公关部总监道:“昨晚,本来是要给傅小姐进圈做舆论预热,但热度炒的过高,许多网友便自发考古,一位据说是傅小姐中学同学的网友发文,提起这件事,再之后,是一些其他的精神医院受害者发文证实这件事,至此,舆论彻底不可控。”
当然,把这件事热度推到顶峰的是官方下场,昨天官方亲自下场发文,严肃命令恒山精神疗养院整改,并数罪并罚直接将精神医院院长逮捕。
昨晚一晚上发生太多事情,恒山集团到现在才开始应对,从公关角度讲,已经太晚。
想了想,公关部总监道:“董事长,依我看还是暂缓傅小姐入娱乐圈,现在情势紧张,网民一见她就会回想起精神医院的事,这很不利于我们的公关形式。”
傅冕沉吟,“也好,等我回去跟囡囡商量。”
开完会之后,傅冕紧急去了京颐资本。
CEO不直接负责这次收购案,他预约不到傅总的时间,便退而求其次,预约赵南浔。
赵南浔的办公室在顶楼,跟总裁办同处一层,不过一南一北,两帮人马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赵南浔是个年轻俊朗的男人,很客气,但也很直接,“抱歉傅董,京颐资本不会做任何砸口碑的事情,这次的收购,我会向傅总申请终止,抱歉,麻烦您跑一趟。”
傅冕端着秘书送上来的咖啡,垂眸,很沉稳,“傅总的意思也是暂停吗?”
傅冕知道,京颐资本内部,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是那位传闻中的傅总,而不是眼前的赵南浔。
赵南浔笃定,“她会同意我的建议。”
傅冕温和道:“之前是恒山内部价格给的太高,现在,只要京颐愿意收购,什么价钱都合适。”
赵南浔却不愿再谈,直接起身,“我送您出门。”
“一会儿,京颐资本会立刻发公告停止收购,希望您做好舆论应对的准备。”
傅冕气恼,眼前发黑,他顿住脚步,似笑非笑,“赵董事是注定要做落井下石的事情了?”
赵南浔微笑,“不是我,这是整个京颐资本的决定。”
傅冕不以为意,什么京颐资本?那位傅总不是还没发话吗?
傅冕走了之后,赵南浔勾了勾唇,提着一瓶威士忌直接去了正南面的总裁办。
他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应,直接推门而入。
杨回舟在里面汇报,听到声音,诧异回头看一眼,望见是赵南浔,他颔首,“赵董事。”
赵南浔目光轻飘飘在他脸上扫过,而后随意坐在一边椅子上,微微弯了弯手指,“你们继续,我旁听。”
傅清瑜抬眸,对杨回舟道:“就按刚刚说得方案做,回去忙吧。”
“好。”
杨回舟出了门之后,赵南浔挑眉,“什么方案?你们私底下商量什么了?”
傅清瑜倒不隐瞒他,“一个恒山医疗现在满足不了我,我还要恒山电子,如果傅冕想继续恒山医疗的收购,那便搭上恒山电子。”
赵南浔:“你这可是狮子大张口,恒山电子几乎是傅冕全资控股,那可是他的心肝肉宝贝疙瘩,怎么可能卖给你?”
傅清瑜道:“恒山集团董事会会逼他卖给我们的。”
她不谈这些,侧脸问:“赵董来这里有事?”
赵南浔:“刚刚傅冕来过了,他同意以低价卖掉恒山医疗,我拒绝了他,理由是—”他顿了下,抬起眼跟傅清瑜对视,“京颐集团不该接受信誉有损的公司加入。”
“你会同意的,对吗?”
傅清瑜当然不同意,她是生意人,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信誉就放弃超额的利益。
她将锅推到赵孟殊那里,“我同意,赵孟殊恐怕不会同意,他已经在布局电子工业,恒山电子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赵南浔看着她,她今天穿一袭湖蓝色长裙,依旧是收腰设计,勾勒出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长发乌润披散着,慵懒垂在腰际。
他弯唇,轻声道:“如果天降大祸,赵孟殊突然消失了,我们岂不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傅清瑜神思一转,不动声色,“他的身体可健康得很,我们不一定熬过他。”
“话不要说要说得太满哦。”他淡淡笑了笑,喝了口酒,懒散离开。
他走后,傅清瑜立刻打开一份文件调查报告。
荣伯□□平资料和近几天的行动轨迹赫然铺陈在电脑上。
猜到什么,她立刻给赵孟殊打电话。
伦敦是午夜,星空璀璨,冷月独照。
赵孟殊还在看文件,直接接起,“太太,怎么了?”
傅清瑜:“老公,你带去伦敦的保镖里有没有一个银行账号是625076*****,名字叫安平的人?荣伯康的一直在持续而稳定的给他汇款。”
赵孟殊含笑:“太太觉得他会害我?”
傅清瑜:“防人之心不可无,刚刚赵南浔跟我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我猜测他可能要铤而走险做什么,你自己小心就好。”
“或许他在试探你,试探你跟不跟他一条心。”赵孟殊道:“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在我跟赵南浔之间,你选择了我。”
傅清瑜:“……”
沉默片刻,她还是柔和道:“老公,你到底派了多少人监视我?”
赵孟殊:“说不清,总之你要小心一点,说不准什么地方就有人是我派去监视你的。”
傅清瑜:“……”
她彻底没有谈兴,“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就早点休息吧,晚安。”
赵孟殊含笑制止她,“太太,我本来已经睡着,结果被你吵醒,现在彻底睡不着了。”
傅清瑜算了算时间,这个点,在家里他确实已经睡着了,“那怎么办呢?总不能给你讲故事吧,我只会讲黑化版的童话故事。”
“那就唱歌给我听,你唱给阿姨的摇篮曲很好听。”
傅清瑜心道:你既不是我孩子又不是我妈,凭什么要给你唱摇篮曲。
她柔和道:“我在你行李箱里装了褪黑素,你吃一点,立刻就睡了,我要工作了,你睡吧,拜拜。”
被挂掉电话,赵孟殊收敛笑意。
他垂眸,漫不经心翻了个电话号码出来,打过去,“他们已经开始了,那就按计划进行。”
处理完公务,是半夜三点,他还是没有睡意,刚好陈敏静打电话给他。
“现在我在悉尼,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陈敏静嗓音含笑,“如果想让我去看阿榆的话,转给我三千万,我立刻去做。”
陈敏静一直很喜欢桑榆,反而对傅清瑜喜欢不起来,她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世家千金,天然更喜欢单纯不谙世事的桑榆,反倒有些看不上心思深沉的傅清瑜,不过傅清瑜也看不上她这个婆婆就是了。
“刚刚的话我当您是没睡醒,有些话您想清楚了再跟我说。”
陈敏静躺在阳光桑拿房里,佣人细心为她的背脊涂着精油,她嗓音懒洋洋的,“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桑榆,这没什么的,喜欢就去看她就是了,傅清瑜不会说什么的,她只看重你的权势,才不在意你喜欢谁去看谁。”
说到这里,她语调不免轻蔑,“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上赶着当别人的替身的,可怜她母亲这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女人,有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
“陈大小姐,先不要可怜别人了。”赵孟殊淡淡道:“你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生了个蛇蝎心肠兼具心狠手辣的儿子吧。”.
晚上下班,豪车俱乐部内部邀请会员聚餐会。
傅清瑜以前没参加过这种聚会,她担心赵孟殊弄死她。
现在他在国外,她去见见也无妨。
刚进门,俱乐部经理便各领了一排青年和姑娘站在门口任人挑选。
众人边进门边点了自己钟意的,跟傅清瑜走在一起的女总裁眼见傅清瑜身边冷冷清清,笑道:“清瑜,不点自己喜欢的?赵董出门在外,你也该风流快活快活,别拘束自己。”
她说:“这里私密性好的很,你看上了直接带去隔壁开房,没什么的。”
傅清瑜凝神,点了个随眼缘的年轻漂亮的青年,他静静跟在她身后,待傅清瑜坐下后,他也轻轻在她身边坐下,执起她的手,轻轻按摩她微酸的腕骨。
傅清瑜身体慵懒倚在沙发上,居高临下望着半跪在脚边的男人,他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应该是上了粉底,身上一股甜腻的兰花香气。
她不喜欢男人身上有太甜的味道。
抬了抬手,叫经理过来,“换一个气息干净的男人。”
身上有兰花香的男人面色苍白被带走,来了一个清瘦干净的男人,长得不错,只是有些怯生生的,像兔子,这让傅清瑜想到桑榆,倒胃口。
“再换一个,要成熟稳重的。”
这次直接来了个半老徐郎,年纪比陆望秋还大。
经理立刻看出傅清瑜不满意,又换人。
包厢里其他人都各自带自己身边的伴侣回房间了,傅清瑜还沉迷在选人中。
郎思文一脸菜色,“老板,别再挑了,差不多选一个吧!”
傅清瑜弯唇笑,“看上喜欢的你就挑一个带走,我再看看。”
她想找一个干净、有学识、有气质的年轻男人,还要成熟稳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郎思文听完她的要求,真诚道:“老板,不如去顶级学府里找,但你这标准也是校草级的,不如去找男明星?”
