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病房内, 姜颂小心翼翼地把江澄橙扶到病床上,因为动作幅度大,橙子的帽子歪了一些, 她的脸上立刻变的窘迫不安了些,伸出手连忙把帽子戴好, 同时挑起眼去看旁边姜颂的神情,见她脸色没什么变化,她才不自觉松了口气。
幸好, 她没有看见。现在自己这样头发快要掉光的模样, 实在太丑了。
姜颂几乎在她别过眼的那一瞬间,就差点憋不住眼眶里的眼泪。
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橙子心里面在想什么。但为了不让她难过, 姜颂只好装出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帮她掩好被子,然后低头笑着问她:“冷不冷?”
橙子靠在床头,摇了摇头, 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
姜颂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伸出胳膊,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努力抑了抑嘴角的笑, 故作轻松的语气,几乎像是半开玩笑地说道:“现在橙子, 你总能告诉我当初你和陆北屿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江澄橙没有立即说话,只眨了眨眼, 笑着看她, 反过来拍了拍被她握住的手:“在说之前, 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姜颂一愣:“什么?”
橙子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老式DV,等开机之后, 姜颂好奇地探过脑袋去,可当看到屏幕上播放的是什么时,她目光一颤,沉默不语了起来。
画面上正是播放着她当初在研学时自己拿着玩录下的那个视频。屏幕上的她,眼眸无比的明亮璀璨,面对着镜头压低声音,里面夹杂了少女青春时的所有悸动,一字一字地开口说道:“希望我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大事。”
什么大事呢?
当然是追上陆北屿呢。
那可是她整个少女时期的头等大事。
想到这里,姜颂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吸了吸鼻子,一颗颗滚烫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掉落了出来,揉了揉鼻子,带着点鼻音,伸出手指了指屏幕上的自己,带了点羡慕语气地说道:“你看,我那时候多傻啊。”
嘴上嫌弃,内心却无比向往怀念。
橙子自然知道她在口是心非,不赞同地撇了撇嘴,替她宝贝似的擦了擦那个屏幕,自顾自说道:“胡说,这叫单纯。”
她笑着说道,拿起DV认真端详了下,然后满意开口:“这是十七岁的姜颂。”又错开眼神,看向病床前的女孩,又笑眯眯地点了下头:“这是二十二岁的姜颂。”
她眨了眨眼,拉长语调,用一副很古怪的语气说道:“怎么四年过去了姜颂你一点变化都没有啊,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长生不老丹了……”
姜颂被她逗笑,但还不忘赶紧给自己辩解:“你少胡说,要是有长生不老丹我一定第一个给你吃……”
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倏地一静,姜颂抿了抿唇,别开了眼,垂下眸子,轻轻开口“橙子你不觉得,我们离十七岁的自己,越来越远了吗?”
橙子听到这句话也皆是一默,但她很快就故作轻松地拉起笑脸,弯了弯眼,主动挑起之前的话题:“你刚才不是说想知道我之前和陆北屿的事吗?”
姜颂抬起眼,平静地点了下头,但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不自觉扣了下指甲。
橙子想了想,慢慢开口:“我的病其实是在今年年初查出来的,那时候我考虑过要不要来告诉你,就来到了你的学校,但犹豫好几天,都没决定下来。”
所以那时候她也在学校打转了几天,就在这时,她遇见了从国外回来的陆北屿。
她知道姜颂和陆北屿分手闹的不愉快,如今见他自然也没有好脾气,走过去一开口,就是很锋利的语气:“我不是告诉过你姜颂要考研,不要来打扰她吗?”
陆北屿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听说她考上了A大。”
所以在过去那些年中,他一直在等她。
江澄橙从这一句话就立刻听出了他的打算,仰起头,皱眉看向他:“什么意思?你想把姜颂追回来?”