傅清瑜淡笑,“才不,明星不干净。”觉得时间差不多,她抬手让青年出去,起身走到窗前,落地窗外,一辆豪车缓缓驶入会所隔壁的别墅里。
这家会所建在高级别墅园区里,不了解内情的人只以为是富贵人住的别墅,其实里面另有天地。
豪车驶入别墅,里面的人缓步出来,傅清瑜淡然看着,郎思文微微瞪大眼睛,惊讶,“傅冕?他在这里有个家?”
傅清瑜平静望着,道:“不仅有个家,还有个三岁的儿子呢,我买通他的私人律师,他个人遗嘱上白纸黑字写着,百年之后,他的所有遗产全部都留给这个三岁的儿子。”
这才是傅清瑜来这家俱乐部的目的。
“早上,你去送礼物,宋筱竹表现得怎么样?”
郎思文道:“很平静,倒像是并不意外,她很客气请我喝茶,即使知道自己丈夫花天价拍戒指给另外的女人也依旧面不改色,好像早就知情。”
傅清瑜倒不意外,“宋家败落,宋筱竹可依赖的就只有傅冕,她是个聪明女人,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再做一件事。”傅清瑜点了点窗外,淡然道:“把这间别墅的事情告诉给该知道的人,尤其是遗嘱的事情。”
说完这些,她抬步出门,走到一半,胳膊被人挽住,回眸,是最后点的男人。
“姐姐,下次来还点我吗?”
傅清瑜温柔回眸,道:“抱歉,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说完,她抬步离开.
晚上,傅清瑜还是回到疗养院过夜。
该拨给疗养院的资金早上便已经拨到位,院长却还是在孙婉的院子里等着她,院长扫视她一眼,“你去哪里野了?这么晚才回来,身上还一股野男人味。”
男模身上香水味重,傅清瑜不可避免的沾染一点,她轻笑,伸手勾过遮掩的发丝,“您也是赵孟殊派来监视我的吗?我心里有数的,我知道自己走在今天靠得是什么,不会背叛他。”
院长温和道:“那些传闻我听过了,你走到今天靠得是自己的实力,我也见过那位桑小姐,你们的眉眼是像的,但整个人一点也不像。”
傅清瑜含笑,“以前是像的,还没结婚的时候,我刻意模仿过桑小姐的行为举止穿衣打扮,结婚之后,便没有再模仿了。”
结婚前,赵孟殊需要的是像初恋的情人,结婚后,他需要的就是可以跟他并肩作战的队友,她该通过能力让他留下她,而不是仅仅通过一张相似的脸。
房间里,孙婉已经睡了,傅清瑜轻轻为她掖了被角,而后走到隔壁浴室泡澡。
铃声响起,傅清瑜拿起放在搁物架上的手机,点开视频通话,“老公,下午好。”
她只露出脸,脸颊上是微湿的水雾,头发松散扎成丸子,微微露出一点细腻白皙的脖颈,有泡沫粘在脖颈间。
赵孟殊:“刚回去?”
“嗯。”傅清瑜不想告诉他她今晚去了哪里,挑开话题,“保镖的事调查有结果了吗?荣伯康有没有对你下黑手?”
赵孟殊平静道:“有事,我今天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你要不要飞过来看我?”
傅清瑜先恳切表示,“老公需要我我当然要去看你。”然后蹙眉,“怎么会出事?你的安保团队不止有一个内奸?”
“你先飞过来,多余的事情过来之后我再给你解释。”他道:“先把头发吹干,然后坐专机过来,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我让陆望秋去接你。”
傅清瑜想起她好像忘记问一个重要的问题,“……你的伤,严重吗?”
赵孟殊微笑道:“只是骨折而已,平常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在某些时候用某些特定姿势的时候没有办法满足你。”
傅清瑜:“……”
靠在浴缸上,她在公司系统里请假,然后通过自己的请假申请。
赵南浔很快发过来视频邀请,傅清瑜顿了片刻,选择语音通话。
他问:“怎么突然要请假?”
身为董事会的人,赵南浔第一时间接收到傅清瑜的请假消息。
傅清瑜垂眸,语调平静,文绉绉道:“圣上遇刺,我得出国伴驾。”
“严重吗?”
傅清瑜眸色微深,支着下颌,“不清楚。”她话锋一转,“你这样关心,是你造成的他车祸?”
赵南浔言语暧昧:“清瑜,快点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是赵家唯一的女主人。”
傅清瑜心道:幸好她知道赵孟殊没什么大事,不然可能真会被赵南浔的话动摇心神,赵南浔可比赵孟殊好对付多了。
抵达伦敦是凌晨,陆望秋亲自来接她。
他脸颊消瘦,似乎憔悴一些。
“辛苦了。”傅清瑜客气道。
陆望秋依旧沉稳,“辛苦的是先生,他几夜没有阖眼了。”
傅清瑜含笑,“看来伤得不重。”要是伤的重,他得带着呼吸机重度昏迷,哪里会失眠?
陆望秋笑了笑,“你见了就知道了。”
坐车上,傅清瑜靠在车窗上阖眼浅眠,刚闭眼,听陆望秋柔缓问:“听说你去了豪车俱乐部会所,还点了一排男模?”
傅清瑜睁开眼,侧眸,“嗯?”
陆望秋平静看着她,道:“那家俱乐部老板是先生曾经的同学,你一进去,他就马不停蹄告密,给你介绍男模的经理,现在已经失业了。”
傅清瑜依旧是沉静的,只是背脊有些僵硬,她垂着眼,陆望秋看不清她的神色。
陆望秋笑了笑,“难道不解释一下吗?”
傅清瑜温和道:“一会儿我会跟孟殊解释的。”
陆望秋心底有些不必要的发涩。
她会跟赵孟殊解释,但没必要跟他解释。
赵孟殊在私家庄园养病,占地9000英亩,有浩大的高尔夫球场和私人电影院,听说是他外公送给他的成年礼礼物。
在庄园开车二十分钟,才逐渐靠近主建筑群,傅清瑜提起裙摆下车,缓步走入壮阔的建筑群里。
陆望秋停住脚步,凝望她一步步远去。
客厅里,光线昏暗,赵孟殊屈膝蹲在地毯上看电影,脚边蹲着一只雪白的萨摩耶,修长干净的手指在萨摩耶脊背上漫不经心抚弄,眼神专注望着电影屏幕。
傅清瑜一向有些怕狗,没有向前凑,站在原处,眼神徐徐在他身上扫过,没瞧见哪里有伤,她轻声问:“哪里骨折了呀?既然骨折为什么不去医院?”
赵孟殊没说话,白皙指尖在萨摩耶脑袋上点了点,它先怯生生抬起头,而后四蹄发力,颠颠跑向远处,委委屈屈在罗汉松盆景边窝起来。
见狗跑远了,傅清瑜缓步朝赵孟殊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温柔执起他没有碰狗的那只手。
赵孟殊任她握着手,依旧不搭理她,眼神笔直落在电影屏幕上,正演到最催泪的经典场面,他脸色却淡淡的。
傅清瑜放下他的手,垂眸给陆望秋发消息,[孟殊到底哪里骨折了?]
陆望秋:[?]
陆望秋:[先生没骨折,骨折只是对外的说法,不过确实出车祸了。]
傅清瑜:[这样啊,我公司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明早我便回去。]
“太太,你还是先跟我解释解释去俱乐部的事情。”赵孟殊已经看过来,眼神漆黑冷清,嗓音也很冷淡,显然已经看见她跟陆望秋的聊天界面。
原来因为这个生气。傅清瑜便收了手机,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手指慢慢挑开他的衣衫,从下摆探进去。
赵孟殊按住她的手指,冷声道:“傅清瑜,别动手动脚,先解释。”
傅清瑜抽手,没抽动,他将她的手按住。
柔软指腹依旧压在男人平滑的肌理上,他体温很高。
傅清瑜耐着性子,抬眸,“你没骨折为什么骗我说你骨折了?”
“怕你在国内被人勾走魂。”他垂眸道。
傅清瑜:“……只是欣赏而已。”
赵孟殊冷静点出缘由,“只是没有合你口味的而已。”
傅清瑜:“……应酬而已,逢场作戏,别放在心里。”她转移话题,“我再问你个问题……”
他眼眸沉静,垂眸看她,“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她好像除了这件事没做其他对不起他的事,或是做了,但隐瞒得很好。
赵孟殊深深凝视她,“我明明没有透露过赵南浔身世,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当然是她亲口跟赵南浔说的。
傅清瑜垂下眼睛,眼睫纤长微卷,“兴许,你身边的内奸说的。”
赵孟殊似笑非笑,“对啊,最大的内奸不就在这里吗?”
傅清瑜一窒,很快冷静下来,平声道:“老公,如果我真的打算背叛你,就不会告诉你荣伯康在你的保镖队伍里安插人,更不会你一声令下我就连夜来伦敦看你。明明赵南浔已经承诺我,说不管谁做赵先生我都是唯一的赵夫人,如果我真的是内奸,就只会老老实实待在国内,才不过来蹚浑水。”
她仰眸,漂亮的眼睛即使在昏暗室内也显得清澈明透,“老公,夫妻一体,我知道自己是凭借什么才在平城立足、赵家立足,我绝不会背叛你。”
赵孟殊看向她,慢条斯理问,“太太,现在你告诉我,你凭借什么立足?”
傅清瑜温柔凝望他,“凭借你的怜惜。”
赵孟殊敛眸,气息静了下来,他张开怀抱,缓声,“过来。”
傅清瑜心下徐徐松口气,知道这关已经过去,立刻靠在他怀里。
他身上穿着偏软的棉织布料,气息柔和沉静,身上是清浅的松木香带一点薄荷的清凉。
电影画面徐徐在眼前流淌,傅清瑜眼睛望着屏幕,心思飞转。
好像有些不对劲。
——赵孟殊为什么要诈伤呢?
她转眸,灵光一闪。
——赵昀和!
若是赵孟殊真的出事,荣伯康跟赵南浔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赵昀和。
只要赵昀和死了,赵南浔又板上钉钉入了赵家族谱,不管赵孟殊真伤还是假伤,赵南浔都会跟赵孟殊有一争之力。
所以,赵孟殊诈伤躲在国外,是诱导赵南浔跟荣伯康对赵昀和下手?
荣伯康是赵昀和的贴身秘书,要他真有异心,赵昀和真的会防不胜防。
似乎觉察到傅清瑜身体的变化,赵孟殊伸指捏了捏她耳垂,“你又怎么了,看电影都不老实。”
“……爸爸那里。”她欲言又止。
赵孟殊漆黑漂亮的眼眸流露出惋惜意味,“暂时,他还死不了。”
讲到这里,他漫不经心问:“你不知道荣伯康给赵昀和换药的事?”
傅清瑜的心又提起来,好在光线昏沉,让人看不出她脸色苍白。
她当然知道,赵家后宅都在她的把控之中,她知道荣伯康换赵昀和药这件事,却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看着。
于她而言,赵昀和半死不活对她利处大一些,她为什么要好心告诉他这件事?凭她在被谢有仪欺负时他的默不作声?
“不知道。”她的声线是很平稳的,很柔和,眼神专注望着电影屏幕。
赵孟殊微哂,“知道也没关系,我也知道这件事,本来也不打算说,让他被荣伯康和赵南浔药死得了,可惜,现在得用他,只好得帮一帮他。”
他不能让赵昀和真死了,怎么也得留他一口气处理了赵南浔和荣伯康才行。
傅清瑜身体僵硬到麻木,她偏过脸颊,呢喃细语,“那你挺狼心狗肺的。”
本来是轻言细语,奈何室内太静,赵孟殊听力太好,这句呢喃,都听到他耳朵里。
他冷笑,“太太恐怕没资格说我狼心狗肺,你又好在哪里?你不一样忘恩负义?”
傅清瑜:“我哪里有忘恩负义?无论是傅冕还是爸爸,对我的所作所为都不能算是有恩于我。”
赵孟殊瞥她,凉凉道:“我说你对我忘恩负义。”他抬手轻点她额头,“刚见面的时候,你不装的挺温柔善良的吗?现在装都不会装了?”
傅清瑜当然不会承认她对他都是装的,她温柔道:“我哪里有装什么,我对您,句句是真心,处处是真情。”
第18章 chapter018
赵宅。
一夜未睡, 赵南浔却精神极好。
赵孟殊身边安插的人传来消息,说赵孟殊非死即伤,而傅清瑜连夜飞往伦敦, 便更是做实这则消息。
谢有仪已经从赵宅搬出去, 赵南浔却还是习惯在东苑餐厅吃饭, 他到的时候, 荣伯康已经稳重坐在桌前了。
赵南浔道:“可惜母亲不在这里, 不然我们一家三口还能聚一聚。”
赵南浔一直便很依赖荣伯康。
虽说他做了赵昀和二十年的“私生子”, 但赵昀和眼底根本就没有他, 在赵昀和眼中, 他唯一的作用应该是给赵孟殊挡灾,做别人的活靶子。
赵昀和从没有陪伴过他, 而陈敏静更是永远长不大的公主性格,一直陪他长大的是赵昀和的秘书和管家。
而恰好, 那两个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和亲生父亲。
虽然历尽波折,但总归,他们一家团聚。
荣伯康面色平静,“听说, 昨晚少夫人飞了伦敦?”
“嗯, 赵孟殊生死不明, 她就算跟他没有感情,也得飞过去做做样子。”
荣伯康端起茶杯,“她怎么说得?”
赵南浔扶额轻笑, “她说不知道。”
“您不了解傅清瑜, 她是个十足谨慎的人, 她说了这样模糊的词,足以证实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安平不也传来消息,赵孟殊在ICU急救,轻则植物人重则不治身亡。”
荣伯康心底却还是不踏实,一切都太容易了。
“四年前,我们就出过一次手,也以为一切顺利,结果,赵孟殊还是活着回国了,他这个人,邪门得很。”
“不仅邪门得很,知道的事儿也不少。”赵南浔脸色微寒,“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做那么绝,我为他挡了这么多年的灾,难道要一个名分都不行吗?”
想到这里,他抬眸,“赵昀和哪里……”
荣伯康含笑,“我亲眼看他吃的药。”
赵昀和一直都是吃着药的,只不过,这几天他吃的药剂量变大一些,他的身体会有一些排斥反应,不如说是昏睡不醒。
在没有确认赵孟殊真实情况前,他们是不会对赵昀和下死手的,总得吊着他的一口气,就算赵孟殊全须全尾回来了,他们还能利用赵昀和跟他谈判。
送走荣伯康,赵南浔垂眸给傅清瑜拨电话,言简意赅,“他死了吗?”
听筒里,傅清瑜嗓音平静寡淡,“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这样的语调使赵南浔无声弯唇,他抬步往竹林走,小心避着佣人们。
走在那片青翠的竹林旁,他轻笑,“清瑜,我答应你,无论是母亲还是桑榆,她们的地位都越不过你,你会是唯一的赵家夫人,赵孟殊不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顿了顿,他轻声:“熙熙,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比他干净得多。”
傅清瑜捏紧手机,侧过脸,不看对面人的眼神,微垂眼眸,轻柔说:“不要这样讲,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说完,她挂断电话。
虽然她的手机不漏音,但刚刚她开了免提,这一刻,她有些后悔开了免提。
本想开着扬声器自证清白,奈何赵南浔非说一些不清不白的话要拉着她一起死。
傅清瑜望一眼赵孟殊,他脸色平静,在他清隽疏冷的眉眼上根本窥探不到什么情绪。她敛眸,平静转移话题道:“老公,看赵南浔的口吻,可能爸爸真的出事了,我一会儿打电话问问夏岚,看她了不了解荣禧堂里的具体情况。”
赵孟殊轻轻“嗯”一声,直起身,抬步走了,那只雪白的萨摩耶随之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跑着,走到门口,还抬了抬头,回头看了傅清瑜一眼。
有种莫名的轻蔑感。
傅清瑜第一次深刻意会到,什么叫“狗仗人势”.
电影播放结束后,智能窗帘缓缓打开,室内灯光系统正常工作,阳光伴着灯光洒满室内这间屋子的全貌映入眼帘。
极简设计风格,搭配着原木的家具和米白色长毛地毯,留白的地方养着茂盛葱郁的绿植。
傅清瑜喜欢博古架上的一盆素冠荷鼎。
接到傅清瑜电话时,夏岚刚刚接到工作群里的放假通知,发起公告的人是赵南浔。
按理讲,赵南浔是没有权力命令赵宅工人们放假的,现在,赵宅的第一责任人是傅清瑜。
但他就那么堂而皇之发了,简短又不容拒绝的语气,似乎无声间暗示了赵宅权力管理层的更新迭代。
还有一些消息在赵宅工人间无声传播着。
比如,赵孟殊出事了。
比如,赵昀和已经两天没有出荣禧堂门了。
……
他们只是工人,属于被雇佣者,对雇主是没有太多感情的,即使有感情,也不会冒着被辞退的风险去调查赵宅的风云诡谲。
群里除了有赵南浔,还有傅清瑜,如果傅清瑜发声,他们当然还是按照傅清瑜的意愿办事。
但如果,傅清瑜不发声,便证明她默认赵家权力层的更新迭代,他们这些工人便更不会说什么了。
手机铃声悄然响起,是夏岚专属为傅清瑜设立的铃声,她紧捏手机,金属壳覆了薄薄一层细汗,“少夫人,家里出事了,先生已经两天没有出荣禧堂了,听说他现在是重度昏迷,家里现在完全是康叔跟赵南浔的一言堂,您什么回来啊?”
傅清瑜冷静问:“重度昏迷,我们的人传出来的?”
“是的。”
傅清瑜轻轻拧眉。
赵昀和也太废物一些,这么容易就被荣伯康算计了。
她本想看狗咬狗的,奈何赵昀和实在太废,躺的太快了些。
“我很快回去,你们不用放假。”
夏岚松口气,“好。”
傅清瑜直接给赵南浔打电话,“撤销你的公告,我不允许你让所有工人放假。你刚刚承诺完我是唯一的赵夫人,现在就急着清洗我的人,你这样做,我如何相信你?”