陆北屿垂下眼,看向她,没有一丝犹豫:“对。”
橙子冷静了下来,抬起眼反复打量了他好几眼,最后深呼一口气:“你应该了解姜颂,她不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她……”
“我这次回来,就是不想再对她放手。”
陆北屿压了压眸子里的情绪,抬眸看向学校里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嗓音低下来:“不管有多困难,那也是我应得的。”
江澄橙看到陆北屿这副模样,说实话有些意外,因为在她看来,以陆北屿现在的条件,实在没必要执着于姜颂,除非他并没有放下。
而姜颂那边……
虽然表面上说着没事,但这么长时间来,她又何尝看不出来姜颂是靠这么长时间的学习来麻痹自己分手后的那些压抑情绪。
两个人都没有走出来,那就还需要去继续面对。而她自己这边,这么长时间以为,没个牵挂的,有也只剩下姜颂一个。
要是看到姜颂这么一直不开心下去,她又如何能安安心心地离开。
至少……至少要找一个能真正对她好,她也能足够喜欢的人去度过一生。
而这个人……
橙子深呼一口气,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生,还是松了口:“既然如此,那我帮你一把。”
陆北屿有些意外,看她:“为什么帮我?”
江澄橙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陆北屿,听完后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再开口,他嗓音低了很多:“你应该告诉姜颂。”
她笑着摇了下头:“她现在刚考上研,还没兴奋几天呢,就要接受我这边的噩耗吗?”
“陆北屿,这也是我接下来和你的条件,我告诉你原因,帮助你,但是你不能把这一切告诉姜颂。”
之所以想要帮助陆北屿,也是江澄橙想要再推他们一把,至于能走成什么样,还是得看他们自己。
她看得出来,陆北屿不会舍得伤害姜颂。
要是他俩走不到一起,那至少她也想亲眼看看,最后陪伴姜颂一生的人是谁。如果能在她离开之前,看到姜颂能够幸福,那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把当初的事情说完后,看着眼前姜颂眼角边怎么压也压不住的泪水,江澄橙想,现在的她好像怎么做,都有越来越多的遗憾了。
江澄橙一直都知道,她其实算是个不幸的人,
但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幸运,所以她也曾无数次感谢过这份幸运。那就是她身边能有姜颂这样的好朋友。
从小到大,更多时候,江澄橙觉得自己和姜颂就是异父异母的姐妹。所以,为什么不能直接让她们变成真正的家人呢?
江澄橙想,老天果然还是仁慈又残忍的。
江澄橙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姜颂的手,红着眼圈,轻轻开口:“姜姜,我能看得出来,你还喜欢着陆北屿,你也不想错过他的,对吗?”
姜颂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伸出手紧紧抱住橙子,一会儿摇摇头,但一会儿又点点头,压抑着哭腔轻轻对她说道:“可是橙子,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
十七岁的她,认为两人在一起就能克服万难,相爱是灰姑娘脚上旋转的水晶鞋,是骑士斩断荆棘冲进去的白雪公主城堡,是莴苣公主落在王子脸上的眼泪。
二十二岁的她,却觉得爱并非万能,相爱过后,是无数个日夜相隔千里的异地,是一次次阴差阳错难捱的误会,是自我心尖上的刀刀钝磨。
这才是现实生活里的爱。
她也曾对爱摇旗呐喊,对爱朝思暮想。
如今的她,
对爱惶恐不安,对爱踌躇不前。
江澄橙回抱住她,闭上眼,带着安慰的温和语气开口:“姜颂,你可以尝试着,去认真聆听一次别人对你的爱呢?”
姜颂往下咽了咽不太确定的口水,轻轻开口:“倘若我听不到呢?”
橙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有什么,听不到的爱我们就再也不去听了,但有人的爱震耳欲聋,你就算捂住耳朵也会听到,所以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姜颂听到橙子的话,一贯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变得沉稳下来,她深呼一口气,对上橙子安静的目光,随后用力点了点头,再一次用力抱住橙子,闷闷开口:“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得看到我幸福。”
橙子不假思索地笑着点头:“当然了我的姜姜。”
等从橙子病房出来,姜颂才放下了身上所有的疲惫,慢通通走在门口,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好融化她现在身上滚烫的热度。
徐未来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姜颂失神似的靠在门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问道:“橙子睡着了?”
姜颂点了下头,抬起头,看到他一个人过来,目光不自觉地往后偏移,但发现空无一人后,不由得抿了抿唇。
现在的她脾气已经下去,今天早上在他家里的发生的事如今在她的心上滚了又滚,先前因为冲动说出的话也此刻回笼在大脑中,姜颂才发现自己先前对陆北屿说的话实在是重了些。
他应当很伤心难过吧……
那他……
姜颂又不自觉抬起眼,往徐未来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瞥了眼,又收了回去。
徐未来注意到她的眼神,轻咳了一声,开口解释:“那个啥,陆北屿出去买饭了?他说你一天都没吃饭,所以……”
姜颂听到这句话,抿了抿唇,一开口,嗓音有些哑:“说我一天没吃饭,他也不是吗?”
说完后她抬起脚步,坐在了走廊上的休息椅上面,看样子是打算等陆北屿回来了。
徐未来看她这副模样,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慢慢开口:“也不知道陆北屿和你说过没有,但我觉得凭他那样子,一般是不会主动揭自己的短,但我觉得你知道这些,还是比较好一些。”
“陆北屿的父母你知道他们在他高二那年离婚,可你不知道的是,在他高考前一天,他父亲出了车祸,做完手术后陪了一天床,他也连带着受了影响,高考没有考好。”
车祸?
姜颂搭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抓住了裤子,泛起褶皱,只觉唇瓣干涩得越发厉害。
徐未来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陆北屿什么都没有和她说,继续解释道:“而且,他父亲那边的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一夕之间墙倒众人推,再加上陆北屿母亲早就和他爸离婚的缘故,相当于到了最后,陆北屿的父亲身边只剩下了他一人。”
“而在上大学期间,陆北屿他爸又因为被检查出术后脑中有淤血,需要再做手术,几乎这部分高昂的手术费全都压在了陆北屿身上一个人。”
说到这里,徐未来也在替陆北屿感到难过和悲哀。
明明当初那么骄傲恣意的天之骄子,最后却落得个负债累累日夜都在打工的后果,偏偏他的父亲还不领他的情。
那时候的陆北屿,怎么敢把姜颂往陆延身边带,让他知道她的存在。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陆北屿一直都在努力解决自己的困境,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松懈就会跟不上她的脚步。
对于当时的陆北屿来说,当时待在他身边的姜颂,就像他编织的一场美梦,只有进入这里面,他才敢有的片刻喘息。
“而且,其实他在国外过得并不好,国外的消费水平高,他的父母早就不管他了,几乎所有的生活费都是他自己赚的,而且他还在一直陆陆续续地攒钱。”
徐未来不知道陆北屿攒钱是为了什么,但这么长时间过去,再加上他那么拼,项目成果和比赛奖金,足以让他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徐未来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一次跟着父亲去国外谈生意,正好去找陆北屿,但他当时还在店里做兼职。
他也没离开,就在店里等着,想等他下班了再一起走。
就在这时,店里进来几个谈笑风生的中年男女,有外国人,也有中国人。
徐未来不经意一瞥,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都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去看当时还是服务生的陆北屿,他显然也看见了她,是安萍,他的母亲。
安萍显然也发现了陆北屿,脸上有些不自然,这时候陆北屿拿着菜单去他们那桌点菜,安萍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在陆北屿身上。
同行的人注意到她的目光,还以为安萍认识陆北屿,开口询问,安萍愣了一瞬,在陆北屿无声投来的目光里,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看上去很是自然地笑了下,平静回了一声。
“不,我不认识他。”
陆北屿站在一旁,目光不变,好似只听到她说的那句话时微微颤了一下。
在吃完饭后,安萍借以上卫生间的理由,找下了陆北屿,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为什么在这儿打工?我给你的那些零花钱呢?”
陆北屿低下头,很是淡薄地嗤笑了一声,几乎是不认识她的那种冷漠神情:“安女士现在认识我了?”