赵南浔柔声道:“清瑜,我不喜欢你手下的那几个人,他们对我和母亲都很不恭敬,我会重新挑选一些人供你驱使。”
傅清瑜笑了笑,温和反问:“赵南浔,你确定要跟我作对吗?我是赵孟殊的妻子,赵家唯一的少夫人,京颐集团的董事,而你只是赵宅区区一个养子,没了我,你就算真的清理了赵孟殊和赵昀和,你能稳住赵家吗?”
“你对内宅的任何动作都立刻停止,不然,我一会儿就会让三姑母去荣禧堂拜访,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人命关天的大事,似乎还是需要警察来一探究竟的。”
赵南浔瞳孔微缩,“清瑜,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信任你,才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你就这样回报我?”
傅清瑜:“大哥,我掌控赵宅已经很久了,如果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就不会在这里苦口婆心劝你,而是直接把证据提交给警方。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替我清理掉赵孟殊和赵昀和。”
奈何你就是个废物。
没弄掉一颗人头不说,还巴巴给人送把柄。
如果只是重伤赵孟殊,赵昀和是不会狠下心对赵南浔下手的,奈何,他们这次朝赵昀和本人出手了。
她这个公公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是别人受了伤,他只会劝别人慈悲为怀以德报怨,可若是他自己的利益受到损伤,那可真是得报复到寸草不生。
挂断电话后,赵南浔眼神晦涩,他紧紧握拳,认清傅清瑜的本质,之前所谓的深情柔顺,只不过是她蛊惑他的手段。
那则放假公告最终被撤销,赵宅里的人心思稳定下来,只可惜,荣禧堂仍然被荣伯康的人牢牢把控着,不许任何人进入。
傅清瑜不过出国一天,赵宅便掀起风浪,好在公司没出什么问题,在赵南浔把公司股份全部转给傅清瑜后,他都没了出席董事会的资格。
若是他想重新持有这个资格,只能等赵昀和或者赵孟殊死了,以继承人的身份继承他们的董事会出席资格。
随着赵孟殊车祸疑云久久没有没有澄清,京颐资本的股价也开始波动起伏,杨回舟打电话给傅清瑜,语调谨慎,“老板,赵先生真的出事了?”
“没有。”傅清瑜:“只是为了引蛇出洞,在赵家这种以宗族观念为主体的封建残余势力家族,宅斗永远比商业斗争激烈,因为宅斗的胜利者往往便是家族财阀的下一个掌舵人,这段时间,你且看谁先跳出来,谁先跳出来便是赵南浔的盟友了。”
杨回舟淡笑,“我不知道总部那边情况如何,反正在京颐资本,赵董事的人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对了,老板,还要告诉您一件事情,傅冕还是不肯松口卖掉恒山电子,但他的夫人却主动上门谈判,愿意把她的那部分股权卖给京颐,但她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想要您帮她跟傅冕离婚,前提是傅冕要净身出户。”杨回舟温和道:“她是这样讲的,帮她跟傅冕离婚,傅冕便能全心全意追求孙夫人,作为子女,您应该满足孙夫人的情缘。”
宋筱竹变心变得那么快,傅清瑜猜测是郎思文匿名寄给宋筱竹的信起了作用,若是她现在不跟傅冕离婚,等到百年之后,恐怕傅冕的所有家产都归那个私生子所有,傅清姿一分都拿不到。
傅清瑜敛眸,“她现在手里是没有恒山电子的股权的,她所谓的筹码跟傅冕离婚且让傅冕净身出户之后才能得到,我不允许她拿一些未来可能得到的利益来获取我的帮助,我可不是慈善家。”
“告诉她,想让傅冕净身出户就要拿出切实可靠的证据来,只有床上那些事可不行,得是一些有趣的事情,这样,我才能满足她的要求。”比如,可以把他送进监狱里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好。”
接完所有电话,傅清瑜便沉下心办公,这次来伦敦,她只提一个行李箱,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便是办公电脑。
她懒得去楼上书房,就地屈膝蹲下,眼眸沉静望着数据表格,思索着下一步的投资计划。
以傅冕的谨慎,傅清瑜是不相信宋筱竹手里有足以把傅冕一击致命的证据的,她还是只能慢刀子割肉,一步一步蚕食傅冕手下的资产。
最主要的就是恒山电子。
傅冕对恒山电子有百分之50%以上的控股权,就是因为对这家公司的绝对控制,他才能控制住恒山电子旗下的十几家子公司。
而恰好,京颐资本是恒山电子的第二大股东,只可惜,控股份额没有超过10%,在董事会的决策力远远比不上傅冕。
傅清瑜打电话给她的另一个重要心腹,他此刻远在深城,替傅清瑜掌管着她一手创立的公司。
“可以开始慢慢收购恒山电子的股份了。”
客厅里,毛色雪白的萨摩耶趴在男人膝盖上享受男人温柔的抚摸,它眼神陶醉,露出迷之微笑,脑袋在男人身上轻轻蹭来蹭去。
厨房里传来阵阵饭菜香气,陆望秋望一眼,道:“该吃晚饭了,要不要叫夫人出来吃饭?”
赵孟殊眼也不抬,平静道:“你们两个情深义重,你去叫。”
陆望秋:“……”他起身,恭敬而有礼,“先生跟夫人是夫妻,没有谁的情分比得上你们彼此,还是您去叫吧,我晚上想去看球赛就不打扰您跟夫人共进晚餐,先走一步。”
见陆望秋走了,赵孟殊轻轻抚了抚萨摩耶的背脊,清淡道:“下去。”
萨摩耶立刻蹦下来,跟在他身后。
赵孟殊顿住脚步,平静道:“她怕你,你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萨摩耶扬起脑袋,黝黑眼睛直直看着他,前蹄仰起,在他裤腿上蹭来蹭去,企图让主人心软。
但没有,男人头也不回走了,佣人小心翼翼俯下身,将它抱在怀里,“走,我们去你的房间。”
在进房间之前,赵孟殊先到卫生间洗了下手,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才缓缓走到家庭影厅里。
傅清瑜还是蹲在地上办公,纤薄背脊挺直,眼神专注望着电脑界面,手上的动作飞快。
“京颐发给你几份工资,让你这么拼命?”他缓步走过来,语调温和,似乎已经忘掉中午的不快,眼眸掠过屏幕,看到一家陌生公司的财报。
“这是你意向投资的公司?”
赵孟殊对这家公司略有印象,一家很年轻的独角兽企业,建立在深城,财务运营非常健康,不接受任何外部融资。
曾经有人将收购这家企业的策划案提交到他的办公桌,他动了心,最后却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的原因还在眼前女人的原因上。
他漫不经心道:“这家公司不错,回国后,可以将收购计划提上日程。”
傅清瑜关掉界面,还是很平静,“要我带团队收购吗?”
赵孟殊垂眸凝视她,“我亲自来。”
傅清瑜唇边的笑意有一瞬僵硬。
赵孟殊眸中隐含笑意,悄然改口,“还是不要收购了,《反垄断法案》出台,京颐还是不要有太大的收购动作。”
傅清瑜轻轻松口气。
以X公司现在的实力,对上京颐集团没有半点反手之力,只有被收购的份。
“老公,我确实在给自己留后路。”
傅清瑜沉吟片刻,还是打算把秘密透露一部分出来,既然赵南浔和谢有仪已经知道这件事,那秘密便不算秘密,与其让那母子俩拿住秘密威胁她,倒不如直接告诉赵孟殊。
反正他已经疑心,与其让他自己查出来,倒不如主动告知,还能获得他的好感。
“至于为什么——”她仰眸,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勾住他衣襟,“因为我没有安全感,我担心会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因素发生你会直接把我赶出家门,老公,我想攒下一些生存的资本。”
刚刚赵孟殊过来的时候,萨摩耶舍不得他,伸出前爪蹭他的裤腿,赵孟殊轻轻睨它一眼,而后示意佣人将狗抱走,半点不留情走了。
现在,傅清瑜跟萨摩耶有了相似的动作。
他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垂眸,静静望她。
傅清瑜生得一双好眼睛,潋滟动人,所有情绪都可以通过她那双清透明润的眼睛准确传达出来,配上她柔和轻缓的语气,任何人都会沉溺在她耐心钩织的深情假象里。
依旧是那么熟悉的神情语气,她是最优秀的演员,随时随地可以上演深情戏码。
赵孟殊可以在最风云诡谲的股市翻云覆雨,可以看透商场沉浮中的狡诈人心,却看不透她此刻的表演中带有几分真情。
或许一分都没有。
他伸出手,公事化抚摸她发顶,语调柔和,“没关系,你有投资和创建新的公司的自由。”
他试图让自己像她一样风轻云淡,句句话不入心。
她只是演戏而已,不要怜惜她。
却还是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用一种漫不经心意且淡漠的口吻,“回国后,叫你的律师来一趟沉园,我会转赠股权给你。”
有这样的好事,傅清瑜当然不会拒绝,她回握住他的手,即使知道他的手刚刚抱了狗也还是克制住颤抖与他十指交握。
赵孟殊:“见你之前,我洗过手了。”
傅清瑜心弦松缓,又伸臂去环他的腰。
赵孟殊想到什么,轻轻避开,“没有换衣服。”
傅清瑜还是抱住他,将脸颊轻轻贴在他胸膛,“老公,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男人,来世,我会当牛做马报答你。”
至于为什么是来世?
当然是因为今生不想报答。
赵孟殊奇异般了解她的脑回路,轻轻拨开她鬓边碍眼的长发,垂眸跟她对视,一字一句,“不用等来生,今生好好报答就好了。”
“老公,你对我的大恩大德,今生报答不完,来世我继续报答——”傅清瑜本想乘胜追击,继续说一些甜言蜜语,眼神却在一丝白色的毛发上凝住。
男人浅灰色宽松长裤上,沾着一丝白色毛发,傅清瑜定定望着。
是萨摩耶的毛。
她盯得位置很暧昧。
赵孟殊轻抿薄唇,身体微微绷紧,手臂青筋明晰,他淡声:“先去吃饭,我去换衣服。”顺便洗个冷水澡。
结婚三年,他跟傅清瑜不是没有因为出差分居两地的时候,虽然也很想念她,但没有失控到这种地步,仅仅是她的一个眼神,他就受不住。
赵孟殊闭了闭眼睛,任由冷水兜头而下。
他似乎背叛当初自己的想法。
第19章 chapter019
早晨, 傅清瑜在伦敦时区的七点悠悠转醒。
别墅隔音很好,卧室里是一片沉寂的静谧,智能窗帘向两侧缓缓打开, 柔和明静的光晕倾洒进来。
落地窗外, 是一片葱郁葳蕤的树林, 树林以外, 是清浅碧蓝的湖泊, 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尔夫球场。
洗漱后, 傅清瑜推开门。
隔壁书房门半开着, 男人声音清冽低沉, 语调带着微微的柔和与无奈,“是的, 叔公,我出了严重的车祸, 到现在才恢复意识……”
“或许是有内部人动手,但现在还没有查清……”
“我比较关心父亲,您能不能去老宅走一趟,瞧一瞧他。”
“我最大的心愿便是父亲可以平安健康, 老宅虽然有私人医生, 但终归比不上医院, 您如果能劝动康叔把父亲送到医院便最好。”
“您知道的,我出国那么久,再回国, 家里完全是陌生的天地, 我对老宅几乎没有掌控力, 所以只能拜托您去走一遭了。”
“……”
听到这里,傅清瑜已经了然, 赵孟殊是怕赵昀和真的被赵南浔跟荣伯康弄死,所以让三叔公去赵宅看望赵昀和,顺便把他转移到私人医院里去。
演得真够像的,好像他真是一个为父亲身体真心实意担忧的好儿子。
实则是他一手算计了赵昀和。
但,赵南浔跟荣伯康不会轻易放掉赵昀和的。
拿捏着赵昀和,就是捏着一张王牌,他们怎么可能将王牌轻易放走呢?
若真是要放走赵昀和,还不如直接要赵昀和死了,他死了之后,赵南浔还能跟赵孟殊公平竞争一下,他若是活了,那只能面临赵昀和的清算。
傅清瑜轻轻掩上门,没有继续听,慢慢走下楼。
厨师在准备早餐,傅清瑜走到中岛台煮咖啡,边煮咖啡,边思索着如何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她垂眸给赵南浔发消息。
傅清瑜:[赵孟殊醒了,而且他猜测到爸爸出事,三叔公马上会去老宅拜访要人,你好自为之。]
赵南浔收到消息,立刻拨电话过来,傅清瑜挂掉,一字一句回消息给他,[东窗事发,你跟荣伯康都得入监狱,事情到了关键时刻,大哥,我希望你能学会取舍。]
赵南浔:[他是我的生父。]
傅清瑜勾了勾唇,[看来大哥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赵南浔:[清瑜,你告诉我,赵孟殊根本就没有受伤对吗?他演了一出引蛇出洞,他又干净到哪里去,他想借我的手处理掉赵昀和!]
清瑜都叫上了,看来他确实很着急。
傅清瑜:[大哥,从你的身世被揭晓那一刻,你就只有这一条路,我很尊重你的选择,也很理解你为了保住赵家人身份所做的一切努力,但很明显,你棋差一招,现在得愿赌服输。]
傅清瑜循循善诱,诱引赵南浔把荣伯康推出去做挡箭牌。
赵南浔:[你在哪里?我要跟你通电话。]
傅清瑜:[没必要,我给不了您什么建议一切只看您的取舍。]
赵南浔:[清瑜,你也不是没有把柄捏在我的手里。]
傅清瑜眸中冷光微闪,慢条斯理打字,[康叔那里有一份父亲的把柄,您把那样东西捏在手里,父亲准会放您一马。]
赵南浔:[好。]
咖啡煮好,咖啡香气悠悠发散出来,傅清瑜挑了个精致优雅的珐琅蓝咖啡杯,慢慢品着咖啡。
她耐心细致处理着工作邮件,顺便又看一眼恒山集团股价,下跌趋势缓了一些,但还是跌完总值的30%,恒山集团元气大伤。
——快要到抄底时刻了.
赵孟殊处理完公务下楼,一眼便望到坐在沙发上垂眸喝咖啡的傅清瑜。
她穿一件浅色修身的针织衫,下搭一件米白色荷叶裙,一双白皙纤直的长腿光裸着,不伦不类的装扮。
“怎么穿成这样?”他慢条斯理下楼,黑色衬衫极好勾勒出男人清瘦又挺拔身姿。
“我只带了两身衣服来伦敦,昨天穿得那身被你扯坏了,现在只有这身能穿。”傅清瑜放下手机,微笑道:“或许赵先生愿意赞助我一些英镑,让我去进购一些衣服穿?”
赵孟殊端起中岛台上一并煮好的另一杯咖啡,跟傅清瑜同属一套的珐琅蓝瓷器,“当然可以,吃完饭带你去逛一逛。”
傅清瑜垂眸莞尔,“我还想去看球赛,伦敦可是有我的主队。”
赵孟殊陡然想起陆望秋昨天告辞的理由,他眼眸幽深望一眼傅清瑜,漫不经心道:“以前有没有跟别人一起看过球赛?”
“没有在伦敦看过。”
那就是在别的地方看过了。
赵孟殊早就猜到傅清瑜跟陆望秋应该会有一些联系,毕竟,当初是陆望秋一手促成他们的婚姻。
他漫不经心道:“可以,一会儿让陆望秋订票。”
赵孟殊冷不丁说出陆望秋的名字,让傅清瑜有些惊讶,这样的小事,可不属于总助陆望秋的工作范围。
傅清瑜缓缓笑了笑,“老公,你是觉得跟我一起看球赛的是陆望秋?不是的,我在工体看过球赛,但不是观众,我是场馆接待员,一边工作,一边看了场球赛。”
赵孟殊眉目轻缓,“怎么还做过场馆接待员?你不是毕业之后便到京颐上班了吗?”
“这是副业。”傅清瑜不怎么喜欢向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去,她厌恶被别人怜悯,更厌恶别人同情的目光。
好在,赵孟殊也没有继续问,只是点到为止,他缓身坐在傅清瑜身侧,伸手自然搂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端着咖啡,嗓音温和,“谢谢太太的咖啡。”
傅清瑜腰背僵了片刻,垂下眼睛,不去看他富有侵略性的目光,赵孟殊的呼吸却靠过来,沉冷而具有压迫性,隐隐透着初雪的清冽。
她被迫抬起眼睛看他,望见他深不可测的眼底,幽深而漆黑,他有一双极为漂亮精致的眼睛,但眼底的光芒却着实不让人喜欢,太过深邃太过摄人心魄。
他吻上来的时候,傅清瑜轻轻阖上眼睛,赵孟殊喜欢自己掌控节奏,她便配合着他,但也难免分神。
她想起自己的初吻。
她被他抱在书案上,俯身亲吻,门外还有宋筱竹的叮嘱保姆过来送药的声音,她的心绷得紧极了,却又觉得刺激。
瞧,你那个放在心尖尖的冰清玉洁的儿子,就这么被我玷污了。
傅清瑜是在针织衫被掀开时回神的,凉凉的冷意扫过小腹,不似冷风倒似某人冷冽的眼神。
她猛然睁开眼,伸手按住他的手,此刻,他的手贴在柔白平坦的小腹,马甲线线条清晰。
“老公,要吃饭的。”
赵孟殊起身,收回过分冷淡的视线,清淡瞥她一眼。
他垂眸望她,居高临下的姿态。
“刚刚在想什么?”
傅清瑜没有回答,立刻拉住他的手,趁着他脚步顿住那一刻,踮脚直腰勾住他脖颈吻上去。
这次不配合的变成赵孟殊。
傅清瑜启唇慢慢描摹他薄润的唇瓣,耐心诱引他跟她唇齿纠缠,过了片刻,他呼吸顿住,手掌却陡然贴上她纤薄的背脊,手臂青筋明晰。
傅清瑜知道他这是原谅刚刚她的走神了,便停住,移开濡湿的唇,轻声慢语道:“老公,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走神吗?因为你不爱我——”她伸指点了点他胸膛处心口的位置,心弦绷得很紧,语气却轻松,“这种事情讲究情意相通做起来才有意思,你根本对我没用情,只是模式化亲亲我,我怎么会动情呢?只会觉得你敷衍我,你敷衍我,我当然想走神啦。”
赵孟殊微微眯了眯眼,垂眸凝视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嗓音已经沉下去,“你说我不爱你,你就爱我了?你就没有敷衍我?”