一句话,让安萍一噎,下意识想找理由推脱:“刚才都是我生意上的一些的合作伙伴,要是让他知道我安萍的儿子……”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干脆也不解释了,拿出自己的钱包准备给陆北屿钱,同时开口说道:“这些钱你先拿着应付,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后咱们再好好聊聊,还有你爸那边也别担心,我已经把他送进养老院了,你要是得空你也可以去看看他,要是不愿意的话……”
安萍抬起头,看向陆北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下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她朋友的一声喊。
见她给陆北屿塞钱,还以为是给服务生小费,下意识调侃道:“现在给小费都那么多了?果然帅哥到哪里都吃香啊。”
当时徐未来看到这一幕都替陆北屿感到愤怒和难过,可陆北屿似乎早就看透了安萍,神情很是平淡,但无论再怎么冷静,那一层亲缘关系,怎么也隔不开。
隔着窗户,徐未来看到陆北屿捏着那一沓钱越来越用力,眼圈也随之红了。
那时候的陆北屿,也才二十岁,就已经遭遇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因为在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但他又像个时刻寻找光芒的萤火虫,不管飞往多久,始终想要找到那一束心仪的光。
于是一直到回国,他去找了姜颂。
听徐未来说完这些话,姜颂牙关已经不自觉咬的紧紧的。
她一直以为,陆北屿所隐瞒的,已经是她所看到的那些。可那些背后的。才是他真正难以启齿的,一句句沉重的爱。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以为,是他仗着她对他肆无忌惮的喜欢,所以在她这里一直有恃无恐。
事到如今,她才彻彻底底地明白,真正有恃无恐的人,是她,是她才对。
在爱情中,因为他的偏爱,所以她变得有恃无恐,一次次折腾他来证明他对自己的爱。
在友情中,因为橙子的偏爱,她变得有恃无恐,以为橙子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
可现在,事与愿违,物是人非。
姜颂用力闭上眼睛,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发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小兽般呜咽的声音。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姜颂?”
她才堪堪止住哭声,扭过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脏的钝痛感猛地袭上来,莫大的心疼和难过将她密不可分地罩住,几乎让她呼吸不上来。
而姜颂也没有思考太多,几乎是循着
本能,立马站起来,下一秒就朝着走廊站的男人飞奔而去,然后攥住他的衣服,用力扑进了他的怀里,让陆北屿冷不防还踉跄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牢牢接住了她。
“陆北屿……呜呜呜……”她死死抱着他,几乎是嚎啕大哭着,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对…对不…对不起呜呜,我之前……那么说…说你。”
陆北屿被姜颂的哭声懵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后面的徐未来,徐未来做了个无辜耸肩的举动,然后就立刻识趣地回了病房。
此刻楼道里只剩下姜颂和陆北屿。
陆北屿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腾出一只手,放轻声音,拍着姜颂的背:“没事,之前那些我都不记得了,没事的。你看这是在医院,是不能大声喧哗的。”
这句话出来,姜颂的哭声就立刻收了些,但之前哭的太用力,现在还一抽一抽的,紧攥着他的衣服不撒手,网上面糊,同时抽噎着开口问道:“你会不会…很生…生我的气,很怪我…”
陆北屿被她这无厘头的想法给逗到了,干脆将手上提着的饭放在地上,伸出手去捏她的脸:“你都在瞎想什么,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这一捏,才发觉姜颂有些不太对劲,脸上的温度贼高,烫的他指尖都疼。
应该是今天突然跑出来再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得了风寒,所以这时候她发起了高烧。
陆北屿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拉住她的手腕,蹲下身子,让她攀上他的背去找医生挂水。
一阵折腾,看着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睡着的姜颂,陆北屿有些心疼地抿了抿唇,手不停摩挲着姜颂的指尖。
短短一天,她遭受了太多的事情,身体自然容易垮掉。
姜颂方才说的那些他也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至于她说的那些什么生气怪罪。他怎么可能舍得?过去的口是心非,不过是想让她多在乎他一些。
等姜颂第二天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下意识去找橙子和陆北屿,当看到橙子好好地坐在病床上吃早饭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而橙子一转身,就看到姜颂提着个吊瓶,一副虚惊一场地看着她,不由得哭笑不得:“怎么了这是,大惊小怪的。”
听到这句话,姜颂立刻就扁了嘴,抬着步子慢吞吞走过去,一双眼红通通地看着她:“我昨天梦见……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没有了你,也没有了陆北屿,我变得好孤单,好孤单……”
橙子立刻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抱抱:“不会的,梦而已,不是说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吗?”