“当然没有。”
“如何证明?”
傅清瑜垫脚将唇瓣轻轻印在他喉结,仰眸,“老公,如果我不爱你,我一直在敷衍你,你为什么会动情呢?”她伸手按住心口,“瞧,你的心跳得很快,如果我没有真心,你怎么会心跳加速吗?难道仅仅只有我的敷衍,你也会有这么大反应?”
傅清瑜本以为这样可以哄好赵孟殊。
赵孟殊却轻轻推开她紧贴着他的柔软身体,淡淡道:“你自己吃饭。”
傅清瑜看着他大步离开,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在他身影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才变成平静如水。
她缓缓坐回沙发上,端起咖啡杯,继续享用那一杯剩下的咖啡。
抬起白皙而骨感的手腕,看向腕表。
分针走到25,傅清瑜决定再过十分钟去哄他。
佣人们将丰富琳琅的早餐摆到餐厅里。
两种早餐泾渭分明摆放在大理石餐桌两端。
一边是一碟虾饺、一碟酱菜、一碟蟹黄包、还有一壶熬的很浓的生滚螃蟹粥。
另一边是全麦面包、沙拉、培根以及燕麦酸奶。
傅清瑜望了片刻,记起赵孟殊对螃蟹过敏,于是缓缓在虾饺那边坐下。
在刚要拿起筷子吃饭时,有位佣人忽然出声,“夫人,您不跟先生一起吃饭吗?先生等您很久了,他本来七点钟之前就必须要吃饭的,为您,他耽误许多时间。”
傅清瑜慢慢舀粥,懒散道:“怎么,你为你的先生鸣不平?”
她抬起眼睛,望见佣人的脸色微微发白。
眼前是个清秀的姑娘,在一水儿的白人中是罕见的华裔,听管家介绍,她是来伦敦大学的高材生,特意来勤工俭学的。
女孩儿微微抬起下巴,不避不闪看着傅清瑜,“我不敢这样讲,只是觉得,夫妻之间该相互尊重,既然先生等了您,您也应该等他,不然就会辜负先生的一片真心。”
傅清瑜好整以暇看着她,“你说夫妻之间该相互尊重,我觉得雇主和员工之间也该相互尊重,你刚刚的话可没有半分给予我应有的尊重,这位小姐,你既然自己都约束不了自己,为什么跑来约束我?难道我看上去是个好人?还是因为你觉得我在这里家里没有地位,连开除一个佣人的权利都没有?”
女孩儿脸色已经微微涨红,含着泪望二楼看过去,傅清瑜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想等着赵孟殊英雄救美拯救她。
傅清瑜微笑着叹息,可真是个天真的傻姑娘,一看就没有受过什么磋磨,若是当年的她,可不会抱希望男主人身上,只会可怜兮兮俯下身体跟女主人道歉解释,以求谅解。
傅清瑜抬了抬手,叫来管家,“给这位姑娘办理离职手续。”她慢悠悠道:“既然有一身傲骨,就不要做人家的佣人,姑娘,回学校好好学习,别被这件事干扰心神。”
处理一位多嘴的小姑娘不过是抬手的事情,餐厅彻底寂静下来,不过才过了八分钟,傅清瑜又耐心等了两分钟,端着属于赵孟殊的那份餐盘上楼。
书房门半开着,赵孟殊坐在办公椅上办公,眼眸轻垂,专注清冷的模样,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
傅清瑜轻轻敲门,在他抬眼那刻,偏头朝他笑,“老公,下楼吃饭吧,你不想下楼也没关系,我给你端上来了。”
她的笑容非常柔和妩媚,哪里像刚刚在楼下杀伐果断的样子?
将餐盘放在黑桃乌木办公桌上,傅清瑜有条不紊道:“刚刚我开除了一个小姑娘,倒不是因为她说我,而是因为她喜欢你。”
赵孟殊眸色微顿,执起刀叉,“难得,太太还有吃醋的时候。”
“我当然吃醋,因为我爱你。”她的甜言蜜语像不要钱似的,“我从初见就开始喜欢你了,陆望秋将你介绍给我,他说你可以帮我实现我的夙愿,我准备很久,心底一直惴惴不安,但看到你的那一刻,所有的惴惴不安都消失了。”
赵孟殊抬眸看她。
傅清瑜微笑道:“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没有什么比勾引一见钟情的对象更让人有动力的了。”
赵孟殊懒散靠在椅背上,依旧冷静,“一见钟情,所以跟我接吻的时候走神?”
傅清瑜俯身,气息清幽,眼睫纤长,她的眼睛漂亮而魅惑,此刻足以蛊惑人心。
“我在想,你有没有如同吻我一般吻过其他人,老公,其实我在吃醋。”
赵孟殊半分不信她的话。
他伸手,干净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颌,声线清冷,“傅清瑜,记住你的身份,赵家不允许有朝三暮四的女主人。”
傅清瑜不以为然。
谢有仪孩子都跟别人生了,不依旧做了许多年赵夫人?就连她那个婆婆陈敏静,在跟赵昀和婚姻存续期间,也算不得清白。
但面上,她总是柔顺的。
“老公,我会一直爱你。”她低眸,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般。
赵孟殊伸手按住她脖颈,吻得很深。
傅清瑜被抱在办公桌上,纤细白皙脖颈被人按住,鼻梁被压得生疼,她无法呼吸,呼吸间全是他侵略性的清冽气息。
傅清瑜无法走神,又不想深受折磨,纤细指尖缓缓下移,慢慢解开他的腰带,她手指灵活,一心二用下也轻松解开皮质双面腰带。
她的手往下伸,在即将握住的时候,手腕被人陡然握住,男人掌心灼热,抬起眼,他深邃漆黑的目光攫取她。
“吃饭。”
随着他平静说完这两个字,一切旖旎的气氛都消失了,他直起身,冷静抽身。
傅清瑜还坐在办公桌上,腿不沾地,刚刚绷得笔直的小腿微微有些发麻,“好的。”
她不急着从桌子上下来,因为不想一落地便腿软倒地,轻轻晃着腿,缓解不适,而后拿出手机,夏岚发消息给她。
[少夫人,族长来老宅了。].
赵家宗族的族长便是赵孟殊在电话里称为“三叔公”的人,他是赵氏家族最名副其实的吉祥物,当然,他这个“吉祥物”是对赵孟殊和赵昀和来讲,对赵南浔来说,族长还是一个需要恭敬对待的大人物。
三叔公的专车缓缓停到老宅门前,赵南浔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亲自扶住三叔公的手,引领他上台阶,这份周到,赵孟殊祭祖时都没有。
三叔公乐意卖他一个人情,“孟殊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是他被人暗算出了车祸,然后荣禧堂也没了消息,他担心昀和出事,所以叫我来看一看。”
三叔公在暗示他,赵孟殊已经知道是他暗算赵孟殊车祸,也在暗示他,赵孟殊已经知道他在老宅对赵昀和的所作所为。
一切信息,都跟傅清瑜说得话缓缓对上。
她没有骗他。
赵南浔额上覆一层细细汗珠,面色尽量维持平静,语气义愤填膺,“孟殊醒了?敢暗算孟殊,是不想活了吗?”
三叔公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道:“你要是能找到那个暗算孟殊的人,可是大功一件,足以将功抵过。”
这话跟傅清瑜说得殊途同归。
他们都建议他把荣伯康退出去,当替罪羊。
但赵南浔不想背叛自己的家人。
到了荣禧堂,里面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庭院里,如死寂一般的安静。
大床上,赵昀和紧闭双眼,唇瓣乌青,脸色苍白无血色,气息也是微弱的,只有一旁的仪器证明他还有生命体征。
对此,三叔公见怪不怪,他只要确保赵昀和活着就好了,看完之后,叹气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稍微吃错点东西就得上呼吸机了,昀和啊,身体还是太弱了些。”
他轻描淡写将赵昀和的“被下毒”改成“吃坏东西”。
赵南浔心底微微松口气,“多谢三叔公。”
三叔公没说话,拄着拐杖,眼神直视前方青石板路。
“处理完该处理的人,再谢我也不迟。”
赵南浔亲自送三叔公上车,脸上的汗水已经干涸,“我会考虑的。”
三叔公微微挑眉。
处理一个管家而已,竟然推三阻四。
他眼睛不眨对赵昀和和赵孟殊出手,却心疼一个管家,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
“好,你心中有数。”
加长林肯缓缓驶离视线。
一转身,荣伯康正面色苍白看着他。
赵南浔扯唇笑,宽慰他,“我绝不会放弃您。”
荣伯康嘴唇微颤,“先生,不见了。”
赵南浔表情凝固,“不见了?”