姜颂在看到橙子之后心就安了不少,点了点头,一转头,就看到了着急来询她的陆北屿,穿着个灰色宽松毛衣,额前的黑发利落而又有些凌乱,一双黑眸亮堂堂的,带着点气息不稳的喘劲儿,急匆匆跑到门口找她。
看到他俩都是这副模样,橙子有些失笑地摇了下头。
这两人啊。
不光是橙子,姜颂见他这样,也不自觉笑了起来,嗓音放软地对他说了一句:“陆北屿,你好傻。”
陆北屿一愣,唇角一掀,也没否认,倒跟着她笑起来,眉眼里满是她的模样,。
……
姜颂闭着眼,从车上下来之后,被陆北屿一路拉着,等到感受到自己停下来后,她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陆北屿,好了没啊?”
等她风寒好了大半,陆北屿突然告诉她说要带她来一个地方,等快到了,他有神神秘秘地说让她闭上眼睛,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姜颂自然配合。
“好了。”
男人发沉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来,紧接着,姜颂就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长条形的,很硬,很冰。
很像是……
姜颂缓缓睁开眼,低下头去看她的手心。
是钥匙。
再一抬眼,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一间紧闭的房门。
她放慢了呼吸,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带着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忍不住撇头去看旁边抵着墙壁靠着的男人。
陆北屿看着她笑:“打开看看。”
姜颂抿了抿唇,走上前,将钥匙插入锁孔,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房门打开,她抬脚慢慢走进去。
是一间三室两厅的屋子,只装修了墙壁,但一走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姜颂慢慢走过去,往外看,就是一望无际的海边。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姜颂。”
她回头去看,才发现屋子里洁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束彩虹,上面投射出来的一行字写着“二十一岁的姜颂,这是我送给你的一场专属陆氏版Mavrica。”
正如十七岁他生日那天,她送给他的那一场彩虹,如今他再一次,以这种方式将这场彩虹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中。
这时候姜颂明白昨天徐未来说他之前在国外一直在攒钱的目的是什么了,原来他一直在攒钱买房。
之前窝在他那个出租屋的床上她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下和他说出的那些每一句话,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她说她不想再吃外面的饭。
所以他学会了一手精湛的厨艺。
她说她想要一所落地窗外面是海边的房子,
他就拼尽全力实现了这句话。
陆北屿对她来说,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超人,可他对她的爱,一直都无所保留。
姜颂到此刻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已经泣不成声,都想要弯下腰去哭,却被陆北屿从背后抱住,他沉重的呼吸声,带上了几分哑意,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她的耳边。
“姜颂,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她重重抽泣一声,转过身用力抱住陆北屿,哭腔浓重:“陆北屿你就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些都会付之一炬吗?”