“对,不见了。”荣伯康声音虚弱,他们都知道,赵昀和对他们来讲代表着什么。
赵南浔抬腿立即往荣禧堂狂奔。
荣禧堂里,刚刚还好端端躺在床上的人现在已经毫无踪影,连仪器带人,被全部带走。
荣伯康哑声:“后院里都是少夫人的人,该是少夫人把他带走的。”
赵南浔唇瓣发白,仓惶蹲在床上。
赵昀和没了,他知道,他最后跟赵孟殊谈判的筹码也没了。
第20章 chapter020
接到赵南浔电话时, 傅清瑜正在高尔夫球场打球。
正是夜晚昏沉时分,高尔夫球场却异常明亮,八位数的照明系统, 足以使高尔夫球场在任何时候都亮如白昼。
站在傅清瑜旁边的是特聘教练, 他是典型的白人面孔, 身形高大, 身上有浓厚的香气, 是赵孟殊专门请来教导傅清瑜学习打高尔夫。
教练耸了耸肩, “您的动作非常标准, 看来我没什么用处。”
傅清瑜含笑, 温文尔雅道:“那您就去楼上休息一会儿,我再练习一下, 一会儿跟您切磋。”
教练走了,傅清瑜慢悠悠接通电话, “嗯?”
“傅清瑜!是你做的!”
傅清瑜从没听过赵南浔如此愠怒暴躁的声音,她猜测到赵宅发生什么大事,慢条斯理问:“赵昀和不见了?”
只有赵昀和消失,才会让赵南浔如此慌张, 赵昀和是赵南浔跟赵孟殊谈判的最后一张底牌, 赵昀和还在, 赵孟殊看在老父亲的面子上不会对他赶尽杀绝,但赵昀和要是没了——
傅清瑜淡淡想,赵南浔如此废物, 是时候给他准备一副棺材板了。
面上, 她还是语调温和, 轻缓的声音徐徐透过听筒,无声舒缓赵南浔焦躁不安的心。
“大哥, 不是我做的,我有再大的本事也没能耐在荣禧堂安插人,再说了,弄走赵昀和对我半点好处没有,比起赵孟殊一家独大,我更希望您能站起来跟他抗衡。”
这话三分假,七分真
她当然有能力在荣禧堂插人,但确实也不是她做的。
“您去查一查地库监控,荣禧堂内部有秘密通道直入地库,应该是有人趁您不在荣禧堂的时候把父亲搬到秘密通道,然后从地库接应他离开。”想了想,她还是提醒这个蠢货,“大哥,以您的聪慧,应该想到,您的身边有赵孟殊安插的人,他给您传递虚假信息,使您相信他重伤在伦敦,然后诱使您铤而走险对父亲出手,现在又里应外合带走父亲。”
此时,傅清瑜跟赵南浔脑子里都缓缓映出一个名字——安平。
好小子,他还是个谍中谍。
经过傅清瑜一番分析,赵南浔心底清亮不少,舒缓了语气,“清瑜,你什么时候回国?既然他已经没事,何必让你耗在国外?”
傅清瑜弯唇,不吝啬跟他调情,“怎么,想我了?”
她的声音里似乎有勾子,勾的人心痒手心痒。
“我需要一位军师。”
“大哥,比起赵孟殊,你更应该祈求父亲的原谅,有那份证据在,父亲怎么都会对您网开一面,但那份证据,只能救您一个人。”
视野里,缓缓出现一道矜贵挺拔的身影,傅清瑜敛眸,挂断电话。
教练跟在赵孟殊身后,“夫人的技术很好,在业余里算顶尖水平。”
赵孟殊目光落在那道纤瘦窈窕的身影上,与她盈盈目光对视,慢条斯理问:“太太,又是谁教你的高尔夫?”
傅清瑜含笑,遥遥道:“当然是因为我在高尔夫球场也做过兼职。”
至于什么兼职,她没有详说。
赵孟殊侧身跟教练说了什么,教练边点头边走了,他缓步走过来,熟稔拨弄她微乱的长发,“说好了去买衣服,怎么又变卦了?”
他靠得很近,气息浮在细腻白皙的脖颈,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地面上,她的影子被他的影子压迫的看不见。
“时间紧任务重,我直接让SA把衣服送过来,便不耽误时间再去旗舰店挑了。”
“还看球赛吗?”门票早就准备好。
“不去。”傅清瑜:“我有工作要处理,还是在家里看吧,球场网速太差,耽误我处理工作。”
“你怎么这么忙?”他指尖落在她侧颈,微冷。
傅清瑜琢磨着他话里的意味,斟酌道:“可能是没有安全感,只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她抬起眼睛,眼眸潋滟动人,“老公,你再多爱我一点,我就把精力都放在你身上了。”
赵孟殊似笑非笑,收回手,“如果我再多爱你一点,你是一点心思都不会放在我身上的。”他何其清楚,“太太,三年前你对我什么态度,现在又是什么态度,你心里不清楚?”
三年前是什么态度,那当然是当祖宗供着的态度,生怕他一个不满踹了她,别说是工作,当初她连孙婉都顾不上,一心一意扮演着替身,全心全意勾引讨好着赵孟殊。
直到他们结婚、她肃清赵家内宅、又在京颐资本扶摇直上做了CEO,她弯起的膝盖才缓缓直起来,这段时间,她觉得腰杆也直了一些。
“以前我把你当祖宗,现在我把你当成我的丈夫,夫妻之间,相互容忍包容不是应该的吗?还是你觉得我只配当你的奴婢,只能跪在地上接受你的恩赐?”傅清瑜道:“三年前我愿意当奴婢,现在我是不会当奴婢了。”
“你的大仇不是还没得报?”
傅清瑜道:“报仇只是我的目的之一,我最根本的目的是要跟我母亲一起生活得幸福快乐,我是不会让报仇降低我生活品质的。”
她要是真把报仇当毕生执念,直接拿一把刀冲进傅公馆,一刀先捅死傅冕,再一刀重伤宋筱竹不是更好?用得着这么处心积虑准备这么久吗?
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刚刚在跟谁打电话,笑得那么开心?”
似乎这个问题的回答还算满意,赵孟殊又跳转到下一个问题,他慢条斯理地问,眼神落在傅清瑜莹润通透的眼睛里,寸寸审视。
“跟大哥啊。”
赵孟殊气息微沉,沉冷看她。
傅清瑜有条不紊,“父亲突然在荣禧堂消失,他觉得是我做的,来跟我打探消息,我给他出了主意,他觉得我真诚又可靠,便想我回国给他做军师。”
她含笑,“我觉得大哥有时候真的傻的可爱。”
赵孟殊垂眸,“你给他出什么主意?”
傅清瑜语调柔和,“把荣伯康当替死鬼送到监狱里,然后从荣伯康那里拿到父亲早年贿赂国土资源部的证据,以此要挟父亲饶过他。”
赵孟殊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你是想他死。”
傅清瑜勾了勾鬓发,克制着不触碰他抚弄她耳垂的指尖,微笑道:“可别污蔑我,我只是好心出主意罢了,我怎么能预判到父亲会怎么做呢?”
“是我做的。”赵孟殊转移话题,缓声开口,“你应该猜到了,对吗?”
“大哥那里有你的人。”
赵孟殊玩味道:“如果没有我的人,赵昀和根本熬不了那么久。”
荣伯康每天都给赵昀和下药,既让他昏迷不醒,又损伤他神经,还会折损寿命,为的就是赵昀和真的被救走也不能报复他们。
赵孟殊派人减少药物剂量,虽然依旧会昏迷折损寿命,但不会使他成为痴呆。
他要让赵昀和清醒的知道荣伯康和赵昀和如何害他,还要赵昀和有足够的脑力对付荣伯康跟赵南浔,看他们狗咬狗。
“那父亲现在在哪个医院里?”
赵孟殊说了个平城郊区的小医院。
“为什么不送到京颐疗养院?”一流的医院才能更好的养伤。
赵孟殊慢条斯理道:“我在伦敦半死不活,当然没有能耐救他出虎口,所以救下赵昀和的只是一个在赵宅工作多年对赵昀和忠心耿耿的老仆,老仆哪有能耐把他送到京颐疗养院去?当然是哪个医院方便送哪个。”
傅清瑜懂了,赵孟殊是要一切都隐身幕后进行,他既不做暗害赵昀和的那个人,也不做赵昀和的救命恩人,他一点不在乎赵昀和,只喜欢看赵昀和跟赵南浔狗咬狗,哪一方赢了他都不在乎。
傅清瑜越发觉得赵孟殊黑心肝,不过,她也是黑心肝,谁也别说谁。
“你在想什么?”赵孟殊危险看她,以为她又要谴责他。
傅清瑜:“学习一下你的手段,以后学着用到傅冕身上。”
赵孟殊眉目缓和,伸手捏起她下颌,琼鼻樱唇,“太太,我要吻你,这次你不要走神。”
灯光骤然昏沉下去,唯有月光皎白独照,四周静谧如旷野,耳边吹过柔和却又凛冽的风。
傅清瑜克制着不去走神,便仰眸望着他眼睛,或许是错觉,竟然从他漆黑又深邃的眼眸中看出温润的情意.