姜颂仰起脸,满脸泪痕地抬起手去捶他坚硬的胸膛:“万一我不愿意答应你呢?万一我们不会在一起呢?万一我们没有以后呢……”
接下来的所有话都被吞咽进他俯身下来的吻中。
陆北屿握着她的后脑勺,在这座真正独属于他俩空间的房子里,肆无忌惮地搂着她的腰深吻,宣发着他这么多年一直压抑着的震耳欲聋的爱意。
“没有万一。”陆北屿后撤了些,躬着腰,抬起指腹一点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眼圈微微红着,认真而又庄重地望着她:“姜颂,从十七岁那年,你义无反顾地走进我的世界以后,我就没有一刻放弃过喜欢你,”
他低下头,额头抵住她,闭上眼,几乎是带上了叹息地轻轻开口:“所以没有万一,我们只能在一起,只会在一起。”
把所有的事情,彼此的心意全部剖白了,说开了摆在两人面前,才是真正的赤忱相对。直到这一刻,才是心与心的相贴。
都说拧巴的人需要一个怎么也赶不走的爱人,十七岁的姜颂对陆北屿如此,二十二岁的陆北屿对姜颂亦然。
姜颂哽咽着,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淌着脸颊流下,随后她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他,踮起脚尖,凑在他的耳边,用爱人呢喃的语气,说出了这一生最浪漫的情话:“陆北屿,我们结婚吧。”
这是她能对他作出的最高承诺,
也是她发出的最郑重的邀请。
这段时间姜颂其实自己也想了很多,说出这句话不是她的一时冲动,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荷尔蒙上头,毕竟这六年过来,他们已经蹉跎地太多了。
这个时机,刚刚好。
陆北屿垂下眼,落进她如星河的眼里,弯了弯唇,红着眼圈,一眨眼,就有一颗泪水掉了下来。
他哭的鼻子都红红的,但还是不忘记对她庄重点头:“好,我们结婚。”
……
而此刻病房内,橙子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时不时接过徐未来削下来的一块橙子,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到一半,她想到什么,歪着头去看徐未来。
“你把那些事都告诉姜颂了?”
徐未来面色不改
,继续剥着橙子皮,点了点头:“告诉了,不然凭陆北屿那死要面子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把话说清楚?”
江澄橙想了想:“看来他俩这次一定能和好了。”
说完这句,她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橙子,转头,认真地看向面前陪伴了自己好几个月的男人,还是开口说道:“那你呢?徐未来?”
她看着他笑,有些无奈:“我看你才明明是那个最倔最不听话的。”
都说不要喜欢她,不要靠近她。
他偏偏都要去做。
他真以为他过去帮她的那些,
她都完全一无所知吗?
徐未来剥橙子的动作一顿,随后没有去看她的目光,而是垂下眼,声音很是低地开口:“所以你要赶我走吗?”
现如今姜颂和陆北屿和好了,又知道了她的病,一定也会来照顾她。
现在的他,在她身边好像已经可有可无了。
想到这里,徐未来只感觉喉咙干涩地厉害,慢慢抬起眼,艰难地看向她,连带着手掌都不自觉握紧,里面的橙子被压榨出汁水。
江澄橙安静地望向他好几秒,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从旁边抽了几张纸过来,耐心地低头去擦他手上的橙汁,同时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我要赶你走,你就会愿意离开吗?”
徐未来鼻子吸动了下,显然不想再听她接下来的话,别过脸去,但江澄橙看他这副倔脾气,不由得笑出声,抬起手,把他的脸扳了回来,然后手托住轮椅把手,俯下身,有些无奈地好笑道:“拜托,我说让你走了吗?”
徐未来身形一顿,随后眸子微微睁大,有些怔愣地看着她,仿佛是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你的意思是……”
江澄橙看着他,笑了起来,似是跟他玩似的,将指尖上的一滴橙汁轻轻抹在他的眉心处,随后她又弯下腰,凑过去,很轻很轻地吻了下他的眉心,相当于又将那滴橙汁重新含了进去。
但这个动作,代表的意味已经昭然若揭。
徐未来整个人都热了起来,脸更是红成一片,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面前的女孩。
两人挨着窗边,此刻外面阳光大好,暖煦的光线打在女孩过于白的瘦削脸颊,连带着她的睫毛好似都带上了点点金光,此刻正满心满眼地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放缓音调,轻轻开口说道:“不是你说,要成为我的未来吗?”
徐未来一怔,随后莫大的喜悦将他席卷而来,重重地点了下头,一个用力,又将手心里的橙子给捏爆了,汁水洒的到处都是。
江澄橙故作恼怒的嗓音从病房里传出来:“徐未来,你都弄我衣服上了!”
徐未来左右哄个不停,不一会儿就逗得病房里的女孩散出笑容来,不一会儿,就听到她捏长了语调:“徐未来,再给我剥个橙子……”
……
正文完。