此刻,平城是午夜。
东苑灯火通明,尖锐刺目的光亮将屋外的梧桐叶照映得寸寸发白,冷风一吹,树叶窸窣作响,在格外静寂的老宅里,显得有些渗人。
“我问过傅清瑜,人应该是赵孟殊弄走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父亲,我们棋差一招。”赵南浔眼神冷硬,“我确定,安平是赵孟殊的人,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伦敦,是他特意传递假消息迷惑我们,现在,赵孟殊应该已经拿到置我们于死地的证据,我打算先一步去自首。”
男人膝盖微弯,结结实实跪在土耳其黄玉大理石地面上,他弯腰,额头伏地,眼眶发红,“父亲,还请您照顾好母亲和阿榆,所有的事情,我一力承担!”
或许是灯光耀目,荣伯康的眼睛显得有些湿润,他没说什么,只是道:“我这里还有一份早年贿赂国土资源部的证据,你先拿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自首。”顿了顿,他讲,“你也不要拿着这份证据去找赵昀和,你可以去问问傅清瑜,她对赵昀和的了解比你深。”
“好。”赵南浔只当荣伯康在宽慰他。
事情到了这个境地,他费尽心思要除掉的两个人都好端端活着,事情已经走到死胡同,除了自首,根本别无他法。
当然,他不想自己去自首。
第二天早上,秘书悄悄俯耳告诉赵南浔一个消息,他身体微松,慵懒靠在椅子上。
熬了一夜的身体终于缓缓生出困意来。
——荣伯康替他自首了。
他松弛着身子,打电话给傅清瑜。
傅清瑜还没睡,在熬夜看球赛,当然不是看英超,她找了某年的世界杯决赛看,赵孟殊坐在她身边,耐心处理着公务,时不时抬眸瞥一眼屏幕。
傅清瑜很识时务跟他作基本的攻防介绍,在他悠悠目光打量看过来时,她道:“是的,除了场务,我还做过足球解说。”
手机屏幕已经亮了几下,傅清瑜没接,只是将手机倒过来搁在桌子上,反正她设了静音模式,不担心被赵孟殊听见。
终于,赵南浔不再致力于打电话,而是发了消息。
傅清瑜将球赛暂停,垂眸看消息。
——荣伯康自首。
赵南浔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还做梦想保留住赵家养子的身份和京颐集团的职务。
如果他没把股份转给傅清瑜,职务是可以保留住的,但现在,他就是个空壳子董事,哪里还有一点实权?只怕等赵昀和一醒,他就得卷铺盖滚蛋。
傅清瑜略想了想,[大哥,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您得亲自去跟父亲谈。]
至于谈什么——
傅清瑜觉得,谈赵孟殊威胁论比较靠谱,赵昀和前几年这么捧着赵南浔,也是让赵南浔跟赵孟殊搞制衡,他好稳坐钓鱼台。
如果她是赵南浔,会大夸特夸赵孟殊的威胁,然后再隐晦提醒赵昀和——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赵孟殊冷眼旁观导致的。
这样的话,赵昀和可能会咬牙留给他一个赵家人身份。
这样的心里话,傅清瑜当然不会告诉赵南浔,她耐心打字,[大哥,提醒你一句,不要直接拿着证据去找父亲谈判——]
话没打完,手机被人轻飘飘拿走。
是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在昏暗室内,映出釉白如瓷的光。
傅清瑜慢慢收回手,没说什么,冷静垂下眼睛。
赵孟殊拿过手机,细细瞧着傅清瑜跟赵南浔的聊天消息。
可惜,傅清瑜谨慎,除了今天的聊天记录,其余的记录都被她删除。
他看了片刻,将对话框那一句没有发出去的话删掉。
之后,他又细致浏览一遍她跟所有人的聊天记录。
很好,又是全部被删掉。
回到相册,除了文件扫描图,没有一张私人照片。
“太太,这部手机不是你的公务机,还这么干净?”
傅清瑜靠过来,手臂挽住他胳膊,撒娇道:“老公,你看人家手机还这么理直气壮吗?”
赵孟殊侧眸,“手机密码是多少?”
傅清瑜:“你的生日。”
赵孟殊试了下,还真的是。
他当然不相信这是因为她的深情,只不过她喜欢做戏做全套。
不过还是勾了勾唇,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他解锁给她看,“可以随便看,然后改一个自己喜欢的密码,支付密码也可以改。”
傅清瑜很不客气将他的密码改成自己的生日,然后将他的手机壁纸并聊天背景图换成他俩的婚纱照,最后再一个个看他的通信录和聊天记录。
通讯录里没有桑榆,聊天记录也没有。
如果他没有用其他的手机偷偷联系桑榆,只这部手机显示的消息来说——他跟桑榆已经四年没有联系了。
相册里也没有桑榆的照片。
除了文件扫描图,就是有几张萨摩耶的照片,她浏览着,“怎么没有我的照片?”
赵孟殊含笑,“太太,你好像也没有要我给你拍过照。”
“那就今天拍。”她抬步跳下沙发,“等我换身衣服。”
下午品牌SA就将衣服送来,全部已经干洗熨烫过,傅清瑜挑了套轻薄的白色蕾丝情趣内衣。
深V的薄纱白色蕾丝裙,长度只到大腿根,质地轻薄,遮不住窈窕纤瘦曲线。
她在镜子里美美欣赏一遍自己,将头发挽起,天鹅颈修长白皙,肤白如玉,身材纤秾合度,凹凸有致,不枉她十年如一日的克制自律。
她缓步走出门,望到赵孟殊幽暗浓郁的眸色后,唇角勾了勾。
很好,她知道自己魅力四射了。
“老公,把沙发让给我,我要摆下姿势。”
赵孟殊嗓音微哑,眼神寸寸在她身上扫过,十足占有欲,“太太,你要拍私房照?”
“对呀,这样就算我们不再一起,你也能悠然自得的度过漫漫长夜,对吧。”
赵孟殊攥住她纤细不着丝缕的手腕,一把将人搂入怀中,他掌心很烫,按在薄白的纱上,傅清瑜微微瑟缩,她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赵孟殊是不会配合她拍私房照了,便抬臀胯坐在他腿上,仰起眼睛,“老公,你要跟我做吗?”
赵孟殊没有回答她,薄唇直接压下来,手指轻巧捻过细细肩带,薄纱如烟般坠落,他抚过滑腻如凝脂的皮肤,感觉到她丝丝颤抖,“冷?”
那倒不是,只是他的眼神太过可怕,傅清瑜担心他没有节制弄死自己。她仰颈,手臂搂住他脖颈,轻轻含住他的唇,“老公,让我主动一次好不好?你休息一下。”
这不是傅清瑜的第一次主动。
他们结婚之后的第一次也是傅清瑜主动。
他们是协议婚姻,合同里写明婚后双方各自承担的职责,傅清瑜的职责里不包括性生活,但傅清瑜深知,没有性生活的婚姻便如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为保证婚姻的稳固,傅清瑜主动把赵孟殊给睡了。
在他喝醉的晚上,她端了碗醒酒汤喂他,然后一点点引导他剥开自己的衣裳,主动攀上他身体,达成最终的实质婚姻。
第二天早上,傅清瑜不大敢看他眼睛,她知道自己的卑鄙龌龊,为了保住赵夫人的名头,不惜勾引他上床。
好在赵孟殊那时候还是个翩翩君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取消结婚协议,他淡淡通知她,“以后再没有婚前协议一说,我的一切都跟你共享。”
“太太,你又在走神。”赵孟殊轻拍她的臀,声线微哑,眼神却平静中带着愠怒。
这次傅清瑜光明正大,她克制着喘息,弯唇道:“我在想我上次主动的时候。”
她双臂环住他肩膀,柔软的身体贴在他身上,“老公,抱歉哦,玷污你这朵高岭之花,但我真的是情难自抑。”
赵孟殊根本懒得戳破她,他伸手按住她的腰,低头吻住她,“专心。”.
赵昀和在平城郊区小医院里悠悠转醒是在三天之后,他微阖着眼睛,听那位老仆颤颤巍巍汇报一切。
身体乏的厉害,神思却很清醒。
他伸指敲了下床,淡声,“孟殊现在还在伦敦?”
老仆:“是,二少爷伤得严重,还没回来,少夫人也在伦敦陪着他。”
赵昀和脸上勾出一抹冷笑。
什么伤得严重,无非是不想蹚国内的浑水,既不想救他,又不想替他处置赵南浔,所以借伤留在伦敦,置身事外。
他撑起身体,打电话给赵孟殊,“你想借我的手收拾赵南浔,总得借点人手给我,我为了你吃这么多苦,你总得补偿我一二。”
那边,赵孟殊声音悠缓,“如果说能干,谁又比康叔能干呢?不仅为你生了个儿子,还一手操持了三场车祸一场下毒,这样的阴私事,爸爸还是交给康叔做,儿子实在无能为力。”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赵昀和气得胸腔起伏,重重咳嗽起来,他咳得厉害,好像要将五脏六腑一起咳出来,老仆赶紧递过帕子给他。
擦过唇,赵昀和直接将手帕丢在垃圾桶。
老仆眼尖,在那帕子上发现一抹红痕。
这次中毒,真的伤到根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